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29

  如果说,一个已死去的人继续在网上发帖是一起灵异事件的话,那么,帖子本身的内容更具有震撼力。号称《死亡真实手记》的帖子,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全部是201室女学生的死亡过程,以顺叙的方法独立展开,分别是董言之章、左晴伦之章、艾叶叶之章、古时时之章、屈敏之章,最后,以苗丽苗之夜结束。

  ‘屈敏’就像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幽魂,她用生动的文字、活灵活现的描写将死亡过程呈现在读者的面前,她在告诉每一个人,这些,都是真实的发生,这个世界,鬼魂无处不在。

  想到这里,我回过头去看后座睡得正香的苗苗,这个孩子成了最终的受害者,她的生死关系着所有人的观念意识。那个晚上,电话铃声响起之前……突然,我顿了一下,脑中有什么闪过……真实,对!那个人写的太真实,特别是有关苗苗接听电话时的反应、神情,以及场景都描写得这么细腻,如果说,前面几个女生的死亡过程及心理活动可以捏造的话,那么有关那个晚上的一切是不可能捏造得如此真实的。

  “墨年……”我一把掐住身边墨年的手臂,眼睛睁得老大。

  “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谁?谁在哪里?”

  “屈敏。”

  车飞速来到师大女生宿舍区,秋季午后,空气还有些沉闷,受到命案的影响,校舍区空荡荡的,很安静。

  苗苗跟在我身边,她的神智还有些恍惚,偶尔有学生从我们身边走过,眼中带着不善,苗苗成了他们眼中的怪物。我一路紧握她的小手,湿辘辘的,冒着冷汗。

  苗苗新搬进去的宿舍在第三栋四楼,407室,墨年事先给了他同事电话,他们和校方领导已经先一步到达,看见我们来时都很热情,但我还是发现他们看苗苗的眼光很不自在。特别是坐在床上的两个女学生,她们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和恐惧,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这是407室的学生,家在本市的都搬出去了,现在就剩下三个外地生。”说这话的人我认识,就是那位给我们女校长地址的校务处主任,可我听另一个人介绍他时,说是副校长。

  “还有一个呢?”墨年问道。

  “出去玩了吧?今天周末,联系不上她。”

  “我们可以看看吗?”

  “这……”

  “我们带来了搜查令。”墨年的一个同事将手中的纸展开,摆在他们的面前,两个女学生明显的打了个冷颤。

  师大学生宿舍的环境不错,6人一间,有独立卫生间,一人一铺床,一张书桌,一个简易衣柜。女生宿舍比起男生的要好上许多,可也不见得特别整齐,床底下杂物堆得满满的,鞋盒、箱子……什么都有。整个宿舍共有两台电脑,其中一台开着,刚刚还有人在用,网页上显示的正是某个灵异文学网站,看样子她们一直在关注201室命案。

  “能联系上另一个同学吗?我们有些事要了解。”趁着同事在翻查,墨年问道。

  “恐怕难,要不等等,天黑应该就会回来了,你可以先问问这两个学生。”校领导说道,他的气色不佳,要不是这件事得有人背黑锅,他早就被撤下来了。

  墨年点了点头,来到两个女生的面前,我把苗苗支开,让一个男同志陪她去小卖部买水喝,不希望她再受到剌激。

  女学生的口供与《苗苗之夜》的内容惊人的吻合,就连发现人的顺序都一个不差,这才是让她们全身发寒的原因所在,她们一致声称每天晚上都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窥视,都快把她给逼疯了。

  “这么说,第一个发现苗苗的是你们另一个舍友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对!是她,这个学校除了她,还有谁会去接近苗丽苗?那天晚上,要不是等她,苗丽苗也不会一个人坐在宿舍里,还接到死亡通知。”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池丽,也是个古古怪怪的家伙,从来不说话,整天独来独往,像个鬼似的。”女学生说完,还做了个发抖的动作,一脸的厌恶。

  “池丽……”我和墨年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同样的讯息。

  “墨年,你们快来看看。”这时,墨年的同事突然大声叫道,他像是被吓到了,整个身子挂在架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有人问道。

  “你们看。”他侧过身来,一手捧着一大抓红灿灿的东西,递到众人的眼前,所有人都定住了。

  那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0

  红发夹

  “这是谁的床?”

  “池……池丽的。”两个女学生抱做一团,混身颤抖,眼瞳中闪烁着红色光点,那一堆的红发夹投影在里面,格外诡异。

  “看看还有什么东西。”

  “这……这是她的电脑。”块头大一些的女学生指着窗边的一台电脑说道。

  十几秒后……

  “这台机设了密码,进不去。”

  “快打电话到局里,叫个人来弄。”

  “对!不!还是我回去一趟吧!顺利通知找人。”

  “好!我和墨年在这看着,你快去!”

  案情突然有了新的进展,一群人都活跃起来,如释重负,就连墨年脸上都一扫连日来的愁云,校方领导也都暗暗呼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对大家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终于可以向上头交代了,更可以在媒体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什么鬼什么神的,全都拉倒吧!

  苗苗回来了,手中拿着两瓶矿泉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

  “苗苗,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我招呼着她过来,把那一堆发夹摆在她眼前,她的脸刷一下发白,手中的矿泉水嘭!嘭!两声掉在地上,向床底滚去。“别怕,别怕!你再好好看看,这里还有很多,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来……过来,摸摸看……”我扯过她的手,强迫她去摸那些东西,她挣扎了几下,一下子挣脱开去,向后走了几步,躲得老远,死劲的摇着头。

  拿她没办法,我只好告诉她,这些都是在池莉床上找到的。

  “池莉学姐?”她愣愣的望着我,又看看墨年,“不!不会的,她,她是我的朋友。”

  “就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所以她才会对一切事情都了解得那么清楚,她才会有做案的条件。”墨年分析道,越想越有可能,这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她为什么要害我?她是屈敏学姐的好朋友,她……她为什么要害她们?”

  “这恐怕要问她才知道了。”

  “现在的学生,真是。”校领导摇了摇头。

  “要不,你们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墨年低声征求我的意见,我知道他这是好意,一连受了两次惊吓,苗苗不知道还受不受得住,于是点了点头。

  墨年推我到校门口,招了辆出租车,亲自送我上车,叮嘱到了家要给他电话。

  车开了,我跟苗苗坐在后座,她瑟缩在我怀里,无声流泪,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过。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听到安眠曲知道是单倪的来电。果然,她问我到家了没有?好一点儿没有?

  伸手将围在颈上的丝巾取下来,这是刚才跟单倪借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下脖子上紫红色的印子,好像已经没这么痛了,那件事就像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这些印迹还在,我真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难道这不是幻觉吗?幕后真凶都已经显了形,不是幻觉的话,又是什么呢?

  我把池莉的事简短的给单倪说了一下,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她明显的也吐了口气。“太好了!这样我的书总算有希望了,十万册啊!被这事闹得。”

  “下午人多吗?”

  “有几个吧?也不多,你就别操心这边了,先回去休息吧!这边完事了我过去看你,苗苗的药快吃完了吧?我再给她带些药去,还有你,也要记得吃药。”

  “知道了。”我轻笑道:“小老太婆。”

  “姐姐,你的脖子。”苗苗惊叫道,伸出手来轻抚,“痛不痛?”

  “不痛了。”我轻轻拨开她的手,其实触碰到还是会有些酸痛,突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后视镜上的影子,猛的一把捉住苗苗的手,印在那个印子上。

  “姐姐,怎么了?”看我发愣,苗苗有些发慌,司机也奇怪的瞥了我一眼。

  我放开她的手,又把自己的双手放了上去,五个指印正好吻合,从角度上来看,那的确不像是外人可以弄出来的。也就是说,下午的确是我自己在掐自己。

  “姐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苗苗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出来似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0

  强制镇定,我转过头安抚的笑道:“我没事。”猛然间,一个身影从车窗前飞过,我大叫道:“停车,司机,停车!”

  戚……的一声,司机还以为出什么了事了,连忙踩住刹车,连带的后头跟着的几辆车也都急刹,喇叭声、咒骂声,一时间充斥整条马路。

  我不顾一切的打开车门,探出头去,苗苗被我的举动吓坏了,一把拽住我的手失措的喊道:“姐姐,姐姐,不要探头出去,危险。”

  “池丽,是池丽,我看见她了。”我狂叫道,目光在川流不息的人行道上寻找。

  是她,我确定是她,那张脸,阴阴柔柔的面容,一双水样的眼睛,是她,她刚才就站在马路旁,透过车窗冲我微笑。

  “没有啊!她在哪里?我没有看见。”苗苗也探头出去,此时司机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他怒火冲天的跳下车,从后箱扛出我的轮椅,喝令我和苗苗下车,马上下车!他甚至冲上来要把我抬起来,吓得我失声尖叫,眼前的男人不再面目可亲,反到犹如丑恶的鬼魅,他要伤害我,他想要侵犯我。

  “姐姐……姐姐……”苗苗也被吓得不轻,缩在车上望着我们,直哆嗦。

  幸好一名身材高瘦的交警很快赶到,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制服给予我很强烈的安全感,让我马上冷静下来,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同时戒备的盯着那个‘恶魔’。

  交警问清楚情况后,训斥出租车司机,不得拒载,要求我们快点离开,不要阻碍交通。我哪里还肯坐在上面?强烈要求下车,交警无奈,只好帮助我下车,出租车很快开走了,‘恶魔’诅咒的脏话远远还在扩散,令我做呕。

  谢绝交警的好意后,我跟苗苗开始在人行道上寻找池丽的身影,在错认二十多个身形酷似的女孩子后,我们不得不宣告放弃。

  当天晚上,墨年拿着从池丽电脑里拷贝下来的东西给我们看。

  “看来,屈敏的稿子都是她写的。”单倪咬着苹果,含糊不清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屈敏写稿子呢?出名的又不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她的文档中我能看出,这是个热爱文字的女孩,她甚至把编辑给屈敏提的意见都小心的收集、整理成文档。网络上一些有建设性的回复她也完好的收藏起来,很难以想像,这样一个视文字如珍宝的女孩儿,怎么会让给别人占有自己的果实?

  “枪手要的不是名,是利,我的大小姐。”她理所当然回道。

  “是这样的吗?”我无法相信,一个人,本身有这么好的文采,实在没必要这样糟蹋自己的文字。

  “咳!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在这里能找到答案。”墨年说着打开了一个网页,蓝色底色的页面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这是一个博克页面。

  “这是池丽的博克?”看见上面那个池字,大家都猜到几分。

  “是她的,不过是隐藏文件,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能看见。”

  “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单倪似乎比我还好奇。

  “你们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墨年耸耸肩,手快速在键盘上操作不到一分钟,淡粉色的文字一跃出现在蓝色底板上,他又帮我们调整好时间列表,第一篇日记写于一年半前。

  05年2月17日

  听说有网络日记这东西,第一次尝试,有些话想要吐出来,但不能存在电脑里,不安全。但愿这里能够成为我的‘树洞’,为我把秘密永远珍藏,将痛苦掩埋。

  上个月,收到母亲寄来的信,弟弟就要上初中了,学费还没着落,看看我这边能不能帮上点儿忙。屈叔叔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虽然有两百元,但在大城市到处都要用钱,两百元刚刚好够用吃用的,我要怎么样才能再省下些钱来呢?

  05年3月7日

  屈叔叔真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他,我就不可能走进大学学堂,可是,他的女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今天,我发现她在偷看我写的东西,眼神怪怪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每次在她面前我总会感到自卑,为什么她身边的朋友这么多?为什么她有换不完的漂亮衣服?为什么她耀眼的像个明星?

  可我,什么也没有,就连生活费都要靠她们家施舍。

  05年5月26日

  今天,是世界末日。

  刚才屈敏来找我,她说她爸爸已经顺利当上了局长,以后不需要再做表面功夫了,也不会再支助我的生活费及学费,让我自己想办法。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心目中的神居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童话消失,这世界不再有天使。现在每月当家教挣来的钱都寄回家里,爹的腿伤还没好,农活全靠娘一个人在做,娘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要让弟弟休学。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如果我也被迫退学的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1

  钱……钱……都是钱在作怪。

  05年6月7日

  这个月果然没有收到生活费,看样子,屈敏不是在开玩笑。

  刚才在一个论坛里看见一篇文章,是我写的东西,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上面?发帖人是屈敏,难道……

  我要找她问个明白。

  05年6月9日

  以后不用再发愁生活费的问题了,我跟魔鬼达成了笔交易,出卖自己的灵魂换取生存的条件。

  只要把字给她,我就能拿到每月两百的生活费,我需要它,没有它我该如何活下去?钱,真是个好东西。

  05年6月18日

  看着自己孕育出来的孩子变成别人的,看着别人称赞自己的孩子,却是另一个人在接受光环的照耀,我的心在滴血。

  火了,我的文字越来越火,大家都在谈论它们,屈敏的通灵社也因此而一炮而红,还有她的名,大家都议论她,议论我的文字。

  我想大声嘶叫,是我的,它们是我的,可我不能。

  如果让他们知道,那些文字都是出自一个乡下村姑之手,不知道他们是否依然会如此疯狂?

  05年6月30日

  我告诉她,我不干了,我再无法忍受这一切。

  她说,可以再给我加钱,想到娘,想到爹,想到那些巴望着我能给他们挣扎的相亲们,我选择了妥协。

  我看见她又在恐吓那个叫夏静的女生,我万分同情她的处境,她的胆子那么小,无论屈敏说些什么总能把她吓个半死。我多么想告诉她,假的,那一切都是假的,是我编造出来的故事啊!可我不能,为了钱,我不能。

  05年8月27日

  整个暑假都没有回家,除了打工挣钱外,我每天都待在宿舍里,用屈敏的电脑写字,上网。我用她的名在网上发帖,与那些喜爱我文字的人交流,这常常能让我忘却不快,我以为,我就是屈敏。

  电脑真是个好东西,我怕自己无法再在纸笔写作,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感觉真美妙,可电脑对于我这样的穷学生而言,就像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

  屈敏说最近大家的兴致不太高,我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故事看多了,就像吃多了肉一样,没了新鲜感。

  她让我想办法,可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我只是个写手,不是上帝。

  05年9月2日

  她们都在说厕所闹鬼,我以为这是很有趣的东西,把它写了下来,没想到网络上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其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晚上,我看见她,看见那个叫夏静的女生,她被她们打得脸都肿了,躲进厕所偷偷在哭。

  我就站在门口,吹着冷风,听她哭泣。我在想,如果我不会写字的话,对她们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话,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无处容身?

  05年9月3日

  女厕事件让屈敏惊喜不已,她让我一定要坚持往下写,越恐怖越好。我告诉她这事很快就会结束,毕竟本来就没有鬼,是夏静在哭。没想到我的一句话却害惨了那个柔弱的女生,为了让自己的名字再此得到追捧,屈敏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

  夏静的事情让我几乎丧失灵感,我没办法再继续创作下去,知道事实真相的我,不知该如何去虚构一个故事。

  屈敏说她有办法,果然,不到半天时间,她就弄来了一份档案资料,这是十多年前发生在师大的一个真实悲剧。看完后,我哭了,我甚至感觉到她们的灵魂从未离开,我陷入无止境的幻想中。

  可我仍然没有动笔的兴致,我怕继续下去会使屈敏疯狂,她一定会变本加厉去折磨夏静,这个像公主一样美丽的女生,她的美落在屈敏眼中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屈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蹂躏她的机会。

  屈敏是个天生的魔鬼,她再次证明钱是万能的钥匙,它再次让我没有了良知,连那一丁点可怜的同情心都被抹杀。

  一台电脑,她许诺,按着她的剧本去写,她会给我一台电脑。

  05年9月10日

  她死了,被她们活活逼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2

  这些凶手,她们还好好的活着,她们说是鬼害死了她,她让我写,让我不停的写,屈敏火了,我的文字火了,通灵社火了,而我,已经麻木。

  05年11月17日

  《女厕血案》要出版了,我的孩子,我亲手把你卖了。

  这本书是用一个女生的生命换来,不知道屈敏如何想,我却是整日噩梦缠身,无时无刻不感觉她就在我身边,注视着我们。

  我告诉屈敏,我不会再为她写哪怕一个字,我不能再写下去。

  她把一本存折递给了我,上面的数字足够我一年的学费还有余,我沉默了,她要名,我要利,我们各取所需。

  其实,做一个人的影子也没什么不好,一个永远躲在阴暗处,不为人所知的影子。

  06年3月15日

  她出现了,我看见她,站在树阴下,我们合二为一。

  我知道,她要报复,不放过任何一个。

  赎罪的时候到了。

  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博克最后一篇文章写于06年3月15日,后面再没有其它内容,是被本人删除或是由于其它原因没有再写下去就不得而知。

  但这些日记的内容足以说明池丽的做案动机,单倪从专业角度来分析,池丽很有可能因为长期生活在恐惧和威胁之中,患有轻微的精神分裂以及妄想症。

  201室命案的阴影总算过去,媒体迫不及待的争相报导,花样层出不穷。有的开设专门的栏目,邀请嘉宾来分析池丽的心理,有些报刊杂志则进行追踪报导,他们甚至找来了池丽的家人,将她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都挖出来炒作。

  那位可怜的老母亲,丈夫还躺在床上无法下地走路,儿子还小,睁大着茫然的眼睛在镜头前,吓得不敢吱声。她那唯一争气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年纪小小就背负起了家庭的重担,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扬眉吐气到城里去了,可现在他们说她犯了事,杀了人。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家里生活费一半以上都来自女儿,现在人没了,找不着了,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他们让她说女儿的坏话,可池丽从小到大连吵架都没试过,这么好个闺女,就算问遍全村人,也没一个说得出个不是的,谁不夸她呀?谁不说池丽出息啊!怎么才去到城里没几天,就杀人了呢?就成了恶人了呢?

  所有的人都在指责这位穷苦母亲的不是,说她教女无方,说她放纵自己的女儿,说她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连村里的人也开始避他们如蛇蝎。

  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池丽的消息,她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学校里,除了苗苗,她没有要好的朋友,谁也不知道她能藏哪里去?也没人知道她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更让人奇怪的是,三天来她的银行帐户动都没有动过。

  死者家长开始谴责警方办事不力,质疑他们的工作能力,除了借助公众舆论给政府施压外,几家人还自发凑钱,发出悬赏令,凡找到池丽或发现池丽行踪并举报者,将获得高达二十万的巨额奖金。

  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这二十万看,可谁也没法子去拿,池丽的头像满大街在贴,随便低个头,在地上都能捡到印有她头像的报纸。短短三天时间里,池丽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处都在谈论这个小姑娘,议论着这件事。就连卖菜的大伯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卖菜之余不忘仔细观察来往的行人,就连身形矮小点的男人都不放过,指不定她变性了呢?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连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能变着法子杀人,二十万啊!谁不眼谗?

  人人都以为凶手已经找到,案子已经结束,死亡阴影已经消失,但在我们几个人的心里,却不然。

  池丽失踪的第二天早上,苗苗在床边发现一只红发夹,经化验,上面找不到任何的指纹,这个发夹是怎么出现的?如果当天晚上有人闯入的话,住在一楼的墨年不可能毫无知觉,难道说,池丽就在我们的身边?

  警方经过一上午的开会讨论,决定这件事暂时不对外公开。关于这个决定,我们是可以理解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局面,谁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再度引起民众的恐慌。就算真有什么,也要对外隐瞒真相,要以大局出发,警方丢不起这脸。

  “啊……”又是尖叫声,一听到这声音我就混身发寒。

  “苗苗。”我推动轮椅出去,声音来自厨房方向,苗苗一定是在那儿又发现了什么东西,正在我焦急不已时,门铃又响了起来,弄得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好。

  “沁,是我,快开门。”是单倪的声音,我呼了口气,连忙过去开门,多个人帮忙会更好一些。墨年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我和苗苗通常醒得比较晚,我这也是刚醒过来,就听到苗苗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单倪提着个大包包站在门口,我门刚打开她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顺手把包一扔,推着我往厨房走去。

  苗苗整个人蜷缩在墙角,抱着头,像只小猫似的浑身颤抖,莉莉在她脚边,轻舔她裸露在外面的小脚丫。冰柜门打开着,冷气直往外冒,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小小的空间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苗苗。”我唤她,她动了一下,没有抬起头,伸出一只手,指着冰柜的方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2

  单倪大步走过去,往里看,在塞得密密麻麻的食物中,找到了它。

  红发夹,又是红发夹,它几乎无处不在,一天一个,准时报到。

  它就放在任何一个会被苗苗发现的地方,枕头下、饭碗里、梳妆台上、冰箱里,就像有一双眼睛,无处不在,算计着每一步。

  “这是第几个了?”单倪若无其事的把它拿了出来,微微颤动的手指暴露出她内心的惧意。

  “第四个,不!应该是第五个。”我想到宿舍衣柜里的那一个,紧紧盯着那个诡异的发夹,说实话,如果不是它的出现总预示着不祥,它本身的确很漂亮,是那种任何女生都会喜欢的东西。

  “这东西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还是先通知墨年吧!”

  “通知他能有什么用?他们这帮警察都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一点线索都没有,连个小女孩也找不到,真没用。”

  “也许,的确不是池丽干的呢?”

  “就算不是她,也该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对了,这丫头怎么办?”她指着苗苗问道,苗苗很糟,她对发夹的敏感程度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高,单倪以为这是因为她曾亲眼目睹夏静死亡的原故,虽然记忆被埋藏,潜意识里还是会产生排斥,再加上201室的学生又接二连三因为它而出事,苗苗把它当成死亡的信使。

  “我陪她坐会儿就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而已。

  “好!那我先去整理东西。”

  “整理东西?”

  “对啊!我那一箱衣服还晾在客厅那,总得先拿出来吧?”

  “你……该不会也想住进来吧?”

  “废话,不住进来我把衣服扛过来干嘛?没事找事啊?那丫头一天没找出来,我就一天也不安心。不说这么多了,我先去挑个房间。嘿嘿!不如把那家伙踢出去吧?我住你隔壁。”

  “呃……”

  这天可热闹了,大家围坐在饭桌前,享用单倪手艺的同时谈笑着。最开心的要属苗苗,笑容从来没有这么灿烂过,简直把墨年与单倪之间的战斗当做开胃菜,吃的也比平时要多。

  尖锐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时刻,大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谁都听出来,那是墨年局里的来电,每次听到这个铃声都意味着有紧急事件发生。

  “不好意思!大家慢吃,我先出去一下。”墨年接听完电话后回到饭桌前歉意道,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又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有些担心他。

  “有学生跳楼自杀。”他脸色阴沉。

  “又是师大?”

  “不!这回不是师大,发生了好几起,男男女女都有,年龄不等,我得走了,回头再说。”

  砰!的一声,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一股冷风随之扑面而来。

  夜风吹得我心里直发毛,大家都愣在桌子旁边,各自想着心事。

  “电视!”单倪第一个跳起来,跑到电视机前,啪!的一声把它打开。

  “下面,播放一则紧急报道……”果然,媒体的反应远比我们想像中快许多。

  短短几秒时间,新闻就切换了几组画面,都是年轻人跳楼事件,他们眼神空洞,犹如在梦游,义无返顾的向任何一座高楼爬去。

  那种感觉让我想到了一种动物,旅鼠。

  据说,旅鼠是一种生活在靠近地球北部寒冷地带的鼠种,它们长相酷似田鼠。每隔四年,旅鼠都会留下几个同伴,其余的数十万只乃至数百万只组成浩浩荡荡的大军,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向大海奔去。成千上万的旅鼠,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投向大海,前面的沉下去,后面的又冲上来,直到全部葬身大海为止。

  那些想要自杀的人们,就像旅鼠一样,不顾一切的奔向死亡。他们攻击任何一个试图阻止的人,如同暴怒的野兽,扭曲的面孔,嘶吼、挣扎、尖叫。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无论男女,用牙咬,用脚踢,用头,用手去伤害对方,一但咬住就绝不松口,像要撕扯块肉下来不可。

  不到三分钟,又切换进几组画面,血肉横飞的场面让人心惊颤战,苗苗像受惊的孩子,盯着屏幕上那一幅幅死亡场面大声尖叫。更诡异的是,那些死者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笑容,如释重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3

  好不容易将苗苗安顿好,我们又回到客厅,电视仍在不断播报新的讯息,看样子,死亡人数还在上升,政府几乎出动所有武警部队,医务人员更是疲于奔命,那些要自杀的孩子,直至被捆绑成木乃伊状都不会停止挣扎。

  拾起摇控器,我不断的转台,一个又一个,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做相关报导,武汉台、四川台、成都台、珠江卫视、上海台,甚至内蒙台都在报导。更让人寒心的是,各大媒体所报导的都是发生在自家门口的案情。它就像病毒,蔓延至全国各个城市。

  “怎么会这样?”我软软的依在轮椅的靠背上,注视着屏幕上的一切,这就像一场梦,一场噩梦。

  时间来到晚上十二点,墨年还没有回来,单倪正在房里上网,她没有开灯,屏幕上的荧光投射在她脸上,犹如鬼魅。

  轻敲房门,我推门进去,她回过头来看见是我,惊诧道:“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我注视她屏幕上的内容,都是些有关自杀案的报道及议论,网民们统一用201做代称。

  “吃药怎么还会睡不着?”她瞪着我,冷声质问。

  “我没再吃药了。”歉意的冲她笑笑,知道她这是在关心我。

  “该不会回家后你就没再吃过药吧?”她的脸色又阴沉几分。

  “倪,你也说过,药吃多了不好,何况,我回来后感觉好多了。这是我家啊!生我养我的地方,在这里我感觉很安宁,恶梦都少了许多,我不需要它了,真的。”

  “胡说!你现在是病人,生病就该吃药,少了许多,那就证明你还有在做恶梦了?你怎么可以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现在很好,真的。”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吃药去!”单倪说着就跳起来,推着我往外走。

  “倪……不要这样,你听我说……”突然,楼上似乎传来什么声响,像根剌一样拔弄着我的心弦。

  “怎么了?”单倪见我的视线落在木质楼梯上,也随之望去。

  “你没听见吗?好像有什么声音。”我很惊讶她居然没有听到?这么大的响动声。

  “哪有什么声音?”

  “有的,你听,有东西在敲击玻璃。”我仔细凝听着那动静,时断时继,“糟了!苗苗在上面,她吃了药不会醒过来了。”拽住单倪的手,我惊慌道。

  “我上去看看。”

  “小心点儿。”

  “放心吧!没事的,你在这待着,哪儿也不要去,有什么事就叫我。”

  “好!”我点点头,眼看着她一步一抬头,往上走去。

  当她从我视线中消失时,我心里突然有种毛毛的感觉,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慢慢的扭过头去,注视着窗口,黑乎乎的,除了路灯投射的昏暗光线外,什么也没有,树叶在风动。我感觉有视线的存在,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冰冷。

  厨房?还是我的卧室?它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

  我想让自己不要去关注这些,单倪很快就会下来,可我办不到,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寻找,寻找什么呢?

  在那儿……在厨房方向……我慢慢的朝它靠近,它跟我一样也会惧怕么?它知道我在接近,它似乎在挣扎,希望被我发现,又害怕被我看清楚面目。

  好了,它在哪儿?让我看看,厨柜?不……它不在那里,冰箱?不……不对,微波炉,对!它在里面,我能感觉到那双幽绿的眼睛,它在里面,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它想干什么?它能干什么?

  我来到微波炉前,犹豫着是否该打开,不知道会看见什么?不!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打开。那双怨恨的眼睛正盯着我看,她在诅咒我,她要害我……

  颤抖着,我伸出手,用力摁下微波键,嘀!一声,微波炉启动,盘子在转动,烤箱里的灯亮了,它在里面,动弹不得。那是张狰狞的脸,枯草般的黑发在微波下开始燃烧,火舌漫延至那张脸,她在怒吼狂叫。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行!必须再快一些,将温度调到最高,眼睁睁看着蓝紫色的红苗越烧越旺,越旺越大……快了!快了!她就快被烧死了,那张白如纸的脸会像碳一样黑,那双眼睛会被毁掉……

  “沁!你在干什么?”

  我被人重重从后背拍了一把,“啊……”我听见自己在尖叫,无法克制的尖叫,就像我不是我,是谁,谁在叫?谁?

  “沁!醒醒!醒醒!”

  脸上传来剌痛感,单倪那张美丽的脸闯入我的视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4

  “倪,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在这里瞪着它。”单倪指着微波炉颤声道,看样子她也被吓得够呛。

  “微波炉……”我反射性的惊叫,那颗头颅一下子跃入脑中,又惊又怕的看过去,哪有什么头颅?烤箱里空空无物。

  “对!你刚才打开微波炉,让它空转。”单倪向我解释,不安的注视着我。“你……还是去吃颗药先吧!睡一觉。”

  “嗯!”点点头,最后瞥了一眼厨房,被人窥视的感觉还在。

  我们回到客厅,却发现客厅的门是敞开着的,冷风呼呼的往里灌,远处路旁的树枝被吹得直打架,在叶子磨擦的沙沙声中,似乎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单倪!”我惊叫道,只见她身子一僵,扔下我夺门而出,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我整个人像被施了魔法,定在轮椅上,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那挥之不去的脚步声。

  林严沁,你该出去看看,你不能待在这里,否则你将永远无法摆脱噩梦的困扰,为了自己,为了苗苗,为了墨年,你都要勇敢起来,我对自己说。

  于是,慢慢的推动轮子,我缓缓向前移去,手臂每动一下,我都能感觉到像触电一般发麻的感觉,咬着下唇,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终于来到了门口。面对黑漆漆的夜,我在犹豫,要不要出去?静寂的马路上,落叶和纸屑在慢跑,如幽灵般从我眼前扫过。

  该不该出去?要不要出去?

  显然,我的身体要比大脑更争气一些,轮椅又开始慢慢挪动,滑出了门口,整个身体暴露在凌晨的湿露中。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我寻找着单倪的身影,夜幕下,她站在十几米外的马路中央,张望着。

  “单倪?”我唤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

  她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远远的,模糊的脸孔却让我产生鬼魅一般的幻觉,紧张的咽了咽气,我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小跑的脚步声,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我,单倪回来了。

  “我好像看见有个女人跑过去,太暗,看不清楚。”她凝重的语气让人不安,很少见她这副样子。

  “是夏静吗?”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一般,我听见自己脱口而出,声音轻淡得不像由我自己吐出。

  果然,她一怔,不解的注视着我,久久才道:“不知道,先回去吧!外头太冷。”说完,她一边推我进去,关门时,又朝外往了一眼。

  正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双视线在盯着我们,猛然回头,朝窗口望去,有张脸,一张我所熟悉的脸贴在上面,那双眼睛,那双像幽魂一样的眼睛与我对个正着。

  “池丽!”我厉声惨叫,声音就像闪电一般划破静寂。

  “在哪?”单倪话音未落,那张脸刷的一下又从我视线中消失了,当她随我的目光望过去时,空空无也,除了树枝投在玻璃的影子外,什么也没有。

  “是她,我真的看见她了,她就在窗外。”我颤抖着手指过去,单倪迟疑片刻后还是选择走过去。

  “倪……”我唤她,不确定是否真希望她去冒险。

  哗!的一声,她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玻璃窗,冷风如饥饿的野兽般灌入,我屏息注视着她的举动。

  “没有人。”单倪如释重负的虚脱道,我说不上内心的滋味,弄不清楚自己是希望池丽真的在外头,以证实这不是幻觉,还是但愿她不在,以免危险。

  不管怎么说,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又放了回去,我难掩内心的疲惫道:“也许是我看错了。”

  “所以,你一定要吃药。”

  单倪把我送到床上,将药和水递给我,乖乖的吞了下去。知道不吃是不行了,我的病又开始复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楼上……”

  “楼上什么也没有,苗苗睡得真甜,鬼影都不见一个。”她见我听到鬼字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又有些不悦道:“我拜托你不要再整天自己吓自己好不好?那些都是你的幻觉,再这样下去,你非得把自己逼疯了不可。”

  ……

  我沉默,那些东西都这么真实,我很难说服自己同意她的观点,但事实又摆在面前,由不得我不信。

  她轻叹了口气,在床侧躺了下来,有个人在身边陪着,我的确安心许多,很快进入梦乡。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我再次从恶梦中惊醒,莉莉在床前用爪子耙我的手臂,一下一下,就像是在叫人起床。

  苗苗比我早一步起床,一边喝牛奶,一边坐在沙发上发呆。

  “昨天睡得还好吗?”我问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5

  “唔~”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她摇摇头,又恢复到没精打采的样子,我瞥见茶几上摆放着今天的报纸,估计是上面的头条使她有些反常。

  “墨年哥哥回来没有?”我一边进厨房找吃的,一边问道。

  “好像没见人,不知道回来没有。”

  “你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我在热面……包。”面对微波炉时我有少许的迟疑,但还是将它打开,一抹红跃入视线,差一点儿打断我的话,为了不引起苗苗的惊慌,我平静的把它拿出来,放进口袋。

  第六只红发夹。

  顾不上早餐,看见苗苗还坐在那里发呆,我忙拔墨年的手机号。

  意外的,铃声在门口响起,伴着开锁的声音,我回过头去,他正站在门口,带着疲惫的笑容,一手扬起手机。

  “你刚回来?”我迎上去,心疼的看着他那张困倦的脸。

  “嗯!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走。”

  “饿了吧?我正在弄早餐。”说着我就要往厨房里去。

  “我来。”他自然的推动轮椅,嗓音粗哑。“苗苗怎么了?”

  “她看了电视报导。”

  “哦,外面全疯了,那些报导还算是有所保留,命案现场更血腥,好几个新同事都吐得个一塌糊涂。”

  “局势控制住了?”我不忍的看他在揉眉心。

  “不清楚,一直闹到十一、二点,整个世界突然就清静了,除了还没解决的那几个人外,再没有新案子举报,你说奇怪不奇怪?局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别说我们,上头那些人也没一个睡得着觉的。”

  “先喝杯果汗吧!”

  “嗯!谢谢!”他接过杯子就大口大口的往下灌,活像几天没喝过水似的,没一会儿杯子就见了底,我接过来又给他倒了一杯。他清清嗓子又接着往下说:“池丽还没见踪影,这事就闹出来了,白痴都能看出201命案还没完。死了这么多人,全是自杀,而且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孩子,这下子全世界都急了,恐怕有些事要瞒不住。一会儿上头来人,要开会,说是哪个局长大人的千金也出了事,唉……疯了,都疯了。”

  “墨年……”我琢磨着要不要把发夹拿出来。

  “你也别太担心了,把苗苗看好,不过我琢磨着她也出不了什么事,要出早出了。”

  “先吃点东西吧!”我把烤好的面包递他面前,决定这事还是不要说了,外头这么乱,家里头的事我还是自己解决吧!反正这东西每天都来这么一个。

  “嗯!”

  我坐在桌沿,看他大口大口的嚼,吃得很急的样子,忙劝他慢点儿吃,他冲我笑笑,也没缓下来。我就坐在那看着,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倾泄进来,投射在他身上,就像被光圈环绕,我幻想着背后再能添个翅膀就像个天使了,黄皮肤的天使,偏黑,呵……真有意思。

  我正看得出神,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苗苗,开门。”我唤道,她也该醒醒了,整天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容易出事。

  “谁来了?”我跟墨年来到客厅,看见房门半开,苗苗定在门口一动不动。

  “苗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后头传来,苗苗被一双手揽进了怀里,我这才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两个人。

  “苗太太,苗先生,你们怎么来了?”我扯出笑容,打招呼道。

  “外头那么乱,我心里着急,一大早就过来看看,苗苗她……没事吧?”苗太太推着有些呆滞的苗苗往房里走来,没等招呼就坐在了沙发上。

  “她很好,就是受了点剌激,调养几天就能恢复过来。”

  “我是说,她昨天有没有……”

  “没有。”我肯定的道:“她昨天很正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6:35

  “谢天谢地!我心里直打鼓,这不,一大早就坐早班机赶过来了,一会儿还得再赶回去。”顿了一下她又解释道:“我先生要回去开会,为这事,昨晚就像世界末日一样,电话直响个不停,我真怕啊!怕万一接到一通你们来的电话,我也就不用活了。”

  “好了,好了,瞎说什么那?别把人吓坏了,你看苗苗那样子。”

  “不好意思!我是真被吓坏了,你们在家里是不知道,刚才我们一路上看见的那些场面,根本没法子说,兵荒马乱的,马路上到处血迹斑斑,清都没法子清。”

  “外头真这么糟么?”我抬头无助的看着墨年,他的脸色笼罩着一层阴影。

  “是啊!”苗太太真是被吓得不轻,又接着道:“就在刚才,上一条街上,我们的车差点儿撞上个孩子,像丢了魂似的,横过马路。要不是司机灵醒,不死也得残废,骂他还不理人,看都不看一眼过对面马路去了。”

  墨年话还没听完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具体在什么位置,你们还记得吗?”

  “国世大厦附近。”苗先生回道,想了想跟着站起来又道:“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苗太太一把拽住他的手:“你去干什么?人家是警察,这事还轮不到你操心,有这心你不如多关心关心我们女儿,你看看她都愣成什么样子了。”

  “这……”苗先生为难的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墨年冲他们笑笑,最后看了我一眼,我望着他,心里复杂不已,我想说,你还没有洗澡,你还没有换身衣服,你甚至还没吃饱肚子。可这些话都被我吞了回去,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去,心上堵得慌,总有不好的预感。

  “谁来了?”慵懒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身穿睡裙的单倪正一步步往下走来,估计是开门关门声把她吵醒。

  “苗苗的父母。”我回道,突然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忙对苗先生夫妇介绍单倪。“这位是我的好友单倪,她同时也是位心理医生。”

  “你好!”苗先生礼貌的点了点头,发现自己的妻子没反应,皱眉推了推她。苗太太像毫无所觉似的,侧头打量着单倪,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要说这举动换到苗先生身上,还说得过去,可苗太太这样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你……”苗太太出声了,第一句话就是冲单倪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吗?”单倪疑问的眼神飘向我,同样在我眼中看见无数个问号便笑道:“也许吧!不过我见过的人太多,记不清了。”

  “声音也很熟悉……”

  “呵~不好意思,先失陪了,我这身装扮好像不太适合见客,你们慢聊。”单倪说完一个漂亮的转身,扭动纤细的腰肢往楼上走去。

  “你不觉着她的背影很像什么人吗?”苗太太望着丈夫的眼睛问道,仍在试图从记忆库中搜索。

  “我怎么知道?女人的背影不都一个样吗?”苗先生没好气的回道,也不知他这话是说真的还是为了不让苗太太生疑。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我要赶不上开会了。”

  “哦!对了!林小姐。”苗太太难得没叫错我的姓氏,客气道:“我们听说因为自杀事件,夏医生将会在明天回国,我们想……跟她联系看看,是不是能再帮苗苗看看诊。呵~我们不是信不过你,可都这么些天过去了,你瞧瞧这孩子也没什么进展,毕竟夏医生曾经……”

  “您不用再说了,什么时候接苗苗走提前打个招呼就好。”我能体谅她的心情,只要是对苗苗好的,我都支持。

  “林小姐,你真是个好人,那就先谢谢你了!大后天等我老太太出院后,我就来接她,好么?”

  “没问题!”

  “苗苗这边……”

  “我会想法子说服她的。”

  “谢谢!”

  苗太太露出了笑颜,再次抱了抱苗苗,夫妻俩就起身准备离开,临出门前苗太太将一捆钞票塞我手里。“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苗苗了。”

  我不肯接,推了回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苗太太,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我把苗苗当妹妹来看,你这样,是在羞辱我。”

  苗太太一愣,倾身定在那里,意外的看着我,苗先生果然是明白人,忙把话接过去,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下。苗太太僵笑着直起身,把钱收进了包里,客套几句后又看了楼梯一眼,两人这才离去。

  街道上的行人很少,都是些刚买菜回来的老人,热情的跟我打招呼。贪婪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和煦的阳光暖洋洋的贴着面,就像只温暖的大手,户外一派祥和气息,电视里头的报导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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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心魔》--作者:泣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