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0:48
汝雯站在大门口,见玉枝回来,满脸含笑,伸手接了马缰。玉枝板着脸问道:“有甚好笑?”汝雯也不答,牵马进来,将马缰交与玉枝道:“拴马回来说给你听。”
玉枝拴好马,走进屋去。汝雯扑到他怀里惬意地笑一声,道:“我今日才知道红英姐是这般活生生的。”玉枝莫名其妙地看她。汝雯抬起脸,狡黠一笑,现出温顺神色,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红英姐做了甚么?”玉枝想一下,道:“你那日好似故意跟红英姐怄气,试一试我喜欢你多些还是喜欢红英姐多些。这与红英姐走有甚关系?”
汝雯道:“红英姐与你亲不亲?”
玉枝点点头。
“她希不希望你有了我还那般亲她?”
“自然是”
“凭心讲,她明早与你坐下慢慢道别有甚不可?岂差这一日?她也想看看你对她那股亲热劲是否已淡化,故此,才不辞而别。看你跑出五六十里去追她道别,红英姐心里定然欢喜。相比之下,如此道别当真有味得多。”玉枝眼盯着汝雯看,半信半疑道:“你怎知这些?”汝雯笑道:“你回忆一下方才离别情形,红英姐是否开心地笑过?”
玉枝仔细回想一阵,脸上慢慢溢出笑意,道:“你真是仙女下凡不成?”
汝雯将脸贴在玉枝肩上,松一口气,道:“这般看来,红英姐并非那样神圣高大,她也有些许弱处,也是寻常女人心肠,我倒觉得她更可亲了。若比着她先前样子做,只怕会累死我。”玉枝不觉笑叹一声。
汝雯道:“你方才那般待我,我不仅不怪你,反而更喜欢。你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能等到你真正是我好运气。”
玉枝道:“红英姐没有与你当面道别,尚觉有愧,让你谅解她。”
汝雯眼圈一红,道:“我知道,我一点也不怪她。换了我,也是这样走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我心里更不好受。”
猛然,汝雯想起一桩事情,抬头道:“险些忘了问你。二姐那日在街头行走,遇见一道人,那人撂下一句话随即走了。昨日又看见那人在前面走。你说奇不奇?”
“他说了句甚话?”
“他说:遇见明月走,三生莫回头。你知是甚意思?”
玉枝急问道:“那人长得甚么模样?”
“二姐说:比你略矮些,略胖些,白面无须。”
玉枝笑道:“你是仙女都不知,我怎能知?”
汝雯紧着催他道:“快说,从你脸上便可看出,你定然知道这句话是甚意思。”玉枝架不住汝雯逼问,遂道:“据你所形容看,此人若叫明月定是师兄无疑。”
汝雯抚掌道:“真是一语道破天机,想是无尘大师欲收二姐为弟子,特派你师兄设道迷局,测看缘分是否已到。”
玉枝问道:“何为‘三生莫回头’?”
汝雯皱眉道:“据我领会得,应是:若三次陌生相见而不相识,只怕三世再难相遇。”
玉枝忙道:“今日二姐是否上街过?”
汝雯摇头道:“不知,吃完饺子你随我看她去。”
二人疾步快行。转眼到王府近前,汝雯道:“你在此等候片刻,我进去探看一番。”
约有半盏茶工夫,汝雯急匆匆出来,道:“上街了,至今未回。”玉枝笑道:“天都过晌还未回,莫不是缘分到了?”
二人沿大街慢腾腾往前走。汝雯道:“你师兄到京城来为甚不来找你?”
玉枝道:“不是在测算机缘么,若是见了我,说名来意,你我从中一撺掇,还算缘分否?”
汝雯立刻笑道:“还是你悟得透。”玉枝也笑道:“你这般夸我,是否有事要我做?”汝雯娇声道:“你怎能这样?我是由衷地夸赞你。”玉枝道:“我不习惯,从来都是我夸你。”汝雯歪着头道:“你我刚遇见时,我怕你甚么都比我强,才有意抑你。此时,则希望你甚么都强于我,自然多多夸赞你。”玉枝笑道:“这是为甚?”汝雯羞笑道:“自己猜嘛。”玉枝嘿嘿笑一声,道;“本公子愚笨,实在猜不出。”汝雯见四周无人注意,偷偷捏他一把,道:“晚上躺下好生想,别尽想那些与你无关之人。”
玉枝怕说错话,便敛口不语。汝雯道:“若是你师兄看上二姐,无尘师傅会不会同意?”玉枝哑言失笑道:“师兄是真正道家,修为极高,早已看破红尘,怎会生出这样念头来?”
汝雯笑道:“这我倒没有想到。看来四公子是六根未净,邪念太多,无尘师傅才不要你真正皈依道门罢。”玉枝笑笑,道:“我有甚邪念?我只知一门心思练功,从未想别的。”汝雯笑了,低声咕哝一句:“谁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0:48
眼见一条大街快到尽头。汝雯道:“这般乱糟糟,也不好找,莫如回去罢。”玉枝答应道:“使得。”因循原路往回走。快到路口处,汝雯叹口气,道:“若是即刻分手回去,也做不得甚么。”玉枝道:“料想二哥和黄老舵主此时已回,莫如你随我再回镖局罢。”汝雯道:“我一去,那满屋大男人又不自在了,我还是回王府罢。”玉枝道:“使得。我送你到王府门口。”汝雯欣然答应。
快到门口时,玉枝又道:“此时节正值中秋,天高云淡,想必湖边景色定然诱人。你若听话,明日便去如何?”汝雯眼波闪动惊喜,皱着眉娇憨道:“哎哟我那四公子,你愈来愈会体贴人了。明日辰时末,城东门外见。”迅即欢笑一声跑进府里。玉枝自回镖局。一进门,便见二哥戳在院中,脸沉似水。
铁枝瞥见玉枝,劈头即问:“你去了哪里?明月师兄等你这半天。”玉枝闻听叫苦一声,道:“我还到街上找呢,他却来了这里,他在屋里?”“已走多时了。”玉枝嘻嘻笑道:“二哥却不会撒谎,我才出去不过一个时辰,明月师兄怎会‘等了半天’又‘已走多时’?”铁枝仍旧板着脸道:“红英姐因何不辞而别?莫不是你与汝姑娘气了她?”
玉枝闻听,收起笑来,低声道:“我俩怎能气红英姐?红英姐怕当面道别心中难舍难分,自己才悄然离去。”铁枝哼一声,道:“你也该正经做些事了,明日随我办趟差。”
玉枝为难道:“我约了汝姑娘明日出城,岂可失信?”然后又嘻嘻笑道:“我必定随二哥风风光光地走趟镖,绝不负红英姐与二哥厚望,只是须待下次。”铁枝无可奈何笑了。玉枝接着问道:“我师兄找我有甚要紧事?”
铜枝道:“有位宋姑娘要拜无尘道长为师,让你三日后去河边相会。”玉枝大喜道:“我竟可有师妹了。”
次日一出城,玉枝便见汝雯早已等候那里,急忙上前,歉意道:“劳你久等了。”汝雯淡淡笑道:“等多久我都愿意。”随即二人驱马来到湖边。
今日无风,天空既高且蓝,湖面如镜,三两朵淡云如冰絮般静浸湖中。
汝雯站在水旁,展开双臂长长呼吸一下,紧接舞动几下,又停下来。玉枝笑道:“不想姑娘还有一身上好舞姿。能否舞起来让在下开开眼界?”汝雯回头来,呆看玉枝一眼,没有说话。玉枝慢慢收起笑容,走拢来,问道:“我见你今日有些异常,为甚?”
汝雯摇头,心焦道:“我很好,别问,煞了这满眼美景。”
玉枝瞪着眼睛看她,道:“我见你时常无端忧心犯愁,莫非你真有甚难处?”闻听四公子这句话,汝雯再难忍住,紧紧抱住他呜咽起来。
玉枝心中一凛,口中安慰道:“休管你有甚难处,便是上刀山我也陪你去,你且说来我听。”
汝雯渐渐忍住悲声,抬起泪眼问:“当真肯陪我上刀山?”
玉枝坚定道:“绝非妄言。”
汝雯因拉住玉枝,去那亭中坐定。沉思半晌,开口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汝雯身世么?”玉枝吃惊道:“你那日不是当着红英姐都说了么,如何今日又说起身世?”汝雯深叹一声,道:“那日,我万般无奈信口编了几句。”玉枝惊呆呆地看她,道:“你竟忍心欺骗红英姐?”
汝雯鼻子一红,将身子移开一点,转头望亭外,道:“若是那日据实讲,只怕今日你我再难见面。”
玉枝心迅疾沉下来,颤音问道:“莫非你有甚事见不得人?”
汝雯‘嗤’地一声,苦笑道:“你怎可这般看我?我如做了见不得人之事,只怕早已跳进此湖中,自寻清白了。”
玉枝心下略安,道:“你只管讲来听。”
汝雯缓缓道:“你我相聚不易,要将我那身世讲与你听更加不易,只是不得不讲了。我本是辽国三公主……”
单此一句,玉枝只觉耳边‘嗡’地一下,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手心一阵麻凉,虽然平素也有此疑问,只不愿去深想,不想竟然是真。“原来你竟是……若红英姐知道该会怎样?”玉枝眼中闪出迷茫与哀怨,汝雯虽有所料,仍心中一阵剧痛。
玉枝面色苍白,怨声道:“你为甚今日才说出?”二人相识至此,玉枝从无抱怨过。
汝雯心中更痛,“是不是我早说出来,你便不会付诸真情实爱?或早已离我远去?”
玉枝实难作答。
汝雯站起来,倚住亭柱,哀伤道“三公主我十三岁时做一个怪梦:梦见自己跟师傅到中原游历。途中行至一青山下,师傅言道,要上山见一个人,遂领我一起上去。行至山门前,师傅让我在门外等候。我无意中窥到一少年正在竹林中练功。那少年生得俊美,练功甚为专注,那傻傻神态深深印在我心中。醒来后,这个影子再难抹去。不想此梦却让我茶饭无味,浑身无力,患上一种怪病。
母亲只道我偶得伤食,请宫中太医诊治。太医们不知病症由来,也无从下药。母亲见我一天天消瘦,遂将师傅请来相问。师傅站在我床前,盯着我看。片刻,笑了,俯在我耳边说出一句话……”
玉枝听得满心狐疑,气海已有些平静,脱口问道:“是句甚么话?”
汝雯听出玉枝语气中带出关切,重又坐下来,缓缓续道:“师傅说道:此病因他而来,也当为他而去,来时空空去时空空。我虽不深懂其中之意,但从师傅表情中猜出:师傅必定看出病根所在。我却好似偷了人家东西一般,心惶惶跳,脸一阵阵发热。便将那梦讲与师傅听。师傅听罢,对母亲道:雯儿是幽思过甚,以致气血郁结。我有一味药先吃下看。
师傅陪我在花园慢行。对我道:你若围着花园快走十圈,我便告诉你治病之方儿。待我走至一半时,已是大汗淋漓,难以行走。师傅看着我,目光甚是奇怪。我本欲放弃,复一想,走罢十圈便可得到师傅治病之方儿,若身体一经复原,我定可去中原走一趟。遂咬牙继续绕行,一直走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0:49
玉枝问道:“师傅告诉你方儿了?”
“师傅甚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清印师傅也会哄人?”玉枝有些沉不住气。
“我心里也很伤心,便坐在石阶上哭,愈哭愈难受,愈难受愈哭。后来,不知因何就渐渐停了。说也奇怪,我累过哭过后,一身轻松。正巧,母亲陪师傅走来。师傅看着我,笑道:看情形,第一付药效果甚佳,若想祛除病根须得第二付药。母亲问第二付药去那里抓?师傅道:须去中原求取。我心里一阵乱跳,难得师傅竟对我这般用心。母亲遂禀明父皇,准允师傅带我到中原来求医问药。来来回回便是三年。”
玉枝轻声道:“清印师傅第一付药用得奇特,不知第二付药可曾求得?”
汝雯看了他一眼,低头道:“药已配齐,只差药引子。”
“哪里才能寻得药引子?”
汝雯站起身来,幽幽道:“公子何必多问,此是汝雯自家私事。”
玉枝闻听,心里又是郁闷又是哀痛,不知如何是好。思前想后,更觉委屈,眼泪便似珠子散落,噼里啪啦往下掉。
汝雯一见,心里百感交集,不禁又痛又怜又气。上前,狠命擂了几下,抱住便哭。
待哭罢,扭身挣脱怀抱,冷冷道:“这付药引子甚是难求,便求得也须凉干后才能入药。公子既嫌我是辽国人,药引子我也不要了,即刻回辽国,死活与你无关。”
玉枝闻听这番话,如雷轰顶如坠冰窟,五心一阵发凉。羞愧道:“便要回辽国,我也帮你寻得药引子,那药引子是甚东西?”
汝雯转过身去,道:“那药引子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又是甚么?”
“那药引子便是公子一颗诚心”汝雯回身盯住玉枝道:“你肯把心剖出来送我治病?”
玉枝眼睛闪过一丝慌乱,道:“从未听说人心可以做药引子。”
汝雯嘴角带出一抹冷笑,道:“公子先前说,便是化做泥土也要培在汝雯足下,如此看,不过是句妄言罢。”
玉枝闻言脸涨得通红,刷地抽出无刃剑,眼中冷光暴长,笑道:“不过一颗心而已,便送你又有何妨?无非换到阴界去做人。”当真来刺,汝雯大惊失色,慌忙夺剑,剑尖已刺进心窝,汝雯死命将剑夺下,殷血迅即染透衣衫。
汝雯面色苍白,指着玉枝,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玉枝静静地看她,目光冷酷中显出微笑,并无疼痛之色。
汝雯娥眉倒竖,凤目圆睁,喘息半晌道:“无尘师父赠你此剑,原是让你作践自己用的?我辛辛苦苦寻你三年,只为讨换这卤莽一剑?早知如此,初一见面便将身世告诉你,大家一笑两散;或是,当着红英姐面儿便说了又有何妨?”汝雯怒哭一声,接着道:“我曾选了多次机会想欲剖白身世给你,都因怕你太过难受而放弃。我这般疼你,如何丝毫体谅之情都讨换不来?在张老伯家也想坦白给你,又怕你无法静心办事,辜负二王妃信任,也失了四公子之面。不想我只是在用热心肠焐冷石头。”说着,眼噙泪花,从内衣处撕下块衣条,掀起玉枝衣衫,将伤口裹住。兀自怒气咻咻。
玉枝经汝雯一通夹枪带棒敲打,心中波息涛平。又见汝雯情急之下脸色苍白,心中始才后悔。口中却仍有些不服气道:“横竖你都占理。若是刚刚相识时便将实情告知,或是不以言相激,也不会有此卤莽一剑。”
汝雯仍是怒气难平,哼一声道:“你只告诉本姑娘,你与我来往这许久,直至现时,你心中是否后悔?”
玉枝摇头道:“自然不后悔。”
“若我起始便将实情告知,你是否会离开?即便不离开,还会象此前那般诚心真意相待么?”
玉枝苦思想象片刻,道:“怕只做得寻常朋友罢。”
汝雯道:“若只想做寻常朋友,此时再做也不迟,权当此前我又空做一场梦而已。”
玉枝闻听,略一思忖,突然狡黠一笑,道:“你希望此时与我这样?”
汝雯苦笑道:“依公子之见,我当希望怎样呢?”
玉枝笑道:“我知错啦,只是你出言相激也有过错,两厢扯平各不相欠。”汝雯脸上并无喜色,只望那片清凉湖水发起呆来。
沉默片刻,二人心情渐趋平静,汝雯道:“凭心论,我也有过错,你若不刺那剑,正好扯平。此后只怕再难扯平,我终究亏欠你一剑。”
玉枝过去取剑,汝雯不给。玉枝道:“我佩着空鞘做甚?犯不着把他们也分开罢。”汝雯闻言,气又上来,鼻翼阖动,眼闪泪光,道:“除非你真要分开。你若当真有此念头,我即刻还你那一剑,让你也尝尝那刀剑剜心刮肠滋味。”说着用剑来比画自家脖子。玉枝慌忙笑道:“这又是何苦?我此时满心糨糊,不知说了些甚么,望请谅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0:50
汝雯遂将无刃剑装回鞘中,依偎在玉枝肩头,嘤嘤啼哭道:“我激你无非想听听你内心真情实语。昨夜我几乎一宿没合眼,满心在想:今日如何对你讲明身世?我当真害怕一讲出口,你便因金枝大哥和红英姐之故,怒冲冲离我而去。我甚至想,若你跺脚而去,我正好跳进那清凉湖水中,做个镜湖香鬼。”
玉枝郑重道:“如此看来,幸好你起初没有讲明身世。不然,与你这样姑娘只做得寻常朋友,不啻暴殄天物,只怕要后悔一辈子。”
汝雯轻轻拍他一下,道:“倒会花言巧语哄姑娘开心。”
玉枝笑道:“莫再出言相激,无刃剑才装起来。”
汝雯浅浅一笑,道:“反正药引子已凉干,我所患之病也医好了。”道罢,在玉枝腮边轻柔一吻。玉枝当即道:“那一剑无须偿还,单此一吻,我便活不成了,只怕公子我先做了镜湖香鬼。”汝雯格格笑起来,道:“讨厌鬼。”玉枝心神荡漾,迷梦道:“你回去禀明父母,我早早将你娶进门来。”
汝雯悠地抬起头,双眼放出两道光,迅即又暗下来,低声道:“父皇至今尚未同意,又当如何?”
玉枝道:“最不济,你也做回三姨太。”汝雯惊问道:“你说甚么?!”玉枝笑道:“我是说,让你似三姨太那般自己做主。”
汝雯哼一声道:“我如何会做她那样人?最不济,我宁可不嫁人,也不会嫁个恶鬼男人。”
玉枝笑道:“我倒奇怪,那日你说,若我喜欢一个辽国姑娘会否娶她,原来是在试探。只是,你能随心做个宋国平民么?”
汝雯故意道:“公子若不嫌弃,我便做个平民有甚不可?”
玉枝登时喜道:“你便做个夜叉婆,我也一定娶你。”
汝雯嘿嘿一笑,眼睛透出奇异神采,道:“此刻,我倒真想将你吃到肚子里,让你终生不得离开,做不做公主倒无关紧要。”
玉枝笑道:“我听人言,母螳螂如喜欢上公螳螂,最后便将公螳螂吃到肚子里,再难分开。”汝雯嬉笑道:“那我就吃了你,如何?”说罢,当真在玉枝腮上咬一下,玉枝笑道:“你那小牙比不得鬼牙,如何能咬动我?”话一出口,暗叫不妙。
果然,汝雯哼一声道:“莫不是方舟也咬过你?”玉枝连忙笑道:“我与她还没到这等份上。”更觉不妙,慌忙跑开。
汝雯用手指来勾玉枝,道:“乖乖过来,一笔购销。”
玉枝道:“再不许咬我。”挪蹭着走过来。汝雯一把抱住他,歪着头道:“再不许跑开,我也绝不咬你。”悠地伸手在玉枝腋下一挠,道:“我挠你还不行么”玉枝哈哈笑着跑开。
待重新在亭中坐定,玉枝道:“我尚有些糊涂,想请教姑娘。单说你那梦中之人,怎知世间确有其人?又怎知便是我?我虽喜在竹林中练功,然天下在竹林中练功者怕不止我一个罢。”
汝雯也不回答,只道:“你还有甚疑问一并说出来。”
“你怎知我会到京城来?若是等不来,岂不白白耗费三年工夫?怎知我那夜会到靖威将军府?”
汝雯问道:“心中疑问尽倒出来了?”玉枝点点头。汝雯笑道:“原来药引子还没凉干。待我一一分说:起初,师傅也说我梦中少年未必确有此人。但见我竟咬牙走完十圈,情知我已打定注意要到中原来。也知,惟有来中原走一遭,才能去心病之根。遂对母亲谎称来中原讨取药物。却一路按梦中情景探询那座青山,直找到京城来,也未见那青山。师傅又遇见定阳王,被延请到王府,专授小公主剑法。我便在王府住下来。
苦等两年也没见那少年鬼影。我越来越灰心,感觉那只是个梦幻而已。师傅却越来越有信心。对我道:若那少年确有此人,必是缘定好了。既有缘分锁定,早晚便可相见。若无有其人,也不会有这般离奇之梦。我因此也坚持下来。
有一日,我在茶楼与师傅品茶。听得街上有人吵闹,探身观看,我登时惊呆。一傻傻少年正与七八个禁军打架,那少年与我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后来也不知如何回得王府,好似依旧在梦里,师傅却已打听得那少年行踪。夜里,我缠着师傅去看个究竟。站在黑影处,见那少年从院中走出,我便在后相随,直到靖威将军府。”
玉枝大睁着眼睛,喃喃道:“当真是缘分锁定,不怪张老伯算命说你我互为命中之人。”
汝雯道:“若是等你三年不来,我便回辽国,双眼一闭,再不醒来。此一生之缘只有等来世再聚。”
玉枝忙道:“何苦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汝雯问道:“你说甚么?”
玉枝笑道:“我是说,幸好师父他老人家将我赶下山来,又幸好二哥带我进京来。”
“师父为甚要赶你下山?”
“师父言道,若不趁早下山何日上山?”
汝雯惊问道:“师父还要你回山继续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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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0:50
玉枝摇头道:“其实,即便在山上,师父也没教我如何修炼。此时,我一肚子红尘琐事,师父更不会再让我回山去修炼。”
汝雯笑道:“其实你早已修炼好。不者,我那药引子也不会这样快便彻底凉干。三公主之病也不会这样快去根。你且说说你常梦见那位姑娘甚么样。”玉枝随即将天河玉女音容略作形示。汝雯惊异道:“那姑娘虽与我甚为相象,但梦中情形我一概不知。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枝含糊道:“说不定是前世经历此刻又回现出来。”
汝雯称道:“这倒解释得通。只是那姑娘若真是我,为何你经常可梦见,而我只梦见你一次?”
玉枝笑道:“你有神游症,梦里所做之事一概记不得。”
汝雯立刻狐疑道:“你听谁说我有神游之症?”玉枝见她这般当真,笑道:“是我自家猜得,难不成你真有?”汝雯笑道:“休管有与没有,此后,你当真要小心,夜里别惹我。否则无论大耳光打多少我也不记得。”
玉枝故意叹口气道:“哪个敢惹你?挨近了都要哭啼流泪。”
汝雯登时明白其中指意,又羞又气道:“你还敢取笑我,我定要打你耳光,咬你肩头。”说着作势扑上。玉枝赶紧摆手道:“别动我罢,一动心口流血。”汝雯果然停手不动,眼瞅着他,嗤地笑了。玉枝问道:“你笑甚么?”汝雯用手指着他,道:“你刚才撒娇了。”玉枝油然脸红,急道:“休作贱人,我怎会?”汝雯便上来缠他,道:“你撒娇了,我好生喜欢,再撒一个嘛。”
玉枝以手捂脸,连耳朵都红了,嘿嘿傻笑一声。汝雯更是娇笑不已,不由蹦跳起来。
稍待一会儿,汝雯转回来,低声道:“此刻便回去罢,我去给你请个郎中看护一下。如红英姐知道,还不定怎样说我呢。”
玉枝心里又喜又酸,勉强笑道:“无论怎样都不让她知道。”汝雯嘤声道:“暂且也不要把我身世告诉她。更不要告诉其他人。”玉枝点头答应。
三日后,二人如约来到河边。见无尘大师已到,明月师兄站立旁边,只不见宋姝儿。玉枝赶紧见过师父,又与师兄亲热相见。转身回到汝雯身边,低声问道:“二姐还未到?”汝雯一指河对岸,道:“那不是么?”玉枝抬眼望去,果见宋姝儿静静立在河对岸,眼睛盯着河水。
“她待做甚么?”
“好似要过河来”
玉枝见那河水虽缓,河心却有旋涡,想必河水不浅。遂吃惊道:“那边不是有桥么,缘何要涉水过来?”汝雯方要答,玉枝迅即恍然道:“是了,那桥本是寻常之路,走得寻常之路便得寻常之果。”
汝雯赞许道:“公子之言果有哲理。无尘大师也在测看二姐是否真有诚心和毅力修炼。”
宋姝儿眼睛望过来,再不看河水,迈足踏入河中。待到河心时,水已没至胸前。
玉枝喃喃道:“她体弱力小,如何渡得过来?”汝雯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谁知宋姝儿毫无惧色,奋力在水中划动。河水虽将她缓缓冲下,眼睛兀自向这边紧望。几经挣扎,终于渡得河来,瘫软在地。
汝雯禁不住淌下泪来。
宋姝儿喘息片刻,站起身,走至无尘师父面前,跪倒叩道:“弟子宋姝儿拜见师父。”无尘师父伸手托起,哈哈笑道:“贫道得一美玉,此生足矣。”随即声音清扬道:“自今日,你便是九龙洞关洞弟子,道号:明明。去见过大师兄明月。”
宋姝儿行至师兄面前,跪下行礼,道:“明明见过大师兄,多谢大师兄三生点化。”明月以拂尘托起师妹,笑道:“本是缘生缘,何必言谢?”
玉枝低声问汝雯:“何为‘缘生缘’?”汝雯低声道:“想是,一段缘分又生出另一段缘分。”玉枝顿时笑容满面。
宋姝儿走过来,紧紧抓住汝雯之手,眼睛泛出泪光,微笑道:“姐姐有今日,全仗妹妹舍身相救,大恩不言谢,容我修成正果再来报答。”
汝雯不顾她浑身凉水淋淋,紧忙拥抱住,哽咽道:“本是缘生缘,何必报答?”
宋姝儿松开汝雯,来见玉枝。浅浅行一礼,道:“多多保重。”随即转身走了。
玉枝呆呆一愣。
汝雯陪着宋姝儿过了桥,低声说笑几句,又向前走一段路,方停下来。明月师兄随即与玉枝道别而去。
玉枝即忙走到师父面前,问道:“师父,何日才可再见?”
无尘师父笑道:“本来也一直未别,何言再见?”转身飘然而去。
汝雯走回来,玉枝问她:“我是她小师兄,缘何对我冷冷淡淡?莫非,我无意中言语冲撞了她?”汝雯欲言又止,笑道:“想必是她初入师门,有些羞涩,故而显得冷淡。”
玉枝闻听觉得有些不通,心道:“横竖日后还得相见,再问罢。”遂与汝雯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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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0:51
玉枝尚在睡梦中。黄老舵主进来,将他身上锦被一撩,道:“都日上三杆了,还懒着不起。”玉枝睁开眼,嗔怪道:“怎好随意掀人家被子?”老舵主笑道:“又不是姑娘家,有甚好怕。”玉枝无奈,便即起身,洗理一顿,坐在桌前,看《梅家枪谱》。黄老舵主喊他吃早饭,应了一声,没有动。
老舵主复又回来,道:“难不成还要我喂你吃么。我一堂堂总舵主,天天伺候你,你多少身价?”
玉枝笑道:“您老人家却怪得很,我伺候你,您受不得,好歹做了一顿早饭,还满腹怨言。二哥请来佣人,您只用两天便打发走,莫不是与谁过不去?”
老舵主笑道:“我老人家忙活一辈子,耐不住闲。你二哥又不让我随他办差,我不得做些家务?只是做饭菜那手艺比红英差得甚远,你只好将就了。”
玉枝惊奇道:“您老今日这般客气,谁受得了?再不是您有事要我办?”老舵主不觉哈哈一笑,道:“汝姑娘倒会调教,你那脑袋当真越来越灵光。”玉枝当即笑道:“您老人家尽管吩咐,小的必当尽力去办。”
老舵主又哈哈一声,然后道:“你觉得那女佣华氏怎样?做得饭菜是不是可口?”
玉枝道:“您都将她辞了,还问甚?”
老舵主道:“傻小子,脑袋又不灵了,我为甚问你?”
玉枝看着老舵主,惊异道:“莫不是您老人家看上她了?”
老舵主哈哈大笑,道:“你这满腹花花肠子,当真非同寻常。我辞她,不为别地,只为她身体不是太好,还出来伺候人。你二哥回来说,她现一个人过,儿子成了家不理会她,出来做佣人也是迫不得已。我老人家想差你出马,好歹将她请回,我与她一同做饭菜给你吃。”
玉枝大喜道:“如此美差,小的焉有推辞之理?我即可便去。”跑至门口又折回来,道:“我原先还奇怪,缘何二哥雇佣人单选个不中用的,原来这其中另有隐情。她住哪里?”
老舵主道:“过前边大街向南,穿两条胡同,尽头东边那家便是。”玉枝领命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果将华氏请来。华氏进门便道:“老身做了三十多年饭菜,也没有人夸说好吃得不得了,莫不是单单合黄大哥口味?”
老舵主情知玉枝在华氏面前乱编一气,因附和笑道:“的确如此,请进屋叙谈。”
玉枝道:“我另有事要做,恕不奉陪。”告辞出来,径至王府来寻汝雯。
穿过两个院子,过了短廊,到得汝雯房前敲门,半晌没动静。玉枝自语道:“莫非去了二王妃屋里?”却又不好贸然前去探询,因转身去了荷塘。
远远见一姑娘站在弄月亭中,玉枝只道是汝雯,竟没细看。但到近前才看清是玉儿,见她两眼红肿,随口问道:“姑娘因何在此哭泣?”玉儿经问,更加止不住,失声哭起来。玉枝见状,走也不妥,不走也不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即呆站下。
待见玉儿哭声稍轻些,玉枝施礼欲去。玉儿抽噎问道:“公子可是来找汝姑娘?”玉枝点头称是。玉儿道:“今日一清早随清印师傅出门了。”
玉枝闻听心中叹一叹,又问道:“姑娘因何戚哭?”
玉儿犹豫片刻,低声道:“娘娘因二姐突然出家,心情不好,摔打了几句,我一时想不开,偷偷哭两声。多谢公子探问。”
玉枝笑道:“原也不是甚么大事,何必自己伤自己呢。莫不是心里还有其它事情?可是想家罢。”
玉儿闻听此言,当真点一下头,又哭了。玉枝安慰道:“既是出来,想家自然难免。想必家人也正想念你,祈望你好身好体。自身在外,惟有好生端端才是对家人好。”继而叹道:“有家想倒也是种福分,若似二姐这般又能奈何?”
玉儿听罢此言,不觉心里一热,感激地施礼相谢。玉枝复又安慰几句,随即告辞,径自出府。
回到镖局,心中隐隐不安。盖因汝雯平素出门通常过来知会一声,今日却不知有甚要紧事顾不及告诉。烦乱一阵,自墙上摘下银枪,转到后院,绰枪站立片刻,待心情平静了,将银枪使动开。当真是稳如磐石,动若惊蛇。使到一半时,突然脑袋中汝雯闪现出,各种神情交替回现,时喜、时忧、时嗔、时哭。玉枝心思大乱。
身后便有人叫声‘停手’。铁枝背手走来,道:“你心浮气躁,难以练得真枪。”将银枪取过,接着道:“人若走神,枪便走神。枪若无神,只不过是些花架子而已,舞得再好看也赢不得真好汉。此枪非同寻常,有骨有血有灵气,当真是活生生有神魂,只因它是大哥所遗。你当将自己神魂熔入枪中,与它倾心相交,才可使出好枪来,心情不好切不可妄练,害己害枪。”
玉枝自然明白,当下笑道:“多谢二哥指点,小弟方才确实走神了。”铁枝微微一笑,遂将枪交还给他。玉枝重归平心静气,以手抚动银枪。须臾,陡然将枪使开,人枪合一,时而若飞龙升天,满院银光,霜气腾腾;时而若蛟龙潜水,端凝不动,银枪却突突乱抖,杀气隐现。
待那套枪使毕,铁枝大喜道:“你这套枪法,形虽与家传枪法有异,神却更加丰足。正是由你慧心感悟而出,当真好枪法。”
玉枝也自欢喜,道:“若非二哥与红英姐倾力教授,小弟怎能感悟得出?”
铁枝哈哈一笑,道:“你也不必过谦,也许真该你出头露脸了。我方才自王府回来,王爷言称,公主奉旨,从各地选得十名武生,个个武艺不凡,业已进城,三日后在大校武场比武论技,选将听用。优胜者,怕是免于明年殿试,当即被钦点为武状元。王爷已将你名上报皇上,望你不负王爷重望。”
玉枝心里难免紧张,道:“若不能取胜,又当如何?岂不令王爷失却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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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枝笑道:“何必菲薄自己,但得将自己真才实学使出即可。此次纵然不胜,若你出众,也可记入皇册,为公主看重。听王爷口气,此次为你上报姓名,好似公主授意,王爷并不深知你武艺如何,如此才传我过府相问。”
玉枝想起那日安阳公主湖边所言。便问道:“不知安阳公主与咱梅家有何渊源。”
铁枝见问,沉吟半晌,叹道:“本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无奈玉枝硬缠。铁枝只得略道:“当年,京城有位重臣相中大哥,意欲与梅家结姻。怎奈父亲生性刚直,不喜那位重臣为人,大哥也不愿与那家小姐结缘,随即回绝,登时恶了那人。又因安阳小公主常到梅家玩耍吃住,惹人妒忌,一道密折参到龙庭。其时,皇上也自感公主行为有失龙门体面,不胜震怒。一诏示下,梅家二十年不得入京。”
玉枝听罢,心下顿然怒起。转念一想,又笑道:“也幸好离京去,不者,何以与义父一家相识?今生若不能识得义父义母和红英姐,岂不要遗憾终生?”铁枝也笑道:“这便是你所谓缘分使然罢。只是此后不可太过张扬,也休提安阳公主之事。”道罢,径自去了。
玉枝复又演练几遍,天也晌午,收枪回去。
进门正见老舵主喜滋滋地筛酒,因道:“您老人家莫非遇上财神爷?”老舵主面色一端,道:“此后在人面前,不得对本舵主失礼。”
玉枝笑道:“我何曾失礼于您?都是您在汝雯面前作贱我。”迅即吃惊道:“莫不是人家也相中您老人家了,我须得赶紧帮忙去。”当即放下银枪,去厨房端菜盛饭。
第二日,玉枝吃罢早饭,铁枝即催他去王府答谢王爷。玉枝乐颠颠地去了。
进得王府,径直行将汝雯房前,汝雯即忙迎出来。玉枝笑道:“算准我要来?”汝雯道:“你一进短廊我即瞧见,听玉儿道,你昨日进府找我来?”玉枝答道:“是,没见你,我便直回镖局了。”汝雯淡淡笑道:“这又非皇上问话,何须这般仔细作答?”玉枝低声道:“三公主问话,也不敢有些许马虎。”汝雯笑了,道:“进屋罢,师傅不在。”玉枝道:“还未谢王爷呢。”因将比武之事道与汝雯听。汝雯赶紧道:“你怎把规矩都忘了,仔细王爷怪罪。快去快回。”
玉枝拜过定阳王。王爷令玉枝起身答话,先问武艺如何,可有把握取胜?玉枝谨慎答道:“小可定当全力而为,不负王爷厚望。”王爷‘恩’一声,又问道:“近闻贾义暴病而亡,其时,你与汝姑娘刚刚离去,可知他所患何种病症?”玉枝闻听,心下先哼一声,答道:“贾义虽有善名,却暗有大恶之行,必是惹怒阎王,将其打入地狱,才得暴病而死。”玉枝答毕,顿觉有伤王爷脸面,急忙又道:“他时常穿着王爷所赠王袍,醉酒癫狂,妄称自家便是王爷,大损王爷声威,料想神鬼也不容他。”
王爷点头道:“若非你来禀告,本王尚不知他有这般作为。他做过甚么大恶?”
玉枝略略思忖一番,道:“他待女人便如老鹰待鸟鹊一般,已害了数条性命。”
王爷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如何似老鹰待鸟鹊一般待女人的?”
玉枝闻听,心里生出气来,硬声答道:“这个小可不知,想必是他长得利爪和刀嘴,到时一齐用上。”王爷见玉枝不耐烦作答,竟也不怪,微笑着示意退下。
玉枝转身便走。
行至兰馨院前,玉儿跑出来,笑着道:“公子请留步,娘娘有请。”玉枝本待推辞,又恐玉儿不好回话,二王妃怪罪,只得跟进去。
二王妃脸沉似水,问玉枝道:“那夜,你跟二姐说了些甚么,她竟舍我出家去。”
玉枝微一怔愣,随即苦笑一声,道:“当真是冤枉我,二姐出家与我并不相干,想是与我师父机缘相投,才出得家。”
二王妃瞪视玉枝道:“我却不信。你若当真没有乱说甚么,如何她不愿我提你的名字?”
玉枝一阵茫然和伤叹,喃喃道:“我说过甚么?竟令她心生误解。那夜,她一直极为开心,未见有异。我也未曾醉酒。”
二王妃见玉枝这般,当即洞悉七八,叹一声,对玉枝道:“你且下去罢,不要在人面前提二姐之事。”玉枝道:“自当谨记”,起身告辞而去。
汝雯见玉枝眉头紧促,满腹心思,笑问道:“莫不是王爷给你出道难题,你不知如何作答?”玉枝道:“虽不曾出甚难题,却也当真令人不快。”汝雯问他出了何事。玉枝思想一下,感觉不值当说,便道:“他也没甚好话说。”汝雯遂也不问,将茶端给玉枝。玉枝接过,一口喝下。汝雯笑道:“又不是喝酒,端杯就干。好茶须慢慢品才有滋味。”若在平时,玉枝自然也打着哈哈便即过去,今日却无心玩笑。随口道:“我一粗人,哪里懂得这些?”
汝雯闻听此言,心中不快,忍了忍,笑道:“此次比武,若你取得功名,不独可重振梅家声威,也不负红英姐一腔热望。”
玉枝淡淡笑道:“得与高手比试,自然令人开心。只那功名,我却并不稀罕。”
汝雯闻听,喜上眉梢,赶紧为他又添半杯茶,学着玉枝腔调,说了句混话道:“没有功名最好,省得一半给了老婆,一半给了别人。”
玉枝瞅住她一笑。汝雯低头喝茶,佯装没见。二人闲聊几句,汝雯道:“方才王爷既未出难题,我倒有几道难题想请教公子。”玉枝道:“请讲。”
汝雯来回踱步,道:“我知你无意功名利禄。然而,若你当真为皇上所重用,被授予武职。一旦遇有战事,恰巧是我大王兄统兵,你当如何?”
玉枝沉思半天,道:“若必定与你兄相遇,大家先论敌我,后论亲疏。若我胜他,绝不会伤他性命。若我难胜,死伤皆不怨。”
汝雯脸上悠忽失却了笑容,沉默片刻又道:“若你胜不得大王兄,一是降辽与我团聚;二是宁死不降,与我永别。你做何选择?”言语未尽,眼中已隐现痛苦神色。
玉枝闻听,浑身发冷,腾地站起,瞪视汝雯道:“你倒真出了道难题,若依你之见呢?”
汝雯眼圈顿时变红,仿佛正在面对那副场面,凄然道:“自然是宁死不降,与我永别。是不是?”那声如同寒蝉之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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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枝立刻脸色苍白道:“不妥不妥,不当出这等难题。另出一题。”
汝雯拭去泪水,摇头道:“题已出完。”
玉枝道:“我也出道难题给你。”
汝雯含泪笑道:“请讲。”
玉枝看着她道:“如大王兄与我同陷两军阵中,俱各危在旦夕,你当抢先营救哪个?”
汝雯不禁花容失色,颤抖道:“此题虽是好题,却甚刻毒,不妥,请另换一题。”
玉枝道:“此种情形并非罕见,不可放弃,一定要答。”
汝雯气上心头,道:“你那一题暂且放下,我再出一题,你也一定要答。”
“请讲。”
“若是我与红英姐同陷阵中,你当抢先营救哪个?”
玉枝闻听笑道:“我会力阻红英姐出阵,料想不会陷于辽军阵中。此题不成立,请另换考题。”脸上虽仍挂微笑,语气却似冰浸雪裹。
汝雯也盯着玉枝看,怨声艾艾道:“此种情形虽属偶然,也难免出现,便是万中有一,你也须回答。”
玉枝当即道:“我自然先救红英姐。”
若玉枝象往常那般嬉皮笑脸,赖着不答,蒙混过去也就罢了。其实,汝雯不过是赌气出得此题,也没成想玉枝会回答。盖因此种题目无论怎样回答,都伤人不轻。而自家又因心思恍惚,竟也没体会出玉枝语下真意:无非想借出难题撒些娇气。当下听到玉枝脱口说出,芳心顿遭刀砍斧剁一般。虽在意料中,暗自也希望玉枝心中这般想,只要不讲出口便是上好答案。不想这个莽撞人今又莽撞一回。
汝雯有气无力道:“你答得好。你那道题我已想好谜底,在我心上刻着,若想看,尽管用无刃剑剖开看,正好也清偿所欠之债。”
玉枝闻听,情知耍出火来,顿时尴尬住,心下暗骂自家十几遍,将身往前挪了挪,局促不安道:“今日你我是怎地了?好生端端出些难题折腾自己。”汝雯也不说话,二人干坐着。
眼见天快晌午,玉枝起身道:“皆是我卤莽,不当出此刻薄之题难你,望请海涵一二。”汝雯点一点头,道:“何必如此客气?我知你无心出言刻薄。想是有人言语失当招惹了你,我又鬼使神差出难题怄你,才致你莽撞出言。我不怪你就是。”
玉枝心中当真十分感激,深深施礼道:“既有罪过,一枝愿领责罚。”汝雯淡淡一笑,眼睛看着门外,语气幽幽道:“不必当真,原也没甚大事。退一万步,你我也不该此时生死相见。”玉枝心中仍旧沉重,还待说话,汝雯平静道:“比试将近,这几日也不必分心过来,养足精神,已有一半胜券在手。”玉枝点头答应。
汝雯起身道:“快些回去,别总让老舵主等你吃饭。”
玉枝静静凝视片刻,转身慢慢走去。
汝雯追出来,低声道:“比武固然要力争获胜,但自家安危更加要紧。刀枪无情,乞望你珍重再珍重。”说着眼泪当即下来。
玉枝回身来,握了握她那双手,投过深情一瞥,施礼作别。
三日匆匆即过。今日一早,王珑将花斑忽雷暴喂了个半饱,扎绑停当。玉枝将银枪挂在马鞍桥上,斜背无刃剑,牵马出门。铁枝与黄老舵主在后跟着,并缰而行。王珑王佩随在最后。
玉枝双眼不住闪动,在人群中四下寻看,自然满心期望那张熟识脸容能即刻出现。然而,直走进校武场,也未见汝雯身影,心中暗自叹息。只道是她怕自家分心才不露面。
禁军将校武场团团围住。人们许久未见朝廷选将,俱各挤涌在栅栏外,抻长脖子向内张望。一时间,人喊马嘶,鼓角响鸣。却也热闹。
场内各路武生已在热身。或骑马弯弓,或捉对追逐,或舞枪动棒,或击拳飞腿。黄老舵主对玉枝道:“可用我老人家给你活络活络筋骨?”玉枝笑笑,道:“只怕我身价不够。”遂下马摘枪,选个僻静之处平定神心。怎奈心中气息乱突,直将如烟往事,一齐翻弄上来。所喜、所厌之面孔也一张张回闪。心绪随之跌宕起伏,时而澎湃,时而沉落。直至天河玉女那温厚情热目光,如月辉般照进心来,气息渐趋平静。纵然人声嘈杂,心绪再也不乱。
一阵礼炮轰响,监考官——定阳王和安阳公主稳稳落坐。主考官——兵马太尉张景、副考官——京城卫戍统领靖威将军王云鹏随即坐下。太尉张景命传令官:点齐武生登台拜监考官、考官。传令官手持花名册大声宣叫考生姓名。
黄老舵主赶紧转身去,将玉枝叫至台下等候。铁枝低声对玉枝道:“无须紧张,看情形,真正比试较量却在台上。”玉枝低声问道:“怎讲?”铁枝面带喜色,道:“优胜者必然锁定在三人中,你只安心比试即可。”
传令官叫出一个名字便有一位武生飞身上台,跪拜王爷、公主后再拜考官。那台子高六尺六寸,旁边有一木阶,跃不上台便自木阶上。每有武生飞身上台,围者便大声叫好。待叫到‘盖干’时,一身高七尺、身材魁梧武生应声而出,身形飞起,在空中翻了个花落到台上,四下喊好不断。盖干一一拜过,旋身下台。玉枝见他面露得意之色,心中不觉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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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十位考生上去,紧接便是玉枝,却是最后一位上台。玉枝答应一声,足尖轻点,未见端的,便已上台。依次拜见,飘飘下去。待老舵主大声叫出好来,众人方才醒悟,也一齐大声叫好。
接下,正该器械比试。沧州‘双钩王’秦可法当先上台演示。双钩使开,上下翻飞,银光霍霍。每招每式俱各连环相扣,无一呆板,无一停滞,招法娴熟流畅,又不失沉稳。待使罢,气定神闲,场内外大声叫好。
次一位便是山东‘单鞭圣手’龙延庆。此人身高力大,眼捷手快。一条单鞭如蟒蛇一般,招法悍猛,气势磅礴,真有万夫不挡之勇。众人俱各叫好不已。
盖干第九位上台演练。仍是那般上法,手使一把雪花刀,银光将身裹在中间,只听刀声飒然,又见霜气弥漫。当真使的好刀。靖威将军王云鹏面露喜色,点头叫好。众人随之叫好不迭。
待叫到‘京都沙吉龙’之名时,张太尉不由捋髯微笑。沙吉龙身材瘦长,一身皂衣,反持长剑上台,将剑使动。当真如游龙一般,闪展腾挪、劈刺撩挡无不精准,身手变化既合乎法度,又不拘泥老套。张太尉见状哈哈一笑。众人也跟住叫好。
传令官点出最后一名,玉枝浑身一激灵,铁枝赶紧低声道:“亮个好相。”玉枝心道:“莫如我也挽个花儿上去。”当下,身形飘起,在空里便即亮招,白袍银枪浑然一体。待落到台上,数招已过。安阳公主不禁芳心惊动,玉面见喜,恰被王云鹏看见,悠忽眉头紧皱。
上台前,玉枝想及父亲当年也曾在此比武亮相,陡然获受激励。眼下使起银枪来比往日更加得心应手,时而轻柔舞动,好似正与银枪亲切交谈,又好似在凝神聆听;时而突若狂龙升天,挟风带雨,银枪更如滚雷闪电,拧得银花万朵,撒下满台寒霜。戛然,人与枪同时停住,纹丝不动,身似磐石沉稳,枪如凤凰傲视。忽又疾风般连出六招,那枪顿又慢下来,身似游龙吸水,枪若凤凰漫步。未曾作势,倏然又刺三枪,枪枪出乎意料。
铜枝与老舵主几乎同时喊出好来。
围观者见台上之人,使起枪来一会儿动一会儿又停,好似不甚熟练一般,并不觉得好。故此叫好声更是寥寥。
张太尉皱眉道:“这套梅家枪法被他使得夹生了,你看呢?王将军。”
定阳王有些坐不住,连着变换坐姿。
王云鹏一番权衡,先给张太尉使个礼,道:“此套枪法与梅家枪法风格迥异,的确不甚耐看。然依本将军看,此套枪法也有可取之处。刚猛虽不及原枪法,阴柔却远胜之。且气度不凡,妙招迭出,应视为好枪法。不知王爷怎样看?”
定阳王笑道:“本王只是监考官,无权评定。张太尉与王将军才是考官,应由二位下定论才是。王将军武艺高超,见多识广,本王不便参言。你看呢?安阳。”
安阳公主道:“武学技法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若依我看,无论何种武艺,是否与原技法相近倒并不重要,但能出奇制胜便是好武艺。”
王云鹏笑道:“公主见地果然高妙。”
公主复又道:“既是公开比武选将,为朝廷招纳英才,各位务必秉公判定,切不可乱用私心,招致天下英豪不服。”
张太尉点头称是,嘴角显出一丝冷笑。当即取过花名册,标注第一项比试名次。梅玉枝暂列第一,沙吉龙列第二,龙延庆列第三,秦可法列第四,盖干却只列第五。王云鹏见状,心中登时生出气恼,讥笑道:“张太尉判定得极为公允。本将军怎能不佩服?”
张太尉也不理会,标注一毕,将花名册交王爷看。定阳王看罢,笑道:“二位尽职尽责,本王当奏明圣上为二位请赏。”
传令官随即将名次大声宣告。
此时正值晌午,比试便告暂停。
众人正待离去,忽见东北角一团风沙旋地而起,飒然有声,须臾,直投北方而去。定阳王讶异道:“原也无风,怎就陡然旋起了风沙?”张太尉道:“当是有神异在此,为我等惊扰,去他方寻找寓所了。”王云鹏笑道:“太尉又在故弄玄虚罢,晴天白日,怎会有神异出现?”张太尉道:“将军信也罢,不信也罢。”自顾上轿,匆匆而去。
玉枝见那团风沙有些蹊跷,凝神眺望。铁枝催他快些回家,玉枝应一声没有动弹。仍旧盯住那边看,隐约见风沙中有两人,一边撕扯,一边往北投去,暗自惊诧不已。
正待行将离去,蓦地有两匹马斜着挡住。玉枝见是盖干和一名卫戍校尉,淡淡道:“二位意欲何为?”盖干冷笑道:“你乳臭未干,有甚能耐,竟赛得第一?若非依仗定阳王权势,只怕末位之席也是白拣。”
玉枝也冷笑道:“难不成这榜首之位天生为你所设,别人却不能尽力夺得?既是公开比试,大家皆应靠真本事说话。”盖干讥笑道:“我尚不知你有真本事,那套枪使得不伦不类,如非靖威将军帮忙说话,量你也夺不得榜首之位。”玉枝闻言,抑住怒气,反唇相讥道:“他为甚要帮我说话?如我只是第五类水准,他空口便将我说上榜首了?”
盖干恼羞成怒,一马鞭抽在花斑忽雷暴头上。那花斑马疼痛难挡,狂怒窜起。玉枝猝不及防,生生被撩下来,未等落地,单掌往地一撑,双腿一绞,翻出丈外挺立。不及与盖干计较,旋即抢去安抚花斑马,见那马儿耳朵下已然鼓起一道鞭痕,心中疼惜万分,当即转身朝盖干走去。
盖干见他双眼冒火,心生惧意,用马鞭指住玉枝道:“你休胡来,不过一马鞭儿,若敢造次,关你到天牢里。”
一句话当真提醒玉枝,想及二哥和红英姐谆谆之言,自然,心中也有汝雯以眼睛苦苦相劝,便把一腔怒气收回,转而抚摩着盖干那匹坐骑,低声道:“谁让你甘愿驮一恶人?”轻轻往马颈上一按,那马疼得咴咴一声暴叫,狂奔而去,险险将盖干颠下马。玉枝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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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0:59
过午回来。待监考官并考官坐定,传令官一声鼓响,骑射比试开始。禁军取来一张大弓,这弓不比寻常,乃是一张铁龙弓,龙身即是弓身,两端龙口吐弦。双臂如无过人之力,决然拉它不开。每人三箭,一支标靶,一通鼓为限。
仍是沧州秦可法一马当先,一通鼓响,三箭尽中靶心。大家一起叫好。山东龙延庆不待鼓声响落,三箭已出,也中靶心。大家更是轰然叫好。余下几位便出了些偏差,或力道不足,拉弓不满,羽箭未及标靶;或骑术不精,拿不稳弓,羽箭脱靶而去。
接下便是盖干,玉枝瞅着他笑道:“若拉不开弓,我去帮你。”盖干不屑道:“若无真本事,也不到这里丢人显眼。”飞马出列,接弓在手,三箭也中靶心。王云鹏大声叫好。
盖干高高擎起弓来,圈马跑回,将弓抛给沙吉龙,道:“若射不好,太尉会帮你说话。”沙吉龙也不言语,接弓出列,催动战马,稳稳施射,第一箭正中红心,第二箭再中红心,第三箭刚刚射出,那鼓声便落,却也恰中红心。王云鹏当即道:“鼓声一毕,箭未及靶,应视为废箭。太尉以为如何?”张太尉呵呵一笑,转脸问定阳王道:“王爷尊意如何?”定阳王沉吟道:“那箭既出,再难回头,虽是鼓声已落,却正好射杀敌手,应视为好箭。”王云鹏又来看公主。安阳公主微微将脸侧过去,道:“王爷之言有理,第三箭应视为有效。”王云鹏不觉哼哼冷笑。
玉枝接住铁龙弓。盖干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但愿公子能将弓拉开。”玉枝微微一笑,心道:“为了汝雯,我也须得箭箭射中红心。”花斑马早已窜出,玉枝屏住心气,搭箭拉弦,弓如满月,正待施射,却见汝雯笑吟吟地站在靶前,慌忙收弓,那马便冲过标靶。再看时,那靶前空无一人,玉枝心下狐疑。
铁枝见玉枝无端错失一靶,大叫可惜,禁不住担心道:“只怕那箭施射不及了。”老舵主也大感意外,因见玉枝与马混成一体,弓又拉满,正当好射,因何又自愿放弃?
圈马回来再射,那汝雯幻影再次出现,仍旧笑眯眯看他,玉枝心下迷乱,便又错过标靶。
鼓声阵阵催急。盖干不由连连冷笑。众人随即一齐停止鼓噪,睁大眼睛看。
玉枝口中念叨:“骑马射箭本是你亲身传授,缘何今日要乱我神心?莫不是你还在怪我那日混帐气你?其它我尚未看重,单这项比试我定要赢得头榜,请你助我一助。”念叨罢,圈马又回,果然,汝雯幻相再未出来。只是此时欲三箭皆中,怕也难了。玉枝心念灵动一闪,嘴里叼住一箭,凝神于靶柄,奋力一射,那支标靶便被齐腰射断,再次捻弦搭箭时,那鼓声戛然而止。
定阳王当即站起身来。众人一阵躁动。主考官张太尉微微笑道:“既是标靶射倒,换一支重射。”王云鹏站起,本欲争辩,心念一动,复又坐下,附和道:“理当如此。”定阳王也随即坐下。公主道:“虽是无靶再射,也是他错过两箭,情急乱射所致。既然张大人爱惜人才,力主重射,本公主也不好强拂美意。只是如此难以服众,莫如,附加些条件。”
王云鹏闻听公主之言,暗自讥笑:“又不是你娘家人,何必暗自袒护又惺惺作态?”
张太尉问道:“不知公主欲附加何种条件。”
安阳公主道:“可设三支标靶,以二通鼓为限,令他重射九支箭矢,每靶三箭,若九支皆中红心,便算他赢;一支不中便降出三甲之列,二支不中便降至末席,再无比试机会。”
王云鹏一愣,心中不得不服。定阳王轻咳一声,本待说话,张太尉即可道:“公主旨意,老夫怎可不依?只是条件苛刻些,莫若改做三通鼓罢。”
公主笑道:“特殊情形自应有特别规矩处理。既是公开选将,选得良将固然是第一位,服众也甚为重要,否则,失却公允便失却朝廷尊严。若他真有本领,条件苛刻些也是好事。”
二位考官自然响应,当即传令下去。
玉枝便抖擞精神,挂了箭壶,催动花斑忽雷暴,奔那标靶而来。
迎面一箭,稳中一靶红心,手中早将羽箭搭上弓弦,不待挨近第二标靶,弓弦便响,又中红心,箭上弓弦,反身一箭又中。一通鼓响罢已出五箭,皆中红心。众人哗然叫好。第二通鼓便又擂起,震天动地。玉枝心中更是兴奋不已,那马也乖巧,步履又快又稳,眨眼,八支羽箭已射出。一摸箭壶,空空如也,玉枝脑袋嗡地一下。有人大喊道:“落在地上。”玉枝返身去寻,果然,不知何时带落出来。急忙俯身一抄,扭身便射,正好斜插第一靶,却偏出了红心,那鼓随之而停。众人一阵惋惜。
玉枝回来交还铁龙弓。盖干笑道:“射术高超,可惜你跌出三甲之列。若换我,那箭必中。”玉枝并不在意,笑一声,回归队列。
传令官大声宣告:今日比试结束,明日再赛。随后宣读比试名次:沙吉龙高居榜首,盖干位居第二,龙延庆居第三,玉枝则退至第四之位,秦可法第五,程思远第六,此六位明日继续比试。
次日一早,各路好手鱼贯聚至。待吉时一到,三声炮响,四位监官考官端然落座,传令官宣告:开始比试‘徒手搏击,抢夺帅旗’。将比试禁忌一一讲明,六人抓阄分为三对,进行徒手搏击。胜者设为擂主,三名擂主各得纹银五百两。然后三名擂主连环对决,抢夺帅旗,决出三甲之名,抢得帅旗者得黄金千两。各位武生不得使用器械、各色暗器、毒粉等,也不得使用旁门左道。违者定斩不饶。
抓阄结果,沙吉龙对程思远,盖干对秦可法,玉枝对龙延庆。玉枝只道必有一场撕杀,岂料,不消片刻,三名擂主业已决出,沙吉龙、盖干、梅玉枝轻松战得对手。玉枝心下惊诧不已,别人尚且不论,单那龙延庆一身本领未及使出,便告‘技不如你,甘拜下风’随即下台,即不能不让人疑心。迅即想起昨日比试前二哥所言‘真正比试较量还在台上’,心念一动,莫不是这其中被人使了手脚?想及此,顿觉有种被侮辱感,脸上火辣辣难受。只是二哥今日却没有来,不然,倒可问他一问。
少时,三名擂主对决开始。玉枝不由精神一振,暂且将心神聚拢,专注于比试。传令官先宣玉枝与盖干上台。当真是狭路相逢。
二人同时飞步上来,传令官笑道:“二位不必紧张,比试点到为止,切不可逞强斗狠。”玉枝与盖干同时答道:“自当谨记。”各自退后一步,略略施礼,盖干道:“务必使出看家本领,否则,被打下台去,一切悔之晚矣。”玉枝笑道:“我现时便已后悔,若不来比武,自然认不得你这恶人,也不会被你恶心。”盖干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突然双腿发力,连环踢来,当真快如疾风。玉枝早有防备,往旁边飘闪,让过前脚,低头又躲开后脚,左掌立在丹田处,右手倏然拍出一记穿云掌。盖干也非等闲之辈,一见玉枝那掌快似闪电却无声无息,情知挟内力而来,不敢怠慢,往旁一让,玉枝第二掌便到,盖干急速后撤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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