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47
收费站的电子记录是9点钟之后,你和你这辆车子曾再一次的去和回,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又去干什么去了?
吴云江一下子就抱住了脑袋,他愤恨地骂道,他妈的电子眼,我忘了有电子眼!
可是,吴云江就像一个无赖似的转而面对唐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过不过去和回不回来,那是我的自由,只要跟案子没有关系,你们便无权过问,我也没有义务跟你们汇报。
唐说,好,吴云江,我给了你机会让你如实说,你不说是吧?那么我来说。你的来和去跟案子太有关系了。表面上看,你的报案真是天衣无缝,一对玩性游戏的夫妇,玩得大发了,不慎一个把一个玩死了。焚之,焚后自己也不想活了,遂投鱼塘自尽……那鱼塘结着冰,幸亏有养鸭人凿开的那一片水……
知道我为什么在鱼塘里找到魏清的吗?你报案时已经给过我暗示,你说魏清有一好,喜好钓鱼胜过喜欢女人。你的如意算盘其实不错,魏清是过失杀了尹红,焚尸后远远地逃了,只要抓不到魏清这个案子就永远别想结,可是,你又觉得永远让一件案子悬着你过不踏实,所以你终于决定报案给我以暗示,暗示魏清畏罪自杀了!杀人然后自杀,一件案子就彻底地清了。你呢,并不像你自己表白的那样,仅是在这里混吃混住混着找百十号的女人打发日子,你入着股。你的合股人都走了,这个单身俱乐部日后就是你的了!
哼哼,我干吗要杀魏清!吴云江有些不屑地问。
杀魏清的人不是你是尹红,你充其量就是个帮忙的!
笑话,尹红已经被魏清给焚烧成那样了,她连鬼都变不成怎么杀魏清?
吴云江,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我告诉你,尹红和你杀魏清在前,你杀尹红并焚尸在后,你才是尹红真正的性游戏玩伴!
尹红,也并非是在什么房间的屋子里性窒息死亡,而是就在焚尸的现场附近,在车里,你先扼死了尹红,然后拖下去……
哈哈,精彩,太精彩了!唐警官我认为你应该去写侦探小说,你超凡的推理和想像力更适合当一名侦探小说家。你看,《达?芬奇密码》那个作家写的书多畅销啊,过不了几年,你也会名利双收!只是,唐警官,我还有个疑问,那就是证据呢?你有证据证明你所推理和演绎的这一切吗?
吴云江,你不要不服气,你一定要听我耐心地给你讲完。关于你跟魏清以及尹红之间的混乱的性游戏关系我在这里就不多涉及了。你在报案时所说的有真也有假,但你一直把你跟尹红之间的关系撇得很清,这就令我怀疑,因为你这种人,和尹红这种人才真是天生的一对,你们谁都不会放过谁!
现在我要说事发当天的晚9点,让你将车开回的电话并不是魏清打的,而是尹红,是尹红用魏清的手机打给你的……
吴云江彻底地崩溃了,他不知唐怎么知道了这一切。一切就是这样发生的……
他说,唐警官,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还是我说,你听我说好不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尹红,你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有些怪。小妖过年要回家,魏清想送小妖一程,尹红不知怎么知道的。她跟我说,明天,你们谁也不要动车,都在家给我老实待着!
魏清说好,都在家待着。可是小妖不依不饶地给魏清打电话,魏清想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让我看看尹红是不是还睡着。我去了,看尹红闭着眼,我回魏清说,睡着。魏清说走,送小妖去!
我说,看她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你还是忍了吧!
魏清说,他妈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偷偷开了车就出去了!我们的车刚一开出去,尹红就打魏清的电话,魏清一看是尹红的号码,就任手机响着,他就是不接,我说,你还是听一下电话吧!他说,不能听,听了,咱们就更送不成小妖了!
魏清不接尹红的电话尹红就打我的。我不敢不接,接了,尹红就说,跟魏清说,他今天要是敢送那个小妖精,我就让小妖死着回去!我说,啊,我们没有去送小妖,你不让我大哥他也不敢,我们,我们是去钓鱼去啊,你睡着就没敢跟你说一声……
尹红问,你们去哪个鱼塘?
我随口往远里说是天海鱼塘。
挂了电话,我跟魏清说,我们干脆就真的去天海鱼塘吧,她要是真把小妖怎么了,你、她、小妖不是都不好吗?
魏清气哼哼地说,她今天有点想找死。妈的这个婊子,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她!
我们掉头去了天海鱼塘。傍黑的时候,我们都要走了,没想到尹红找来了。尹红说,你先到别处转转,我有话要跟他说。
尹红那日表现得很反常,就像真是被死催的,情绪激昂。人家两口子干仗,我是该躲远远的,可是天就快黑了,我也没有别的去处,我就到车里待着去了。车子离鱼塘还有段路,我上车以后没多会儿就睡着了,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电话响,我一看是魏清的,我赶快接了,一听,是尹红在说话,尹红说,江子,你过来一趟……
我去了,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我说,我大哥呢?
她说,在那里。
我说天呢,怎么会到那里了?咱快把他捞上来吧,这不淹死也得冻死!
她说,我就是想让他死!他死了,剩下咱们不更好吗!
我说,是你把他推下去的?推下去有多久了?要不我打110兴许还……
她说,你敢,你要是报警,我也不会让你活!
那时候,天色很黑,可是,我仍能看见她眼里冒出的凶光。那凶光让我立时就胆战起来,说老实话,我发现女人要是凶狠起来,比男人更狠,更下得去手!
她说,你开车,我们回!
我开着车,我们一路无话。过了收费站,到了莲镇附近,我突然想起魏清的手机。我问她,大哥的手机呢,她四处摸了摸说,找不到了,可能走时掉地上了。我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找一下手机……
我回去了,也找到了手机,我就是在找到手机的那一刻,生了杀掉尹红的心……
因为她目光里的凶狠让我胆惧。她已经把魏清杀了,她有一天也一样可以把我杀了。我知道他把魏清推下水这件事,她早晚要杀人灭口,我不能等着她杀我,我应该先杀了她!
一切都是在瞬间里产生和生成。但我没想好怎么杀她,什么时候杀她。
我回到了她等我的那一片棉花田边上。我给她开了车门,她说,她现在特别想在车上让我要她!我一下想到这是我动手的最好的时机,我是看过一个外国的案例,一个变态的男人自己扼颈为增强快感却不承想窒息而死。我跟她说,我们玩一个新的花样,这会令你更加快感……我试着扼了,我成功了……
她躺在那里,我想我既不能把她扔这儿也不能把她埋了,最好就是把她烧没了,烧成灰……路上,我就看见了棉花秆一垛一垛地码着……我抱了很多的棉花秆烧她……
我现在最想表明的一点是,如果不是她说,如果你敢报警,我就不会让你活着这句话,我永远都不会杀人。就是在现在,我一想起她那句话还浑身发冷。而且,如果过上一天,我能冷静一下,我也不会选择杀她,我充其量就是知情不报或是包庇,我没有杀人我怕什么。可是,有时人的命天注定,那一天,仿佛一切的发生都像是死催着,想绕都绕不过去啊……所以唐警官,我还想纠正你的一个说法,你说我入着股没错。但我从没想独自占有这个单身俱乐部。如果他们不死,我还愿意跟着他们就这么混着过下去,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不是一个有什么生活野心和心机的人。所以,我并没有心怀过你所说的那个犯罪动机。
唐说,吴云江,现在你跟我说的才全是真话。你不是跟我要证据吗?不瞒你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找到这个的!我让人帮我检查了这辆车才发现有人往车里装了一个小监视器。你不知道吧,尹红为了监视魏清和小妖,当然还有你,就在出事的前一天,刚刚找人给她装的……当然你们谁也没有预料你们以无数场性的游戏开始,最后,却是以一场死亡游戏而谢幕告终。
吴云江被送进看守所的时候,转身又叫住唐说,唐警官,一百多个女人的事我也没骗你。到目前为止,我的肾没出过问题。所以,我死后吧,我想,把我的肾捐出来做研究用或是捐给某一个需要肾的人行不行?
唐说,真不知道谁能消受得了你这副肾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48
狗日的烟尘
金老汉蹬着自行车驮着女儿金菱儿在沟畔里赶路程。风将高坡上的黄土扬得弥天弥地的,从金老汉的眉眼间瞧出去,天地就是混混沌沌的模样。金老汉身上也是浑黄的颜色,只有金菱儿的那一角红头巾在风中一飘一飘的露出一点鲜亮。
金老汉和女儿金菱儿在正午的坡道上的这个情景就仿佛是一幅画,它对金老汉和女儿金菱儿的人生命运是一种定格。如果金老汉不停下来,如果金老汉那天没走这条道,也许发生在金菱儿身上的劫难就可以避掉了。
可是金老汉尿急。金老汉就停下来了。
金老汉说菱儿你背身站着等大(爸),大(爸)要撒尿哩!
金菱儿手儿抻着衣角,埋头站在黄土道的一面,旁边立着老式笨重的自行车。金老汉背对着金菱儿站在黄土道的另一面,尿浇到黄土里溅起一片烟泡泡,金老汉的眼睛眯着专心致志地撒尿,一辆大卡车扬尘飞跑过来,他都没顾得上转身,只听车上杂杂地喊着:嘿,看老汉耍流氓喽!老汉,流氓!
等他转头看时,汽车扬起的烟尘飞扬在他和女儿金菱儿之间,一片浑黄浮躁。金老汉被那一片喊声吓得懵懵懂懂,驮上女儿慌慌地疾跑。汽车那时已经开过去了,看见老汉跑更认为老汉不是好东西,金老汉眼瞅着那狗日的汽车又倒着开回来且就停在他的跟前。金老汉觉得今天这事儿稀罕,咋有这稀罕事呢?老汉想不明白就下了车子,嘴上说,你这狗日的汽车咋的啦?老汉饿(我)又莫(没)有招惹你嘛,狗日的!
汽车才不听老汉的骂呢,它在被它搞得晕头转向的烟尘里一下子就立定了。就见汽车上下来一伙儿后生,一看便知是一伙儿知青,知青们下车就把他围上了。其中一个长得蛮(好)的指着他说,老头,你青天白日的敢在大道上耍流氓,你胆大包天呀你!
金老汉被这架势吓得一下子蒙在那儿了。他本能地向后缩退着,忘了身后放着自行车,自行车本就破破烂烂的,老汉的屁股刚挨上它,它就就势倒那儿了,老汉冷不防身后还有那自行车,等他意识到身子已由不得他顺势后仰倒在了自行车上。
一群后生开怀大笑。起哄的人声和烟尘们混在一起,没见过世面的老汉头嗡地越发的大了!老汉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们胡说哩,你们千万莫要胡说哩,饿、饿(我)没有,饿饿饿(我)是撒尿哩!”
老汉一边说一边用手抹了一把汗涔涔的瘦脸。老汉不知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黄土,黄土抹在汗脸上,就像是在脸上和了泥,阳光下,老汉的一张脸整个变成了一张花脸。知青们就像是看耍猴戏的,爆出此起彼伏的刺耳的怪笑。
又有一个知青从人群里拱出来抢白道:“撒尿不找个没人的地方,专门同着人家女子娃的面,不是耍流氓,也是老不正经。”
金老汉见后生这么说就更急了:“你胡说啥哩,她是饿(我)女儿,饿(我)是他大(爸)呀!”
知青似有不信,转而问金菱儿:“姑娘,你别害怕,照实说,有我们呢,他一个糟老头子不敢把你咋样,你告诉我们,他,是不是要对你那个……”
金菱儿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只会说:“噫西,你们胡说些啥呢嘛,他,他……”
“他可是你的亲大(爸)?”
金菱儿早急得眼泪直在眼圈里转,听见这么问她就忙点头道:“是哩,是哩,他是饿(我)大(爸)!饿(我)是他女儿呢!”
“是不是这老头教你这么说的?别怕,你看,他这么一个老头,你干吗跟着他呢,你要是说实话,你看我们这一大群呢,你随便挑一个,哪个也比这老头好啊!”
人群便你推我搡地又围住了金菱儿。
站在车上的一个人冲着围住金菱儿的一群人喊道:“算了,人家是她爸!让人走!”
人群里,有人似有动摇,动摇的一些人就开始将身子往车子跟前儿移动,金老汉惶恐地看着这一群人,就像看着瘟神似的盼着他们快快消失离散。可是就仿佛迷信说法里讲的,有什么迷住了这一群人,其中那个长得蛮的止住脚步迟疑地说:“他说是父女,谁能证明,他俩要是在一起鬼混的呢?这穷乡僻壤的,谁知他们两个是哪棵树上的孬枣啊?从年龄上看吧,父女倒是合情合理,可是,那也可能是他的儿子媳妇呢?他要是扒灰呢?”
“啥,啥叫扒灰啊?”一个小个子知青好奇地问。
小个子身后的一个文静的知青悄悄拽了一下他,小声说:“小子,你还小,扒灰都不懂,一看你就没读过《红楼梦》,回头找本躺被窝里偷着读读去吧!”
这一群人被扒灰这个词儿鼓舞着再次蠢蠢地掀起了浪潮。他们,就像没脑子的荒草,被这一句话一吹就都倒向了这一句话。有人应和着说,那就把他们弄上车带回去审清楚再说吧!
历史就从这里发生了错乱!
日后,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后悔过,悔不该就在他们都要上车离开的瞬间,节外生出这个枝节来,也由此,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逆转……
金老汉和金菱儿不知是怎么连人带车一块儿被弄上车的,他们被围在一群人中间,脑子蒙蒙的。其中紧贴着金菱儿的一个蓄小胡子的青年趁着拥挤用手捏了金菱儿的屁股几下,金菱儿就把身子缩紧了往旁边挪动。
老汉似乎缓过些许神来,他大声地嚷嚷道:“你们要把饿(我)们带到哪搭去吗?年轻娃儿们,你们莫胡骚情吧,你们莫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要是做了,会遭雷劈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49
老汉的话音刚落,万分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只听天空滚过一片雷声,阴云横空卷过来挡住了日头……
一车人全都静默无声地呆住了。
他们的心下有些怕了。这老汉发咒赌誓的,怎么就灵验了呢!
在金老汉身后的粗眉细眼的小伙子打破短暂的沉默嚷嚷着说:“奶奶的,老子来了三年了都没见过一根雨毛,八成要下雨,把他们放下去吧,咱他们的吃饱了撑的,管人家扒灰不扒灰呢!”
“就是,带着他们倒添累赘!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儿……让他们下去吧!”
一车人本也就是顺风倒的草,这时又一窝哄着都同意把人放下去。有人就使劲地拍驾驶舱上盖,司机不知是什么事儿,就刹车停下了!
他从车窗探出头问:“咋啦?出啥事儿?”
“放他们下去!”
司机有些恼火地说:“你们真他妈穷折腾,硬带人家上来,刚走他们这么一会儿又要把人家放下去,你们他妈的以后少干这没屁眼子的事!”
车上一个大个儿回说:“行啦,别他妈的说话喷粪!”
人群自动闪开一片空儿来,金菱儿先拙手拙脚地爬下去。然后金老汉把自行车递下去,待金菱儿稳稳地接住了,他才老胳膊老腿地胆战着从车上爬下去。
金老汉惊惧地扶住车子潜意识用手摸摸口袋,这一摸发现口袋里的10元钱和20斤粮票不见了。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粗眉细眼的小伙子在大伙儿一起嚷嚷的时候,手在他的身上摸过,钱和粮票一定是那个小伙子趁乱摸走的。金老汉觉得受点欺侮没啥,可是钱和粮票没了咋吃饭呢,金老汉就跺着脚朝开出两公里的那辆大卡车跳着脚地大骂:“狗日的,我日你娘!你们给我回来,你们,还我的粮票还我的钱!”
金菱儿站在老汉的身后大哭……
唐就站在金老汉当年跳脚骂娘的这个地方。历史的烟尘本来早已落定,而不死的冤魂在长长的历史通道里不甘心不罢休地飘来飘去,当年的那一车知青里有7个人以反革命轮奸罪被判处死刑,另有一个判了无期徒刑,一个判了10年。死去的人魂不散,未死的人心不甘,这些年,死者的家属、亲人、朋友,从未停止过上访……
历史的又一个沉案,积案。
公安部派唐接手调查这个案子。
当年办案的人都在。他们像一堵堵冷漠的墙,令唐既不能进入也不能逾越,唐明白他们不可能承认他们当年办了冤假错案,即使当年办案有猫腻儿,谁又肯把自己内里的腌抖搂出来展示给人呢?他非但不能奢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合作,而且要事事处处小心他们暗设的障碍和陷阱。当年的知青走的走,散的散,像水滴一样融在茫茫人海中,千头万绪像阳光里的粉尘在眼前纷纷乱乱地飞旋着……
一个老者就坐在不远处的坡岗上,脸上的皱纹像黄土高坡上的沟壑,纵横交错。
唢呐声从高坡的背后传过来,更使唐从内心感到一种厚重的悲凉!
他在老人的身边站住脚,他说您就是杨大爷吧,老人似木桩一般不言不语。他极有耐心地仍恭敬地站在那里,他发现老人的目光一直深锁在当年那条黄土飞扬的土道上……
那是1969年,“文化大革命”武斗的旋风盘盘旋旋地刮进了宁夏这个人烟不稠的黄土窝窝里。
林十三和万斤红带着足足有一个班的人马坐在大卡车上从固原出发去通信县抢枪。
那天的情景和黄土一样浑浊,什么人提议的去抢枪,又是怎么召集了那么多人,谁也没曾回忆起来,只知道漫天黄沙像长脚了一般紧随着他们。通信县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枪,他们又吵吵嚷嚷大喊上当,吵嚷的声音比风沙还显得混乱。
风沙就像巫婆撒在他们身上的咒语,厄运就在金老汉撒尿的那一刻跳荡起来,许多年以后释放出来的老井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林十三在车上捂着右眼说,妈的,今天有什么倒霉的事,右眼跳得令人心烦!
案子是由金老汉身上的钱和粮票不见了引起来的,而推金老汉下车的是么喜,可是从么喜的身上并未搜到金老汉说的粮票和钱呀,中途么喜和面人下车撒过一泡尿……
他们互相猜忌是谁偷了那钱和粮票,而没有人清楚怎么就把他们定成了轮奸罪了。
集体轮奸?一个班的知青光天化日之下轮奸一个良家女子?
听到消息的那一时刻,他们的脑子就犹如受到强烈震荡,茫然无措。他们每个人都跟被雷击电劈了一般……
唐翻着厚厚的尘黄的卷宗,有一些冤屈的灵魂就在那卷宗里的字里行间向他哭诉着。
金老汉和女儿不见了钱和粮票就喊着骂着,那卷宗中显示,他们在跳脚骂人的地方曾见到过有父子两人打他们身边路过,金老汉大声地在尘土飞扬的道上喊:“他们偷了饿(我)的钱和粮票哩!饿(我)要到人保组织告他们去哩!”然后金老汉和金菱儿就和那父子俩风一样擦肩而过……
金老汉对人保组织说:“他们把咱们的钱和粮票都抢走咧。”
接待他们的狗栓说:“这么大的事儿得给乡里报告呀!”
乡里接电话的人就问:“有个老汉?还有个女子,光抢了?有没有强奸她?”
狗栓说:“也可能强奸了吧?但那女子没说!”
乡里就说:“事大哩,我要向上报告呀!”
上头接到的报告是:那老汉被抢,那女子被强奸了!
上头就派人来审这个案子。把那车知青全抓起来了,一帮知青都不承认抢钱也不承认强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49
问金菱儿:“强奸你了吗?”
金菱儿说:“没!”
又问:“强奸你就强奸你了,说了不怕!”
金菱儿说:“真的莫!”
“莫?没咱那粮票和钱就回不来了!”
金菱儿就不吭气了,眼圈儿红红的。
问金老汉:“强奸你女儿了吗?”
金老汉:“莫!”
“是莫吗?莫,你还报告?”
“莫,莫看见!”
“没有看见?你要说实话哩,钱和粮票还想要呗?”
“想嘛!”
“想?狗日的光想有啥用哩,光想,那钱和粮票就长着脚回来了不成?”
“那,组织,你说,饿想啥办法才能让钱还有粮票回吗?”
“想想想就知道想,想个哩,你光想,不说,它就能回来?你真会开玩笑!”人保组织那人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边说一边坐下,把腿举到桌子上,一翘一翘的。
老汉转着自己的眼球,又问:“你说,我说说那钱和粮票就得回来?”
“你咋就这么不开窍呢,快说呀!”
“饿,饿说啥呢?”
“你说说,他们,强奸了你女儿了吗?你可得如实说啊!”人保组织仍然翘着桌子上的脚。
老汉痛苦万分地点点头说:“如实说,如实说,饿要是如实说了,钱和粮票就一定回得来?回得来饿就说吧,他们,他们……”
老汉看看金菱儿,金菱儿一个劲地冲他摇着头,他又看看人保组织,人保组织在看自己的鞋子,人保组织看不见自己的鞋底上沾着狗屎……可老汉看见了。老汉说:“组织 ,我想说,你,你的鞋底儿上有狗屎……”
人保组织一听就急了,他把腿放地上,站起身说:“老汉,你咋骂人哩!”
“饿不敢,饿阿达敢骂组织,饿还想不想要钱和粮票哩,饿是说你的鞋上真的有狗屎哩!”
“算了算了,今天不说了,想好了再来说吧,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要钱和粮票喽!”
“组织,你说啥哩,没有钱和粮票,你让饿们咋得活吗?我说,我全跟组织说,他们,他们可能是强奸了……”
金菱儿急急地拽老汉的衣角,低声说:“大,莫有这回事儿嘛。”
“你懂个啥,只能这么说,你没听组织说,只能这么说,咱的钱和粮票才能回啊!”
“待会组织问你啥,你就顺着回答啥就行了,咱只管咱的钱和粮票,咱管不了其他……”
在金老汉新的心眼里,那一群人,就只当他们是组织鞋底上沾的那一块狗屎,他看见了,那是狗屎,组织没看见,组织不承认那是狗屎,还不全在组织?他现在遇到的这件事,大体上,也像一摊似是而非的狗屎,是不是,也全由组织了……
卷宗中最后形成文字的东西是:他们几个人把我给轮奸了,出血了好几天,肚子疼了好几天……
许多年过去了,金菱儿捂着脸说:“我当时不识字,记录的人说‘你在这儿摁个指印吧’。几天后,钱和粮票就回来了!”
林十三至死都不肯承认轮奸这回事,审案子的人把火点旺“烤”他,还说,这是让你低头思考(烤)!
万斤红有老婆,有孩子,临死前他给老婆的信中写了一句话:“你以后做人,一定要做个实事求是的人啊!“
唐是从么喜的交代材料里发现了问题,那是么喜实在受不住刑了,办案人让他写一个承认材料就放过他。么喜是老三届,肚里有墨水,么喜就在几页交代材料里打了埋伏,审案人只看到了么喜在错别字的地方画了个圈,而唐把画圈的地方联起来一看恰恰是:“我被他们屈打成招!我冤枉啊!“
唐把那些卷宗合上就决定去寻找那个在卷宗里只出现过一次的父子俩……
那父子俩就是当年那起冤案的唯一目击证人。
杨大爷说那钱和粮票是他跟儿子挖出来的。当时他们从家里出来就看见了那父女俩被弄上车,然后走了一段又停车把那父女放下车。他们路过那父女俩身边时听见父女俩嚷嚷钱和粮票被抢了,他们就骑过去,他们骑不多远就看见大卡车再次停下来,有两个人下来撒尿,其中一个人在地上猫腰好像埋了什么,他们就等那车走了,一挖就挖到了那钱那粮票!
杨家父子从家里出来看见那车,到把金老汉和金菱儿放下车,这段时间应视为所谓的轮奸时间。
唐觉得除了调查还得做侦查实验,这段用尺量不到2公里(1900米)的路程,2公里,汽车要2分钟,骑自行车要8分钟,把金菱儿拉出去拉回来也需2分钟,在四五分钟里,这些人不可能进行轮奸犯罪的……
唐就凭这个小小的侦查实验把冤案给翻了。临走的那天他去看了坐在烟尘中的杨老汉。杨老汉说许多年了,我就等着像你一样的人来找我哩!那些娃娃死得太冤哩!
金老汉和金菱儿虽然活着,但活的像飘浮的烟尘没有生气。
唐站在古道烟尘之中,在心里默默地想对无处安魂的人说:就是因为你的一时贪念,偷了那钱那粮票,那许多人,许多年轻的生命,本是不该和你一起变成烟尘的啊!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可能,而那可能的一切恰恰正是一种不可能。我们只有抛开了一切可能,才能找到我们要找的那个不可能。它一直就埋藏在我们无法想到的时间和空间里……
——摘自唐的博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50
谁是变态杀手
一天深夜,唐闲得没事,突然想如果在博客上征集一些不为人知的被深埋了许多年的悬而未破的旧案,自己琢磨着破一破也不失为一件功德之事啊。即使自己解决不了,而民间自有高人,引一二高人指点迷津对今后的办案也是一种思维的拓宽。唐越想越兴奋,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登录到自己的博客里,开始更新自己的公告栏。
唐的公告如下:各位醒公,我这里备有好烟,各种各样的雪茄、烤烟叶、烟丝,还有我从各地搜集来的各种烟斗,各位深夜里睡不着,不妨到我这儿坐一坐,抽锅烟,然后,咱们聊一些旧年旧月里的你经历的或是你听说过的悬而未决的旧案吧,人命关天,破解死亡之谜责任重于泰山。
唐将公告刚一刷新,就有一个叫相忘于江湖的家伙登堂入室来了!
相忘于江湖说,哈哈,我可是嗅到你的雪茄味撞进来的,公告的创意不错嘛!哎,人生有限,我们认识和知道的人及事也很有限。像千条大河归大海,每一条河都有每一条河的途径。人和人,更像是沙粒与沙粒的聚和散,大家都是经过了千条路万条河水的辗转碰上了。在人与人交汇或是擦肩而过的过程中,有一些人正常的消失、消亡;更有一些人,他们是非正常的被消灭,他们是怎么被消灭的?这就像迷雾一样笼罩着你,同样也笼罩着我啊……
唐留言说,你,跟我一样深夜里醒着不睡的家伙!
相忘于江湖说,当然当然,来了不能白闻你的雪茄,留一个现场给你,两个女子死亡的现场。当然,我跟你一样,知道阿文和小艾这两个女人名字的时候,她们已经死了。她们死在一幢楼屋的一层。现场住宅是那种最普通的二房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结构。住宅大门是一扇单掩外开的绿色铁门和一扇单掩内开的栗色木门。铁门和木门门锁都完好无损。进入屋内是厅,厅的南侧是阿文的卧室,北侧由东向西分别是客厅、厨房、厕所,南侧是阳台。
而阿文和小艾,一个裸体死在阿文卧房的床上,一个死在客厅……两个女人身上及房间的床上、地上均有大量血迹……
这时有一个叫臭屁文的闪出来问:死者有没有受到性侵犯?
相忘于江湖说,反正没有男人的精液!
臭屁文反驳:没有男人的精液可不能说明就没有性侵犯呀!
唐说,嗯,此话说得有理。
臭屁文得到鼓励说,二位,你们知道我看见这个现场的第一反应就是阿文和小艾会不会是一对同性恋的女子?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不想维持这种同性关系了,一个纠缠着不放?抑或是其中一个又有了新恋情,那新恋情或是爱上了某个男人,也或是再次爱上了某个女人,一个绝意地要离开,一个苦苦地相劝。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打斗、掐、扼,如此反目为仇之后,一个杀了一个然后又自杀……
相忘于江湖说,这虽然也算是一种可能,可是,现场的尸体有被拖过的痕迹啊……
臭屁文说,那也没什么不可以,两个人都互相用刀子你捅我我捅你了,一个挨了致命的几刀,先没救了。另一个慢慢把那个已死的往她想拖的地方拖,结果她自己因失血过多没有力气了,或是,那根本就不是拖痕,而是自己往屋里爬的痕迹?
相忘于江湖说,拜托了,那拖痕和爬痕是有区别的,一看你就是热爱侦探推理的新手吧?
臭屁文说,嘿嘿,俺是新手俺怕谁!可是,新有新的好嘛。你看我心里没有顾忌,思维还算活跃吧。哎,就这么一会儿,我又想,就算我第一种猜测作废,会不会是,两个女人不会是做皮肉生意的妓女吧?因为你刚才说,那两道门都是完好无损的,那么,若是二人都死于他杀,那么,那个杀人者一定是和平进入的,与死者不是认识,就是老相熟,老相好,也或许就是她们的老客户?因与其中的一个结了仇怨,一块儿而来,或是尾随而来,也或是事前在那儿蹲等?当然骗开的可能也有……嗯,让我说,更合理的可能就是,那男的跟阿文或是小艾相好,房子是阿文的是吧?那么应该是阿文的相好,他是谋阿文的命而来,他杀阿文的时候,没想小艾来了。他想,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不能留着活口出去。所以,他就把小艾放进来,趁小艾不备,把小艾也杀了……
这时相忘于江湖说,你们慢慢猜吧,我老婆揪我耳朵来了,我得跟她睡觉去了,回头再接着聊啊。
唐说,慢着,我有几个问题要了解,一是杀人的刀子有没有调查是现场就有还是凶手带来的?
相忘于江湖说,这问题无法得到查证所以一直不清楚。
那么,刀子在什么位置?
阿文的身边。
现场还有什么你觉得比较特别的东西没有?
没有什么了。噢,对了,床上还有一只胡萝卜……
胡萝卜?
对,不知怎么会有一只胡萝卜。反正跟案子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吧,好了,就这样了。
相忘于江湖睡觉去了。
臭屁文悄没声息地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走了。唐关掉了电脑,一切都于暗夜之中安寂了。
不知什么时候,屋瓦上传来细雨的脚步声。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每年春天的第一场雨都有点细声细气,它们从来不事张扬,而且它们总是在暗夜,在人们做美梦的时候润物细无声地来和去……
有梦的人会于不知中,在春雨一点一点无所不在的浸润和包围之中繁殖梦。无梦的人会有新梦的种子落在心间,在另外的一场细雨里滋生出芽子。
可是,这细雨,分明也是一场哀悼,哀悼那些曾经有梦,如今连生都被剥夺了、哪里还能再做梦的人……
唐闭上眼,不想让春雨浇心头的这些春愁。可是,唐刚一闭上眼,叫阿文和小艾的女子就从那死里复活,复原回到了死前……
阿文长得小小的,江南的那种水灵秀气的女子。阿文有一个男友,与她同居了许多年,许多年下来,阿文觉得跟同居的男友渐渐的没有了激情,她从前是极爱极爱着男友的,现在的不爱,是一种无端的情绪,是她自己都无法把握和控制的,她只是感觉自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提得起爱来了,这种乏味就像一种菌,从她的心里一直就蔓延开来,延伸到她脸上,眼睛里,她看他,也不似从前的温情脉脉,而是一种冷漠不屑和鄙夷……他受不了的正是她的那一种眼神。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要失去她,他其实一直都担心有一天会失去她。所以,同居的这些年,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待她,就像看护着一个易碎的花瓶一般悉心地呵护着她。他越是那样地待她,她越是以为他唯唯诺诺的不像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
他努力地挽救着这危局。可是,阿文的感情就像正在逝去的水,任凭他做怎样的努力也是无以挽回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51
他和她陷在僵持里。
陷多久了?久到他患了绝症:肺癌。
患了绝症的他不但得不到阿文的照顾和帮助,反而被阿文扫地出门……
跟他同居了那么多年的那个阿文,竟是如此的绝情啊!
他对阿文的恨随着病情的一天重似一天而逐步地在加深……
他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可是,他不能容忍那样的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在他的死后该怎么活着还怎么活着……
他那天找她是作最后的一次努力去的。他哀求了她,他甚至不惜放下自尊跪地求她跟他重归于好……
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那一天,如果她不情绪激昂,如果她不羞辱他,如果她能让自己冷静了再冷静,她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他不是非得夺了她的命不可,他没有杀过人,虽然他事先带着一把刀子去,如果阿文不那么激烈地骂他赶他走,他是没有胆量和勇气亮出刀子来的……
他的刀子是怎么拔出来的?是在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争吵中发生了肢体碰撞和扭打中,他觉得他的体力快不支了,而他的暴怒却不知是从哪里像火山喷发一般生发出来,他用刀捅她,是乱刀的捅。阿文死也想不到:一向唯唯诺诺的这个男人怎么会挥舞着刀子敢要她的命。
他的确是想要她的命。她本能地跟他拼,她去夺他手里的那把能要了她命的刀子,她夺走了,可是,他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是在窒息中慢慢地松掉了刀子。这时,小艾来了!
小艾是阿文打电话邀来的。女人,都有几个闺中密友。密友,也都是被赋予不同情感层面的。一同购物的女伴,可以说知心话的相知,小艾属于可以交心的铁杆女友。阿文因为心烦,也因为怕男友老缠着她,她便约了小艾来陪她,小艾哪里知道,这一陪,就把命也陪进去了呢?
她敲门。没人应。屋子里一片安静。
她再敲,并大声说,阿文啊,我是小艾!怎么还不开门!
男友是认识小艾的。男友们都知道,有时,他们并不是她们的唯一依赖。日常生活里,女人更愿意跟女人在一起琐琐碎碎地絮叨、购物、逛街、享美食、听音乐、看电影、健身、谈论闺房秘事……
他本来是不想给她开门的,他想让她在外面站一会儿一直站到没趣,她自动就会走了。可是,她不依不饶地敲门,一边敲一边大声喊,阿文,你没有事吧?你说话呀!
男友想,一不做二不休,放她进来,杀一个是杀,杀两个还是杀。杀人灭口省得后患。他顺手就把阿文松开的刀子拾起来走到了门口。
然后,他开了门,放她进来,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和看就被他扼住了……
他怕小艾不死,就在小艾的颈上割了几刀子……
这时他听见屋里有动静。他急转身到屋里。阿文竟然又活过来了,阿文还有气,阿文有一丝蠕动……他依样又在阿文的脖子上抹了刀子……
再然后,阿文的男友将两个人的衣服都扒光了,好似一个强奸的现场。还不够,他又打开冰箱,看见了那根胡萝卜……
他是临时动意把那根胡萝卜拿出来放在床上的,他想,让警方误以为是一个性无能、性变态者干的吧!
唐在梦里听见门哐的一声响,梦里的所有影像全部消散。他的眼前,仍然是阿文和小艾一个死在卧室,一个死在客厅。梦里见到的那个所谓男友也不见了……
唐打开电脑进入自己的博客,他想问问相忘于江湖阿文是否有个男友,这时他就看见有一个网名叫暮蝉芳心的留言分析说,一般这样的现场吧,警方都会是围绕着住这个房子的阿文开展工作,我不以为然。难道就不会是小艾招惹的吗?
我的推断是,也许是小艾跟他的男友闹僵了,到阿文这里来躲男友的纠缠,男友找上门来,阿文给小艾的男友开了门,阿文躲到自己的卧室里,让他们两个人谈。小艾和男友在客厅里谈着谈着就动手打起来,怎么打,女人也不是男人的对手,所以等阿文闻声从卧室里冲出来,小艾已经被男人扼昏了……
女人在一片混乱里有时是最没脑子的,阿文一看小艾倒在那儿一下子就失控地尖声惊叫起来,还喊着要报警,那男人一不做二不休就追过去欲杀阿文,阿文往卧室里逃,想把男人关到卧室的门外再报警,她哪里敌得过男人的追杀呢!
就这样,两个女人一一被杀死了……
另有一个叫月里依稀的网友说,我并不认可这些可能。我认为阿文和小艾怎么可能就一定是被男人干掉的呢?一个变性人,一个男变女的变性人干的也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一定是男变女而不是女变男呢?这是臭屁文的问话。
月里依稀说,因为女人一下子要杀掉两个女人还是有困难的,而男人,当然是一个变性的男人虽然做了变性,但,她还是有别于女人的体力状况的……
臭屁文说,你怎么那么懂这种变性的妖怪?
月里依稀说,你别这么妖怪妖怪的说。变性人怎么了,变性也是一个人的自由,只要不干违法的事情,他同样应该得到尊重……
唐坐定在那里,眼睛盯着那些文字看,而真正的他却已走进了阿文和小艾死亡的那个现场……
深夜无边。有一双窥视的眼睛一直就跟着阿文和小艾。因为死人的身体仍然是一种沉默的述说,那样两个女子,是被一双目光盯了很久了,他应该就在离阿文和小艾不远的地方,他熟知她们的一切,但她们对他一无所知。可是他又是有机会和条件让她们信任他,放他进到屋子里的,因为他例行的事儿使得她们跟他都谋过面……而且,他是一个性无能者……
而这样的一个人,因为跟阿文和小艾全无因果和瓜葛便永远也不会被警方列成嫌疑对象……
但是,他会一直关注那间房子。他的偷窥的欲望和本能使得他永不会放弃再偷窥。尤其是由他制造了血案的那间房子和房子里两个女人的不散的阴魂一直会牵着他扯住他……
唐相信,如果不采取一种诱,那个人将一直躲在我们看不到的暗处。重要的是要诱他出来,让他再次活动起来……
唐跟相忘于江湖再次取得了联系。然后唐带着柳柳去了相忘于江湖的那个城市休假。
柳柳住进了阿文和小艾死亡现场的那个房子。那个房子,自从阿文和小艾凶死到里边之后一直就再也没人敢住了。
柳柳从那间屋子的出来和进去引起了这个小区里许多人的注意……
柳柳不在乎这个小区里的人的异样的目光。
柳柳住进来没多长时间,就来了一个收卫生费的。他是小区的物业管理员,一个四十多岁的极其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他常常到小区的各个楼里转转,检查防盗防火等各种安全事项,见了老人孩子都问好,一个极其好人缘的人。
那个物业办公室与阿文的卧室的窗正对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52
八爷之死
塬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几段风蚀的土墙断断续续地横亘在夕阳里。那些旧时住过土匪的窑洞还在,只是比旧时更加的残破不堪,乌鸦一只又一只地盘桓着,然后它们一只又一只地落在窑洞的顶上,落满了,黑压压的一片,这时天空也就黑下来了!
村口有一棵老槐树,又被称作百岁槐,村子里活到百岁的老人并不多,槐树就像一个令人有些敬畏的老人。然而,它的枝叶却像青春一样繁茂,皆因槐树的下边是一个大坑,村子里的人从祖上就不食鸡,鸡老了或是死了就埋在大坑里,那些鸡被雨水浸过,沤成肥,全滋养了这棵百岁槐,它在村口独一无二地立着,就仿佛主心骨一般,村人还在它的根上放置了许多的红线绳,祈福的一种标志。
唐走进八爷死亡的那个院落,院落荒芜,杂草丛生,门楣上生出绿苔,那些夏天乘凉的门板还铺陈在院子里,它们被风雨剥蚀露出枯朽残迹,唐开始清扫院子,然后住下来……
唐的住下立时就像新闻在塬上风传开来。
玉凤穿着蓝花的衫子从河滩上走来。
她每天都会去河的南岸,河的南岸住着她的外婆,一百多岁的一个老人,这塬上寿数最大的一个老人,六十多岁的时候眼有疾,慢慢的视力消失。可是,没有视力的老人家却能看见她看不见的许多事物,包括那些已发生过的和未发生的……
玉凤往塬上走。
她在落满乌鸦的那个窑洞的下方站住。暗夜里,没有人看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一片断土墙处……
乌鸦看见她走过它们并不惊慌,因为它们总在这样的时候看见她。暗夜里,她像它们的一个同类,比它们还要孤独。
她继续往村子里走。
在八爷的院落外面,她停住脚步,目光被院子里微弱的灯光惊了一下,这院落好久没有光亮了,也没有人住,怎么会有灯光呢?
她犹豫是否进去看看。她看看整个村子都沉在了梦里,连狗都睡熟了,她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对这个院落里重新燃起的光亮的好奇。她下定决心抬手碰触那门。门是经年老朽了的柴木门,轻轻一碰就发出老破老破的吱吱嘎嘎声,那吱嘎声虽不大,但,在这乡村的暗夜里,它显得异常的刺耳。
她细听了听,院落里没有响声,她侧着身子挤进去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小的时候,她在这个院子里长大,夏天就睡在院子里的那块破门板上看星斗和月亮,她的大(爸)活着的时候,就坐在她睡着的门板边上给她赶蚊子扇扇子……
她立定在有灯光的那个小屋的窗前,附耳听里边的动静,屋子里什么声响都没有,倒是她身后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你一定就是玉凤吧!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好在这暗夜中没人能看清她的惊恐。
你是谁?她问。
噢,我叫唐,来查一下八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八爷是上吊死的,这有什么好查的吗?
啊,上吊的死里也有好多种,我想查明的是八爷属于哪一种!
你说的哪一种是什么意思?
比如,是八爷自愿上吊自杀还是被迫,抑或是看似上吊自杀,实际上是他杀!
唐听见玉凤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哼,俺们农村从老辈子到现在上吊死的不少,从没有听一个公家人告诉俺们上吊不是自杀的!说着,玉凤理也不再理会唐的问话就风一样旋即冲出了院落……
翌日清晨,鸟儿们在秃树上、在房顶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唐被吵醒了。唐睁着眼,想起夜里老鼠就在隔间里像娶亲一般,一夜未曾消停。那些老鼠,它们就像是这屋子里真正的主人,它们全然无视唐的存在,躺在暗处的唐简直觉得鼠辈们确是在办一场隆重而又豪华排场的婚礼,唐本来是想踱到那个小屋子里看一看老鼠们是怎么闹洞房的,但他怕那样就惊了那群鼠,坏了鼠辈们的一场又一场好戏。
好戏一般都在后头,看戏的人须要有耐心。
这一次,唐觉得自己并非是一个破解谜团的人,唐想做那个看戏的,看戏里那一折又一折里埋藏着的破绽……
唐奔了那个河岸,河岸上的水瘦飘飘的裸露出大片的河滩,从前,水大的时候是看不见河滩的, 然而看似瘦河,河宽数米,一个人也很难渡过去,撑船的老者弓着腰,像一只弯背虾米从河的那一岸漂至这一岸,再从这一岸漂过去……
唐上了船,问老人家,您是小九叔吧?
小九叔闭着眼不答唐的话。小九叔是八爷的弟弟,也是八爷这一辈子唯一健在的亲人。乡公安所的警察庆和跟唐说,当年八爷向土匪通报假情报的时候,就是被这个小九叔听见了……想当年,如果小九叔没有听见,如果小九叔没有因为分家时跟八爷闹生分气急了眼,他也是万不会把天大的一个秘密捅破了,真相或许永远不被村人知道,玉凤大的死便永远是一个谜,日后,也就更不会有玉凤和八爷的恩恩怨怨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53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八爷和玉凤大的那一场过节儿。要说这村上的人都是站在玉凤大这一头的,玉凤大年轻时人长得洒脱又帅气,为人也宽厚善良,玉凤的爷爷就有意将家中的生意和农事交由仅二十出头的玉凤大料理。玉凤的爷爷是农事的一把好手,方圆几十里地的乡里乡亲每年春种时都从玉凤爷爷家里借种子或是买种子下地……玉凤大接管了农事之后,并不非得要求各家春天下种子,秋收时必须还上,他说你们就根据实际的情况吧,有就还,没有就先欠着。八爷就是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欠着的主儿。玉凤大话虽是这么着说了,但,每年秋后,他也总是要到各家各户走走转转,他走走转转都是自自然然乡里乡亲的,他不会让你看出有讨债之嫌,他只是一个晚辈后生拜望一下叔叔大爷婶子妗子来了,有主动提出还点的,他就顺带着放在毛驴的背上驮着。如果是晌午头上,他走到谁家,谁家都要留客吃饭的。那一天,玉凤大留客到了八爷家。
玉凤大知道八爷没有种子还他,他喜欢和八爷推酒,八爷酒喝到兴奋处就唱几口秦腔,八爷一扯开嗓子唱,必会有邻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抱着娃子来听戏,玉凤大不会唱,但玉凤大喜欢听,他在心里跟着和,很陶醉的样子。
这一日八爷没有唱戏,八爷仍陪着玉凤大喝酒,但那酒喝得闷。
玉凤大看八爷那个样儿就有些不高兴,他说,嗨,八叔,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你今儿个的样子好像是我欠你什么了,这酒钱我付。然后玉凤大就留下一块袁大头出门走了。
玉凤大从八爷家出来,回家是必过塬上的土坡的,因为酒喝得闷,这风一吹,他的脚跟儿就显得飘,他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在塬上行,便忘了刚才生八爷的气,想你八爷不唱戏给我听,我自己唱,他就一路走一路不成调地哼开去……
土匪是什么时候追上他的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更不清楚这土匪是因何追他而来,等到一片人声鼎沸时,他什么也没弄明白就撒开腿往塬上有挡体的旧窑一带跑……
玉凤大的跑完全是出于自卫的本能,如果他不跑,如果他立定在那儿等土匪们到了跟前问个清楚明白,也就不会被土匪们乱枪射死在旧窑前的破旧的残垣墙体处了……
玉凤大死得很惨,身上被土匪的乱枪射得像马蜂蜇的似的……
玉凤大死时,玉凤年仅三岁。
玉凤妈在第二年就改嫁走了,玉凤大作为族中的独苗也仅给赵家留下了玉凤这么一个独苗苗,所以赵家爷爷允玉凤妈改嫁,但不得带走玉凤……
玉凤从三岁起跟赵家爷爷长。虽说玉凤是个女子娃,但赵家爷爷却将玉凤当成是赵家的男子娃养,且无比地宠着赵家这唯一的独苗。
待玉凤无比好的除了赵家爷爷便是八爷了。自玉凤大死后,那八爷便从早到晚出现在玉凤的面前,玉凤跟别家的娃儿打架吃了亏,总会有八爷挺身而出替玉凤把那娃儿吓跑。大冬天里,玉凤想吃核桃,八爷便把身上唯一一件大皮袄儿脱下来给玉凤换核桃吃。外乡里唱戏,只要玉凤央求去听戏,八爷一准儿就将玉凤举到自己的脖子上,让玉凤把他像大马一样骑着看戏去了。每每看戏的时候,玉凤总是戏到一半人已梦到了外婆家,八爷是个戏迷,可是怕玉凤着凉,再好的戏他都搁下先把玉凤送回去……夏天里,玉凤要玩知了,八爷就到林子里给玉凤套知了;玉凤想吃果子,八爷就像一个大狗熊笨拙地爬到树上给玉凤摘最大最新鲜的果子吃……
村里人都说,八爷待玉凤,那真是比亲大还亲。每听见村人这么说,八爷总是扭头就走了。
玉凤也知道八爷待她的好,从小到大,没有一样不是这个八爷替她想替她做了,除了爷爷,玉凤把八爷就当作生命里最亲最亲的亲人了。
可是就在玉凤长到17岁的那一年,小九叔迷上了河南逃荒来的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地里教小九叔跟八爷分家,一间房哥俩住,这家怎么个分法呢?小九叔明知兄弟这份情,可是当时的小九叔被河南女人鬼迷了心窍,跟八爷闹得不可开交,玉凤听说了这件事,就央求爷爷让八爷住在赵家的空房来,赵家偌大的一个空院落,那么多的空房子,有了八爷会有一份热闹,八爷为了小九叔的幸福就暂住到了赵家的院子里来了……
河南女人其实看上的并非是小九叔,她看上了八爷,几次缠八爷八爷总是不理,那女人便借小九叔整治八爷,八爷心知是怎么回事但不能说破,他知道自己的兄弟有残缺,他也不忍道破。所以他乐意躲到赵家图个清静。而祸就是从他入住赵家没多久生出来的。小九叔不知八爷待他的心,八爷一走,女人待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小九叔发现只有在他说起八爷从前的事儿时女人脸上才放出好看的光来,他就搜肠刮肚给女人讲八爷的往昔,往昔也有讲没了的时候,讲没了,女人就又不高兴了。小九叔肚子里埋着一个秘密,这秘密他知是不该告诉外人的,他一直没说过,多少年了,可是,有一天,小九叔喝了女人酿的酒,喝到微醉,就将八爷怎么陷害了玉凤大那一场事儿告知了女人……
小九叔说,我家八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玉凤那么好吗?
女人说,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喜欢过玉凤的妈吧?
小九叔说,呸吧,他是为自己赎罪。
女人说,赎什么罪,他有什么罪可赎?
小九叔说,这事儿只我知道,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人命关天的。你知道呗,那一年,玉凤大来我家收债的前一天夜里,我八哥跟土匪的弟弟耍钱耍急了眼就把这房子给押上了,那场赌其实是土匪让他弟弟设下的套儿,他们想在这村子里找一个给他们提供情报的人,因为疯传已经有秘密的力量进驻到这儿开始剿匪了,有些人就是本村本土的,他们是被秘密力量发展的一批人,土匪头儿想找出这些人中的一个来好杀一儆百,八哥若能提供出这样的一个人来,房子还是八哥的……
八哥一夜未睡,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叹息不已,第二日临近晌午来了玉凤大,两人喝了场闷酒,玉凤大不知那天八哥有心事,所以有些不欢而散,散时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那话刺到了八哥的痛处,八哥在玉凤大一走就让小九叔去把土匪的弟弟叫来,小九叔听见八哥对土匪的弟弟说,往塬上走的那个人就是要剿你哥他们的。刚才,他在我这儿喝酒,还收买我让我加入到剿匪的行列呢,这不,还给我放了一块大洋……
玉凤大就这样死在了一群土匪的手中,确切地说是死在了八爷的手里。
这消息在第二天,像一枚重磅炸弹在村人里炸开去……
村人都知,这消息的传播连八爷自己都知道了,只玉凤不知。
村人全都瞒着玉凤。
八爷是在那之后悄然地离开了赵家大院。玉凤不知八爷为何离去,但,年节前,院子里摆放着一堆又一堆玉凤爱吃的山珍野禽和各种坚果,玉凤知道那是八爷扛回来的,可是,八爷就是不肯露面……
小九叔的房子在年夜里被一场大火烧没了,河南女人被烧死在房中,小九叔那时已被河南女人赶出去,在河滩上的一间破棚子里住,自那之后,小九叔再也不说话了……
大风呼呼地吹过河面,唐觉得一阵寒噤。他掏出烟递与小九叔,小九叔接过,把帽子摘下来,将那烟拆了,跟他的耳朵上夹着的土烟混合到一起,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草纸,用手蘸了舌尖上的唾液,一捻一捻的,捻成一个粗壮的卷儿,含在嘴上,唐点上火,他用帽子挡上风,风还是将火吹灭。这样的动作重复好多遍,终有点着的一次,着了,小九叔就一口一口地吧唧着……
唐看小九叔的眼睛,小九叔的眼睛像夹杂着经年泥沙那浑浊的河水,唐想澄清一些东西,但看着小九叔的老迈和昏花,唐有些不忍,唐说,小九叔啊,那场大火,你不知情是吧?但你知它是怎么发生的?
小九叔像没听见似的。唐说,你恨那个河南女人对吧?但你爱那个河南女人,所以你下不了手。
唐看见小九叔脸上的肌肉惊悸了一下。
其实八爷比你更恨那个河南女人对不对?唐试探地又深问了一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5 02:53
小九叔额上爆出了青筋,他狠狠地瞪了唐一眼,然后把烟扔到了河里……
唐并不期望小九叔开口说话。
也是乡公安所的警察春和告诉他,这村子里的人没有人喜欢那个河南女人,河南女人死了就死了,或许这村子里,不是一个人想杀了河南女人,谁都有这种可能,河南女人将这整个村子搅得鸡犬不宁,她偷这村子里的光棍汉,也偷有家室的男人们,所以,村子里的人更愿意她就这么化成灰。因为就是这个河南女人将小九叔告诉她的秘密散布给了所有人,玉凤的爷爷知道儿子死的究竟之后就患了重症,在临死的时候,玉凤爷爷将玉凤托付于河滩南岸的玉凤外婆家的老姨时,将八爷这一节说出来,然后嘱那老姨万万不可告诉玉凤,而这些话却全被玉凤在外间听清了……
玉凤转不过这个弯来:待她恩重如山的八爷原来竟是害死自己亲大的仇人?她从三岁就没有了父亲,母亲远嫁他乡离开了她,她其实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她孤零零地长大,任何人给她的爱都是不能代替父爱和母爱的。八爷待她的好,在她的重新回忆中,是异常的扭曲和变了味的,八爷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活得心安一些,所以她要为她的冤死的父亲报仇!可是,当她要报仇的时候,八爷昔日里种种待她的好万分地折磨她这一颗复仇的心,让她常常在撕裂的痛苦里不能自拔,八爷待她的好,在这样的时候,就变得像一把更锋利的利刃,刺穿着她的心,而她是她的父亲的唯一的女儿,倘若她不替父亲报仇,她也无法安心活在这个世上,所以,她一纸状子将八爷告到了县上的法院……
如果八爷不主动回来,任何人都不知八爷去了哪里。当八爷知道了玉凤的选择后,八爷回来了,八爷找到玉凤说,由玉凤你来送我入狱我会心安一些,那时年轻,我为年轻时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深感内疚,这些年,我无数次地想自行了断这条命,可是,我欠你大一条命,我应该以赎罪之身替他照顾一下他留在这世上的女儿一程,当你不需要这照顾了,这条命就交由你来处理……
法院最终判了八爷有期徒刑十七年。
十七年里,八爷一直坚定地活着,令唐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在狱中坚定不移地活下来的八爷怎么会在出狱的第二天夜里就上吊自杀了呢?
这就是唐此来的疑点。
船泊在了南岸。唐走下河滩,往南河滩村走。玉凤的外婆住在村边子的那个土坯房里,玉凤白天来照顾她的外婆,晚上再渡船住到河的北岸去……玉凤选择了孤身一人生活。玉凤恨她的母亲,恨她母亲丢下年幼的她而奔自己的生活去了,她只去看过她母亲一次,她不喜欢她母亲那个新的家,也不喜欢那个大她母亲将近二十岁的男人,还有男人与前妻生的一群孩子以及她母亲又生下的几个儿女,她的母亲见她也不怎么亲,她从那次的见之后就断了再看那个让她感到有些嫌恶的母亲的念头。她有时想,幸亏父亲死得早,父亲若是不死,跟这样的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一定痛苦不堪。其实她对父亲完全没有印象,而血脉这种东西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种维系,它牢牢地将她套在对父亲的思念和爱里,甚至不惜用一生的时间替父亲报仇……
唐在玉凤外婆住的房子门前站住。他看见靠墙晒太阳的玉凤的外婆了。那个老太太,满面的笑容,慈祥得像一尊佛,她指指她的旁边,示意唐坐下。
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她的眼睛是瞎的,但是比不瞎的人还要能看清一切。
她用手摸到了唐的手,她握住唐的手悄悄说,人都有放不下的事儿,人都是因为放不下的事儿才一直活着……
唐问,您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老太太说,我什么都放下了,阎王爷他许是把我忘了,他不收我,我年年给他捎信让他来领我,年年,他都把我忘了,我现在放不下的就是阎王爷为什么会把我给丢掉了呢!
唐紧握了老太太的手再问,您说,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老太太就笑了。老太太说,你放不下的都是别人的事儿,那些事你阻止不了,你越是阻止不了你越是放不下。你这个人吧,一辈子活在别人的事儿里,你没有你!
唐说,您说得太对了,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老太太说,看这些风,它们都是有颜色的,我能看得见而你看不见,我知道它们有多少层,而你一层都不知道,谁对谁都没有办法,我告诉了你你也看不见。人心就像你看不见的风中的颜色,孩子,但凡有颜色的东西它们一定会脱落的,你在它们脱落的地方就能看见它们……
唐的心里有一片震动,老太太在这时松开了唐的手。唐转头看见了玉凤。
玉凤示意唐跟着她走。
他们沿着河滩走,唐不便多问什么,他一直等着玉凤开口。小九叔的船就在河心里,他看着他们。
玉凤说,我不知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
唐说,说吧,如果我能,我一定帮。
玉凤说,我知道你的来意,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永远都不能解决你想知道的问题,所以,我想跟你作个交换,你帮我一个忙,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唐说,在我不知道你要我帮的是什么忙之前,我不敢答应你,你知道一旦我答应了你,我就必须承诺,我要了解我是否有能力是否是我该帮的……
玉凤说,八爷有一个孩子,是一个弱智儿,十八岁了,我想如果我告诉了你实情,你能不能帮我给他找到一个能收留他的地方,我走了,他留在这世上没人管我会不放心……
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他停在了玉凤的身后不走了。有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玉凤即将说出的会是什么,可是,他刑警生涯里第一次不想探究一个案子留在心里的疑团和谜底了……
玉凤说,我只是试试你这人心地的好与不好,你不用回答我什么,你可能不知道,我让八爷死并不全是为了恨,还有爱……
你爱八爷?
我把八爷当成了我的父亲,是那种恋父般的爱,可是正是我爱着的这个八爷害死了我的亲生父亲……
那么你该有恨才对,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简单的爱或是简单的恨就好了,你知道八爷从小待我好,我的全部成长的记忆里都是八爷的影子,当我在真正恨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了我对八爷的爱,我在让八爷坐牢之前先用自己了结了对他的一份爱……
八爷是心甘情愿地走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活下来吗?他等着出来跟我的聚。可是,我在他蹲了大牢以后才发现我怀了八爷的孩子……
你不用拿这样的眼睛看我,对,就是那个弱智儿……
十八年来,我不得不日日面对这个孩子,面对我的爱和恨,面对躺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父亲对我的嘲笑。每一天,我都等着八爷的出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亲眼看着八爷在我的面前死去……
跟唐的猜测相吻合的是,八爷是在玉凤的“帮助”之下上吊而死,玉凤在他将脖子套在脖颈上的那一刻,还是决定把孩子的事告诉了八爷,八爷听说他还有一个孩子在这世上就不想死了。玉凤说,你去面对那孩子的时候比不面对还难于活着,你应该死去,这样我才能安心地死……
然后,她果断地抱住了已将脖颈套在了绳套里的八爷,使劲往下一拽,八爷就归西了……
~~~~~~~~~~~~~~~~~~~~~~~~~~~~~~~~~~~~~~~~~~全文完~~~~~~~~~~~~~~~~~~~~~~~~~~~~~~~~~~~~~~~~~~
fu9long
发表于 2007-6-10 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