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8 22:11
《天眼》第一卷 第三部《督师祠堂》第一章 朝鲜归来
红木盒子第三层之中,放的是祖父从民国二十年到二十二年的全部日记,一摞“奉天惊天大案”记载手稿,除此以外,还有一本祖母留下的《万匙秘笈》以及祖父最后记录中的那一缕青丝。我们坐在老人的工作室中,用了两个多小时将祖父厚厚的手稿粗粗看完。抬起头的时候,赵颖和我都呆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我没有理由怀疑手稿内容的真实性,祖父当年书写手稿之时,并非为留给任何人看,所以其中记载的一切,应该全部是真实的!但是,这其中所记述的......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额头冷汗直冒。
恐怖是什么,恐怖来自于无知,恐怖来自于对一种事物的不了解,恐怖来自于对完全超出自己的知识范畴事物的一种本能的惧怕,所以古人会害怕打雷闪电,我们到今天依旧会害怕鬼神。几十年所学知识在瞬间遭到彻底质疑,这本身就是一种恐怖。按祖父手稿记载,五七年公私合营前,他对此案的唯一希望,全部寄托在从未露面的十一弟身上。只要那笔巨款没有取走,所有神秘事件都很可能是“假死”的十一弟在暗中搞鬼。虽然祖父可能也很清楚,十一弟出现的机会确实极其渺茫!然而公私合营剪裁一刹那,祖父最后的希望落空。换句话说,一直被怀疑假死的十一弟,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不在人世了,因为他只要还活着,绝不会对如此庞大的财产不动心,除非他是一个死人!既然不是十一弟捣鬼,那么整个神秘事件:十二个人相继暴亡,一千多名兄弟全军覆没,还有古墓里面的“天眼”、“诅咒”,还能有什么样的解释?想到这里,我平生三十年以来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冷。
呆坐良久,我才和赵颖匆匆收拾好东西向老人告别。一路上我俩谁也没有说话,赵颖一直抱着那个盒子,眉头微蹙、眼望窗外,陷在一种沉思之中。回到宾馆,大家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我才问道:“下一步怎么办?”赵颖沈默了一会儿,坚定地咬了咬嘴唇,答道:“马上回北京!”
我点点头,赵颖说得有道理,我们现在确实也完全没有继续旅游的念头了。我们在房间平静了一会儿,找到导游,随便编了个理由,导游很吃惊,但并没有多问,答应马上安排。没过多久,导游来通知我们明天有一个旅行团一早儿回丹东,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走,我们向导游表示感谢。
导游走后我给高阳挂了一个电话,听到是我,高阳嬉皮笑脸问我“蜜月”度的如何,我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只简单告诉他盒子已经打开,我们明天一早动身,估计后天到北京。高阳听到我言辞郑重,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收起一贯的嘻嘻哈哈,也没有向我细问缘由,只叮嘱一路小心,有什么事情回来以后再商量。
晚上躺在宾馆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虽然已是五月,但宾馆里还是异常寒冷。午夜十二点,平壤市的大钟阴森森敲响了十二下,想到此时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我不禁暗暗打了个寒战。钟声响过,我在黑暗中看见赵颖肩头动了一下,我起身下床走过去,把赵颖抱在怀里,问道:“怎么了?”赵颖喏喏良久,小声道:“你能不回去睡吗?我害怕!”我心头一阵感动,紧紧抱住她,赵颖身子冰一般的寒冷。整整一夜,我抱住赵颖冰冷的身子,两人靠在床头,我脑海中浮现起一首很久以前的歌词:“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第二天在车站苦等了近十个小时,我们踏上了回国的列车。在丹东转车之后,第三天下午终于回到北京。回到家里,我先给高阳去过电话,然后和赵颖一起取出祖父遗物。经过这两天旅途之后,两人的心绪都平静了许多,无论如何逃避,该来的总之会来。不过好在无论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至少还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我们又一次仔细审视祖父遗物,祖父放在红木盒子第三层的,有我们已经看过一遍的“奉天惊天大案”全部记录手稿。查询了一下时间,是从一九五五年开始到一九五七年,祖父前后用了将近三年时间才写完的案件全部记录。其中包括全部盗墓案件的详细记载、推理过程、侦破结果等等。也包括事情后续发展,他如何营救崔二胯子;崔二胯子讲述的全部盗墓过程:如何在古墓中发现“诅咒”、皇太极头上“天眼”。此外最详尽的部分,就是祖父回到北平之后,一直到一九五七年关于此案的全部侦破过程,描述得极为详细,甚至包括他与军师、崔二胯子的每一句对话;他对每一个现象的具体分析;对整个事件的详细推理过程;所有的论据、论证以及最后的调查结果。在最后调查结论一栏,祖父只用墨笔写下了两个大字:“诅咒”!
除手稿以外,盒子第三层还有一本祖母留下的《万匙秘笈》,由于年代久远,已然变得异常破旧。我大致翻看了一下,只有寥寥十数页内容。此外,盒中还有三本日记,记述的是祖父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开始,到一九三四年祖父救出崔二胯子后逃到北平之间的全部经历。
在朝鲜时,我们只是在老人工作室中匆匆看完祖父的文字记录,其它物品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动过。高阳在电话中说要到下班才能赶过来,我们还有几小时时间,于是我和赵颖开始详细阅读祖父这三本日记。
第一本是从民国二十年,也就是一九三一年八月开始,一直到民国二十三年,一九三四年一月结束,前后将近两年半时间,记录极为简略,往往是隔了数天才有一段内容,而这一段记录,也几乎是与追踪祁老三线索有关。看来祖父在伪满政府之时,工作极为马虎、得过且过。粗略翻看了一下,这本上并没有什么重要内容。第二和第三本日记,是从民国二十三年一月发现祁老三线索开始,一直到第二年初,送走崔二胯子后回到北平这一段经历。虽然前后只有一年时间,但足足写了厚厚两大本。日记的最后部分,夹着几十页撕下的纸页,这应该就是后面日记中缺失的部分。被撕下的日记内容,或是和祖父在伪满政府工作的经历有关,或是和崔二胯子案件有关。怪不得当初查看祖父日记时,并未发现任何与此事相关的记录。这厚厚两本日记,内容与祖父手稿前半部分记录基本相同,只是更为详尽而已,应该算作整个案件的最原始资料,其中也有许多当时祖父对案件细节的批注,以及推理和假设的构想和过程。
日记看完,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高阳已经拎着晚饭来到。见到我二人的表情,高阳迫不及待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沉吟了一会儿,才将这次朝鲜之行简短向他讲述了一遍,只是没有将祖父记录中的内容告诉他,我还是希望他自己来看。高阳大致翻看了祖父留在第三层盒中的物品,看完后一脸狐疑之状,抬头看我以示询问。我看了看赵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赵颖站起身来,说道:“还是先吃晚饭吧,吃过晚饭,我们一起讨论。”
三人一起坐到桌前用餐,饭间也是各怀心事,一直到晚饭用罢,谁也没有说话。收拾好桌椅碗筷,又回到客厅坐下。高阳一会看看我,一会儿看看赵颖,赵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把红木盒子里所有东西放在高阳身前的茶几上,说道:“所有的物品都在这里,我们也不知如何向你解释,还是自己看吧!”高阳一脸迷惑又看了看我们两人,才拿起祖父的记录,摊平在桌上看了起来,我和赵颖坐在沙发中,各自想着心事。
整整两个小时,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赵颖把自己深陷在沙发里,双手无意识玩弄着手里的茶杯。我则点上一枝烟,望着正在聚精会神看着祖父记录的高阳。随着高阳手中的记录逐渐往后翻,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整栋房间里静得怕人,只能听到客厅挂钟的“滴嗒”声响以及高阳沉重的呼吸。
直到此时此刻,我依旧不愿相信祖父记录的事件源于一种神秘力量,如此结果对我来讲实在太过骇然。我们都是六岁开始接受教育,其间经历了小学、中学、大学这整整十六年时间,这十六年所有学过的知识都告诉我们——这世界并无鬼神。我曾经一直深信,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虽然日常也喜欢看一些鬼故事、神话传说,但只当一种业余消遣。这些年也间或听朋友辗转讲来所谓某某人“撞鬼”传说,讲述之人也是口沫横飞,拍着胸脯担保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听过之后也不过一笑置之。偶尔也曾想过,人类科技发展到今天,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出现一些现今科技无法解释的东西,实属正常。比如在人类史前文明之中发现的一些高科技手段的器具,为什么不可以是人类前一次文明的产物,既然地球有五十亿年的历史,为什么不会有上一次文明。没有发现并不等于不存在,例如所谓的“外星人”!想到这里,我忽然一愣:不错,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为什么不可能是外星人?听来玄妙,但绝对不是没有可能。整个宇宙数以亿万计的恒星,而每个恒星周围都会有行星环绕,为什么就只在太阳周围的第三颗行星上有高级生命?
正在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忽然“哐啷”一声巨响,把我从天马行空拉了回来,抬头一看,高阳已经跳起身来,茶几被他带翻在地,祖父的书稿也掉到地上,正好翻到最后一页,两个用毛笔书写得大字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却异常的醒目:“诅咒”!
高阳一脸骇然,如遇鬼魅,额头大汗淋漓,不停喘着粗气。我起身走到他旁边,倒了一杯水给他,高阳“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缓了半晌,才喃喃问我道:“这上面讲的,可都是真的?”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缓缓点了点头。高阳一脸绝望之色,愣了片刻,“咕咚”一下坐倒在沙发上,脸白如纸。
我看了看赵颖,两人都很清楚,此时此刻如何安慰高阳也没有用。我们默默收拾好散落地上的书稿,重新摆好茶几。足足半小时时间,高阳才缓过劲儿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但已不如刚才那么吓人。又喝了一口水,高阳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又看了看赵颖,道:“我们还没有商量过。”高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赵颖道:“剩下三本日记的内容我们也看过了,大致和笔记上一样,只是最初的原始资料而已。”高阳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如此看来,这件事情是不能再继续追查下去了?!”我望向赵颖,她也没说话,三个人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打破沉寂,说道:“东西都看完了,无论如何,事情还要解决。不过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希望结果是这样一个答案!”高阳叹了口气,道:“不相信有什么用,祖父用了一生时间调查,我们都应该很清楚,就算不承认,这个结果也是无可辩驳的事情真相!”高阳的话我无法反驳,但还是不甘心,又道:“难道就不能是什么其它的可能?”
“你指的是什么?”高阳问道。我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比如说,外星人什么的?”
“什么?”高阳听了我这话一愣,随后虚弱地笑了笑,道:“你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吧,有这种可能吗?”我辩解道:“为什么没有,宇宙之大,为什么就不可能有其他的高级生命,如果没有,埃及金字塔里面的电视机电池怎么解释?UFO怎么解释?没有发现足够的证据,并不代表一定不存在。”高阳道:“我不与你争辩,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件事情恐怕不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我问道。
“用外星人至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神秘死亡!”高阳道,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所有人死因各异!”我心头一震,不错,高阳说的绝对有道理。虽然这样,但自己还是不甘心,不希望观点一提出来就被毫不留情毙掉,辩解道:“既然可能是高度智商的外星人,他们的手段就很可能在我们看来是无法思议的!”高阳笑了笑,道:“你这已是胡搅蛮缠了。”赵颖见我们两人争论起来,劝慰道:“你们不要吵了,这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时我们才想起赵颖已经半天没有说话,高阳问赵颖道:“对了,你是怎么想的?”赵颖沉默了片刻,道:“既然这件事情如此诡秘,我想祖父最后的判断,甚至包括肖伟刚才的假设,都不能说就是错的,所有假设都可能会有一定道理!”听到赵颖的赞许,我不禁有些得意。赵颖继续道:“但是,我倒认为现在还不是忙着下结论的时候。”
我和高阳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赵颖道:“其实我刚刚看完这本记录时,心情之绝望应该和你们一样。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一个刑警,老师曾经教过我们,一定要对任何案件都充满怀疑,决不能轻信任何结论,肖伟的祖父虽然也是我的老师,但在没有将这件事情做彻底调查之前,即使对他老人家所作的结论,我也只能持保留态度。”赵颖这番话,我们不禁暗暗点头,见到我们表示同意,赵颖又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先不要把这件事当作一件神鬼事件来处理,一切从头开始调查!”
“从头?怎么开始?”听了赵颖这话,我也是一愣,心道:“当年祖父拥有第一手资料,而且又是前后调查了几十年时间,可是现在已经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六十几年之后,我们如何开始如何调查?”赵颖想了想,道:“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但至少我们需要把所有资料再重新整理一遍,从头开始分析!”高阳点点头,道:“我也同意,不管怎样,我们有必要把事情的全部资料再好好整理一遍。”赵颖问我道:“你的意见呢?”我摊摊手,答道:“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好,那我们就这么办,”赵颖说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讲,最重要的资料就是祖父这本手稿和后两本日记。所以对这中间记载的内容,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一点都不能遗漏,再往范围大一些说,甚至所有和祖父有关的记载,我们都要仔细检查!”我和高阳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赵颖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从明天开始,我们有必要分头行动,我去公安部把所有祖父的资料再从头到尾核对一遍,看看其中是否有有价值的部分,你们两人想办法找一台扫描仪,把祖父这本记录和两本日记的每一页扫描到电脑里,这样我们就可以用投影机打出来,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分析。”我一拍大腿,说道:“好,就这么办!”高阳道:“扫描仪和投影仪我去找,我有一个朋友在联想外设部工作,他们的扫描仪和投影机都是不错的,我想办法借一台出来应该不成问题!”当下三人分工,做好下面的安排。商量已毕,大家都觉得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看看表天色已晚,高阳起身告辞,而我送赵颖回家。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情,每个人都试图找一些其它话题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快下车的时候我发现赵颖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没有留意,以为她只是这几天太累了。下了出租车,我拥着赵颖走进她们的小区,一路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开门的时候,赵颖一连几次都没能将钥匙插进锁孔中,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问道:“怎么了?太累了?”赵颖索性不再去开门,回过身来,冲我摇了摇头,说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又一时想不清楚。”我问道:“什么事情?”
“可是和那件事有关,”赵颖困惑地晃了晃头,说道:“不太清楚,有可能是,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有一个漏洞,但想不到究竟是在哪里。”赵颖又歪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道:“算了,不想了,一定会知道!”说到这里,赵颖握了握我的手,说道:“这几天你也是很累的,今晚就别回去了,我知道你一个人睡不着的。”我心头一阵狂喜,抱住赵颖的脸使劲亲了一下,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睡不着?”赵颖笑道:“你祖父以前告诉过我,说你胆子很小,从小怕鬼的!”我被揭穿了老底,脸立时红了,赵颖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三人每日下班后齐聚一处。大家先用了两天时间,将祖父近一百页手稿全部扫描到电脑中,之后又花去一周,才将所有资料从头至尾详细检查了一遍。我们把所有可能与神秘事件有关的细节整理出来,全部记录到电脑中留档。这两项工作做完,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时间。此后三人一起,将我的书房腾空,挂上白布,高阳借来投影仪,三人每晚泡在屋中,将祖父的记录通过投影仪一页一页打在墙上,翻来覆去反复查看分析。这段日子我们几乎不眠不休,周末更是如此,三人都是异常疲倦。如此耗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几乎一无所获。
如果勉强说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们确认了两件事情。第一,分析完祖父的全部记录,我们基本确认祖父记录中的翠儿,应该就是高阳的祖母——马老奶奶,我们后来也找老人求证,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这件事情的确认让我们着实兴奋了一阵,但遗憾的是,马老奶奶并没有提供给我们什么更有价值的资料。
至于第二件,我们在祖父记录中发现了一处疑点,那就是在祖母留下的《万匙秘笈》中,为什么会有关于“天地乾坤芯”的开启方法。不过这似乎与整个案情并无实质性关联,但事情本身还是引起了我们深思。
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高丽李氏匠人将制锁开锁绝技传授两位中国徒弟,即后来所讲的“南张北谭”。但由于资质原因,两位学生都未学到“天地乾坤芯”绝技。这一点,我们已经在与苏州张老的交谈,以及祖父的记录中两次得到证实。而且,从逻辑上我们推断出祖母一家应该就是北京谭氏锁匠传人。所以,祖母一家应该也没有学到“天地乾坤芯”启法。可令人奇怪的是,《万匙秘笈》中又确有“天地乾坤芯”启法。既然是这样,写下这本《万匙秘笈》的祖母先祖究竟从何处得来此项绝技,这一点让我们几人绞尽脑汁,但思索良久也未有定论。
我们又将这本《万匙秘笈》仔细翻看了一遍,确如祖父记录中所讲,秘笈中记叙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潦草,仿佛是时间紧迫,匆忙赶制而成。书中除开锁技巧介绍,没有任何其它文字说明,这位先祖的姓名、生卒年、事迹全不可考。
根据我们这段时间调查所得到的资料得知,北京谭家于明末神宗年间在北京开设锁行,清初康熙或雍正年间神秘失踪,数年后又在沈阳出现,可谓神秘。究竟当初因何原因在生意如日中天之际神秘失踪,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明。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与这本《万匙秘笈》有很大干系,但详情究竟如何,由于年代实在久远,可能将会永远是一个疑案了。
这一处疑点的发现对我们的工作可以说毫无助益,大伙儿探讨了两日也就作罢,继续分析祖父的其他记录。我们几乎不眠不休,又是十天以后,三人已是累得面黄肌瘦、面有菜色,但是依旧没有实质性突破,一种失望和恐惧的情绪逐渐袭上每人心头。从现在种种资料分析,我们越来越不得不承认,祖父最后所下的结论,无疑是最合理的!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我们决定先放下这件事情,至少暂时告一段落,休整一段再说。散伙儿那天,三人都是灰头土脸、疲惫之极。收拾好所有资料,又把投影仪装好,因为明天就要还给高阳在联想的朋友。临出门高阳苦笑了一下,对我们两人说道:“到现在为止,我依旧不愿相信这个答案是真的!”我叹了口气,道:“谁会希望?这些年虽也看了不少鬼片,听了不少鬼故事,但真正见到鬼,这种感觉实在是......”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勉强挤出了一个苦笑。
高阳也叹了口气,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该来的总之会来,有鬼也好,无鬼也好,我们的日子还要过,想开些吧兄弟,我们已经尽力了!”说完高阳拍了拍我的肩头,大伙儿都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赵颖喃喃说道:“除非有一种可能,就是祖父和我们的推论结果都是错误的!”说到这里赵颖又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道:“不可能,我们也就罢了,祖父怎么也会呢?”
高阳忽然问赵颖道:“在案件侦破中,是否有侦破不出的悬案,又或是破案结果是错误的案例?”赵颖笑了笑,道:“当然!按道理一把钥匙解一把锁,破案就象开锁一样,只要有锁,就一定能找到钥匙把它打开,但这只是理论。但实际上因为种种原因,那把钥匙不一定找得到。”高阳继续问道:“案子侦破不出或是侦破失误,原因会在哪里?”赵颖想了想,答道:“两种可能,一是推理方法从方向上是错误的,二是缺乏最重要的资料和线索!因为....”说到这里,赵颖突然一愣了,停顿了片刻,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肖伟送我回家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想到了,幸亏你提醒了我!”赵颖说到这儿,我也一下回忆起那天情景,急忙问赵颖道:“你想到的是什么?”
赵颖又凝神思索了一阵,似乎在理清脑中的思路,过了一会儿,赵颖抬起头,道:“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两点,首先,虽然祖父的资料很全,但他缺乏了一个最重要的资料,那就是现场的第一手资料。并且祖父和我们的所有推理,全部是基于一个假设之上的!”听到这里,我和高阳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齐声问道:“什么假设?”赵颖看了看我们两人,答道:“就是崔二胯子讲的全部都是真话!”
我和高阳心里陡地打了一个突,过了半晌儿,我才嚷道:“怎么可能?!你的意思难道崔二胯子说谎?”说到这里,我不禁使劲摇摇头,又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崔二胯子怎么会说谎?”赵颖道:“我不是说一定是崔二胯子说谎,但祖父和崔二胯子肝胆相照,有所谓关心则乱,所以祖父的理解或许会有偏差。而且崔二胯子在转述的时候,事实很可能有所扭曲,这一点在心理学上是有解释的!人叙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试图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描述。这一点,每人都是如此!”
高阳忽然道:“你指的是《罗生门》?”赵颖看了看高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心里也是一怔,《罗生门》我看过,那是一部日本电影,讲述的是一件凶杀案的侦破,四个嫌疑人的供词每人都是在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叙述,因而一件并不复杂的案件变得扑朔迷离。想到这里,我问赵颖道:“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赵颖摇摇头,道:“这一点我也一时想不清楚,要给我一段时间。”
高阳又问道:“那么你所说的第二点是什么?”赵颖道:“第二点是由第一点得来,因为上面的原因,祖父一定会认为自己掌握的资料已经很全,事实上崔二胯子和军师确实已是知无不言、言而不尽,也正因如此,才有可能使祖父没有察觉到他缺乏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很可能是崔二胯子和军师所没有讲的,没有讲到会有两种原因,一是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重要,与案情无关,因而没有必要讲;第二个就是潜意识的逃避。所以,如果缺乏了这条最重要的线索,祖父在侦破方向上发生错误,就绝对有可能!”
赵颖这番话在逻辑上分析得极为严谨,但是听起来却非常绕脑子,我和高阳转了半天才完全明白。其实赵颖的意思很简单,因为人会有倾向性,所以崔二胯子和军师有可能在叙述时隐瞒了一项事实,原因或许是这件事实对自己不利,当然,另外一种可能是这项事实从表面上看和案情无关。但无论怎样,这件事实很可能就是破案的最重要的线索,但由于祖父和崔二胯子的关系,关心则乱,他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破案的方向才会发生根本性的错误。
想明白了这些道理,我和高阳不禁又兴奋起来,我们似乎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点灯火,虽然还不足以照亮前面的路程,但至少在信心上又燃起了许多希望。我兴奋地问赵颖道:“下一步怎么办?”赵颖笑了笑,道:“现在大家都太累了,我们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况且,我们需要好好静一静,把脑子里的一切惯性思维全部清零,一切从头开始!”我和高阳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
说是休息,实际上也不过不再一起每天憋在屋里看幻灯而已。白天工作依旧忙碌,赵颖最近接手了一个案件,虽不是什么大案,但每天也要工作到晚上七八点钟,而高阳在我去朝鲜这段时间,开始跟踪一件离奇的遗产纠纷案,我回来后也加入到他的工作中,两人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往往是两三天的时间,我和赵颖才能抽出一晚一起吃顿晚饭,然后或是看看电影,或者出去逛逛。这段时间我们在一起说的话明显少了,倒不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经历了这样一件可能许多人一生也不会经历的事情后,许多问题都值得我们思索。
虽然不再继续讨论祖父留下的谜题,但每个人都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这件事情。闲下来的时候,我头脑中会反复重放着祖父记录中的故事,而赵颖最后那一番话,也不断一次又一次在头脑中出现。赵颖最后所讲的归结起来只有一点:就是祖父所得到的资料,很可能是片面、甚至是缺乏的,缺乏有助于破案的最关键的一点线索。
关于这一点,我和赵颖做过一次讨论,得到的结论是:无论如何优秀的刑侦人员,案件侦破的最大两点障碍就是:第一,资料缺乏;第二,主观上的误区。其中第一点对于任何一个刑侦人员,只要工作够努力,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克服起来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情;但第二点说来简单,但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所以在某些时候,就因为这一点,突破不了主观上的误区,即使最优秀的刑侦人员也会有无法侦破出来,或者是侦破失误的案件。
但主观上的误区不会每人都一样,因而在案件侦破中常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就是最优秀的刑侦人员也无法侦破的案件,很可能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下解决,一战成名。这就是所谓误区和视点转换的问题。在这整个案件侦破之中,祖父两点障碍全有,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祖父穷其一生希望找到的答案,是完全错误的!有了这条结论,我们一直以来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们都同意一件事情,那就是祖父的侦破思路以及侦破方法,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此反复思考了十几天时间,虽然方向上有了重大突破,但案情的侦破并没有实质性进展,答案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想破脑袋也还是无法想明白。因为祖父所缺乏的资料,很可能只有在当时的现场才可以找到,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找到当时案发地点,也一定无济于事。况且当年祖父也只能在崔二胯子和军师的转述中才能找到和破案有关的蛛丝马迹,所以这一点上我们很难有什么重大突破。至于第二点,祖父在这件事情上的主观性问题,我倒是想到了一点突破,因为实际上我们三人对这件事的了解也全部是从祖父记录中得到,所以难免在前些天的思考与讨论中受到祖父记录中倾向性的诱导,所以思索不够全面。既然有这种可能,我们下一步所要做的就是,在此后所有推理过程中,我们甚至要完全推翻祖父记录中一切确定性的分析和结论,所有的一切从头开始。
经过十来天休整,三人又聚在一处。大伙儿先把这些天各自的想法做了沟通,我们达成了两点共识:第一,既然祖父的资料很可能是缺乏的,我们就要尽可能扩大资料搜集范围,不能仅仅在祖父记录中寻找线索。目前我们掌握的全部资料,只有祖父的记录和日记,除此之外,我们需要更为详细的关于祖父、崔二胯子兄弟以及十二金刚、军师,甚至是整个崔二胯子队伍的资料。因为致使祖父以及我们三人长时间迷失其中的那个最重要线索,很可能就在这些扩大搜寻范围后的材料之中。而第二点共识,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个人所犯的错误很可能会重复。如果这件事情确实是祖父的侦破失误,那么祖父在这个案件中所失误的地方,很可能也会出现在其他案件的侦破过程中。
讨论到这里,我们三人做了分工,首先由赵颖通过公安部关系,尽可能搜集更多祖父侦破过的案件细节,尤其是那些祖父当时侦破失误,或者是长时间未能侦破,最后才找到答案的案件。这样的案例有助于我们了解祖父的侦破手段和侦破思路,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祖父在侦破过程中的习惯性漏洞,因为这种不知不觉的习惯,很可能会扩大到这件案件之中。如果我们能够侥幸找到这一点,很可能极大程度帮助我们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另外,赵颖可以通过公安部的资料系统,查询到崔二胯子以及他当时部队的资料。而我和高阳则继续寻找有可能和崔二胯子以及他们当时山上兄弟有过来往的人,搞到第一手资料。这些资料很可能对于弄清这件事情的真相,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好在已是互联网时代,资料的查询事半功倍,没几天时间,我们就把大量资料拿到手里,这其中包括崔二胯子兄弟的详细生平,十二金刚以及军师的姓名、籍贯以及部分人员的资料,而赵颖这边也找到了大量祖父失误过的案例资料。
剩下的就是亲自走访和当事人有过联系的老人。而这一项工作应该是最耗费时间的。我和高阳先把目标放在了北京,根据上次拜访过的抗联老战士介绍,我们又走访了目前尚在人世的所有见过崔二胯子兄弟的人,一共是三个,我们花了两个星期时间才约到三位老人,又用了一周的时间分别走访了这三位老人,拿到非常宝贵的资料,但是从表面上来看,这些资料和这件事情并没有很大的干系。
走访完最后一位老人的当晚,我们又一次聚集到我的小屋之中。我们把这些日子以来的资料核对了一遍,进行了简单的沟通,然后开始详细分析,归整所有的资料。接下来的一周之中,我们把所有的相关资料整理、分类,又进行了非常认真细致的分析。
但结果非常令人失望,依旧没有重大的突破。我和高阳都是异常沮丧,赵颖看到了我们的表情,安慰道:“没有关系,现在只是整理资料阶段,没有结果未必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还有一项很重要工作没有进行!”
“分析祖父的案例?”高阳接口道。“不错!”赵颖点点头,然后看看表,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这样,我们休息一天,后天晚上,我带来祖父的案件侦破资料,我们再一起来分析。”我和高阳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抬腕看了看表,已过了十一点钟,高阳起身告辞,由于顺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车,先送高阳回家,然后我再把赵颖送回家里。把高阳放下之后,我和赵颖坐在出租车里,久久没有说话。已是初冬季节,街上异常清冷,出租车走在空旷的二环路上,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幽暗的灯光。
从祖父去世留下这个谜题,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半年时间,但到今天为止,我们依旧没有将这个谜题解开。祖父的谜题一共两个,当然,也可以说是一个,那就是“诅咒”和“天眼”。如果真如祖父最后断定,整个事件是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来操控,那就只有一个谜题,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根本没有什么谜题,因为谜底已经被祖父揭开。而剩下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亲眼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长着“天眼”的“天人”,无论他是“神仙”也好,“妖怪”也好,我想,这也应该是祖父的遗愿。不过要想完成这件事情,我们就一定要再进古墓。然而祖父在留下的信件中明确告诉我,再进古墓,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关于这一点,我至今犹豫不决。
但如果整件事情并非如上所想,“诅咒”破解之后,我们马上将要面对的“谜题”,就是崔二胯子所讲的皇太极头上的“天眼”。我马上想到:第一道谜题已经几乎耗尽了我们的精力,那么这第二道,我们究竟是否还有这么大的力量,并且还有这么大的能力和运气来破解?
出租车打票机的声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车已经停在赵颖家小区门口,我付了车费,和赵颖一起走进小区。时间已经很晚,路上没有几个人,我和赵颖相拥走在小区的路上。送赵颖上了楼,她打开房门,回身抱了抱我,嘱咐我要回去好好休息,我点了点头。赵颖关上房门一刹那,我突然问她:“我们真能找到所谓的‘真相’么?”
“什么?”赵颖一愣,回身问道。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赵颖听罢,犹豫都没有犹豫,坚定地说道:“一定能!”看到赵颖如此坚决,我问道:“为什么?”赵颖道:“因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向她挥了挥手转身下了楼。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我裹紧外衣,突然想到一句话:“人力有时而穷!”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18 编辑 ]
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8 22:13
《天眼》第一卷 第三部《督师祠堂》第二章 初现谜底
第二章 初现谜底
第三天晚上,我们又聚在一处,开始分析祖父一生的“失误”案件。所谓失误,并不一定是完全的错误,而是在办案过程之中颇费周折,绕了许多弯路的案件。这次赵颖带来的资料,总计才有十几个案件,也是赵颖费尽心力才找到的。据赵颖所讲,祖父一生经手的案件,绝大多数均是一接手便即找到重要线索,然后势如破竹,迅速破案,像这样绕过圈子的案件,实在不多。看来祖父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侦缉高手。
这十几个案件,资料并不是很多,我们仅仅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看完了。案件往往是这样,破案人员感觉扑朔迷离,而一旦破案讲出前因后果,听者觉得也不过如此。看罢卷宗,我们在一起分析了前后一个多小时时间,大家达到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根据祖父一生的刑侦经验,祖父在这件事上开始的分析和方向,应该是没有错误,换句话说,整个神秘事件,应该绝对不是鬼神的力量在起作用。但毛病到底出在哪里,我们一时还无法找到。
我们又把卷宗看了一遍,试图再一次寻找祖父破案时常会出现的惯性思维方面的习惯错误,这又花去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再一次看罢案件资料,高阳合上手中卷宗,说道:“这十几个案子,开始都是扑朔迷离,毫无章法可循,而且最初能够找到的章法,也往往是只能起到向错误方向诱导的作用,比如说东北导弹基地资料失窃这个案子,有谁会想到被窃资料是被用作上厕所的手纸?”
高阳说的是发生在六十年代初我东北某导弹基地的一个导弹资料被窃要案。当时位于东北某山区的我国秘密导弹研究基地一间办公室神秘被窃,丢失物品中最为重要的是一份导弹弹道计算资料,写在一本记事本中被撕走。此案立即惊动中央,被定性为严重军事机密泄露事件,怀疑对象直指苏联间谍,周总理甚至亲自下达指示,立即封锁全部边境出入口,限时七天破案。但经过了三天严密侦察后,案情一无进展,甚至毫无头绪可言。不得已,第四天经过公安部最高领导特批,专案组用专机把祖父从南方农村牛棚接回(当时祖父正在下放农村),协助侦破此案。
祖父不愧为中国首屈一指的刑侦专家,到达现场后仅仅用了一个昼夜就将案情侦破。答案说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办案人员全部楞在当场,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做案的是研究所附近村里一个少年,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少年因为吃不饱肚子,翻墙到研究所想偷点值钱东西变卖。他偷走了一些闹钟之类的小玩意儿,临走时由于内急,随手从桌上一个笔记本中撕去几页纸用来方便。当天下午,小偷被抓获,几页资料也在附近树林找到。结案的时候,祖父对办案人员讲述了整个刑侦过程:
头一天时间,经过了仔细勘察现场,祖父也没有找到任何头绪,当天晚上,排除了一切干扰因素,甚至包括苏联间谍这样先入为主的概念以后,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记事本中导弹计算资料一共沸沸扬扬写了几十页纸,但被盗走部分,仅是其中五页,而且不是头也不是尾,甚至不是最重要部分?祖父苦思一夜不得其解,清晨起身上厕所时候突然开朗、茅塞顿开,案子因此而告破!
听了高阳的分析,赵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倒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情节。”高阳问道:“什么情节?”。赵颖道:“小时候看电影《李四光》,中间有一处情节:李四光带领地质队寻找中国石油矿藏,费尽数年一无所获,周总理接见他的时候,讲了一番话,李四光大受启发,回去之后不久,就找到了中国第一处油田。”
“总理当时说的是什么?”我不禁好奇地问道问道。赵颖道:“总理虽不懂地质科学,但他是一个哲学家,所以当时总理运用哲学原理开导李四光,他说道:‘你有没有看过拧毛巾?’李四光听了总理这句问话一愣,点点头。总理又道:‘拧毛巾的时候,往往在最费力拧的地方,并不出水!’。”
我们听完了这番话,也是一怔,愣了半晌儿,我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赵颖使劲点了点头,道:“不错,费尽心力探寻的地方,很可能不在事物的本质上。”我用手搔搔头,迷惑道:“可是这和这件案件有什么关系?”赵颖道:“有很大的关系,放在这件事情上,就是最应该受到怀疑的人,很可能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怀疑的人!”
赵颖这句话让我更加困惑,问道:“你指的是谁?”赵颖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的说道:“你想一想,整个神秘事件中,我们三人,还有祖父,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的人是谁?”我搔了搔脑袋,答道:“很多!比如山上的其他兄弟,崔二胯子、崔大胯子,哦,对了,还有崔大胯子的儿子崔振阳,甚至是祖父自己,总不会是翠儿祖孙两人吧?!”
赵颖笑了笑,对我说道:“你想得太多了,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在破案的时候,所指的最不应该受怀疑的人一定是和案件有关联的人,你再想想,符合这个条件的人是谁?”我迷惑道:“那就只有崔二胯子兄弟,还有崔大胯子的儿子,他也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赵颖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最后还活着的人里,和诅咒有关的就只有三个人,那就是军师、崔二胯子和崔振阳,如果凶手不在他们三人之中,为什么会只剩他们三人还活着,如果凶手就在他们之中,为什么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难道凶手就在崔二胯子和崔振阳之间?”高阳突然惊叫道,愣了一会儿,马上拼命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赵颖也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情的原因一定是在常理之外,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原因。”赵颖最后一句话听得我和高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心里隐隐浮起一股凉意,愣了片刻,我才问道:“你这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也说不上什么道理,我只感觉,以祖父这么强的刑侦能力,按理说没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你们可能还不了解,在这个行业里,肖剑南这三字几乎就是万能的代名词,他一生从未有过侦破不出的案件。对于破案来讲,有一个结果就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原因,因为罪犯作案一定有动机,即是再厉害、拥有反侦察方面的经验的罪犯,都会有蛛丝马迹,所以一定有作案的动机可以查到,除非他作案根本没有原因,也就是根本没有犯罪动机的作案,也就无据可查!”
“你说什么?!”听了赵颖最后一句话,我突然大吼一声,两人被我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赵颖疑惑地看了看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次听完这句话,我心里陡地一震,一下想到了一个我们从来没有注意到过,甚至是从来没有想过的细节。瞬时间,我口唇发干、呼吸急促、脸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流淌下来。我并不敢确认我所想到的是否是整个事件的结果,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结果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赵颖两人也看到了我表情的变化,忙问我到底怎么了,问了好几句,我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没有什么!”我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他们我心中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匪所思议,在没有足够充足的证据证明它以前,我不能讲,什么也不能讲!
又是几乎一宿未眠,第二天一早,我向公司请了假,直接去拜访一个老同学高豪。高豪和我以及开影楼的老三都是同学,自幼受他父亲影响,酷爱医学,中学毕业以后考入协和系科大学,主攻神经外科,在心理学上也颇有造诣。
早上我给他打了电话,正好他这天没有上午的门诊,巡视完病房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十点整我来到了他工作的医院——积水潭医院。医院就在后海旁边,周围风景秀丽。我们从医院出来,在湖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问我这么急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望着远处的湖水,心里七上八下,思索着如何向他开口,过了一会儿,我才缓缓问高豪道:“你能告诉我,做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情?”高豪一愣,过了半晌儿才答道:“这个问题比较复杂,简单说吧,因为人一般都是白天工作晚上睡觉。工作时大脑皮层大部分处于兴奋状态,而睡眠时大脑皮层则会因为疲劳而进入抑制状态。所以在熟睡状态下,外界轻微刺激和很小的声音如走动、说话等,都不能传入大脑,无法引起人的反应。但在刚要入睡还没有完全睡熟,或刚要醒来还没有完全醒来的时候,大脑皮层只处于局部抑制状态,另一部分大脑皮层仍保持着兴奋状态,周围环境和身体内部的刺激还是能传到大脑,因此就会做起梦来。”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的身体内部刺激指的是什么?” 高豪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的产生大多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思想、回忆和想象刺激人的大脑皮层某些部分并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就是内部刺激。当大脑皮层这些部分在人的睡眠中还保持着兴奋状态时,日常生活中留下的痕迹就活跃起来,引起了梦。”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做梦有没有可能会做一些和我们平时思考方向完全相反的梦境?比如一个平时极其善良的人会梦到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恶人?”高豪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完全有可能,人在半睡眠状态时,那部分还处在兴奋状态的大脑,活跃程度要远远在我们平时所能达到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以上,因为这时候一切精神约束都将不起作用。”
“精神约束?”我问道。高豪笑了笑,道:“在很大程度上,精神约束指的是社会规范和社会道德,举个例子吧,比如说很多人会在梦里梦到乱伦。”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只听高豪继续说道:“因此,没有了诸多约束,人在这时候所做的梦往往会非常具有创造性,有的科学家所发现的定理,就是在梦中完成的。除此以外,我们在睡眠时不仅会做梦,有时还会说梦话,这同样是睡着的人大脑皮层中主管言语的部分没有完全抑制的表现。当大脑皮层的兴奋力量比较强烈时,人不仅会在睡着时乱说话,还会手舞足蹈的乱动作、磨牙等,有的人甚至还会起床走起路来,也就是我们常讲的梦游。”
终于听到高豪讲到“梦游”这两个字,我浑身一颤,高豪并没有察觉,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人们在睡梦时走动其实不十分常见,但梦游这一特别行为其实并无神秘之处。睡眠可以使我们疲劳的身体器官和细胞得到休息和恢复,尽管到现在为止医学界还无法确切解释人为什么睡觉和如何睡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人的大脑之中有一个所谓的‘睡眠中心’,用来调控身体的睡和醒。睡眠中心启动时有两项工作,第一,部分阻断大脑,因而我们在睡眠的时候不再想干什么,也不再有知觉,所以我们把它称之为‘大脑睡眠’。第二点,睡眠中心会阻断脑干中的一些神经,使我们的内脏和四肢都进入休眠,我们把它称之为‘躯体睡眠’。一般来说,这两种反应,或者两种睡眠是相互联系的。但是在一定的条件下,它们可能是分离的。大脑在休眠而身体却醒着。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在神经系统反应异常的人身上。所以有人会在大脑休眠的情况下起床走动。大脑睡眠和躯体睡眠相分离,使这些人成为梦游者。”
听到这里,我突然打断高豪,问道:“你说的神经系统反常指的是什么样的人? 高豪笑了笑,道:“有两种人,第一类是神经系统有病症的人,比如对于年轻人来讲,脑部感染、外伤,或患有癫痫、癔症时,可能会发生梦游现象;而成年人发生梦游,多与患精神分裂症、神经官能症有关。第二类人则是一些神经系统过于健康和发达的人,比如说练习瑜伽和气功的高手。他们的神经冲动在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超越大脑的指挥。”
听到这里,我插嘴问道:“你说的第二类人,有没有可能是武林高手,也就是练武功的人?”高豪道:“完全有可能,因为在练习武功的时候,首先是要锻炼全身肌肉的力量和灵敏度,还有快速反应能力,然而肌肉所能达到的力量和速度极限是极大的,人体的很多机能由于神经传导不够灵敏,所以很多潜能无法发挥出来,比如说在火灾和遇到重大事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负起千斤,并不是平时他没有这样的力量,而是平时的神经传导无法把肌肉的全部的潜能发挥出来,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够得以释放。举个例子,两个同样是浑身没有赘肉的人,一个臂围是三十公分,而另一个是四十公分,单从肌肉力度的极限来说,应该是三的平方比上四的平方,也就是九比十六,但事实上很可能三十公分的人会比另外一个人的力量大,这也就是所谓神经的传递效率高低的问题,练习武功的人,越到高手的境界,练习的越是神经的传导效率,这也就是我们常听说到的‘意念’,或者是‘内功’。”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人在梦游的时候,究竟会做什么样的事情?”高豪答道:“很多,比如穿衣走路说话,甚至可能是更复杂的事情。但梦游不同于做梦,做梦的时候,醒来以后很多人会记得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但梦游的人在醒后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梦游时候究竟做过什么。欧洲曾经发生过一件梦游的事情,非常传奇,但是真事。法国有一位梦游症患者,梦游竟长达二十年之久。他在六十年代一天晚上,熟睡之后突然爬起来,离开妻子和五岁的女儿,来到了英国伦敦。他在那里找到了工作,又娶了一个妻子,并生了一个儿子。二十多年后一个晚上,他返回法国,拿钥匙进了自己原来的家中,又睡在了分别二十多年的妻子旁边。第二天早晨阿里奥一觉醒来,他的法国妻子看到了白发苍苍、失踪二十多年的丈夫,悲喜交集地问道:‘亲爱的,你逃到哪里去了?二十多年音讯全无。’可他却伸了伸懒腰,若无其事地说:‘别开玩笑!昨天晚上我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高豪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而我却没有笑得出来,心里越来越冷,又是沉默了良久,我突然问高豪道:“有没有可能会梦游杀人?”高豪一愣,答道:“当然有可能!说来也巧,我前一段刚刚接手了一个梦游杀人的案件调查工作,并亲自参与了对梦游者的‘意识障碍测试’。就在去年年中,到杭州西湖旅游的一个姓童的河南人,用刀在杭州福来旅馆把旅馆老板砍翻在地,警察事后调查他与旅馆老板素不相识,也没有任何的仇恨和嫌隙,而且据当时在场目击者讲,这个河南人砍人之时,目光呆滞,对周围事物置若罔闻,才想到会不会是在梦游,于是找到了我们,经过测试后才发现,他当时确实处在梦游状态。”
听到高豪这番话,我心跳加速,我知道,我所要找的答案就快出现了,但是同时,一股极大的惋惜和痛苦之情涌向心头,想了一会儿,我问高豪道:“有没有可能连续梦中杀人?”高豪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如果有这几个前提条件确认的话,完全有可能。”
我问道:“什么条件?”高豪答道:“第一,当然是梦游者每次梦游杀人都没有被人发现,第二,他杀每个人的目的都是完全一样!”听了这话,点点头,喃喃地道:“梦游杀人也会有目的!”高豪以为我在问他,答道:“不错!在某些案例上讲,是绝对有的,比如极度的憎恶,以及极度恐惧感导致的自我保护驱使!”听到这里,我心头一震,不错!这就是我要找的答案了!我缓了缓神儿,用手使劲地揉了揉眩晕得发痛的太阳穴。高豪也看到了我脸色的变化,忙向我询问,我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工作太紧张了。”
告别高豪,我一个人回到家里,中午饭也没有吃。整整一个下午,我关掉手机、拔掉家里电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我现在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整个神秘事件,到现在为止之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找到答案,并非因为我是绝顶侦缉高手。先不谈祖父,即便赵颖,自接手这件事情,她在侦破上进行的种种安排、分析以及推理,虽暂时还达不到祖父的境界,但至少是我所不能望其项背,可以说,如果没有赵颖的帮助,我们根本不可能进展到这里。当然,赵颖的能力与祖父最后几年的言传身教有很大的关系。至于祖父,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但一直到今天,之所以只有我找到答案,我想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掌握的资料比赵颖和祖父多一点点,虽然这一点仅是无意闲聊得来,而且我也一直没当一回事,但正是这看来平平无奇的一点,却是对侦破整个事情最关键的一点。赵颖曾说过,刑侦工作走弯路,只会有两点原因,第一,主观上的误区,这一点错误,我们所有的人都犯了,而且可能所有遇到同样事情的人,很可能都会犯同样错误。而第二点,就是缺乏最关键的破案资料。实际上,对于祖父和赵颖来说,他们确实一直没有机会掌握这一点最关键的线索,但对我和高阳,这一点线索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可是因为我们都不是刑侦人员,所以才一直忽略了这一点,而这一点资料,正是对侦破整个案件,甚至是避免走入误区的最最至关重要的线索。我想如果是赵颖,又或者是当年的祖父拥有这一点资料,虽然案件可能不一定会势如破竹的一蹴而就破解,但至少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扑朔迷离。赵颖说过,往往刑侦专家穷其一生不能破解的谜题,很可能被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随手解开,现在我终于深深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了。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与惋惜,我为祖父的一生感到惋惜;我为崔二胯子兄弟、十二金刚和军师感到惋惜;我为当年与崔二胯子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一千多名弟兄感到惋惜;我也为当时全东北几千万、甚至全中国的几万万同胞感到惋惜。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点原因;如果不是当年崔二胯子等人陷入一种极大的恐惧之中,队伍在鬼子清剿之时就决不会如此军心涣散,一定能够很早就洞悉鬼子阴谋,也就不至全军覆没。而崔二胯子的队伍,是当年全东北、乃至全中国几万万同胞心中的希望,这面大旗一旦倒下,可以想象当时有骨血的中国人心中会是多么悲哀。而且,祖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始终耿耿于怀、抑郁终生了。
而整件事的起因,到现在我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才能清楚地表达,应该缘于崔二胯子作为一个正常人,心里最基本的恐惧和自我保护意识,当然,这是很多人的一种最起码本能,但是阴错阳差,铸成大错!
崔二胯子是一个绝对的英雄,是一个铮铮铁骨、满腔豪情的英雄,这种英雄在我们今日科技昌明、充斥金钱肉欲的时代可以说完全绝迹。但是,英雄毕竟也是人;英雄也有七情六欲;英雄也有喜怒哀乐;当然,英雄也会有恐惧、悲哀。崔二胯子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一种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铸成大错!在崔二胯子的年代,科技和教育都远没有现在发达。由于教育水平的原因,绝大多数人们都有或多或少的迷信思想,信神、信鬼、信命运。尤其如崔二胯子这般,每日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迷信色彩就更为深厚,甚至浸入骨髓。我想,崔二胯子并不怕死,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汉,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恐惧,相反,或许他所恐惧的事情和恐惧程度,要更比我们为多。
崔二胯子与一干兄弟决定盗墓之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为他们迷信,因为他们相信报应,所以在那个年代做出为抗日筹款而去盗墓的决定,在心理上要比我们如今做出同样的决定要难得多,甚至可以说要伟大得多。但是,他们并不怕死,不过,不怕死并不代表没有恐惧。当然,军师会稍好一些,但我想也不会好很多,这一点,连当年祖父都不能例外,从他留下的记录中他的心理变化就可以看出来,因为人是社会动物,不能完全避免时代的因素。
盗墓之始,一切顺利,但自从发现古墓“诅咒”,大伙的心理开始发生微妙变化。我们可以想象当时场景,在地下十几米深、暗无天日,又绝对充满阴气的古墓之中,突然看到这样一句殷红的咒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况且,又是在那样一个时代?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当年崔二胯子与军师乍看到这句咒语之时,心中一定是极度震惊。
英雄之异于常人处,不在于一定没有恐惧心理,而在于他们可以比常人更能抑制恐惧,不会手足无措而已。军师经历过其二叔在埃及古墓中遭遇法老诅咒、横死家中的恐怖,自然会心有余悸,然而军师毕竟是读书之人,在很大程度上更会相信科学,所以猜想当时军师的恐怖之情应该会比崔二胯子要好。
从祖父记录看,崔二胯子应该读书不多,又是自幼习武,很早就混迹于绿林之中。东北地处偏僻,以当时情形来见,关外人教化未深,自然崇尚鬼神之说。所以我猜想以当时的种种情况,崔二胯子心头之恐惧,实在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在某种程度上,崔二胯子能够强定心情,不至于大喊一声“妈呀!”之后没头就跑,继续镇定指挥,实在有其过人之处。然而现实生活毕竟不同于小说电影,真正现实中的英雄其实都是常人,只不过其闪光点被人包装过而已。
不过,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人是绝对不能够过分压抑自己某方面情绪,因为过度压抑后,一旦在某种情形下突然全部爆发出来,其后果不可收拾。崔二胯子当时强自压抑心头恐惧,继续镇定指挥,之后又突然见到皇太极额头之上“天眼”,心头骇异一定不是我躺在这里就可以想象到的。见到“天眼”之前,由于军师的劝说,再加上“诅咒”之言确实并无凭据,很可能崔二胯子对“诅咒”之说还是将信将疑,但见到“天眼”之后,恐怕对先前在棺盖之上的“咒语”骤然间信了八成。因为自古以来长有“天眼”,除了神仙,便是妖怪,从未有任何记载和传说记述过凡人会长有“天眼”。
之后世事难料、阴错阳差,先是老八在肖剑南追捕中丧生,其后刘二子被自己亲手点死,崔二胯子一定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古墓诅咒开始“应验”!其实这里我们可以想象,老八以及刘二子之死,绝非和诅咒沾边。其时他们在奉天城外大张旗鼓盗墓已有三月,虽然自以为天衣无缝,但我想骗骗一般人耳目尚可,若非我祖父当年无心为伪满政府卖命,再加上那几个月正是全力追捕杀害我祖母的凶手祁老三之时,祖父可能很早就识破了他们的企图。
但崔二胯子毕竟是一位铮铮铁骨的英雄豪杰,其时虽有恐惧,但依旧能够泰然自若,一切如常,甚至在很大程度之上也很希望一切事情只是机缘巧合,但愿一切并不如自己所想。再加上其后崔二胯子被捕,不久和祖父一起逃狱,其间经历九死一生,应该也是未能对此事多做思考。
顺利逃离奉天后,崔二胯子回到山寨,心头也是一定暗自庆幸。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没料想刚刚回到山上,就听到另外两名兄弟死讯。先是十一弟归途中突然精神错乱,回山后跌落山崖摔死,然后是老七深夜巡逻,遭暴雷击死。这两件事故即使现在分析,也觉稍嫌凑,何况当时的环境。
不过细细琢磨,倒也未必不可解释。皇陵之中几百年未见天日,其中腐败之气很可能会对大脑有极大伤害;此外,众位兄弟在地下挖掘三月之久,虽有换气装置,但长时间如此,大脑就会缺氧,身体脆弱之人恐怕就会留下后遗症;再加上皇陵地处荒郊,蚊疟滋生,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导致十一弟精神失常、神经错乱的原因。再推测老七之死,众人回山之时,正是农历七月北方雨季,夜里往往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况且巡逻地点又在高山之上,所以被暴雷击中也非全然没有可能。虽然这几件事情相继发生前后不足一月,确是有些过分巧合,但细想也并无十分不可解之处。
崔二胯子未见得会如此设想,刚一回山,骤然间听到老七与十一弟暴死,他心头之恐惧,一定马上将“诅咒”之说信了十成!虽然是铁骨英雄,但可以想象,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崔二胯子未免没有恐惧,没有求生之心。甚至在潜意识里,他这种求生之心很可能是极为强烈,因为他更希望留下有用之躯,去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崔二胯子在这种极度恐惧中,一定思索过两件事情,第一,既然已经触犯了诅咒,咒语的应验就应该是无法避免的,也就是没有人力可以挽回这件事情。既然无法挽回,那么对他来讲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死。崔二胯子是英雄,但是英雄也不一定不怕死,尤其是那种并非死得其所的死,他会觉得这样死去实在太窝囊,他宁可轰轰烈烈地去死。所以,他不甘心。因为不甘心,因而他一定曾经思考过第二件事情,那就是如何能够在这场“诅咒”之中侥幸逃生?
记得几年前观看美国大片《木乃伊归来》,有这样一处情节。既然施咒者已经对自己施下咒语,那么只要成为施咒者的仆人,咒语在自己身上就会自动解除。换句话说,从逻辑上讲,触犯了“咒语”,唯一能够逃生的方法就是想尽办法,帮助施咒者尽可能使“咒语”顺利应验,因为协助了诅咒应验,就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施咒者仆人,于是就很可能侥幸逃出生天。而换到崔二胯子遇到的这件事情,也就是帮助施咒语者杀掉自己的兄弟,让咒语尽早应验!
这个念头一定是荒唐的,崔二胯子如果当时头脑中冒出过这样的想法,他也一定是一笑置之,暗笑自己的念头荒唐:“俺怎么会亲手去杀自己的兄弟?”清醒时的崔二胯子一定会这样想,并且也一定会这样做。然而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崔二胯子一直有梦游的习惯,梦游时的崔二胯子,就已经不是他本人了,那时候他所有的,只是本能!
想到这里,我又给高豪挂了一个电话,将我刚才的想法向他表示询问,当然,我并没有提到这件事的具体情况。高豪在电话中思考了一阵后告诉我:梦游不同于做梦,一般人在做梦时很容易被唤醒,即使睡得再死的人,也绝对可以唤醒。而梦游不同,除非梦游者自己醒来,否则绝对不可能唤醒他,即使是泼冷水、打耳光。
因此,在这样一种绝对深层次的睡眠中,梦游者也都是绝对以自我为中心,也就是属于偏执狂一类。在这种时候,人在日常思维中的全部潜意识、弱点就将毫无禁忌爆发出来,也就是换句话说,梦游者在梦游时所做的事情,往往就是在他潜意识里面要做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在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做的。
高豪在电话中举了一个例子,就是上午提到的杭州梦游杀人案。在对病人做心理暗示分析之时他曾经问过病人,第一次见到饭店老板时有什么感觉,病人思索之后回答道:“我感觉很讨厌他!”高豪问道为什么,病人思索良久也没有找到答案,只是说是一种直觉。几天之后,病人突然恍然大悟,告诉高豪,讨厌的原因是这个饭店老板长得很像他以前一个同学,而这个同学,曾经用极其卑鄙的手段抢走了他初恋女友,对于这件事,他很长时间耿耿于怀,曾经发誓要杀掉他。不过到发生西湖梦游杀人案之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连他自己都已经淡忘了,若不是高豪提醒,他也不会想起。高豪讲述了第二个例子,就是法国那桩梦游二十年的病例,梦游者在出走以前,曾经动过厌倦婚姻、甚至离家出走的念头。最后高豪又一次强调道:“梦游者在梦游之时,很可能会做的,就是长久以来埋藏在潜意识里,而清醒之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和高豪聊到这里,我知道我已经完全找到了我要找寻的答案。说实话,我一直并不希望这些山上的兄弟是崔二胯子杀的,我但愿是自己的判断错误,但现在我也非常地清楚,这个答案,已经是铁定的事实。有两件崔二胯子很可能思索过的事情,这两件事,构成了他梦游杀人的重要基础:第一,就是诅咒应验无法避免,一定会发生;而第二,就是只有协助咒语的应验,自己才有可能侥幸逃生。
如果是因为第一点,崔二胯子梦游时偏执的念头会认为,既然一定会发生,既然所有的兄弟一定会死,那么死在咒语之上还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死在自己的手里兄弟们的痛苦还会少一些。如果是第二点,我想就不必要解释了。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19 编辑 ]
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8 22:14
《天眼》第一卷 第三部《督师祠堂》第三章 头骨之谜
傍晚时分,赵颖和高阳急急火火敲开房门,这时我才想起,整整一个下午,我坐在屋中思索这件事情,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拔掉,他们足足找了我几个小时。赵颖一进房间就看到我脸色不对,忙问我询问。我沉默了好久,才苦笑了一下,答道:“都不用再查了,我已经找到答案!”赵颖和高阳一愣,又将询问的目光注视在我脸上。我沉默了片刻,将整个下午我思考的事情和结果讲给了他们。叙述完毕,天已经全黑,我们没有开灯,三人坐在黑暗之中,久久没有说话,所有人都陷在一种极度的震惊与惋惜之中。
让我们感到震惊的,是所有兄弟竟是死在崔二胯子手中,而让我们感到惋惜的,是这一切并不是崔二胯子本意。唏嘘良久,三人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开始从最初的震惊中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回思这一个多月来我们费尽心机,苦寻答案,又想起祖父穷其一生,也未能将此事破解,直到临终还耿耿于怀,我们三人都是感慨万千。
赵颖在黑暗中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以前所走的弯路,全是因为没有这个线索——崔二胯子长期有梦游习惯,祖父和我是不知道,而你们两人是没有注意到,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高阳也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们四人,懂得刑侦的是祖父和你,但你们没有机会得到这点资料,而我和肖伟虽不经意间拿到这一点资料,但却都没有留意。”说到这里,高阳又叹了口气,续道:“没想到整件事竟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可思议!”赵颖点了点头,接道:“怪不得这件事破解起来如此艰难,我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最初思路就已经发生了根本性错误?”高阳点点头,道:“不错,就如你所讲,没有作案动机的案件,其实是最难侦破的案件!”
赵颖道:“确是如此,北京八十年代初发生的针刺案就是这种类型,足足用了八年时间才侦破。”赵颖说的案件我还有印象,大约我上中学时候,许多女孩子网上被一个骑自行车的蒙面人用钢针从背后扎伤臀部,罪犯并不劫财劫色,每次只是将人扎伤后马上逃跑。那段时间,城内人心惶惶,晚上女孩子都不敢单独出门。北京市公安几乎全部出动,但罪犯活跃了一段时间后销声匿迹,毫无踪迹可查,遂成了一个无头案。若不是罪犯数年后顾计重施,偶然被抓,这件案子也不可能告破。
想到这里,我点点头,道:“不错,如果我今晚突然心血来潮拿刀到街上杀死一人,之后再也不犯,恐怕没人能破得了这个案子。”赵颖点头道:“所谓无头公案指的就是这种!任何犯罪,绝大多数都是有目的甚至是有计划,即使那种一时失控、失手杀人案件,也有章法可循。但如果并无任何原因,案子就几乎无法侦破。所谓顺藤摸瓜,总要有藤可以摸。崔二胯子梦游杀人就属于这种没有任何目的的犯罪,怪不得祖父化了一生时间也没能破解。不过......”说到这里,赵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肖伟所找到的这个答案无疑是最合理的,只是时间毕竟过去得太久,我们已经无法取得任何证据,能够做的,只是能够做最合理的推测。”
高阳突然问道:“其他的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自杀的现场怎么解释?”赵颖思索了一下,答道:“按照肖伟叙述,如果梦游者确实属于偏执狂一类,那么他每次杀人所用的方法一定是一样的。在这整个案件之中,真正被崔二胯子杀掉的,并不是全部十二名兄弟,除军师、崔振阳以及崔二胯子自己之外,老八死于抓捕,老七和十一弟死于事故,此外刘二子虽是被崔二胯子点死,但也不是梦有杀人。那么就只有老四、老五、老六、老九和老十五人,而这五人死状和现场情况是完全一样的。”
高阳又问道:“那么怎么解释他们死时的样子?”赵颖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他们死时的姿势和表情,这其实不难。可以设想当时情景:在崔二胯子梦游到他们身边时,他们一定认出是崔二胯子,所以应该毫无防范。然而当崔二胯子从他们腰间拔出自杀刀,又插进他们身体,这时人的本能一定是用手马上捂住伤口,虽然被刺的是左胸,但因为这一干人都是右撇子,所以一定是右手先扶住伤口,而左手自然就就扶在了刀柄之上,而在同时,他们会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竟是死于自己的患难兄弟之手,所以心里抹上充满了一种死不瞑目的情绪,也就是那种不相信的表情,这时候他们会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指向崔二胯子,我相信也就在这时,崔二胯子会说出类似‘诅咒应验’这样的话,而且此时崔二胯子脸上表情一定如同鬼魂附体、极度阴森恐怖,所以每个死去兄弟的脸上,最后会流露出一种极其恐惧的表情。”
高阳思索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比划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和动作,最后重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果真如此!”高阳说到这里,不禁使劲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个结果实在是有点......”赵颖叹了口气,道:“世事难料!真实的事情永远是残酷的!”我苦笑了一下,道:“我们都不喜欢这个结果,但我倒觉得,这样的结果总比鬼神操作的结论要好。”高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赵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不过即使这样,我依旧还是只能相信百分之七十。”我和高阳听到了这句话,一愣,问道:“你是指?”赵颖道:“之所以我只相信百分之七十,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拿到证据,刑侦工作最讲求证据,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还是能够相信百分之七十,是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答案是最合理的,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
我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可能?”赵颖道:“第一,最近我也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整个案子就是十一弟做的?”高阳道:“这个可能性不是早就排除了吗?五七年公私合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取这笔巨款,不就已经说明他早就不在人世?”赵颖摇摇头,道:“他没有能取走这笔巨款,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年兵荒马乱,他或许在还没有来得及取走巨款之前,就因为别的原因而不在人世了!”我点点头,道:“不错!这样讲很有道理。”
赵颖接着道:“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一点既然我们可以想到,祖父也一定会想到,既然他已经想到,就一定用过什么方法追查过,虽然记录中没有提及此事,但我相信祖父应该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否则以祖父在刑侦方面的经验,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排除没有这种可能。所以,对这种可能性我还是相信百分之二十。”高阳点了点头,问道:“那么还有百分之十呢?”赵颖道:“还有百分之十,就是祖父的结论。”
“你是指鬼魂之说?”我猛打了一个冷战,问道。赵颖使劲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不迷信,但是,我总觉得世界之大,总会有超乎我们知识面的事情,所以,我相信他百分之十。”听了赵颖这句话,我突然一愣:不错,世界之大,总会有超乎我们知识面的事情。何止是知识面以外,即使是我们的知识面以内,又有多少学说是自相矛盾的呢?记得我在大学修完《普通物理》之后,就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就是究竟有没有命运这一回事。
按照物理学来讲,任何物体之间产生相对运动、互相作用之后所发生的变化都会是一定的。就类似于两个弹球,碰撞之后两个球会以多大的速度向哪个方向运动,只要两个球的初速度和方向定下来,碰撞之后的变化就一定是可以计算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是这样,整个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地球,甚至还有我们每个人,都是由原子,甚至是更小的基本粒子组成的,而这些粒子之间的相互运动既然是有规律的,那么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不是命中注定的?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头昏脑胀,迷惑欲死。
想到这里,我道:“你说得对,我也相信百分之十,但这件事情,我们是否还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下去?”高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颖,道:“还是听赵颖的吧。”赵颖低头沉默了许久,过了大约有将近十分钟的样子,才道:“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对这件事情再做继续调查,我们之所以对这件事情做调查,就是为了搞清楚祖父在信中所写的危险性。到现在为止,我们应该已经有七到九成的握,这件事情继续调查,没有危险性!”
“不错,我同意!”我和高阳异口同声答道。赵颖又道:“先前我们都陷在祖父的结论之中,就是所谓的‘鬼神诅咒’之说,所以一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才真正是整个事件之中最最神秘之处!”
“你指的是‘天眼’?”我问道。赵颖重重点了点头,答道:“不错!其实前面的事情,总体来讲我们最缺乏的就是证据,所以很难搞清,但我们又不能不追查,因为倘若这件事情的继续追查果真有很大的危险性,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我们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而且,我们一直在很大的程度上相信了祖父的结论,也就是相信了所谓的鬼魂诅咒,既然有鬼魂,‘天眼’就是顺理成章的。但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基本上排除鬼神之说,那么这个‘天眼’,如果不是崔二胯子说谎的话,究竟怎么解释?”说到这里,赵颖顿了一地顿,又道:“不过在破解这个谜题方面,我们有一笔最大的财富!”
我和高阳听了这话,几乎同时问道:“什么财富?”赵颖道:“证据!”我一愣,但只是想了片刻,猛然明白,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意袭上心头,过了半晌儿,才颤声道:“难道你指的是...是皇太极的头骨?”赵颖使劲点了点头:“不错!就是皇太极头骨!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个长有‘天眼’的头骨,现在一定还在沈阳北郊的皇太极陵墓之中!”
从得到红木盒子第三层的笔记,整整两个月时间,我们几乎将全部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了“古墓诅咒”、崔二胯子一行神秘死亡之上,大伙儿一直没有过多留意崔二胯子提到的皇太极头骨上所谓“天眼”,其实就这件事情本身,也是异常神秘。
之所以如此,原因非常简单,除了高阳对祖父还不算太了解,我和赵颖对祖父在刑侦分析推理方面的能力,几乎已经到达迷信的程度。据我和赵颖所知,刑侦界鼎鼎大名的肖剑南,一生没有过侦破不出的案件。所以从看完祖父的笔记,我们就已经非常倾向于祖父的最后结论,也就是“诅咒应验”的说法。既然确有鬼神,整个事件中出现一个额头长有“天眼”的“神仙”也好,“妖怪”也好,原属正常。也正因如此,对崔二胯子所讲的 “天眼”,我们才一直并未过多留意。但大伙儿毕竟不希望鬼神之说真的存在,所以其后调查工作,我们也是围绕究竟有鬼无鬼进行。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鬼,所谓“天眼”也就不必再作解释,唯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亲自到皇太极陵,亲眼见一见这位生有“天眼”的“天人”,也算替祖父完成一件未了的心愿。
然而机缘巧合,整件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我们现在竟有了七成把握得知事情的真相并不如祖父所言,再加上有两成十一弟猝死未来得及取回财宝的可能性,这样我们已经有九成把握推翻祖父原有结论,也就是整个所谓“古墓诅咒”、“一十二人相继神秘死亡”的事件,并非古墓之中的诅咒在起作用。我们得到了这个答案,虽然并不喜欢这个答案,但也庆幸于整个事件毕竟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到此为止,“古墓诅咒”这件悬案应该说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而祖父留下的谜题,至少有一半算是圆满破解。
然而赵颖一番话,使我们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又紧缩起来。不错!既然得到的答案九成把握并无鬼怪,那么崔二胯子看到的“天眼”,究竟作何解释?而且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当年崔二胯子先在古墓中看到那句殷红的咒语,继而马上又在棺椁之中看到了任何人一生也不会见到的“天眼”,也不会笃信“诅咒”之事,如果这样,整个悲剧就可能不会发生。
又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们虽然基本排除“诅咒”应验使众人神秘死亡的可能性,但崔二胯子梦游杀人,不也是一种变相的“诅咒”应验么?虽然表面上看,众位兄弟似乎都算是死有其因,并非神秘力量直接起作用而神秘死亡。但是否又可以这样说:那种神秘力量虽没有直接控制其他十一位兄弟的死,但很可能是通过控制唯一进入棺椁之中的崔二胯子,并通过了对崔二胯子的控制,来实现这个诅咒的应验呢?
想到这里,我额头冷汗直冒。赵颖看到我表情有异,握住了我手,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我定了定神,把刚才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向二人讲了一遍,并且着重强调道:“我们现在认为没有了诅咒,但无论怎么讲,诅咒毕竟应验了,因为这十二个人真的是没有一个人活过了半年!你们还记得祖父的笔记之中提到的那句诅咒之中到底写了什么吧?”
两人听罢我的话,也是一怔,尤其是高阳,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过了半晌才道:“你说的不错,咒语好像确实提到了擅动棺木的人半年内一定会死,难道......难道竟是通过崔二胯子之手来达到实现咒语的目的?要是这样,实在是太可怕了!”高阳讲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眼里不自禁地流露出一股恐惧的神情。
我和赵颖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高阳又道:“而且,就算死人的事情确实不是鬼怪在起作用,但也不能说明皇太极就一定不是鬼怪,并且“诅咒”就一定不存在,如果这些真的不存在,他头上那只‘天眼’,究竟怎么解释?”
我和赵颖又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高阳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心头也不禁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袭了上来。我问高阳道:“你的意思是什么?”高阳沉默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继续调查下去,并非没有危险性!”我心中一凛,猛然又想起祖父信中的提醒,问高阳道:“你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了?”高阳咬了咬嘴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答道:“我是这个意思,但不是我们都不去调查了,而是你们不要去了,我去!”
我心头一怔,问道:“什么?”高阳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看看赵颖,笑了笑,道:“你们都是快有家室的人了,不像我,无牵无挂,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饿不着,所以,我去!”高阳是孤儿,父母都死于唐山地震,自幼被送到北京的奶奶家养大。我听了这话,心头不禁一阵感动,叫道:“不行!”高阳裂开嘴憨笑了一下,说道:“不用跟我争了,也不是不让你们帮忙,最危险的地方我去,其他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商量着来。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帮我照顾好奶奶就行了。”
我一时没有醒过味儿来,问道:“你说的什么最危险的地方?”高阳道:“刚刚我想过了,继续追查的唯一线索,就是一定要进入古墓,这件事情我去做,你不知道我是个天生贼大胆?”听到高阳提到古墓,我猛然醒悟,不错,继续调查的唯一途径,就是进入古墓,得到皇太极头骨。这时我忽然又想起祖父笔记中对古墓阴森恐怖的描写,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冷战。但还是坚决地说道:“不行,不能让你去!”
赵颖听着我们的争论,半天没有言语,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们不要再争了,小伟,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我说你们都不用去,让我去,你一定不会同意,而且你一定是要自己去的,是不是?”
“不错!”我答道。我更不可能让赵颖一个人去冒险,当然,我也一定不愿意让我的好兄弟高阳去冒这个险,虽然我胆子并不大,但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自己去!赵颖道:“所以,我们一起去,高阳留下,好不好?”赵颖说完话,握住了我的手。
“我同意!”我也紧紧握住赵颖手,转头对高阳说道:“不用再争了,三比二,你必须服从!”高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不行,哪一次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一次不行,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们,要去,我们就一起去,要死,就让我们死在一处!”高阳说完,把手重重的按在了我们两个人的手上,我和赵颖听罢,相视一笑,沉吟片刻,我道:“好,就死在一处!黄泉路上还多几个伴。”
虽说已大致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真正行动起来却依旧艰难。关键问题谁都可以想到,在我们之中,甚至包括祖父,谁都不清楚古墓的第二入口究竟位于何处。而且就算侥幸找到,经过了这六十多年,盗洞有没有塌方,人是否还能进得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第二天晚上,大伙儿又聚在一处,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动手。我们再一次仔细察看了祖父的笔记和日记。在祖父所有记载中,关于“天眼”与“天眼”有关的文字并不多,只是在转述崔二胯子盗墓这一段,比较详细描述了当时崔二胯子揭开皇太极头上黄金面罩之时,看到的情景以及“天眼”的形状。
关于崔二胯子当年在古墓中见到“天眼”的过程大致是这样记载的:崔二胯子取完棺中珠宝,想起皇太极脸上还罩有一个面具。他俯身在面罩之上弹了一弹,确认是黄金制成,并注意到面罩两个耳朵位置,每边镶了一颗很大的猫眼宝石。所以当崔二胯子摘下面罩时,眼睛还盯在两颗宝石之上,并未立刻注意到皇太极额头之上的“天眼”。此时老四在棺外另一侧,踮着脚尖替崔二胯子举着汽灯照亮,崔二胯子让老四将汽灯拿近,好仔细端详两颗宝石,但就在老四举过汽灯之时,崔二胯子一下看到皇太极额头正中的“天眼”,吓得把手中的面罩也摔在地上。外面兄弟听到动静,纷纷询问,崔二胯子缓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回过神来,俯身拾起掉在地下的面罩,这才注意到面罩右耳的宝石被摔了下来,他在棺中找了几下,并未找到那颗摔下的宝石,再加上当时心乱如麻,于是匆匆爬出棺木。
而关于皇太极头骨之上“天眼”的纪录,只有寥寥数句,写得并不很详细,祖父做事一向心细,这一次看来是崔二胯子的表达能力实在不够高明。祖父在记载中对“天眼”是这样描述的:崔二胯子所述之“天眼”,约在眉心正上方五公分处,类似于头骨眼眶部位,成圆形圆洞之状,比眼眶略小,直径大约一至两公分。在祖父的笔记中,除了这几句话外,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天眼”的描述,在后文之中虽然屡有提及,但并未再添加什么新的内容。
非常明显,祖父在整个记录中,甚至在一生对这件事情的调查中,并没有对皇太极的“天眼”给与很大的重视。我想原因有二,一是祖父一直是将精力放在崔二胯子一行神秘死亡之上,而神秘死亡的原因很可能来自于神秘的“诅咒”,谈到“诅咒”,施咒之人长有“天眼”就不足为奇,所以祖父当年的思路一定是先要破解诅咒之说,然后再调查崔二胯子所述之“天眼”。而其二是祖父最终的结论是确有“诅咒”,所以“天眼”之说自然顺理成章,不用再作调查,最多只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所以祖父一直抱憾于未能进入古墓,亲眼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天人”。
从祖父的记载之中我们并不能得到更多关于“天眼”的资料,不过反正已经决定再次进入古墓亲自找寻答案,所以对祖父记录中资料不多,我们倒也并不沮丧。大家商量的结果,这件事情留下的唯一谜题,就只有这个神秘的“天眼”,而且唯一能使我们继续进展的途径,只有再次进入古墓。所以我们下面的全部工作,第一步就是要想办法找到当年崔二胯子所说的古墓第二入口。
这项工作并不简单。按祖父记录所讲,崔二胯子当年曾经告诉过祖父,盗墓之时,因为墓中珍宝太多,不能一次全部取走,只能分批装运,所以除他们挖掘之时的入口以外,又在一处极为隐秘之地另设了一处入口。当年祖父曾经问过此处入口的详细地点,崔二胯子并未透露。并非是不相信祖父,而是当时崔二胯子已经笃信诅咒之说,出于义气,不希望祖父涉险,也正因如此,这第二处入口地点也就成了一个谜案。
祖父曾经在抗战胜利后,几次回奉天找寻这处入口,但每次均是空手而归,如此看来,军师、老四以及刘二子三人设计的这处入口,着实高明,不过这也为我们今日的调查增加了很大难度。
这些天我们翻遍祖父记录,希望找出一些线索能帮助我们顺利找到盗洞第二入口,但所获不多。不过对祖父留下的资料认真分析后,有一点我们倒是可以确认,那就是盗墓第二入口一定位于皇陵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之内,更精确地说,应该位于五至八百米范围。
这一点发现倒是很简单,崔二胯子一行发掘皇陵之时,定下的最大挖掘长度是一千米,而根据崔二胯子叙述,第二入口是在挖掘过程中侥幸发现,所以也一定在这范围之内。此外,发现第二入口的日子,是在开始发掘后一个月左右,所以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五至八百米应该是合理的。除此以外,从崔二胯子的叙述之中,我们找到了一句“在挖掘时无意间找到了安置第二入口的地点。”这句话让我们兴奋了许久,既是无意中发现,那么这处入口很可能是天然的,并非人工开掘出来。而且既然是入口,就一定要有能够容纳一个人进出的口子,有了这一点发现,找起来应该并不困难。
但想到这里的同时,另外一种担忧又袭上了我们心头。既然是天然口子,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别人也很可能会无意中发现。尤其在解放之后,沈阳市政府曾多次对北陵公园(也就是皇太极陵)进行修葺,会不会这个天然的第二盗洞入口,已经被人发现了?如果洞口已被发现,我们就很可能不能再次顺利进入皇陵。
想到这里,我们立刻行动查询,我和高阳发动手里的线人和朋友关系,而赵颖则通过公安部系统,全方面查找沈阳北郊皇太极陵的资料。我们用了一周时间,先在网上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又通过关系访问了数位考古学家、潘家园的文物贩子,并且通过我的关系,辗转询问了曾经在沈阳北陵公园工作过的工作人员,赵颖甚至通过公安系统的内部关系,走访了国家文物局专门研究清初历史的工作人员,最后甚至利用了刑警的身份,查询了国家安全局关于盗墓和文物贩卖的资料,最后我们所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沈阳北陵,也就是皇太极昭陵,是清陵之中极少的几座没有被盗掘过的皇陵,而且考古工作者也未曾对昭陵进行过发掘考古研究。
得到这个答案,我们心头一下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涌向心头,那就是:当年军师、老四和刘二子三人,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把这个入口隐藏得如此之隐秘?既然别人发现不了,我们能够找到的难度,也就将会是很大的,每次想到这里,我们也不免心头沉重了许多。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个盗墓入口还没有被人发现,我们就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找到它。
一周以后,我们查完了所有资料,我们又坐在一起详细分析了几天,最后我们把这个第二入口的位置,精确缩小到北陵宝顶东北方向七百五十米,方圆一百至一百五十米的范围。这个范围,已经是尽我们所能,缩小到不能再小。一切准备停当,我们三个人都是跃跃欲试,一时忘记了心头一直存有的恐惧。我们把时间定在第二周的周末,三人一起北上沈阳,一探皇陵地宫入口!
对于此次沈阳之行是否能顺利找到地宫入口,我们并没有很大把握。军师几人既然将入口掩饰得如此隐秘,即便祖父当年也是苦寻数次未能找到,我想我们也未见得会轻而易举的寻到。出发之前,我们又将这个情况商议了一番,也是探讨是否真有必要现在就马上就动身前往沈阳。但思来想去,除了亲自前往寻访,我们也再无其他更好的方法。
虽然并无十足把握,我们依旧信心百倍,高阳开玩笑道:“根据物质不灭原理,只要这个洞口存在过,就算把北陵公园翻个遍,我们也一定能找到。”高阳自然是戏虐之言,但他所讲也不无道理。根据祖父的记录,他逃离奉天后,一共回过两次东北探访皇陵,一次在四七年,另一次在五六年,但每次均是来去匆匆,并没有来得及仔细寻找。想是第一次探访之时,正赶上兵荒马乱,而第二次正好是五七年反右斗争前,广大人民群众阶级意识极强,如果祖父在皇陵四周仔细勘察,一定会被当作特务抓起来。
想到这些,我们的信心又增加了许多。沈阳离北京并不算远,六百多公里的样子,而且京沈高速也已经修通,开车不过几小时的车程。大不了我们多往返几次,总有一天,这个神秘的入口一定会让我们找到。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20 编辑 ]
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8 22:15
《天眼》第一卷 第三部《督师祠堂》第四章 一探皇陵
周五下午,我到租车公司租了一辆红色富康。当天晚上,接上高阳和赵颖,先到东直门簋街大撮一顿。八点整,我们从东直门出发,绕二环上三环,直奔京沈高速。我们将音响开到最大,一路欢歌笑语,六个小时以后,车子进了沈阳市区。
北陵公园位于沈阳城北五公里皇姑区,我们从原来老奉天城南门进入沈阳市区,说是老南门,但其实城墙城门早在文革前就已被政府拆除。时间已过深夜两点,但沈阳街道上依旧热闹。一路询问,我们穿越整个市区,绕到老奉天城北门,我将车速减慢,赵颖也将音乐的声音关掉。从车窗向外面望去,四周已经是林立的高楼大厦,想起这里就是七十年前祖父与崔二胯子冒着鬼子枪林弹雨冲出奉天城的地方,一时之间三人都是感慨万千。
出了北门,便进入了皇姑区。皇姑区并不算大,而且北陵公园也是标志性地点,所以我们没费力就找到目的地。看时间已快凌晨三点钟,我们就在周围找到了一家宾馆住了进去。
开了一路车,大家都很疲倦,但洗过澡之后,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想起明天就要进入昭陵,那可是当年祖父和崔二胯子到过的地方,我们都兴奋异常。既然睡不着,于是三人各自坐在床上开始闲聊,无非都是和明天探访皇陵有关的话题。聊了一会儿,高阳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费尽心机还是找不到第二入口,怎么办?”我笑道:“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过什么‘物质不灭原理’?”高阳道:“那是玩笑话,不过要是真找不到,那不前功尽弃了?”赵颖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高阳道:“建议谈不上,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个点子,不过不知是否可行。”赵颖道:“没关系,你只管说。”高阳沉吟片刻,道:“当年知道这个入口的只有十二个人,而这十二个人中,只有崔二胯子活到最后,我们是否可以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听了高阳这句话,我一愣:“崔二胯子?他不是也不在了么?”看了看身边赵颖,赵颖也一脸困惑,但只想了一会儿,突然茅塞顿开,大声道:“难道,你指的是军师的临终遗言?”高阳一拍大腿,道:“不错!我指的就是这个!”
听到这里,我也恍然大悟,高阳说的不错!既然军师临去前曾郑重嘱托崔二胯子,如能侥幸逃生,一定要补报他们当日所图之事。而崔二胯子确实侥幸逃生,虽然他重伤不治,并没有活过半年,但崔二胯子对军师一向敬重,又是临终委托,况且此事又与自己息息相关,所以一定不会违背。而军师所托之事,既然谈到补报,自然是对盗墓一事而言。但从墓中取出的财宝已经变卖,不可能再行赎回,唯一所能做补报的,就是将皇太极尸骨重新安葬,再将盗墓入口填死,稍作补偿。而要做到这些,就一定要再回古墓。
崔二胯子虽然答应了军师,但事后他身受伤痛困扰,按道理在他去世前这段时间不大有可能有体力,甚至有时间再回古墓,因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托付给其他人。但对崔二胯子来说,如此重大的事情,能受此托付,必定是和他极为亲密之人,当时崔二胯子所有肝胆相照的兄弟,除祖父肖剑南之外,已经全都不在人世,而且从祖父记录中也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崔二胯子并没有将此事托付于他。想是“义气”二字为重,不愿再让祖父孤身犯险,这一点,在崔二胯子给祖父的三封书信之中,也可以看出来。
既然如此,崔二胯子所能够托付的,也就只有他的家人。在祖父的记录之中,我注意到一处细节,祖父最后一次探望崔二胯子时,崔二胯子女人已经身怀六甲,按照时间推算,小孩应该是在当年祖父与崔二胯子从奉天城中逃出,回崔家屯养伤之时做的胎,当时已经有六个月,因而祖父才能够看出来。既然英雄有后,按照常理来讲,崔二胯子很可能将军师最后嘱托的这件事情托付给他的后人。而且当时小孩还未出生,崔二胯子一定将这处盗墓的第二入口,用文字或图表的方式,留给他的后人。想通了这个道理,我三人都是异常开心,有了这个新方向,找到皇陵第二入口的把握一定会更大一些。
兴奋了一阵,我们又讨论了一番如何才能寻到崔二胯子后人,大伙儿都感觉只有先想办法找到祖父笔记谈到的崔家屯,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崔二胯子的后代,进而得到皇陵第二入口的线索。弄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们都感觉到高阳这个建议极有建设性,几人都是说不出的欢畅。又聊了一会儿,看看表已快早上五点,于是三人各自上床安歇,明日一早,还要前往昭陵寻访。
有了昨晚的谈话,我们心中更多了底数,即便这次寻访不成,也还有别的办法。没睡几个小时,我们便早早起来,前往北陵公园。北陵公园所处的皇姑区,解放前一直属于奉天城北郊区,甚是荒凉。这些年沈阳经济发展很快,城区范围也逐渐扩大,随着市政府迁往皇姑区,昭陵四周也渐渐变成了一处闹市,异常繁华。
我们住的宾馆离北陵公园并不远,于是我们将车子停在宾馆,徒步只用了几分钟就来到北陵公园门口。皇太极的昭陵占地面积甚大,从我们所得到的资料,是三百三十万平方米,大约是一个长度为两公里半,宽度为一点五公里左右的长方形,坐北朝南,背靠隆业山,甚是气派。
我们和一大群游人一起进入陵区,从下马碑到正红门再到宝城,沿途一边观赏风景一边小心审视。按照我们的计划,我们要从宝顶开始,测定好东北方位,再徒步测量好七百五十米距离的地点,以这一点为圆心仔细详查。
整个陵区比我们想象中要大,从下马碑到正红门这一段距离就有将近两公里,而真正的陵寝主体,宝城和周围的一些配合建筑,仅仅大约半公里见方。相传下马碑是王公大臣到此祭拜下马之处,也就是所谓“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之处。一路走去,古木参天,甚是幽静,沿途有建有华表、石牌坊等建筑,只是陵道已经异常破旧。赵颖带着数码相机,一路走一路拍摄,以便我们回去分析之用。按照我们事先的分析,崔二胯子他们所设下的陵墓第二入口,很可能就位于此处地方。
陵道尽头就是正红门,四周修有红色围墙,走到这里才算真正地进入陵区。正红门四周设有更衣厅、宰牲厅,是当年专门准备祭祀庆典之用。我们进入正红门,只见里面方砖铺地、遍布松柏,往里走去,一路两旁先是两座华表,其后是一边六座,两边一共是十二座石象生,有石像、石骆驼、石马、石麒麟,不一而足,各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甚是庄严威武。
过了碑亭,穿过仪仗房、茶膳房等四处建筑,才算是到了真正陵寝主体——方城。整座方城四周修有城墙,墙上设有垛口,大概是一个长五百米,宽三百米的长方形结构。进入方城,两侧东西配殿,正前方尽头,便是隆恩殿。隆恩殿后面,两侧分别是石五供和二柱门,再往后走,便是昭陵地宫上面的地面建筑——宝城了。
我们沿台阶登上宝城,眺目向南远望,整个沈阳城区尽收眼底,俯视低瞧,整个陵区就在脚下。我们所站之处,身后就是昭陵的宝顶,而宝顶的正下方七八米处,就是皇太极陵寝的地宫。
按照我们的分析,崔二胯子当年用来掩饰的小店一定不会在陵区之内,但要想确切找到他们当年掘进盗洞的路线,我们也还要向他们当年一样,从宝顶的位置开始观察、测量,因为宝顶之下地面七八米之处,就是他们发觉盗洞的最终目的地。
按照祖父记录所载,崔二胯子当年的小店就在陵墓东北方向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我们站在宝城之上,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测量仪器,就可以非常精确地判断出东北方位,因为整座宝城是严格的坐北朝南。
我们从宝城下来,登上宝顶后面隆业山,隆业山是人工堆砌的一座土山,是整座陵寝的制高点。我们从隆业山上观察,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已经出了整座陵区,那里有一大片树林,枝高林密,站在这里也看不出林后的情形。估计在那片树林之后,应该就是当年崔二胯子小店的位置。
方位确定好,我们从宝顶开始徒步测量。方法非常简单,由于如果选取直接向东北方向的路线,在许多处将会被宝城以及陵园的围墙挡住,况且宝顶四周有许多建筑,都会影响前进路线。所以我们在此之前画好了一张草图,并且进行了详细的计算。根据勾股定理,既然确认沿东北方向的距离是七百五十米,也就是等边直角三角形的斜边是七百五十米,那么计算之后两个直角边应该是七百五十米平方后除以二,之后再开根号,是五百三十点三米,大约五百三十米左右。
就是说只要我们从宝顶开始,先向正北方行进五百三十米,之后再向正东方向行进五百三十米,这个点就应该是我们找寻第二盗洞口的基准点。而崔二胯子的小店距离宝顶为一公里,所以我们计算出这时的直角三角形的直角边长为七百零七米。
将整个数据再次计算了一遍,我们从宝顶开始徒步测量。测量方法非常简单,赵颖从警校毕业,一直是军事化管理,所以她正常走路每步就是标准的七十公分,而高阳当过三年兵,每步是标准的七十五公分。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出发之前曾在我家旁边学校的操场测算过一次,误差很小。因而只要两人分别测量一遍,取折衷点即可。
当下高阳在前,赵颖在后,我们从宝顶开始向正北方出发。按照我们的计算,五百三十米的地方,高阳要走七百零七步,而赵颖需要走七百五十七步,之后两人测出的位置折衷后,再向前走一百七十七米,就是要寻找崔二胯子小店的直角边长,这一段距离,高阳要走二百三十六步,而赵颖则需要走二百五十三步。我们每一百米做一次停顿,两人取测量折中点,以便尽可能减小误差。好在我们所判断出来的第二盗墓入口,也仅仅是估算,所以在测量之时有一些误差,影响并不会太大。
本来在出发之前,高阳曾经建议去找一部炮兵专用的测距仪器,因为他在参军之时,一直是在炮兵部队,但这个建议被我们否决了。我们不想这次昭陵寻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即使现在徒步测量,我们也觉得自己象在踩盘子,心里直打鼓。
第一段测量的五百三十米,我们一共用去了四十七分钟。在测好的位置做了标记,我们继续测量第二段的一百七十七米,这段距离我们一气呵成,用了十五分钟就测量完毕。
这时我们所处地点还没有出整个陵区。好在整座公园并没有外围的围墙,只是在进入宝城的门口设了一个售票处。那里才真正算座公园的主体。我们稍事休息,确认好正东方向,开始进行第二段测量,这一段路程为七百零七米,测量最后的位置,就应该是大致上当年崔二胯子开店的位置。
因为有了前面测量的经验,再加上这一段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游人,所以我们进行的很快,仅仅用了半小时不到,就找到了最后的测量位置。看来我们在隆业山上观察得不错,这一点正好在那片繁茂的树林之后,是一片不大的空场。
在最终位置点上坐下标记后,我们三人开始详细观察此处地形。正如祖父记录的记载,这片空地东北方向,有一座小小的土山,当年祖父枪毙完祁老三之后,就应该是绕过那座小山后,才看到崔二胯子开的这处小店。这一小片空场恰好位于一条小路边上,空地四周有几株大树,西南方向不远处,就是我们站在隆业山上看到的那处密林,因而站在空场四周并不能看到陵区建筑。
目前我们基本确认所处地点应该就是当年崔二胯子开店之处。经历了六十几年的风雨,空场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有建筑的痕迹,况且崔二胯子所建的小店,早已在祖父搜索时被拆掉。为了更准确确认这一处的位置,我们又沿着空场向南走了大约一公里左右,果真找到了一处很长的深沟,在祖父的笔记记载中,小店向南大约两里之处,有一处深沟,是当年崔二胯子一行人倒土之所。而此处这条深沟,如果不出我们所料,应该是就当年崔二胯子他们倾倒掘墓所挖出来的土方之处。
确认了小店位置,我们三人都是备受鼓舞,站在小店旧址之上,回想起六十多年前一晚惊险枪战,还有崔二胯子当年神采,不禁悠然神往,同时也不禁感概岁月如歌、人生短促。
我们回到宝顶正南五百三十米我们第一次标记处,再一次向东测量出五百三十米距离,此时我们所确认出来的这一点,就是用来找寻崔二胯子当年盗墓第二入口的基准点。位置确定好后,我们在地上作好了标记,又在附近找了参照物。一切停当,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我们也都是很兴奋。在周围找了一处饭馆吃罢午饭,稍作休息,我们开始详细搜索盗洞第二入口之处。
我们现在所处的基准点,位于皇陵宝顶东北方向七百五十米,而再往东北方向,就是小店后面那一片密林,如此看来这座树林大约有三百米见方。我们以这处地点为圆心,分别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寻,每一方向搜索一百五十米的范围。
这一基准点周围,除了东北方向是一片树林之外,基本上可以算做一片平原,稀稀拉拉只有几株树,并没有什么特别惹眼的地方。我们倒是没有丧失信心,决定这件事情之时,我们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想当年即便是祖父两次探访,也是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我们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又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如果这出入口是这么容易发现,恐怕在这六十多年之中早就被别人发现,也就不可能再轮到我们。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搜索得异常仔细,但也只是查询了西北两个方向,在我们搜索过的地方,地面异常平整,没有大石、石板等我们事先想过的可能做为第二入口的标志。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们一无所获,看天色已晚,大家也都异常疲倦,于是出了陵区找了饭馆吃了晚饭,回去早早休息。
一日疲累,昨晚又几乎一夜未眠,几人都甚感困倦。但即使这样,我也并未睡好,睡梦中自己似乎一直在寻找崔二胯子留下的盗墓第二入口,早上醒来,浑身酸痛。第二日,我们又在昨日做好标记的地点南面和西面搜索了几乎整整一天,依旧是一无所获。西南两面,除那一片密林之外,也几乎是平平整整,并无任何惹人之处,虽然知道此番沈阳之行并不会异常轻松,但是一天多的时间忙过之后,我们依旧感觉微微有些沮丧。所幸赵颖非常细心,这两天我们一边搜索,她一边用数码相机将周边景物拍摄下来,以备回北京后再作分析。
下午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花在那一处密林之中,林内古木参天,大树几乎都要两三人合抱粗细,看来树龄至少有两三百年。但直至太阳落山,依旧没有任何新的进展,甚至连丝毫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由于第二天还要上班,晚上六点钟,我们在沈阳吃罢最后一顿晚餐,驱车返回北京。从沈阳到北京六百多公里高速,我和高阳轮流驾驶,仅用了不到六小时就进了四环。分别送赵颖和高阳回家后,我回到了自己家里。洗过澡后,虽然是两天的疲倦,但是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给赵颖打了个平安电话,电话中她嘱咐我好好休息,又聊了几句,我问赵颖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乱找,有多少把握能够找到皇陵第二入口?”
赵颖沉默片刻,答道:“我不认为我们去一次两次沈阳就可以找到这个洞口。”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赵颖道:“既然当年祖父两次前往沈阳都未能找到这个洞口,说明军师他们安排的入口一定极为隐蔽,很可能就算是告诉了你位于何处,若没有特殊的开启方法,也不一定能够发现。所以我们现在所做的,只是了解一下地形和周遭环境。”我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如此看来,我们下一阶段的工作,就是要下全力寻访崔二胯子后人!”赵颖道:“对,我相信在崔二胯子的后人手中,一定留下了和盗墓第二入口有关的重要线索。”
要寻到崔二胯子的后人,首先要找到祖父笔记中提到的崔家屯。经过之后一个多星期艰辛查找,我们总算得到了崔二胯子祖籍的详细地点。按照我们得到的资料,崔二胯子祖籍是在位于吉林省蒙江县的崔家屯。得到这份资料异常辛苦,因为资料是存放在东北抗联收编各处土匪的绝密档案材料中,若不是利用赵颖在公安部这层关系,我们根本没有可能查到。
按照记录所载,当年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兄弟在东北名声响过半边天,小鬼子也曾多次打探崔大胯子兄弟的祖籍,估计是想以两兄弟的家人为要挟,逼迫二人投降。但是多次查访,一无所获,关于两兄弟的出身,一直是一个谜。崔二胯子兄弟对自己的出身从未对外宣扬,二人早年离家,一直以挖参贩参为业,后投入绿林,一直过的刀头舔血的日子,仇家也是甚多,因而从未有人知道二人出身何处。直到一九三四年,抗联工作组找到崔二胯子队伍商谈改编一事,双方谈判甚是融洽,很快达到共识,崔二胯子兄弟才将自己的出身、经历讲与抗联工作组,记录到这份绝密档案中,今天我们能够侥幸找到这份材料,也算是运气。
原本以为有了地址一切会非常顺利,然而没有想到,事情并不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问题首先出现在蒙江县这个地方。我们没有直接上网查询,而是去买了一份详细的吉林省地图,但在这份地图上搜索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这处地方,这时候我们才想起来,是否这个地方已经改名,解放以后,很多原来的地名都已更改。想到这里,我们马上上网查询,果不出我们所料,原来此地在一九四六年已经更名,居然就是现在大大有名的靖宇县,为了纪念牺牲在此地牺牲的东北抗联总司令——杨靖宇将军。我们在网上查询到这样一段关于蒙江县的记录:
靖宇县原名蒙江县,清顺治元年满清入关,举族迁入中原,此地自此荒废。康熙十六年被列为封禁之地。光绪二十三年伊通直隶州派员于蒙江境内设置荒务局,招民开垦,百年封禁之地遂宣告废除。光绪三十四年设置蒙江州。民国二年日军占领蒙江,成立地方自治维持委员会统管蒙江政事。一九三五年二月,伪满州国改省制时,蒙江县划入奉天省。一九三七年蒙江县划归为满通化省管辖。一九四五年中国KP接收蒙江县伪政权,建立蒙江县民主政府。一九四六年二月, 为纪念在此牺牲的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杨靖宇将军,易名为靖宇县。一九五四年隶属吉林省通化地区。一九八五年隶属浑江市(现改名为白山市)。
根据网上的资料,靖宇县境内一共下辖十一个乡镇,其中七个镇四个乡,共一百一十一个村。如此繁多的村落,真是异常难找,况且我们还不敢肯定,崔二胯子的祖籍崔家屯是否就正好在现在的靖宇县内,因为从网上的资料来看,吉林省在解放初期,地区土地重新规划,很多地方已经从行政区上进行了重新划分,所以崔二胯子的祖籍崔家屯,也很有可能在解放初期被划归到了靖宇县周围的江源县或者是抚松县等地区。
我们把地图铺在客厅地上,三个人轮番上阵,用放大镜一处一处地寻找。但是搜寻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在地图上找到崔家屯三个字,类似的名字倒是见了许多,什么李家屯、张家屯、赵家屯,单单没有崔家屯。到了十点多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头晕眼花、眼冒金星。高阳提议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崔家屯也改了名字!”
不错,高阳说得有道理,赵颖道:“这个好办,明天我通过关系,和白山市的刑警队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可以帮我们查一下,在他们管辖区域内,是否有一个原来叫崔家屯的村子。”
赵颖第二天一早给白山市刑警大队去了电话,白山市的刑警异常帮忙,一周以后,他们传来了一份厚厚的传真,里面记载了所有从一九四五年至今白山市一区一市三县一自治县总计八百零五个村子中所有的更名记录,但是非常不幸,在这所有记录之中,并没有一个村子曾经叫做崔家屯,难道崔二胯子当年留下的地址是假的?
但按照祖父记录中所载,当年他们逃离奉天后前往崔二胯子家,根据他们当时所行路线和里程计算,这个崔家屯应该就大致在现今靖宇县左近,然而没有道理的是,偏偏就在这方圆一百公里的范围内,竟没有一处村落曾经叫过崔家屯!
我们又查遍所有能够找到的资料,甚至到网上去搜索崔家屯三个字,但是除了吉林省范围内,东三省很多地方都有崔家屯这处地方,然而就是吉林省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村子。我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难道苦苦追寻了数月,费尽心机,线索到此竟然断掉?
虽然没有道理,但我们依旧没有放弃,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我们甚至利用了出差的机会,到吉林省走访了很多老人,但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几个人的情绪异常低落,又过了一个月,我们决定暂时放弃继续寻找下去的念头。这四个月以来,我们沉湎于这件事情的追查之中,都是极度辛苦。放弃了继续追查的念头,我们三人都好好休息调整了几天,状态明显恢复。
每天晚上如果不加班,我到赵颖的单位接她,然后回我住的地方,一起买菜做饭,晚上看看电视,高阳也偶尔过来坐坐,三人都绝口不再提这件事情,但看得出来,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有些低落,我们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卡在如此细小的一处环节上。
这一日晚间,依旧是吃过晚饭,赵颖收拾好碗筷,又到厨房洗了,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屏幕上一个说话嗔声嗔气的男主持人正在主持着一个无聊的综艺节目,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几位美女嘉宾正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做林黛玉状,操着一口明显是大陆人、却非要模仿出来的香港口音,看得我直想吐。我正想让赵颖换过一台,这时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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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8 22:17
《天眼》第一卷 第三部《督师祠堂》第五章 吉林之行
我拿起话机,听筒里高阳气喘吁吁说道:“肖伟,快开电视!”听了高阳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一愣,问道:“你说什么?”高阳咽了一口口水,答道:“快开电视,吉林卫视有一个专访,关于崔家屯的!”
我“哐”的一声从沙发上跳起,夹手抓过赵颖手中的遥控器,翻到吉林台,只见屏幕上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山村,一个憨厚的村民模样人正在接受采访。那种比较地道的东北话我不大听得懂,屏幕下方也没有字幕。赵颖一直坐在我的旁边,我转过头向她询问,只见她也在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赵颖伸手向我示意不要打断,我转头再看屏幕,试图仔细辨认电视里面的词句,但竭尽全力最多只能听懂三四成。从我听懂的内容看,好像是吉林市某位企业家捐献了一座希望小学给这个小村,记者正在采访此事。
节目持续了三分钟左右,换成了广告。赵颖吁了一口气,从我手里拿过无绳电话,这时我才想起电话还没有挂断。赵颖在电话中和高阳商讨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我忙问赵颖道:“怎么样,电视里到底说的什么?”赵颖显得很兴奋,所答非所问地对我说道:“高阳说他马上过来!”
等高阳这段时间,赵颖把刚刚电视上的内容,以及电话中高阳转述的我们没有看到的部分给我讲了一遍。看来我没有听错,确实是一个吉林市的企业家给这个吉林省偏远山区的山村捐献了一座希望小学,而这座小山村名叫做“夹沟屯”,整个的节目就是对这件事情的专访。
不过最让我们兴奋的是,在这不到五分钟的节目里有一段对话对我们却是非常重要。那是记者在采访中不经意问到为什么村子里面大部分人都姓高?于是村长对记者有了一番谈话,大致内容是这样:
夹沟屯地处偏僻,少与外界往来,整个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因为村民大都姓崔,所以原来一直叫作崔家屯,但后来在日据时期,不知何故,村长将村子改名为夹沟屯,并将全体村民都改姓了高,记者又问起改名的原因,因为时代久远,村长也不大说得上来。
听了赵颖的叙述,我兴奋得直搓手,苦苦找寻了两个多月的答案,很可能就在眼前,果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最让我兴奋的是,这个夹沟屯就在靖宇县境内,位于偏远的大山之中,也完全符合祖父笔记中的记载。
高阳二十分钟以后赶到,脸上也是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我们三人商量了一阵,一致同意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夹沟屯,有九成把握就是当年崔二胯子的老家——崔家屯。但为什么会改名换姓,我们三个人各陈己见,但最后还是认为赵颖的推断可能性比较大,那就是当年崔二胯子逃回崔家屯,为了怕整个村子日后受牵连,所以和村长商量改名一事。而崔家屯地处极其偏僻,从未与外界往来,所以改名一事只要村民自己不说,也不会泄露出去,改名的目的,自是怕万一日后鬼子搜山找到此处,也不会想到此处地方会和崔二胯子兄弟有什么牵连。而我们估计当时为了免除根本上的后患,当时不仅将村名改了,最后索性连姓也一起改了,这种斩草除根的做法,确实是符合祖父记载中崔二胯子的性格。
想到我们能够碰巧找到此处地方,实属侥幸。先前我们得到的所有更名资料,全部都是四五年以后的,因为根据我们的经验,东北的各个村镇,有两次改名热潮,一次是在抗日战争之后,而另外一次,是在五七年大跃进。因此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崔家屯,居然是在日据时期改的名字。况且就算能够想到,如果不是今天高阳侥幸看到了这段采访,我们也不可能可能找得到。
下面的工作就很简单了,我们很快在地图上找到夹沟屯这处地方,剩下的就是商量什么时候过去的事情了。根据祖父记录中的资料分析,这个崔家屯应该是位于群山之间,至少要翻越三座大山,即便是当年祖父以高超的摩托车技驾驶大功率的越野摩托,也几乎花了一夜才到。而如果我们是坐车到最近的村镇,之后徒步前往,估计最少要两天时间。再加上来回火车,这样一来一回就要至少六天时间,还不算在那里逗留。所以里外里算起来,估计没有十天八天的长假别想过去。不过马上就要放十一长假,七天假期再请上几天年假,时间应该够用。
好在已经离十一不远,但我们还是等得心烦意乱。这些日子三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焦急的等待中日子也显得出奇的慢。请假的事情倒还进展顺利,加上十一长假,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休息十天左右。因为很可能要露宿,高阳找来折叠帐篷和三个睡袋,我们也都早早备好旅行用的方便食品和衣物,提前订好了往返车票,一切准备完毕,离放假的日子还有几天,剩下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赵颖非常细心,事先又给白山市刑警队打了一次电话,确认了去夹沟屯的确切行程,而且临行之前,我们带上了祖父的那一本笔记。九月三十日晚上,我们背上准备好的行李,三个人异常兴奋地踏上了开往吉林的列车。
火车第二天早上到达吉林省白山市,下车后换了一班慢车,翻山越岭,一直坐到靖宇县,到了这里再往夹沟屯走就不再有火车,于是我们又换上长途车,在群山之中穿行了几个小时,傍晚时分,终于到达了这次旅行坐车所能够到达的终点——挂甲屯。再往前,就不再有任何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我们需要步行。
按照地图上所标,我们下车的地方离夹沟屯一共要要翻过三座巨大的山梁,六十多里山路,因为没有公路,所以只能步行,一般人要走上两天左右。我们在挂甲屯唯一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天色刚亮,三人背上行李,动身前往我们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夹沟屯,也就是原来的崔家屯。
上山之前,我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果然就象祖父记录中所载,这里山势异常陡峭、风景秀丽,山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而这条小道,很可能就是六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祖父骑着摩托车带着崔二胯子曾经走过的路。
山路异常难走,但好在我和高阳平日里都不乏锻炼,在北京的时候,我们每周末都会去爬香山,我的纪录是二十四分五十一秒,高阳比我还厉害,二十三分四十秒,而赵颖虽然是女孩子,但我们两个人都比不了,不到二十二分钟。不过这里没有上下山的台阶,再加上我们都背着沉重的行李,所以走得比平日爬山要慢,估计最多一小时只能走上四五里山路。中午的时候,我们翻过了第一座山梁,吃罢午饭,稍事休息,我们继续赶路,当天晚上,我们翻过了第二道山梁。找了一处比较背风的地方,我们将帐篷支上,再点上一堆篝火。
这次我们出来,因为知道要露宿,所以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带的是一应俱全,赵颖给我们做了一顿晚饭,劳累了一天,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真是异常受用。吃罢晚饭,我们将篝火拨亮,围坐在火边闲聊起来。这片群山应该就是当年抗日英雄杨靖宇殉难的地方。于是我们从杨靖宇聊到抗联,从抗联聊到崔二胯子,从崔二胯子聊到祖父,最后由不自觉地聊到了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寻找崔二胯子的后人。
说到这里,赵颖突然道:“不知为什么,这些天我一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一愣,问道:“你是指什么?”赵颖道:“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我们这次的寻访,不一定非常的顺利?”我抬头看了看高阳,高阳也在注视着赵颖,只听赵颖继续说道:“又或者是,即便顺利找到了崔二胯子后人,我们也不一定能够有机会在进入到皇陵之中。”
高阳接口道:“你莫非指崔二胯子后人很可能已将盗墓第二入口堵上?”赵颖使劲地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说道:“不错,当年崔二胯子所交给后人的事情,应该是有两件,第一,将皇太极的尸骨重新安葬,第二,就是堵上洞口!”我点了点头,道:“很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确实就麻烦了!”
赵颖说的不错,如果崔二胯子后人在几十年前就将洞口已经堵上,我们现在再将洞口掘开的可能性就将是微乎其微,原因很简单,昭陵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是一片荒地,现在的昭陵已经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们再想在那里大兴土木,几乎是不可能的。
高阳赵颖继续说道:“当然了,还有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崔二胯子后人根本没有将洞口堵住,这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第二洞口根本不可能堵得上,并且洞口设计的异常隐秘,也根本不需要去堵。”我叹了口气,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我们的运气了!”谈到了这里,我们几人的心情都有点沉重,于是没有再继续往下聊什么。看看天色已晚,况且我们又爬了整整一天山,于是熄了篝火,钻进帐篷早早休息。
高阳借来的帐篷睡袋都是专业野外生存所用,所以异常舒服保暖。这一觉我们睡得甚是解乏,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昨天一天的劳累一扫而空,吃罢早饭,我们一鼓作气,下午两点半钟,翻过第三座山梁,经过了将近两天的辛苦跋涉,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崔家屯。
在祖父的记录中,很可能是出自对崔二胯子的怀念,在他的后文用了大量笔墨描写崔家屯的景致,但是出于篇幅的考虑,在前文中我并没有过多叙述。按照祖父文中记载,崔家屯的村口应该是一处断崖,中间架有一座独木小桥,但这时我们看到的,已经是一座崭新的木桥,虽然不算太宽,但是并排走两个人没有太大问题。我知道,我们辛苦找寻的答案就在眼前了!强自压制住心头的激动,我们三人在桥边稍事休息,吃了午餐,收拾好行李,下午三点整,我们进入了崔家屯。
不出所料,我们进入的小村几乎和祖父记载的崔家屯一模一样,村口一株巨大的槐树,枝叶繁茂,树下一副古旧的石磨,一条笔直的土路伸向前方,路两边稀稀落落十几处土坯民房,安详、静谧。走在干净整齐的村头土路上,我们三人都仿佛被梦魇住了一般,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顿然间袭上心头,我们三人这一生中从未来过此处,但是此情此景,又是如此之熟悉。
我闭上眼睛,伸手触摸大路两边的墙壁,这时我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只要绕过前面那一处土房,再拐两道弯,敲开前面那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我们就可以马上看到崔二胯子那魁梧的身躯,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在这一刻,六十多年的历史突然停滞,时间和空间此时此刻也在我心头突然被高度浓缩,那种强烈的回到昨日的时空转换感觉突然一下使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过了良久,我强定心情,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嗓音对身后的高阳和赵颖说道:“我们终于找到了,就在这里!”两人听了我这句话,也是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拉过两个人的手,心情异常激动,大声说道:“走,我们去找崔二胯子崔爷!”
绕过前面的土房,向右又走了十几米,然后再向左,路的尽头是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我们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缓缓来到小院门前。三人在门前站定,互相看了看,赵颖对我说道:“你来敲门?”我点点头,伸起右手,沉吟良久,才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等了好久,屋里面才传出一声洪亮中透着嘶哑的声音,问道:“谁呀?”接着,门闩打开,一个身材魁梧,铁打一般的汉子站在了我们面前。我身材已经是不低,一米七八的身高,但这人明显比我还要高了近半个头,而且身材异常魁伟,只是眼里布满血丝,略显疲惫。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看,才由赵颖简单说明了来意,那人听罢一愣,连忙把我们让进屋里。走进屋中,只见几件简单的家具,左手一床巨大的土炕,一个女人跪在床前,满脸焦虑,正将一条毛巾放在床上一个看来刚满周岁的小孩额头上,小孩满脸通红,昏睡在床上。
我们三人看到这光景,互相对视了一眼,赵颖快步走到床前,蹲下身来伸手向小孩的额头摸去,刚一碰到小孩的额头,赵颖像触了电一般,手腾地一下子缩回,回过头来,赵颖一脸焦虑,对我们说道:“像是急性肺炎!”我一愣,看了看那个男人,问道:“怎么不赶快送医院?”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山下的医院太远,而且俺们也没有钱!”赵颖站起身来,看了看我和高阳,道:“事不宜迟,要赶紧送医院!否则......”赵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我们都知道了她的意思,我问道:“怎么去?”赵颖道:“原路下山,再找车去县城!”赵颖说完,低头和女人商量,女人看看了看男人,显得没有主意的样子,赵颖对那人道:“相信我们!再不送就来不及了!”
那人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就听你们的!”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放下所有的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只带上了钱和一些干粮。赵颖亲自背上小孩,我、高阳和那个男人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之后整整一昼夜的时间,我们轮流背着小孩,没有任何的休息,平时两天才能走完的山路,我们只用了一昼夜就走到山下。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心情聊些别的,每个人脸上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小孩的高烧一直没退,不停地咳嗽,吐出的痰都呈铁锈色。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路用湿毛巾替他冰着额头。
好不容易到了挂甲屯,我们几人都是疲累欲死,但没有耽搁,立刻包了一辆面包车直奔靖宇县,但是县医院也是束手无策。我们只好再打车前往白山市。六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白山市最大的医院,市人民医院。
经过三天的紧急护理,孩子终于脱离危险期,但此时已是十月八日的早上。我们虽然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但听到这个消息,每个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我们才和崔二胯子的后人详细的聊起此行的目的,也才知道我们见到的这个男人名叫高闯。不过这次捐献希望小学之后,村民已经纷纷改回了原姓,我们应该现在应该叫他“崔闯”了。
不过崔闯显然并不知道他祖父的事迹,甚至不知道崔二胯子这个外号。按照他的叙述,他的祖父早年就去世,父亲是遗腹子,他父亲也在他还没有出世之时,在一次出外打猎之时失踪,再也没有回来,而祖母也在接连丧夫丧子之后不久忧郁而死。
我们三人都感觉到微微有些失望,但所幸的是崔闯告诉我们,他们的村子一向记有族谱,他依稀记得他的祖父还有一位兄弟,名叫崔洪江,但是没有留下后代,而他的祖父排行老二,大名叫作崔洪海。看来不错,崔闯一定是崔二胯子的后代,我和高阳还记得,在我们查到的资料之中,崔二胯子兄弟一个叫崔洪江,另一个叫作崔洪海。
确认了这一点,我们的沮丧之情稍减,崔闯听说我是他祖父好友后代,也忙向我问起他祖父崔二胯子当年的事迹。于是我从崔二胯子兄弟如何上山打游击抗击日军,后如何被日军击败,如何东山再起,为筹集粮草,到北陵盗墓结识我祖父肖剑南,二人如何逃出奉天,之后如何被鬼子重兵包围以致全军覆没,以及最后我祖父如何远赴关外见到他最后一面等等一一向崔闯讲了。崔闯听罢这番叙述,膛目结舌、愣在当地,过了半晌儿,他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想不到俺祖宗是个抗日的大英雄!家里竟从来没有人对俺讲过!”
我又向他讲起我们此行的目的,但是省去了崔二胯子梦游杀人的情节,只约略讲到崔二胯子如何在古墓中看到“诅咒”、“天眼”,以及我们数日之前前往沈阳寻找第二洞口的情况,最后我问崔闯道:“你祖母去世时可曾留下了什么东西或线索?”
崔闯沉思半晌儿,回答道:“俺娘怀着俺的时候,俺爹出去打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没多久,奶奶也就去世了,如果要有什么东西留下,俺娘应该知道,可是直到俺娘去世的时候,她也什么都没有对俺说起过。甚至从来也没对俺说起过俺爷爷是干什么的。”听到崔闯父亲失踪一事,我们都感觉到有些诧异,赵颖问道:“你爹是怎么失踪的?”
崔闯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家里日子穷,俺娘怀着俺的时候,正是冬天,家里都快没有米下锅了,俺爹就拿起枪出去打猎,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月份正是大雪封山,除非迫不得已,一般没有人去打猎,但庄户人穷,那些年,村里每年都有几个人是这时候出去打猎失踪的。”赵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听了崔闯这话,我们三人都有些伤感,沉默了好久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我问崔闯道:“你爹的事情,你了解多么?”崔闯道:“俺爹的事情,倒是常听俺娘说起,俺爹一直是种地打猎为生,也没什么特别的。”赵颖问道:“你爹失踪前,可曾跟你娘说起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崔闯侧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你不提醒俺还忘了,娘曾经跟俺说起过,俺爹临走那天,摸着俺娘肚子说道:‘儿呀,你快点出生,等你生出来,俺就要去替你爷爷去办一件大事去了!’俺爹说完这番话,就开门出去了,俺娘常对俺说起:‘这就是你爹最后对俺说起的话,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但是俺问起俺娘,爹到底要去办什么事情,俺娘说爹也没对她说起过。”
赵颖听罢,低头沉思了很长时间,突然说道:“我明白了!”赵颖抬起头来,对我们三人说道:“崔二胯子受军师委托,要去办那件事情,但那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又不想连累肖伟的祖父,于是就将这件事情托付给崔闯奶奶,让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替他去完成这件事情,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要等孩子长大成人,并且娶妻生子之后再去办这件事情。这是因为中国人有一个老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崔闯父亲临走前所说的那件要办的事,一定就是这一件!”
听了赵颖这一番分析,我们再前后一印证,果然不错!既然崔闯父亲对他母亲提起过给崔闯爷爷去办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八九就是当年军师所嘱托过的事情,而且当时在崔二胯子的心里,因为这件事情有极大危险性,所以一定是嘱咐过崔闯奶奶,要等孩子长大,娶妻生子后再去,因为万一出了什么危险,崔家就会绝后。崔闯听了我们的分析,也点点头,说道:“不错,一定是这么回事!原来俺爹是要去办这件事情,怪不得俺小的时候想破脑袋也想不透!”高阳接口道:“但是崔闯父亲不幸打猎失踪,线索很可能就此断掉!”
赵颖想了想,道:“不一定!”我们两人一愣,齐声问道:“为什么?”赵颖道:“你们想一下,第二入口既然设计得如此隐秘,因而一定并不好找。”我们点头道:“不错!”赵颖接着道:“既然不好找,那么仅凭口述,不一定能讲得清楚,况且又隔了一个人,崔二胯子转述给崔闯奶奶,而崔闯奶奶在崔闯父亲长大后再转述给他。此外,即便可以说清,日子久了未免会有差池。”高阳道:“不错,那你的意思是?”赵颖道:“我的意思是,应该会有一个文字性说明,或者是一张图留在崔闯奶奶或父亲那里,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有点想不明白。”
我和高阳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起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赵颖。赵颖停顿了片刻,才道:“我记得祖父记录中曾经说过,当时崔二胯子身负重伤,双手已经不能行动,因而不能书写,我想画图应该也不可以,而且从祖父的记录推断,崔闯奶奶应该是不识字的,否则崔二胯子最后一封信也不会委托私塾先生代写。既然这样,那么这个在逻辑和推理上应该存在的第二盗洞文字说明和图表就很有可能是做不出来的。因为这么隐秘的事情,崔二胯子不可能让外人来代笔!”
我想了一会儿,道:“不错,但这张图如果做不出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盗洞入口非常好找,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并且,既不会记错,而且记过一遍之后就永远不会忘掉!”赵颖摇了摇头,道:“按推理应该是这样,但这样讲又实在不合逻辑。”又想了一会儿,赵颖道:“这件事情我暂时也想不清楚,但我隐隐约约总是感觉到,这张图应该是存在的!”赵颖说道这里,突然问崔闯道:“你的印象中,家里可曾有类似这样的东西?”
其实在我们讨论的时候,崔闯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时候见赵颖问起,摇头道:“没有,俺刚才也一直在想,但没有一点儿印象,不过俺可以回家好好翻翻,说不定真有这东西!”赵颖点点头,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时主治医师通知我们小孩已经基本退烧,只要再观察两天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们三人听了医生的确认,心里都很高兴。
因为已经是十月八日下午,而从白山市到北京还要一天的火车,于是大家商量后决定由我先留下来。调查这件事情对我来讲是半私半公,给社长打过电话之后她也表示同意。第二天一早,高阳和赵颖买好火车票出发,崔闯万分感激,但他是一个直爽汉子,也不会说些什么客套话,只对高阳和赵颖说道:“你们放心去吧,那件事情,俺就算是把房子拆了,也一定把俺爷爷留下的那张图找出来,而且这也是俺的事情,俺爹没办完,就由俺替俺爷爷去办吧!”临走时候,高阳和赵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
我和崔闯又在医院停留了整整三天,十月十二日早上,我们接上孩子,一起回去崔家屯。临去的时候医生对我们说道,孩子体质较弱,如果有可能,到大城市的好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会比较好一些,我心中暗暗做下计较,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一定接崔闯到北京住住,另外要给孩子做个全面检查。
一路跋涉,两天以后的晚上,我们回到崔家屯。孩子的母亲见到小孩平安归来,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崔闯也像他爷爷一样豪爽,杀了家里唯一生蛋的老母鸡,又取出珍藏十多年的老酒招待我,弄得我万分过意不去。晚上我们心情都很畅快,崔闯的女人在一旁殷勤招待,我和崔闯把酒言欢,谈起当年我们祖父们的事迹,不禁悠然神往,小屋里面一室皆春。我们一直喝到三更,直至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第二日一早醒来,头疼欲裂,崔闯女人端来一碗醒酒汤药,没想到“咕咚咕咚”灌下之后,不多一会儿便神清气爽,就如没事人一般,问起崔闯,才知道这汤药乃是用山中一种野草熬成,东北人一向好酒,有了这种草药,酒后服用一碗便不伤身体,我听罢不禁啧啧称奇。
吃过早饭,我和崔闯坐在炕桌上聊起当年崔二胯子交代的事情,谈了一会儿,崔闯起身翻箱倒柜查找是否当年留下了什么线索。我跟在崔闯身后,两人将整栋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任何惹眼东西。忙活了一上午,最后我们不仅将大屋翻遍,连前后院子、磨坊都也找遍,依旧没有任何线索。我忽然想起当初发现红木盒子的经历,于是问崔闯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家里可有什么不合常情的东西?”崔闯一愣,回问我道:“你指的是啥不合常情的东西?”
我将祖母骨灰盒的事情告诉崔闯,崔闯听后细细考虑了老半晌时间,最后摇摇头,道:“没有,如果有,俺应该早就注意了!”顿了一顿,又道:“俺觉得如果当年俺爷爷留下了什么东西,一定藏在比较隐秘的地方,比如夹壁墙什么的,走,再到屋里去看看!”崔闯这句话突然提醒了我,我一拍脑门,一下想起祖父当年的一段记录,是写他和崔二胯子回到崔家屯养伤那一段,不错,一定在那里!
想到这,我问崔闯道:“你家里可有地窖?”崔闯点点头,道:“地窖,有,不过是放咸菜的。”我一拍崔闯肩膀,叫道:“不错,一定就在那里!”崔闯愣道:“不会吧,那里搁不住东西,放几十年早烂了!”我拉上崔闯,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崔闯前面带路,两人走到后院。东北庄户人家院子一般很大,前面一般用来养鸡养猪、种些蔬菜,而后院则是存放杂物,菜窖一般就会设在这里。我们走到后院正中间,崔闯掀开地上一扇草席,再打开铺在上面的一块木板,地窖入口露了出来。我们两人沿着梯子爬了下去,崔闯取出火柴点亮油灯,这是一个四平米不到的地洞,里面空空荡荡,一目了然。崔闯道:“这里是冬天存菜的地方,这季节就空了。”
我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转了两圈,果不其然,如崔闯所讲,地窖里除了两大缸咸菜,别无一物。我举起油灯仔细检查周围墙壁,只见四面墙壁也非常平整,只是由于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发黑,看不出黄土本色。我伸手在墙上一按,突然灵机一动,问崔闯道:“你家没有别的地窖了吧?”
崔闯肯定地答道:“没有。”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应该就在这里了,在这个地窖之中,应该有一处暗门!”崔闯一愣,惊道:“真的?怎么俺娘从来没有对俺提起过?”我道:“很可能你娘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当下我把祖父笔记中崔二胯子家中地窖的描述向崔闯讲了一遍,崔闯听罢,兴奋得直搓手,道:“这么说来,俺爷爷留下的东西,一定在这里面了?”
我点头道:“完全有可能,起初我以为你知道这处暗门,所以也没往这儿想。现在看来,线索很可能就在这里!你能不能找一根钢钎过来?”崔闯听罢,点头翻上地窖。按照祖父的描述,地窖暗门应该就在墙后,外面用黄土盖上作为掩饰,我又用油灯照亮,向四面墙壁看了看,可能是年代太久,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过不多久,崔闯取来了一根钢钎,我强压心头激动,接过钢钎,从左面墙壁开始,用钢钎一钎一钎向黄土墙内扎去。果然,当我试到第二面墙,钢钎捅进不到二十公分,“吭”地一声,已经结结实实扎在黄土后面木头之上,我呼道:“不错,就在这里!”
崔闯三下两下将前面土墙扒开一个缺口,二十公分的黄土之后,一道木门一角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表情。我扔下手里钢钎,伸手抄起地上铁锹,不到十分钟工夫,整座木门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手执油灯走到近前,仔细观察这扇木门,油灯太暗,并不能看得太清,崔闯爬到上面将地窖的顶盖完全掀开,一缕阳光射进,只见平整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陈旧的铜制挂锁,由于年代还不算是太过久远,再加上铜的活跃程度远较铁为低,所以这把铜锁保存得还是相当完整。赵颖不在,我没有本事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将它打开。我又仔细审视了一下门的铰链结构,对崔闯道:“我们要将门的铰链敲开!”
崔闯裂开大嘴笑了笑,道:“哪用这么麻烦,我来!”崔闯将我拉到身后,用手抓住门的铰链部位一用力,几声“吱吱扭扭”轻响过后,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下。一大团尘土扑面而来,我们两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不住地咳嗽,待尘埃散尽,只见门内密室正中央,一辆巨大的摩托车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两人如同梦魇一般,手执油灯慢慢进入密室,油灯照射之下,里面空间并不太大,最多两米见方。最惹眼的是屋子正中摆放的一辆巨大摩托车,满是尘土,伸手擦去油箱上面灰尘,只见一块德文标牌露了出来。德文我虽不能看懂,但标牌却是认识,居然是一九三〇年德国产宝马七五零摩托车!此车一定是当年祖父与崔二胯子逃出奉天时开的那辆!乍一见到先人遗物,我两人又是震惊、又是感慨。
车子下面,放着一个木箱,除此以外,整个密室再也无一物。箱子并没有上锁,揭开箱盖,只见最上面是两个布包裹,包裹下面,是用油纸包好的三包东西,崔闯伸手打开第一包,油纸撕下,里面竟然是一把几乎崭新的德国产二十响驳壳枪,我们都是一惊,连忙打开第二和第三个纸包,只见第二包包着是八个装满子弹的弹夹,而第三包里面,还有四个香瓜式手雷!不错,这些武器也一定是当年祖父和崔二胯子留下的!
我又将先前的两个布包裹拿起递与崔闯,第一个包袱入手甚轻,似乎空无一物,而第二个比较重,崔闯打开,里面是一个玉制的如意,玉质圆润、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如意后面刻着两行小字,第一行是满文,看不懂,而第二行是汉字,写的是:爱新觉罗.皇太极。不错,这一定是当年崔二胯子从皇太极墓中得到的!
包中再没有其它东西,这时我们还没有检查过的就只有那个很轻的包裹。我两人都已经感觉到,我们所要找寻的答案,就应该在这布包之中,包中包裹的,很可能就是崔二胯子留下的那张昭陵第二盗洞入口地图。崔闯将手中油灯递到我手上,再将布包铺在地上,小心打开。果不其然,包里放的只有一张折叠成方形的白布,因为年代久远,已略呈黄色。崔闯拿起白布,小心展开,我将油灯凑近,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两人屏住呼吸,定神向白布看去。
但两人看罢,都皱紧眉头、目露疑惑。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禁又转头再次向白布看去,崔闯又将白布翻过,这次两人再次抬起头来,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白布上写的,似乎并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既不是一段文字说明,也不是地图。整张白布大概两尺见方,上面只稀稀拉拉写着七个字,每个字字体甚大,足足有一个巴掌大小,字迹歪歪扭扭。七个大字写的是:
左八西
左九
右一
我们两人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崔闯又将包裹翻了一翻,也没再找到任何东西。楞了一会儿,我们拿着白布爬出地窖,回到屋里。两人将白布铺在桌上仔细观瞧,但是正反两面仔细看过,没有再发现任何其它字迹。崔二胯子留下的这几个字,放在如此隐秘之处,而且其中既有方位,又有数字,确实很像是指点道路或地点的暗语,我隐隐觉得这几个字应该是与皇陵第二盗洞入口有关,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实在是令人费解。
两人盯着白布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足足看了有半个钟头工夫,忽然间我想起赵颖临去前讲的那番话,登时醒悟:这白布上的字迹,一定是崔二胯子临终前口衔毛笔书写的,怪不得字迹如此潦草,而且字体甚大。
当年崔二胯子给祖父的三封书信我都看过,前两封是崔二胯子亲笔书写,字体虽然幼稚,却也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第三封书信字迹飘逸,乃是崔二胯子受伤之后请村里私塾先生代笔。而这张白布之上的字迹,与上面的两种都不相同,而且歪歪扭扭,比之正常之人用左手书写的还要不如,而且字体如此之大,足足有正常人的巴掌大小。所以我推想当年崔二胯子受伤之后,两手残疾,已经不能书写,但是如此机密之事又不能劳动他人代笔,于是只能口衔毛笔,以口代笔,因此也可以想到,崔二胯子的女人,确实应该是不识字的。
我将想到的向崔闯讲了一遍,崔闯也点头表示同意。但两人又商量了一阵,对这七个字的内容依旧不得其解。这七个字明显是指点道路或地点所用,左八西,左九,右一,但是究竟是什么单位?而且说的是哪里,又是用什么作参照物或是参照系?崔二胯子真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题!
想了一下午,我们二人都是头昏脑胀。吃罢晚饭,我忽然想起这一天已经是十月十五日,于是与崔闯商量明日启程回北京,崔闯见留我不住,连忙让女人替我打点行装,又帮我准备这几天的干粮。
当天晚上,我用数码相机将白布上的几个字拍了下来,又找来纸笔将这几个字抄在纸上,放在贴身口袋中作为备份。崔闯又与我商量密室中的武器摩托车如何处理,我建议他还是上报公安机关,但那个玉如意应该是崔二胯子留下,希望后代能够重新送回皇陵,所以建议他不用多讲,崔闯点头同意。
第二日一早,崔闯夫妇陪我早早起床,我到小屋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又偷偷将身上剩下的现金,除了回去的路费以外,全都塞在小孩的襁褓之中。崔闯陪我下山,一直将我送到了山下挂甲屯,两天以后,我回到了北京。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22 编辑 ]
smzhsong
发表于 2006-6-29 03:32
好长啊,辛苦辛苦.$送花$$送花$$送花$
风之子
发表于 2006-6-29 09:53
是原创吗太强了
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9 12:04
原帖由 风之子 于 2006-6-29 10:53 发表
是原创吗太强了
还有N多呢。。。。。。。。等我有时间贴$ok$
抱歉是别人写的。。。。。。等我改下题目。。。是别人的原创。。:)
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9 14:08
《天眼》第一卷 第三部《督师祠堂》第六章 再探皇陵
一路奔波,异常疲倦,到北京我分别给赵颖高阳去过电话,回到家洗了个澡倒头便睡。当天晚上,赵颖和高阳提着外卖敲开了我的家门,进门高阳就对我嚷道:“你怎么睡得和猪一样,邻居都被我敲起来了!”而赵颖则看着我,一脸心疼的样子。
睡了整整一天,我精神了许多,一边吃饭我一边将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两人。吃过晚饭稍微休息了一下,我接上电脑将数码相机里的图片转到电脑上。两人瞪着屏幕的表情,一定与我和崔闯乍看到这块白布时一样。足足有五分钟时间,赵颖才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崔二胯子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题!”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另外一个迷倒是可以解了!”高阳反问道:“你是指当时崔二胯子如何留下的这条线索?”赵颖点点头,答道:“不错!这七个字,一定是崔二胯子用嘴写的!”
我不禁暗自心中佩服,也将这些天来心中的想法讲给两人听,两人一边听一边点头,等我说完,高阳突然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道:“这七个字实在奇怪,按照崔二胯子的学问和性格,没有道理也没有可能设计出这么复杂的哑谜,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是军师设计的?又有什么意义?”
赵颖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崔二胯子绝对没有这种必要,而且他也不可能有能力设计出非常复杂的谜题,除非是军师!”赵颖说完,又抬头盯住屏幕,念道:“左八西,左九,右一。”念了几遍,赵颖抬头道:“肖伟说的对,这应该是指点道路或地点的暗语,而且很有可能,这句暗语是军师编的,然后教给其他一同盗墓的几人。但现在搞不清的是:第一,参照物是什么?而且,里面的数字用的是什么单位?”
我道:“会不会是小店?”赵颖摇摇头,答道:“我觉得不太可能,我们去过北陵,小店本身的面积已经很大,如果用它来作参照物,误差会更大。”我又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么数字的单位会不是步?”高阳一拍脑门,说道:“还有可能是丈!这也是当年常用的距离单位!”赵颖点点头,说道:“有一定道理,但究竟用的是什么参照物?对了,我们把当时去北陵拍的照片调出来看看,我这里还有当时画的草图,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我连忙从电脑中调出在北陵拍的照片,赵颖也取出放在包里当时她画的草图,但是看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放弃了这个念头,照片之中可以用作参照物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比如说华表、下马碑、石象生,比比皆是。我们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见天色已晚,我要送赵颖回家,赵颖死活不依,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闹不过我,于是我们打车先送高阳,再送她回去。
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二点多钟,虽然已经睡了一整天,但是由于连日的疲倦,我还是倒头便睡。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崔二胯子留下白布上面的七个大字不停在眼前晃动,然后又是崔二胯子写给祖父的三封书信,也不停地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梦里我隐隐约约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我又不能想到,我拼命想去再仔细看看崔二胯子那张白布之上的七个大字,试图寻找一些线索,但每次还没有完全看清,眼前的东西就被那三封书信代替,天快亮的时候,我突然醒过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一下子变得异常强烈,但是想了又想,还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仔细回忆梦中的场景,但能想到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
迷迷糊糊上了一天班,我还是一直在思索着这件事情。高阳今天在外采访,没有到社里,中午我们通了一个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晚上下了班,我直接去接赵颖。我和高阳约在了小西天牌楼见面,附近有一家烧烤做得不错,在那里吃了晚饭,三人一起散步回家。我将昨晚的梦境对两人讲了,当然也包括梦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两个人帮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答案,赵颖道:“我现在的感觉是,我们应该已经离那个答案非常近了,只是还有几处关键地方没有想清楚,不过没有关系,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谜题并不难破解!所以你也不要想得太过辛苦。”
高阳调侃道:“还是你老婆会心疼人,不过说归说,遇到这种事情谁能不胡思乱想?昨天我回去以后,也琢磨了很长时间,睡觉的时候还是满脑子都是那七个字,什么左八西,左一,右九的。”
赵颖笑道:“你记错了,应该是左八西,左九,右一。”高阳用手搔搔头,道:“记错了么?”我道:“以前还跟我吹记忆力好,你是记错了,应该是左八西,左九,右一!”高阳笑骂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奶奶的,这个暗语还真难记,什么左八西,左九,右一,也不设计个顺嘴的。”赵颖笑道:“你还挺会给自己找折!”听了两人的一番调侃,我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一现,一掌拍在高阳的肩膀上,叫道:“我想到了!”
这一掌一定是打得不轻,高阳用手捂着肩膀,夸张地咧着嘴,叫道:“轻点行不,你想到了什么?”我一手拉住赵颖,另一手拉住高阳,猛往家里跑去,叫道:“跟我走,我给你们看!”
进了房门,我快速打开电脑,再一次看到那张图片,我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说来简单,只是一般人的惯性思维导致了很大的倾向性,这样就无形中加大了这七个字的难度。图片调出后,我指着屏幕对两人说到:“你们看这七个字,其实意思并不是我们所想!”赵颖和高阳再一次仔细盯着屏幕,口中轻轻念道:“左八西左九右一。”念了几遍,赵颖道:“难道类似于藏头诗?”于是又念:“左左右八九一西?”
我手指屏幕上面的图片,提醒道:“崔二胯子当年口衔毛笔书写,因而字迹对得并不整齐。”两人顺着我手指方向看去,屏幕上的七个字分为三行三列,但每一行每一列都不是一行直线,再加上那块白布并非一个标准的方形,这几行字排列的越发显得歪歪扭扭、参差不齐。
赵颖恍然大悟,叫道:“不错,应该是西九一,八左右,左!我们忘记了那时候人们写字的习惯是竖版,从右向左!”高阳也是一拍脑门,高声叫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这七个字如此难记!”
说来非常简单,我们已经有了惯性思维,就是一般看书全部是一行一行横着看,并且从左向右念,而崔二胯子写的这幅手迹,由于字迹歪歪扭扭,本来从右数第一列三个字“西九一”,应该是对得很齐的一列字,但是由于他是用口衔毛笔书写,第二个“九”字和第三个“一”字都向左偏了半个多字,这样第二列的后两个字“左右”,也向左偏了不少,所以白布上的七个字并非这样排列:
左八西
左九
右一
NOOK
而实际的排列应该是这样:
左八西
左九
右一
念出来应该就是:西九一,八左右,左。听过我一番分析之后,他们两人都表示完全同意。赵颖忽然说道:“还有一种念法!如果要是念成西,九一八,左右左,那不更顺嘴了!”我和高阳仔细想了一想,不由得纷纷点头,赵颖说得不错,如果这样来念,却是更合理!这时高阳一边点头一边道:“怪不得怪不得,昨天晚上我还想过,这句暗语按道理说应该不是崔二胯子编制,而是军师想到的,是为了方便以后再进皇陵寻找洞口方便。但如此的没有规律,不便记忆,实在让人费解,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九一八”就是当年东北沦陷的日子,而“左右左”也不难记!”
赵颖也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现在又有了另外一个问题,按照祖父的记录,这个盗洞的第二入口应该是天然的,而如果口诀如此的上口,难道有这么巧合?现在很明显的就是存在一个基准点,只要沿着“西,九一八,左右左”去找,应该就可以找到洞口!但难道这个基准点也是他们做出来的?”
我明白赵颖的意思,既然这个洞口是目的地,而起点恰恰经过“西,九一八,左右左”的方式就可以达到终点,确实有点不可思议,除非起点是人工制造的标记物,可如果是人工制造的标记物,万一日后被破坏掉岂不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时高阳道:“除此以外,这个‘西,九一八,左右左’到底是怎么走?”赵颖想了一会儿,道:“现在还无法判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句话所指的就是从那个人为的基准点,或是标记物走到入口处的方法!”高阳点点头,又道:“可奇怪的是,现在我们三人想了这么久都未能猜出这个哑谜,崔二胯子留了这样一个线索给后人,他的后人怎么能够找到?”赵颖道:“这一点倒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当时的场景,崔二胯子要完成军师死前的遗愿,因为这件事情的危险,所以没有交待给肖伟的祖父,而是要他自己的后代来替他完成,这一点我们已经都想到了。”
高阳点头道:“不错!”赵颖继续道:“但当时崔二胯子的小孩还未出生,这件事情要想办成,不仅要等小孩子出生,而且还要等他长大成人,崔二胯子也很清楚,自己是绝对等不到这一天,因而才会将要交代的事情用这种方式来说明,但是你们有没有想到,崔二胯子留下的文字性和说明性的东西,只有这七个字,包括回到古墓去干什么,也没有交代!这一点怎么解释?”
“难道他是托付给了他的女人?”我问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赵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崔二胯子当年一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他的女人,甚至将如何找到第二入口的方法也讲了,再让女人转述给他的孩子,而留下这七个字的原因,一定是担心时间久了,关键之处会有遗忘!”
这一番话听得我和高阳连连点头,高阳补充道:“而且当时崔二胯子双手受伤,不方便书写,也只能把最关键、最容易忘的方向和数字之类的东西记录下来!而其它交代过的东西,应该非常好记,而且很可能听过以后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对!”赵颖肯定道:“这一点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也是我刚才在回家的路上之所以说我们离答案不远的原因。也就是说,找到盗墓入口的方法之中,最关键的就是这七个字,而这七个字我们已经得到,其它崔二胯子转述给他女人的内容,应该是很简单的,我们不难找到!”
听了赵颖一番话,我们精神大振,又围在一起重新开始分析。高阳道:“现在最难的,是怎么也想不清楚单位和基准点,军师当年编制这套口诀的时候,究竟用的是什么单位?前面我们也分析过了,不可能是步!”
赵颖道:“我们可以想象,他们采取的方法一定不能太复杂,比如说九百八十一米,又或是九百一十八丈,因为这样的单位和距离需要精确的测量。以当时的环境条件不可能明目张胆大规模精确测量,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
我们又闷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进展,都隐隐约约感觉到答案好像就在眼前,但飘飘忽忽怎么也抓不到,讨论到最后,只有赵颖还比较沉稳、不慌不忙,而我和高阳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高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调侃道:“奶奶的,不就是一个洞口么?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还真费劲!”顿了一顿,高阳又道:“还能有什么洞口,不是说天然的么,天然的洞有什么?老鼠洞?山洞?岩洞?兔子洞?树洞?地洞?”听了高阳这番调侃,我笑道:“连老鼠洞你都想得出来,我算是服了你,我看再找不着这个洞口,我们随便找个洞钻进去算了!”高阳哈哈大笑,赵颖突然挥挥手,打断了我们,问高阳道:“你刚才说什么?”
高阳笑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脸上一愣,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句?”赵颖道:“最后一句!”高阳一脸迷惑,答道:“我说能有什么洞,不就是老鼠洞、山洞、岩洞、地洞还有树洞吗。怎么了?”赵颖将手放在嘴边,竭力思考,喃喃自语道:“岩洞?山洞?隆业山?不可能,方向不对,而且距离太近,对了,是树洞,一定是树洞,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一大片树林?”
赵颖一下跳起来,抱住我的脖子又亲又笑:“我们能找到了!能找到了!”我一阵迷糊,随即恍然大悟:不错,是树洞,一定是树洞!而且就在那片密林之中!高阳也是顿然明白,以手击头,呼道:“正是如此!树洞!而且单位是树,九十一棵树,或者是九百一十八棵树!”
我们几个人推想当时情景,按照崔二胯子性格,他不可能细致到去编制一套如此复杂的谜题,让后代去猜想,这种情况大多只是出现在小说电影情节中。崔二胯子临去之前,一定将整件事情讲与他的女人,包括将要做的是什么事情:进入古墓,重新安葬,再将洞口封上等等。其实这些事情就算他当年不交代,既然谈到补报,对于盗墓这种事情的补报,也至多就是类似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些事情,就算他临去前不交代,他的后人也自然会想到,因而并不需要用文字形式写下来。
除此以外,他应该还交待了盗洞第二入口的位置,照目前我们分析的情况看,盗洞第二入口是在宝顶东北方向八百五十米左右一片密林之中,洞口是在一株千年古树之上。树林的位置崔二胯子也不需要文字向后人说明。按照我们到北陵探访的结果,周遭几公里范围只有这一片密林。所以崔二胯子唯一需要必须用文字说明的部分,就是如何在这片密林中找到这棵树。我们都到过北陵,在北陵密林之中,几人合抱粗细的古木几乎遍地皆是,如不作特殊说明,绝难找到。于是崔二胯子唯一需要写下来的,就是如何在这片密林之中找到这株树的方法!
确认了这一点,我们三人都是出奇的兴奋,马上又聚到电脑旁边,盯着屏幕上那张图片,高阳对赵颖道:“按你的意思,这句话应该念做:西,九一八,左右左?”赵颖道:“不错!但应该不是这么简单,比如说西面九百一十八棵树,先左后右再左面的那棵树,而且这样好像也不很清楚!”
我点头道:“不错,而且‘九一八’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巧,正好是东北沦陷的纪念日,所以我觉得不应该碰巧是这个数字,这个数应该是军师凑出来的,比如他在入口那棵树的某个方向上数出九百一十八棵树,然后在做上记号,用这株树作为基准点!”
赵颖道:“你的话又提醒了我,你们是否想过一个问题:既然字面上有“左右”,“左右”是一个相对的方向,必须要有一个确定好的方位,比如说你面向哪个方向,这时候再谈左右才有意义?”高阳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个‘西’字,就是这个最初的方向?”
赵颖点头道:“不错,我们可以设想一下,这株有洞口的古树应该是非常隐秘,并不好找,否则军师也不会用它来做第二盗洞入口。既然如此,就应该选择一个好找的目标作为基准点,再设计出一套方法,能够以此为基准点,最终找到那棵树。”我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说,从这个基准点,向西面数出若干棵树,比若说是九百一十八棵树?”
赵颖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套口诀按照我们原来的念法,左右和数字是配对的:左八西,左九,右一。但现在的念法就不再配对了,成了西,九一八,左右左。其中左右左在最后,会不会为了让九一八连在一起,故意把左右左放在了后面,而其实他们还是有配对关系?”我一拍大腿,呼道:“有道理有道理!左九、右一、左八!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西’字就是起始的方向!”赵颖点头道:“对,站在基准点,面向西方,或者是背对西方!左面九棵,再向右面一棵,再向左面九棵!”
谜题迎刃而解!三个人一阵欢呼,抱在了一起。兴奋良久,大伙儿才平静下来,赵颖道:“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基准点到底是什么?”我和高阳想了一会儿,高阳道:“我觉得既然用作基准点,而且崔二胯子在文中没有作特殊说明,应该是极为显眼,我想应该不会很难找,比如说,我在这片密林中观察过,树林中基本上都是千年古槐,如果其中有一株别的树,比如说松树,就会很显眼!”我们点头表示同意。沉默了一会儿,赵颖道:“我们在这里猜,也不一定有什么结果,我建议,大家再去一趟沈阳,到那里再找!”
我一拍大腿,附和道:“好主意,我同意!”高阳也点头表示赞同。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高阳道:“我只是有一点担心,那就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如果这棵树已经枯死,又或在兵荒马乱年代被人伐掉,那就惨了!以外,经过这六十几年,当年他们用作支撑沙顶天机关的木柱万一已经腐朽,沙子全部侵入墓道,我们也就前功尽弃了!”赵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这种地步,我们需要赌一赌的,就是运气了!”高阳一拍手掌,说道:“好,就跟他赌一赌运气!”
第二天就是周五,我租好汽车,三人一起在我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六点钟,我们整装出发,二上沈阳。由于这次决定的比较匆忙,我们并没有准备任何工具,而且按照我们的计划,这一次就算我们比较顺利找到盗洞入口,也只是观察一下周遭环境,踩踩盘子而已,因为要真正进入古墓,我们还需要做很多的准备。
一路无话,周六下午一点钟,我们进入沈阳市区。在北陵旁边一处小馆儿吃过午餐,三人又一次来到那片密林,这时已经将近两点。虽是下午阳光高照,但密林中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还是透不到半点阳光。整整一下午,我们三人在林中一点一点仔细寻找。目前我们试图发现的,是那个作为基准点的目标,这个目标有可能是一棵树、一块石头,当然,也许是一些其他的标记。
大家都很清楚,经过这六十多年风雨,当年的标记很有可能已经不复存在,而且即便存在,也会非常难找。道理很简单,当年军师做这处标记之时,想的仅仅是几个月,最多一两年内就会再次回到古墓之中,将没有取走的宝物取出,所以应该根本没有考虑这个标记究竟要保存多少年。但不想阴错阳差,从他们当年离开古墓到现在,已经六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而古墓竟再也没有人回去过,现在,在距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入古墓六十多年以后,会由肖剑南的后人,再次探访他们当年留下的盗洞第二入口!
休息时候我们又一次推想当时情况,崔二胯子在临终之前,应该已经把全部遗愿交待给他的女人,不久伤重去世。崔二胯子女人将这项秘密记在心中,又将崔二胯子留下的口写的口诀埋在地窖密室中封好,辛苦将孩子带大,要等孩子长大成人后,再告诉他这件事情,让他替崔二胯子完成遗愿。
崔二胯子女人一定是在孩子成人之后,才将这项遗愿交待给他,也就是崔闯的父亲。先父遗命,崔闯父亲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完成。但那时代人尊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他一定会在成家生子之后,再替先父崔二胯子去完成此事,而崔二胯子的女人,也就是崔闯的祖母,应该也是这样考虑。因为毕竟这件事情会有很大的风险,关于这一点,崔二胯子当时应该有所交代。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崔闯父亲在他出生前不久打猎失踪,而崔二胯子的女人,也就是崔闯的祖母不久也忧伤而死,而崔闯母亲应该并不知道此事,如果不是我侥幸发现祖父笔记,这段秘密很可能就将永远地长埋地下了。聊到这里,我们更加确认,到目前为止,昭陵地下宫殿应该还没有人再次进入过。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开始继续寻找,整整一下午,一直到将近天黑,一无所获。见天色已晚,我们找了一处旅馆住下来。吃过晚饭,我们在旅馆房间中商量了一番。从目前情况来看,一个下午四个多小时,我们只搜索了位于东南角整个林子的四分之一,要想搜完整个林区,至少还要一天半时间。但从我们搜索过的地方看,应该已经不可能再细致了,我们所看过的这一片林子中,只有两种树,都是异常粗大,一半是槐树,另一半是樟树,从树的粗细看,应该至少有上百年历史,除了树木以外,林中空地上平平整整,只是积了很厚的落叶,并没有其它惹眼的东西。
如此看来,我们的目标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在我们还没有搜到的部分,有人为的建筑物,比如木桩、石头垒成的石堆等等,另外,就是看起来比较奇怪的树木,类如我提过的,在一群槐树中唯一的一棵松树等等,当然了,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在树上做了手脚,比如在树皮上刻了字或是划了花等等。
由于第二天还要早起,商量了一会儿,我们早早休息。第二天早上天色刚亮,三人便起床出发,整整一天,我们泡在树林之中,因为有了昨天晚上的讨论,我们搜索得更为细致,到得晚上天黑之时,只将剩下的树林搜索了一半,见天色已晚,而且第二天是周一,我们只得返回北京。虽然并没有找到,大伙儿倒并不灰心,出发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打持久仗的准备。
其后一连三周,每个周末我们都往返于沈阳与北京之间。第二个周三,我接到了崔闯来信,在信中他告诉我们,家中密室中发现的武器弹药及摩托车,他已经通过村委会上报靖宇县政府,政府方面已经下来批示,密室中所发现的一切物品,均属于他自家祖辈遗产,但武器弹药现在属于违禁品,并且属于抗日战争历史见证物,需上缴县政府抗日战争纪念馆,而那辆宝马750摩托车,属于私有财产,由他自己处理,如果也上交博物馆,他们表示欢迎。崔闯来信咨询我,因为按找祖父记载,这辆摩托车应该是我祖父从奉天警备厅开出来的,应该属于我祖父的遗产,所以他要咨询我的意见。
我有一点私心,那就是这辆摩托车现在应该会值很多钱。因为曾经去过崔闯家中,见过他家境的拮据,而我和赵颖也并不富有,不能够帮上很多的忙,所以我想将这辆摩托车卖了,用卖车的钱资助他的生活。
其间我还特意到潘家园找到瘸三,向他咨询了这辆摩托车现在到底能够值多少钱,瘸三听完我的叙述,又回去与他师父商量后,在电话中告诉我,如果他们收购,可以出到十五万。我给崔闯回了信,告诉他这个结果,并且将我的意思告诉他,最后对他讲,这只是我的建议,一切由他作主。忙完了摩托车子的事情,我们又将精力放在了寻找皇陵入口上面。接下来整整三个周末六天的时间,我们将北陵周围那一片树林仔仔细细踏遍,找到了数处可能作为标记的地方,但是按照那套口诀寻找之后,始终一无所获。两周以后,沮丧的情绪开始在三人之间蔓延,最后一天下午,又经过了将近一天搜索,眼见太阳已经偏西,三人坐在林中一片不大的空地之上稍事休息。
加上这一次,我们已经对这片林子仔仔细细搜索了三遍,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已被实验过,但一无进展,我们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当初我们的判断是否准确。高阳坐在一个树墩子上,调侃道:“看来除了找一队民工,把这儿的树都锯了,我看才能找到!”
赵颖愣了一下,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笑道:“你不会真要砍树?”赵颖道:“不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们想一想,如果他们当年是用人工方式做了一个木桩或是用砖石垒成的标记物,那么崔二胯子在临死前一定会想到,等到他后代长大成人能够去寻找这个入口的时候,一定是在最少十几年之后,到那个时候,这个标记物很可能已被风雨或人为毁坏,所以他应该再有其他对盗洞位置的交代,但是崔二胯子并没有留下这样的记录,很可能就只有一个原因!”
高阳跳起来,问道:“什么原因?”赵颖道:“那就是这个标记物不太可能毁坏,而且,就算毁坏了,也一定能够找到!”赵颖说道这里,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继续道:“你们想一想,这样的标记物会是什么?”我想了一想,自言自语道:“不会被风雨或人为毁坏,那一定是看似自然的东西,并且还很结实,会是什么呢?”高阳道:“可能会是大石头,对了,还有树!”说完又摇摇头,道:“大石头不太可能,我们已经搜了这么久,整片树林之中,除了落叶,连一块石头子儿都找不到,那就只能是树,可要是这样,这么长时间我们怎么没有找到?”
赵颖笑了笑,说道:“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很可能做标记的这棵树现在已经不在树林之中!”高阳疑惑地摇摇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赵颖道:“我的意思是,这棵树很可能已经枯死,或者是被砍掉了!”高阳一拍脑门,大叫道:“不错,不错,我们可以从地上的树桩找起!”
赵颖笑道:“那就从你座的地方开始吧!”我们三人跳起身来,我问赵颖道:“怎么找?还是老规矩?”赵颖道:“对,面朝西方,左面九棵,右面一颗,然后再左面八棵!”我抬手看看手表,已经是将近四点钟,时间已经不多了,要加快速度。好在林子虽然很大,但被砍掉留在地上的树桩并不多,找到地上的树桩后,我们马上按照面西左九右一左八的方法数出那棵树来,然后爬上树身寻找上面是否有可以容身的树洞。
到了晚上将近六点钟,整个树林已经搜索了将近三分之二,还没有发现,看看天色已晚,等到天色全黑下来,寻找就会更加困难,于是我们三人分开行动,继续搜索剩下的树林。为了赶在天黑之前搜索完毕,我们在剩下的树林之中狂奔。
忽听得高阳一声惊呼,接着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我和赵颖齐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高阳的声音远远传来:“奶奶的,绊了一下!”我边往他那个方向跑边大声问道:“没事吧?”高阳喊道:“没什么大事,头磕破了点皮!”
赵颖已经赶到高阳旁边,见我过来,说道:“不碍事,头在地上的树枝上蹭破了。”说完,取出随身带的创可贴给高阳包上,问道:“你绊在那里了?”高阳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块石头。”说着用手往后面指了指,我往高阳指的方向看去,厚厚树叶下面的一截树桩露了出来。赵颖也已经看到,她突然“噫”了一声,我问道:“怎么?”赵颖扶起高阳,我们三人走到树桩旁,赵颖将落叶完全扒开,只见地上露出十公分左右的一截树桩,树桩从接近地的部位,大概有三公分宽窄的一圈树皮被人为用利器齐齐剥掉了。
高阳突然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当时军师是怎么做标记的了!”说完伸手指向树桩的底部,道:“他们当时一定是在这个地方,用刀子将树皮剥掉了一整圈,这样树虽然当时没有事情,但因为没有了树皮向上输送养料,过十天半个月之后,树就会慢慢枯萎死掉,这样的标记,要比什么都自然,而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我和赵颖连连点头,心里暗赞军师聪明。高阳继续道:“不错,一定就是这里了!”说完一拳捶在我的肩上,叫道:“兄弟,我们终于找到了!”我们赶忙爬起身来,按照那套口诀,站在这树桩之前,面朝西方,先向左转,数出九棵树,然后向右转,数出一颗树,之后再向左转,再数出八颗树。这最后的这一颗,是一株巨大的古樟树,有四人环抱粗细,枝叶繁茂,我们向上面望去,一眼望不到顶部。
高阳搓搓手,说道:“我上!”我道:“我陪你!”说完,我们两人就像两只猴子,几下爬上了树身。树虽然粗大,但是并不难上,由于年代久远,树身上有许多可以手抓蹬脚的地方。几分钟之后,我们上到了树干的第一处分岔处,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树洞,呈现在我们面前!
赵颖在树下问道:“怎么样?”我俩儿答道:“找到了!”声音兴奋地已经变了腔调。我取出事先备好的手电,向树洞内照去,只见这个树洞沿主干直着往下,里面黑乎乎的见不到底儿!我们辛苦找寻多日的第二盗洞入口,一定就在这里了!
五分钟以后,我们坐在了大树底下,一起商量接下去该怎么办,这时候天已经全黑,树林里甚是阴暗。按照赵颖的意思,今天天色已晚,而且我们也没有携带进入皇陵必备的物品工具,所以先回北京,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下周再来。按照我和高阳的意思,我们现在就想直接进去,心里痒痒得要命,但也知道赵颖说得有理,于是强压心中的念头,一起开车回了北京。
这一周的时间感觉极其漫长,我们分头准备进入皇陵的一切物事。周一晚上,我们又聚在一处,商量了一番。按照我们推想,东北气候干燥,估计盗洞之中不会有塌方堵住的情况,但是地宫之中又经过了这六十多年,虽然当年崔二胯子和军师在挖掘的时候曾经用洛阳铲打下了无数通气口,但是时间相隔了这么久,里面的空气很可能已经不那么新鲜,所以我们需要准备一些氧气面罩或是防毒面具之类的物事,此外,大瓦数的手电以及绳索是必不可少,另外,我们此番进入皇陵,目的是查询皇太极的天眼之谜,商量之后,出自于对先人的敬重,我们决定只是拍些照片回来研究,并不准备擅动皇太极尸骨。
周一收到崔闯回信,在信中他表示了他的意愿,希望如果我同意,他想将摩托车字也捐给抗战纪念馆,至于他小孩子的病以及家里的情况,他会自己想办法。看了崔闯的来信,我有些惭愧,于是回信表示同意,并告诉他我们已经顺利找到了皇陵第二入口,希望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进入皇陵完成他祖父当年的遗愿。
两天的准备工作,到周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应事务,高阳弄来了三副氧气面罩,每一幅氧气面罩足够用上两个小时。之后就是感觉漫长之极的等候。赵颖有些犹豫,但一直没有对我们说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出发前最后一晚,我才突然醒悟赵颖心中所犹豫的到底是什么。她作为一名警察,前面帮助我们侦察、推理都是没有问题的,但进入皇陵就会是违反纪律的事情了。我问过赵颖,出乎我的意料,赵颖非常平静,对我讲她已经想通,我们所做的事情,无愧于天地良心,只是去破解一件迷题而已,况且,由于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她也决不会让我独自犯险,最后她对我讲:“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无论生死!”
说这话的时候,高阳也在旁边,我们想起那天决定到底由谁来负责进入皇陵,虽然我们三个人都并不怕死,但这时候也有些感觉心头沉重。我们三个人一起聚在我的家中,整整一夜,我们都没有睡好,我们谁也不知道,当明天的晚上我们进入皇陵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不知道的是,曾经发生在崔二胯子一行人身上的“诅咒”,究竟会不会也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按照我们的计划,周六一早我们从北京出发,下午到达沈阳,找好宾馆稍事休息之后,晚上十点钟准时进入皇陵。
[ 本帖最后由 julia326 于 2006-6-29 16:23 编辑 ]
julia326
发表于 2006-6-29 14:08
《天眼》第一卷 第三部《督师祠堂》第七章 一入皇陵
周六一大早六点整,我们起床用过早饭,驾车出发离开北京,直奔沈阳而去。由于昨晚没有睡好,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三个人轮流驾驶,直到下午三点钟,才进入沈阳市区。
依旧住在前几次的宾馆里,进了房间三人倒头便睡,开了几乎一天车,再加上昨晚睡眠质量不高,这一觉睡的分外香甜。晚上八点钟,闹钟把我们叫醒,三人起来洗漱完毕换好黑色运动装,找了一处饭馆用晚餐,我和高阳破例喝了一点白酒,临去之时高阳又向伙计要了一小瓶二锅头揣在身上。
我们将车子直接开到那株古木之下,看四周并无游人,三人取下车上携带的各种工具。高阳一马当先,爬上古树,又用绳索将一应物品吊到树上,然后我和赵颖也爬了上去。
古树第一分叉处距地面大约七八米高,树干很粗,三人坐在上面又平又稳、如履平地。我们检查了一应物品,这次带来的,有若干登山用的绳索、挂钩,三副氧气面罩,大功率聚光手电,几十节电池,一架高分辨率数码相机和一架传统尼康专业相机,此外,由于不知道究竟要在里面呆多久,我们还带上了少量的食物和饮料。所有东西,一共满满装了三个双肩背书包。
三人分别将背包背上,将三条绳索分别系在三根结实的树干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紧紧握了握手,高阳用手试了试绳索,又往手上唾了口唾沫,低声对我们说到:“兄弟们,下面见!”第一个滑下树洞。
我和赵颖整理了一下身上背包,赵颖在前,我殿后,紧跟着滑下了去。为了不引起注意,开始我们并没有点亮手电。树洞很深,又很黑,所以我们滑的很慢,大约有四五分钟光景,估计向下滑行了大约十米左右,我们到了底部。高阳已经在那里等我们,在黑暗中高阳说道:“下面还是很陡,绳索不够长,我们需要再接一段。”
因为洞的口径很小,我问高阳道:“前面什么情况?”高阳回答道:“我刚才用脚试了试,已经没有这么陡了,估计大概有四十五度角,是一个斜向下的通道,我们现在的高度应该已经在地平面左右了。”我用手摸了摸洞壁,不错,已经不再是木头,而是黄土。赵颖和高阳在前面摸黑接好了绳索,我们拉着绳索,继续向下。
在黑暗中我们大约往斜下方走了两分钟,这次才真的到了底部。此处脚下感觉已是平地,而且空间很大,我们第一次点亮手电,发现我们所处地方,大约是一个两平米左右的小厅,我们的左前方,有一个直径六十公分左右的洞口。
高阳赞道:“军师他们果真聪明,这里应该是用来换爬行方向的!否则转不过身来!”我一愣,随即明白,从树洞进入这个盗洞,因为前面的洞是垂直的,所以一定是脚在前头在后。而到了这里再往前面,就应该是头在前脚在后向前爬行,如果没有这个小厅,直径这么小的洞子,还真是转不过身来。
赵颖道:“为了节省手电,这一段我们还是摸黑爬吧,氧气面罩是否用带上?”我吸了口气,说道:“应该还不用,现在空气还是很新鲜,往前再看看!我们可以隔一段点一下打火机试试!”赵颖点点头,问我们两人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走?”
我和高阳点点头,熄了手电,还是高阳在前,我殿后,从前面的洞口进入,向前爬去。我看了看手上的夜光手表,整整十点半钟。按照祖父的记录,这一段盗洞到地宫一共应该将近一千米,按照普通人正常走路的速度为五公里每小时,而我们爬行的速度最多是走路速度的五分之一,所以保守估计,我们到达地宫最快也要到一个小时以后了。
洞口很窄,直不起身来,只能手脚并用向前爬行,好在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每人不仅带了厚厚的手套,而且在手肘以及膝盖等需要在地上摩擦的地方,都缝了厚厚的皮子,防止长时间在洞中爬行磨坏手脚。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缓缓向前行进。由于已经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所到之处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洞里空间很小,随着越往深处爬行,四周空气的共鸣声音开始在耳中嗡嗡作响,而且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就如千军万马奔腾、又如鬼哭狼嚎。我跟在两人身后,随着逐渐向前爬行,开始不断边爬边回头向后观看,那种感觉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紧紧跟着我,我两手不停地冒汗,将手套全部打湿。
我试图和前面两人说话,但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一种莫名的恐惧逐渐包围住我,我拼命地快爬,希望不被他们两人落下。我感觉好像过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听到前面高阳说道:“这里有个比较大的空间,我们休息一下!”
我松了一口气,前面高阳点亮手电,我们围聚过来,只见这里又是一个大约一平米左右的空间,应该是当时换人错身的地方。我们靠在洞壁坐下,高阳取出打火机点着,只见火苗平稳,而我们也没有感觉到呼吸有什么不畅,高阳道:“看来当初老四他们所挖的通风口,很可能现在还在起作用,我们的氧气面罩道可以省了。”我道:“或许到地宫还能派上用场。”高阳点了点头,说道:“我还真有点紧张,刚才觉得很瘆得荒!”赵颖点点头,拉住我的手,她知道我胆子不大。而我握住赵颖手的时候,也感觉到她的双手也是同样冰凉。
休息了五分钟左右,高阳熄了手电,我们继续前行。经过了最初的恐惧,这一次我好了很多,爬起来也感觉比刚才轻松了许多,又往前爬行了大约半小时,我们来到一处较大的空间,感觉好像已经可以站起身来。
高阳又一次拧亮手电,我们看到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大约高两米、长三米、宽两米的空间,顶部用木板撑住,空间的四壁,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洞,而在屋子的左下角,又有一个六十公分左右直径的洞口!
不错!这里应该就是当年军师老四他们用洛阳铲探位地宫之处,看来已经快到了。我们强压住心中兴奋,每人分别喝了几口水,又休息了大约十分钟,我看了看表,整整十一点半,我们已经在地洞内爬行了一个小时。虽然此时的空气还是很新鲜,但高阳还是取出了氧气面罩,说道:“就快到地宫了,不知道前面情况怎么样,我们还是戴上吧!”
赵颖也点头同意,我们两人也分别从包中取出氧气面罩,我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当年用来支撑沙顶天机关的木柱,是否已经腐蚀,如果是,那么墓道很可能已经完全被流沙埋住,这样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高阳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只能怪造化弄人了!兄弟们,我们走!”
这一次我们爬行的时间并不长,最多只有几分钟时间,在黑暗中我也感觉到豁然开朗,高阳在前面喊道:“到了,我摸到金刚墙皮了!”因为隔着氧气面罩,声音发闷、如同鬼魅!我迫不及待拧亮手电,不错,我们已经来到了地宫门外!
在我们正前方,一面一人多高、青砖对缝的金刚墙皮呈现在眼前,墙皮的正下方,被扒开了一个两尺来宽的口子!我心通通狂跳,慢慢走向前面,这时三个人全都拧亮了手电,聚在洞口前面。隔着氧气面罩我们对视了一一眼,三人一定都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地宫到底是否还在,是否已被流沙完全埋住?
我们蹲下身来,三把强光手电同时从洞口向地宫照去,里面异常黑暗,在三把手电的照射之下我们只能看见四五米之处,但就在我们目力所及的地方,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流沙的痕迹!
“我们成功了!”我们三人大喊一声,紧紧抱在了一起!兴奋了一阵,高阳说道:“我先下!”我道:“好,我拉着你!”高阳道:“好!”说完解下身上背包交给赵颖,我拉住高阳的右手,他慢慢蹲下,背着身慢慢往下,我双手逐渐使力,慢慢把高阳顺了下去。我们的动作都是非常缓慢,过了大约一分多钟光景,我感觉手上一轻,同时听高阳说道:“到底了!”
下面的高阳拧亮手电,我又帮助赵颖下到地宫,然后俯身跳了下去。我们两人又将手电打开,这次带来的手电是专门在矿井下使用的那种功率很大的强光手电,但即使这样,我们也只能看到前面六七米的范围。
稍微定了定神,我们开始借助手电的光量,观察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就是地下玄宫的第一道券道,包括墓道券、闪当券、罩门券三部分,周围是砖砌的墙壁,顶部很高,用青砖自然起拱,再往前十米左右,应该就是地宫第一道石门。
三个人背起背包,高阳道:“我们走!”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我和赵颖紧随其后。很可能是多次阅读祖父记录中关于地宫内部情况的描写,这时候真正进入地下玄宫,我倒反而不那么害怕了,看来恐惧也是可以打预防针的,就象甲肝疫苗。
我跟在赵颖身后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高阳小声叫道:“第一道石门!”我和赵颖走上前去,只见两扇汉白玉的石门就在我们面前。门已被打开,自来石立在旁边。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兴奋之情都可以从对方的眼中流露出来,此时大家心中的兴奋已经远远压过从进入盗洞开始后的那种强烈恐惧感,大家都很清楚,经过这几个月的奔波劳碌,我们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赵颖拉住我的手,高阳在前,三个人跨过石门。手电照射之下,只见这一段墓道已经不再是青砖垒成,两边都是巨大的花岗岩,顶部自然起拱,这里已经是第二段墓道,包括门洞券和明堂券,我们加快脚步,很快走过二道石门,穿过门洞券、穿堂券进入第三道地宫。
这里已经是进入金券前的最后一个大厅,大厅正中,两座汉白玉雕刻的宝座以及供案摆在中间,盛放长明灯灯油的青花瓷缸依旧摆在玉石供案之上。在我们正前方,就是进入金券的最后一道石门—金券石门!我们三把手电照在石门之上,只见左面石门微开半尺,而右面石门则是完全洞开,三根圆木稳稳地垫在石门旁边,经历了这六十多年的时间,依旧岿然不动。高阳取出打火机点着,只见火光依旧平稳,道:“里面空气也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摘下面罩!”赵颖取下氧气面罩,说道:“我们准备一下,马上进入金券!”
前面金券门洞本来十分宽敞,但因为只开半扇,而这打开的半扇又立了三根圆木,所以能够通过的宽度已经很小。我们解下背包放在地下,三把手电这时光线已经变暗,我们换过电池,赵颖取出两台相机,我和赵颖各执一台。
高阳从上衣兜里掏出那瓶二锅头,拧开瓶盖,笑着对我们道:“消消毒,壮壮胆儿!”我们三人分别喝了两口,又将剩下的酒洒在身上,准备完毕,高阳用绳子将三把手电捆在一起,起身道:“走!”我看了看表,整整十二点钟!
高阳手执三把手电,侧身进入金券,我和赵颖手拿相机紧跟其后,通过石门的时候,三人异常小心,以防不小心碰到支撑沙顶天机关翻版的圆木。电筒光亮照射之下,金券大厅之中阴森诡异,地面上摆放着从两口棺木中取出的各样大件珍宝,当年军师与崔二胯子仅仅带走了陵墓中的小件珍宝,大件财宝还不及取走,整个队伍就遭灭顶之灾。
我们小心绕过地上的物品,忽听高阳轻声喊了一句:“在这里了,皇太极的诅咒!”我心中一紧,跟着赵颖走到前面,在大厅右侧靠近棺床之处,地上放着一口棺盖,上面隐隐可现一列大字,但不同于祖父记录中的描写,这一列大字颜色已经极其灰暗,想是当年打开玄宫大门之后,外面的氧气进入地宫,产生化学反应之故。
我和赵颖打开相机,调好焦距光圈快门,对着棺盖拍了几张。高阳直起身来,说道:“皇太极的头骨应该还在正中这口棺木之中,我们谁进去?”我咬了咬牙,说道:“我去!”赵颖拽了拽我的手,小声说道:“我陪你!”我点点头,三人走到正中这口巨大的棺木前。只见棺木保存完好,足有一人多高,高阳将手电递给我,蹲下身子,道:“踩着我肩膀上去!”
我接过高阳递过来的手电,看了看赵颖,然后踩住高阳后背,纵身翻进棺木。不一会儿,赵颖也翻了过来,我们两人定了定神,借助手电的光量四下打量着这口巨大棺木。棺木之中已经几乎空无一物,我们落脚的地方,是底板的右下角,棺木的正中盖着一床锦被,只是由于时间久远,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
赵颖道:“我来打手电,你拍片子!”我点点头,接过了赵颖手中的相机,赵颖手执电筒,慢慢走向前面,虽然是非常小心,但是鞋子踩在已经开始腐蚀的棺木底板上,不断发出“吱吱”的怪叫声响,甚是骇人。随着赵颖越向前走,我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终于走到被子尽头,赵颖蹲下身来,伸手攥住了锦被。
这时我的心脏已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赵颖用目光向我询问,我努力压住心中的恐惧,将相机调好,冲她点点头,赵颖定了定神儿,一咬牙,伸手掀开了锦被!锦被之下露出的,是一张狰狞的骷髅,后面的头骨已经完全碎掉,仅仅剩下从头顶向前脸部的一半,一个拇指粗细的眼孔,长在额头正中三分之处,我不及细看,从各个角度连续拍摄了几十张底片,又换过跨在颈上的数码相机拍了数张后,对赵颖说道:“成了!”赵颖放下锦被,脸色灰白,我们没有再说什么,翻身爬出了棺木,下面高阳问道:“怎么样?”我简单答了一句:“好了!”然后拉过赵颖,对高阳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快速走出金券,收拾好东西,急步奔出了墓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事后回忆起走出墓道这一段经历,总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袭上心头,只记得我紧紧跟在赵颖身后,高阳在前,我们一路没有停留,一口气爬回了树洞入口之处。一路之上,我经历了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恐惧,隐隐感觉就在我的身后,有一股无法说清的神秘力量,就像附骨之蛆,紧紧地跟随着我。那种恐惧,如果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我只觉得那种刺入骨髓的寒意,附着在每一根毛发之上,甚至深入骨髓,我只能拼命向前爬,向前爬。出了树洞之时,我才发现双手双脚,以及手肘膝盖的保护物全被磨掉,身上全是蹭伤。
好不容易爬出了树洞,我们才算松了一口气,高阳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第一个爬下大树,五分钟以后,我们已经全部做在了车里,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开回了宾馆,在车上我们分别换上干净衣服,又用湿纸巾将脸上擦净,才回到所住的房间。第二天下午,我们回到了北京。
从沈阳回来,我们将胶卷顺路送到中国图片社冲洗,然后回到我家迫不及待打开电脑将数码相机里面的图片转到电脑里,但非常遗憾,图片都非常不清楚,黑乎乎的一团,分不出细节,估计是地宫中实在是太过昏暗,连闪光灯都不能取到很好的效果。所有的希望就只有那两卷正在冲洗的底片,幸亏这次我们带的胶卷是柯达一千六百度的彩色专业胶片,但还是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拍摄清楚。
因为忙了整整两天,赵颖坚持不让我送她回家,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高阳,他正好顺路。他们走后,我晚饭也没吃,倒头便睡,一觉睡到星期一的早上。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不停地做梦。
第二天是周一,下班以后我从图片社取回照片,拿到照片的时候我心里惴惴不安,所幸的是毕竟照片是用专业底片拍摄出来的,图像还是异常的清晰。看了效果,我心中窃喜,没有来得及细看就去接赵颖,当天晚上,我们三人又聚到我的家中。
我们将图片中最清晰的几张放在沙发茶几上细细观瞧,图片共分为两类:第一类是棺盖上的字迹,另外一类,就是皇太极头骨正面照片。字迹不用讨论,我们三人都不识满文,而头骨上的“天眼”,经过我们仔细观察后,随后又七嘴八舌地商讨了许久,并不能拿出什么有说服力的意见,每种设想都难以自圆其说,到最后,我们都比较倾向赵颖的猜想,那就是“先天畸形”。
我们中并没有人学过医科,所以也只能是猜想。于是大伙分工,高阳有一个同学在北大考古系主攻清史,懂得满文,所以棺盖上的字迹由他负责找人翻译;而我则通过积水潭医院的高豪,寻找一位遗传学或者和遗传有关的医学专家,寻求答案。
高阳那边倒是颇为顺利,不出两天便将那句满文翻译出来,答案和当初军师所讲的完全一样,棺盖上那句满文翻译成汉语,是如下这十四个字:
擅动我棺木者,六月内必死于非命!
看来军师没有说谎,“诅咒”之说,确有其事。看完这句翻译,大家都是心中惴惴,紧张了许多天,赵颖和高阳特意搬过来和我同住,但是过了一个多月,除了经常会做些恶梦,此外睡眠质量大幅下降以外,也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大伙儿的心情都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我这边的工作却是颇为不顺,中国医学界专门搞遗传研究的专家并不算多,而且极为难约,加上我又不肯说出实情,高豪一个小小的医生,也没有那么大面子,所以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我才在协和医院见到了一位中国遗传学界的权威人士,而且他只给了我半个小时时间。
看过照片之后,我将问题向专家提了出来。他望着照片看了很久,又思考了很长时间,但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他告诉我,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遗传案例,不过这并不代表一定没有这样的病案。从人类遗传学角度来说,基因突变很可能在人体的任何生理特征上产生改变,头骨上产生这样的孔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之后专家向我讲解了很多遗传变异的例子,包括两个心脏,三条腿,人长出尾巴等等。
听完专家叙述的病案,我突然问道:“那么您能否告诉我,人类究竟是否会长有‘天眼’?”专家一愣,随即会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反问我道:“你是说这里?”我点头道:“不错,就象二郎神杨戬的那只‘天眼’!”
专家笑了笑,说道:“有是有,但并不像你所指的,是纯物理上的。”我摇头表示不解,专家解释道:“一般人所讲的‘天眼’,也就是所谓人的第三只眼,实际上是指大脑中的松果体,位于头顶正中深处。松果体长约1厘米,宽约0.6厘米,厚约0.4厘米,重0.2到0.3克。由于松果体处于前后脑的关键部位,所以解剖学家曾经认为它是人类思想通过脑腔的必经门户。德国有一位科学家甚至认为这是‘灵魂所在之地’。”
专家顿了一顿,继续道:“但后来人们从生物进化角度对松果体进行考察,才认识到它本是动物的第三只眼睛。上世纪解剖学研究发现,金鱼和蛙的松果体内具有对光敏感的结构,所以‘第三只眼’的说法渐渐流传。但实际上人类的松果体早已失去了感光功能,只是具有调节体温、改变肤色等作用,此外松果体所分泌的激素,可以直接或间接影响人体的许多功能。所以,应该并不存在你所指的那种在额头正中物理上的‘眼睛’!”
听完专家这一番分析,我大失所望,无意识地点着头。见时间已经不早,我起身告辞。临去的时候,专家又从我手中取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喃喃说道:“不过如果正常人额头头骨上长了这样一个深洞,恐怕很难活过两岁!”
从遗传专家那里回来,我们又先后拜访了几位骨科、先天性疾病方面的专家,但答案基本一致,于是我们索性绝了这份念头。看来这条路不可能给我们一个准确而满意的答复。按高阳引三国末期羊牯的话来说:“人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对于专家们所说的话,我们最多只能信它六成!”换句话说,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先天遗传变异这个假设,最多也就只能有六成把握。但我们依旧不死心,继续乐此不疲地寻找其他假设方面的证据。
在此期间,崔闯来信告诉我们,摩托车已经捐给靖宇县抗战纪念馆,为了表彰他的贡献,靖宇县文物局特意拨了五万块奖金给他。但他认为这笔钱不能算他的,因为摩托车是我祖父留下来的,所以听我怎么处理。我和赵颖商量之后,觉得应该拿这笔钱给崔闯的小孩治病,记得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曾对我讲过,孩子的先天机能不太好,如果有机会,最好能够到较大的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和治疗。
给崔闯去过信后,崔闯推辞不受,我急了,写信过去将他臭骂了一顿,在信中我对他说道,当年我们祖父之间是过命交情,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点钱算什么,又不是让他去花天酒地,而是给小孩子治病,要是拿我当作朋友,就照实收了,如果不认我这个朋友,就把钱汇一半过来,少一个子儿我跟他没完。
崔闯是个直性汉子,见我真的急了,也就不再跟我客气,回信告诉我等孩子身子见好,带他过到北京来检查,另外让我帮他打听打听北京哪家医院比较好,等孩子治好了病,他一颗心落地,就要亲下皇陵替他祖父完成那件事情。
崔闯的事情搞定,我们三个又一颗心扑在了那摞照片之上。这时候我们突然想到,或许应该查一查史料,了解一下皇太极生前的一些情况以及死因,或许对我们破解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帮助。好在我和高阳都是文科出身,有一些古文底子,翻阅史料比一般人要顺当一些。这段时间我们查阅了大量清朝早期史料,包括各类正史和野史,这项工作足足花去了一个多月时间,我们总算对皇太极的生平有了一些较为详细的了解:
清太宗皇太极,姓爱新觉罗,生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死于崇德八年(1643年),终年52岁,后金第二代君主,大清创建者之一,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八子。1626年努尔哈赤去世,他被推举继汗位,年号天聪。1636年去汗称帝,改国号为大清,年号崇德,并改女真为满洲。皇太极是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一生勤于政事,勇于战阵,在位17年,完善八旗制度,与蒙古建立巩固联盟,多次给明军以沉重打击。最终统一了东北全境,缔造了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并为之取代明朝登上中原舞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是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一位有远见卓识和重大历史贡献的君主。
然而对于皇太极究竟是否长有“天眼”,历史上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在正史中,尤其是《清史稿》太宗本纪,对皇太极一生评价甚高,也无太多可疑之处。而野史对于皇太极生平倒有颇多疑点,归结起来一共两条:
首先,有关皇太极夺位之事疑点颇多,此事和后来的孝庄下嫁多尔衮、顺治出家以及雍正夺嗣、同治死因等几件疑案被后人并列为满清十大疑案。除此以外,关于皇太极的死因也是众说纷纭,就连《清史稿》太宗本纪中也是如下记载:
八月丙寅,贝子罗讬有罪论辟,免死,幽之。戊辰,以宗室巩阿岱为吏部承政,郎球为礼部承政,星讷为工部承政。庚午,上御崇政殿。是夕,亥时,无疾崩,年五十有二,在位十七年。九月壬子,葬昭陵。
皇太极当晚还在崇政殿办公,两个小时以后就在死在清宁宫,疑点甚多。皇太极死因后人在野史中多有猜测为多尔衮谋杀,这也正和之后庄妃下嫁多尔衮之谜联系起来,说得头头是道。
我们几个在经过详细研究之后,也认为后人猜测未免有捕风捉影之嫌,不过野史所讲也未见得是全然无的放矢,至少从我们现在掌握的材料看,皇太极确有被谋杀的可能,否则他头上的那只“天眼”,究竟该如何解释?
纵观历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皇太极都应该算是个好皇帝,有可能杀他的人,要么是他的敌人,要么是宫廷内与他争权夺利之人。在这两种人之中,最有代表性的应该就是袁崇焕与多尔衮,其中袁崇焕早在皇太极死前十二年就在北京被杀,可以暂时排除嫌疑;而多尔衮一直在皇太极身边,也是对皇太极帝位威胁最大的人,所以他不仅有作案动机,而且还有作案条件。
想到这一点我们兴奋起来,于是开始大量翻阅史书,但可惜的是,经过数天查找,并没有寻到任何相关的线索,于是我们又开始从我们拍摄的那一摞照片开始。想到既然可能是谋杀,那么皇太极头骨上这个孔洞就很可能是谋杀留下的致命伤,而记录清史之人为了掩饰此点,也一定在正史中遮遮掩掩,不露痕迹。
我们三人开始找寻各种途径,希望能够找到各种杀人方法中,有可能在头骨上留下贯穿圆洞的手段。我们最早想到的是火枪枪击所致,但随即考虑到既然是谋杀,在当时的情况不太可能选择这种声音即大,准确度又差的武器。因为当时的火枪,在一定距离上杀伤力并不一定会比弓箭要强,而且准确度更差。而且我们找到了研究古代兵器方面专家,专家告诉我们,以当时的轻火器,不太可能在如此坚硬的前头盖骨上打出如此规则的圆洞。要形成这样的圆洞,除非是带有来福线装置的现代武器。所以武器专家给我们的建议是,寻找一下其它的思路,从照片上的情况看,只有先天自然生成或后天腐蚀又或者是人工在头盖骨上打磨,否则不太可能在人的头盖骨额头位置形成这样一个非常规则的圆孔。
专家的话给了我们很大启发,先天生成的可能性我们已经不再考虑,而后天腐蚀或者人工打磨倒是很有可能。于是我们马上想到了用毒,也就是所谓的毒针,高阳甚至曾经推想到,是否有可能是一种如今早已失传的武功,就如“九阳神功”之类,能够抛出一种类似飞锥那般可以旋转的暗器,这样就极有可能在短距离内起到和现在子弹一样的效果。
高阳的猜测我感觉颇有道理,曾经看过一个电视节目,表演者可以用普通的绣花针作为暗器,在两米外的距离甩出,将近一公分厚的玻璃鱼缸打出一个小洞,而鱼缸不碎。电视上用测速器测试他的出手速度,初速竟可以达到每秒钟三百米,接近手枪子弹出膛速度。如果是这样,在古代已经失传的武功之中,有能够打出每秒钟初速超过三四百米暗器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但还是需要证据,于是我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调查取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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