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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鬼妓十一娘》--作者: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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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4 | 显示全部楼层
  胜负未定,皇帝便拱手献出城池和太子以偏安江南,宋人无不感到奇耻大辱,楚文晋在襄阳战场得知此事悲痛万分,众将士无不悲戚失望,北伐中原的梦想再次成了泡影。从此,施娘娘带着小太子被虏到蒙古草原深处,梅娘娘甚至要求皇帝除去施娘娘的皇族“玉牒”身份,即皇家嫡系花名册中的族谱。施娘娘永远消失在宋朝的政治舞台。
 
  不久,无功而返的楚文晋遭到犰孟飞排挤,被罢免官职,他没有回到故乡栖霞郡,而是消失在朝廷的视线。
 
  那一年的风雪之夜,在漠北草原,萧萧北风中,如同当年苏武牧羊般流浪的施娘娘母子见到了两个人,一个就是道教龙门全真派大师,鹤发童颜的百岁老人,长春真人邱处机,另一个就是被罢黜的左丞相楚文晋。
 
  三人见面情动不已,那邱真人几十年前隐遁仙门,弟子们皆以为在栖霞仙逝,其实大师正以此摆脱蒙古忽必烈的邀请,从此云游西域和蒙古名山。施娘娘喜出望外。
 
  “老道长和楚大人万里迢迢看望我母子,可有国事相告?”
 
  施娘娘在简陋的蒙古包里,为远道来的故交添上奶茶。邱真人面露微笑,皓眉朗目说道:
 
  “恭喜娘娘,千岁从此可以回到中原!”
 
  施娘娘听言悲喜交加,搂住小太子,潸然泪下道:
 
  “莫不是圣上有追悔之意!”
 
  邱道长摇摇头,不过依然微笑。
 
  “楚文晋大人有良计救得娘娘!”
 
  “良计?”
 
  施娘娘愕然,她望了一眼楚大人。邱道长继续说道:
 
  “娘娘,贫道已闻娘娘受奸人陷害,小太子被人毒成哑疾,前番贫道弟子李志常带给我一封书信,说娘娘在漠北,望我前来看望,正来时,遇到楚文晋大人,方知朝廷中事,这几年,施娘娘受苦了!”
 
  “谢道长对我孤儿寡母的关照,贫妾能处得虎口,保全太子性命,就托苍天的福了,或许我母子就此了却残生,永无出头之日。”
 
  楚文晋赶快近前安慰娘娘道:
 
  “娘娘千岁,请莫伤悲!老道长和微臣正是为解救娘娘千岁而来。”
 
  楚文晋说完不知何时从身后领出个孩子,年龄与赵睿一般无二,长得天庭饱满,犹如南极仙童,而且面貌很似赵睿。
 
  楚文晋领着孩子,给施娘娘跪下,这可惊呆了施娘娘,不知楚大人欲做何事。
 
  “大人,快快请起!”
 
  “娘娘,这是犬子楚留香,今日带得来漠北,是用我儿交换太子为质,我已恳求邱道长,给孩子熏香三日,现在………”
 
  施娘娘立刻明白了楚文晋的忠义之举,连忙给楚文晋跪下,声泪俱下道:
 
  “现在,孩子他,怎么样了……”
 
  “他也成了哑巴!……”
 
  “大人!”
 
  施娘娘连忙扑向天真幼稚的孩子,将楚留香紧紧搂在怀里,泪水不住地流淌在孩子稚嫩的脸蛋上。
 
  “道长!这如何使得,他还是个孩子!”
 
  “无量天尊!罪孽亦得罪孽化解,贫道也不忍这么做,怎奈楚大人忠义之心,可昭日月,太子是赵氏江山唯一继承人,而梅娘娘之子乃为犰孟飞与梅娘娘通奸而生的儿子,两奸佞狼狈为奸,败坏我大宋朝刚,国人无不唾弃,都盼望施娘娘早日回乡,整顺三宫,辅佐遭受蒙蔽的万岁,此国家社稷大事,望娘娘莫要伤感!”
 
  “道长!楚大人!”
 
  施娘娘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紧紧搂着两个像似孪生兄弟的孩子,掩面而泣。楚文晋不五悲怆道:
 
  “娘娘莫要情急,本官遭到罢黜,已觉无颜见大宋先帝,遂想用小子换得太子回大宋,一则两小儿年岁相当,长相类似,可蒙蔽蒙古人,另外,留得太子青山,就不怕日后翻不倒犰孟飞和梅娘娘,出此苦肉计,虽痛断骨肉,可是,山河已将破碎,一子之性命又有何足惜!万望娘娘今后消灾灭祸,保全自身和太子,直到复位的那一天!”
 
  “楚大人!我母子就是了此残生,也报答不了大人的恩情,请受妾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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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施娘娘欲给楚文晋行大礼,惊煞了楚文晋,急忙前去搀扶,
 
  “娘娘,万不可行此大礼,折杀微臣了!”

  楚文晋也与儿子双双跪下,再为娘娘行参拜大礼。邱道长在一旁捋着花白长髯,也受感动,对此情此景赞叹不已。
 
  “娘娘千岁莫要悲伤,此处蒙古人耳目很多,由不得儿女情长,还是以社稷大计为重。我听说这几天元世祖察必皇后将派人来,邀请施娘娘和哑太子入宫,察必膝下无子,对汉人很亲切,听说太子到了北方成了哑巴孩子,很是心疼,非要收养做义子,这是天赐良机,掉包后,楚留香如被察必皇后抚养,必是蒙古王子,赵睿太子回南方等待机会,将来也必成霸业,二人都为大宋骨肉,徐徐图之,则中原可收复。”
 
  “谢道长和楚大人,我母子定遵从安排,只是,我走之后,小楚留香谁来抚养,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臣早有安排!”
 
  楚文晋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掌,蒙古包外来了个漂亮的妇人,见娘娘后见礼。
 
  “娘娘千岁,奴婢浣娘叩拜娘娘!”
 
  “快平身!这是……”
 
  楚文晋说道:
 
  “浣娘是节义之人,是我多年的家仆,也是楚留香的奶娘,此番自告奋勇前来,只为替娘娘受苦。娘娘千岁化装走后,她就以奴婢的身份替换千岁的奴仆,带着假太子在漠北度日,并谎称娘娘已经命丧漠北虎狼之口,元世祖关心的是宋太子,千岁已不是大宋娘娘,出了祸端,他们不会深究,所以可蒙混过关。”
 
  “如此就苦了浣娘了!”
 
  “娘娘只管放心,奴婢处事,断不会让蒙古人看出破绽!”
 
  “如此甚好!多保重!”

  当下,长春真人邱处机即给小太子赵睿服了两粒金丹,不肖一个时辰,小太子便口吐鲜血,喉咙涌出异物,施娘娘大惊,正待上前抱起儿子,却听得小赵睿呼唤了一声:
 
  “娘!”
 
  喜煞得施娘娘与儿子抱头痛哭。邱道长在一旁笑颜道:
 
  “娘娘莫要伤怀,小太子乃真命于天,能复言是太上老君襄助,不过,孩子多年未言,那病毒害入骨髓至深,我的金丹也只能让孩子白天说话,到了夜里午时,那余毒仍旧发作,便还是个哑巴,所以这也是天意,我们也可根据孩子的说话时间见机行事!”
 
  “这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多谢邱道长救我母子恩德!”
 
  “哎,娘娘切莫谢我这老朽,还是楚大人计谋高深,忍割子爱而保全大宋骨肉,当流芳千古之忠臣贤仕啊!”
 
  在楚文晋精心安排下,施娘娘和小太子被神秘掉包,当大漠草原的北风呼啸时,施娘娘和楚文晋洒泪分手,小楚留香也挥着小手从此与父亲分别,原本是天真活泼的孩子,如今却为了国恨家仇变成了无辜的哑巴,楚大人的马走远了,可父子亲情还是让他折回来,再次抱起年仅六岁的儿子亲昵,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在孩子依依不舍的追逐中,爸爸的车马跑了十几里,依然能见到苍远草原上那个哭倒在浣娘怀中的小楚留香,他的口中流着鲜血,三天前还能说话的孩子,与亲人诀别时,竟没有喊出一声“爹爹”。
 
  楚文晋泪流满面,浩瀚的蒙古草原,传来北魏民歌《敕勒歌》,那牧马的蒙古青年弹奏着凄凉的马头琴,低沉的歌声响彻在漠北草原: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的草已经枯黄,低垂的黑云即将洒下鹅毛大雪,怒吼的狂风席卷着飞扬的雪花,飘逝了悲然的岁月。凄厉的白毛风吞没了茫茫的草地,漠北的天空低垂着,像位沧桑的老妇在述说着失去亲人的哀伤。
 
  施娘娘述说着往日凄凉的故事,此时的十一娘早已感动得泣不成声,如今施竭太子的灵魂消失在烈火中,那个可怜的楚留香却仍旧在蒙古帝国扮演着“哑巴太子”的苍白角色,世事维艰,晴天幽恨,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形容枯槁的昔日娘娘。
 
  “母亲,您不要难过,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虽然施竭没有机会回到朝廷,如今又过早殒命,都是天意,有儿侍奉在您身边,求娘莫要悲戚!”
 
  “孩儿,娘想得开,不会伤心过度,自古江山社稷,你争我夺,到头来都没得好下场,施竭早去,也是个福分。我们母子隐姓埋名,虽然辜负了楚文晋大人的心愿,和那个可怜的楚留香,可这是天数如此,邪恶昭彰的世道,我们复出,又能整肃大厦将倾的宋氏江山吗……”

  母女二人焚香祭奠了施竭太子一番,在十一娘的劝说下,正要下山料理一些后事,却见栖霞峰下早已拥来几十匹快马,十一娘一见,吓得大惊失色,冤家路窄,正是邪恶公子,花花太岁梅花恶,随行的还有栖霞郡的三班衙役,为首的是个督头。只见这小子跃马近前,耀武扬威,用马鞭指点施娘娘道:
 
  “贱妇!本太岁正愁拿你无据,如今私种皇家一品牡丹,圣上早有旨意,天下人谁都不得栽种虞姬艳,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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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恶!这片花地是本小姐所栽,与施夫人无关,要拿办,就来拿我吧!”
 
  十一娘面对今生让她最恨的仇人,早已杏眼圆睁,至自己生死于度外。
 
  “哦!我倒没注意,小娘子也在,不干你的事,那臭婆娘我造就瞧他不顺眼了,狼督头!你看着办吧!”
 
  十一娘顺着梅花恶的目光望去,见黑马上踯躅不前的就是栖霞三大名捕号称黑面星的狼督头,心中疑惑:这位声名不菲的衙役怎和梅花恶搞到一块儿了?
 
  狼督头没有言语,黑色脸膛好无怜悯,但也并无对梅花恶的谄媚之意。只见他轻轻摆了一下手,手下三班捕快跳下马来,不由分说,上前将施夫人绑了起来。
 
  “带走!”
 
  督头冷冷地说,十一娘哭着上前阻拦,怎奈一个弱女子,怎能阻挡朝廷的衙役,但是女孩抱着施夫人就是不撒手,惹脑了一个差官,正要对十一娘无理,这边施夫人喝道:
 
  “住手!”
 
  随后强作微笑对着十一娘:
 
  “孩儿,娘去了,这牡丹是我儿的灵魂,如果娘不在了,我的女儿一定要照顾他们!”
 
  “孩儿记住了!”
 
  “走!快走!”
 
  三班捕快催促起来,施夫人被带走。这边梅花恶也淫笑道:
 
  “走吧,我的小娘子!想在这儿和你死男人睡觉啊!来啊,把十一娘给我带回去!”
 
  “是!”

  黑面星狼督头是栖霞郡少有的英雄豪杰,据说当年曾经在栖霞岭,双虎口下解救过一个美颜的少女,那个少女后来发下誓言,非他狼午诚不嫁,二人经常偷会于栖霞湖边,少女曾经与英雄相爱至深,但是这门婚事却遭到少女当权哥哥和父亲的强烈反对,倾国玉貌的少女怎能嫁给官职不到八品的黑面督头,后来少女被无情地送入了皇宫,她就是后来的梅娘娘。
 
  两人再无见面的机缘,据说梅娘娘不忘旧情,曾经通过三弟梅花恶打听过狼督头的亲事,还想请他到京城皇宫,做她的带刀侍卫,其中的用意内部人自然明了。怎奈梅娘娘已是当朝国妃,黑面星不想巴结权贵,没有答应梅娘娘的邀请。有了这段让英雄痛断肝肠的经历,黑面星年近四十,仍至今未娶妻。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梅家大事小情,凡是不想惊动太守的事就都来找狼督头。施竭家被焚毁之事,早有众乡邻举报给栖霞郡衙,狼督头接手这个案子,起初他并未在意,怎奈人命关天,他还是很细心地分析民状,那一天他翻看卷宗,突然发现了案情的疑点,村民们的状纸中有:
 
  “施竭家受损房屋两间,为油烈之火焚烧,火势之猛,绝非柴禾等闲自燃,加之炬后其家花池半塘牡丹遗失,其中必有寻隙仇杀之渊源,望大人明察,早日为无辜伸冤。”
 
  牡丹与烈火本无任何联系,可为何纵火后又取走了那半塘牡丹?……他终于想起明年是大宋牡丹节,虽然南宋失了东都洛阳,偏安于江南水乡,可祖上旧历和北宋遗民的情愿,还是使得临安城的牡丹节每三年大搞一次,届时皇宫贵戚,社会名流以及民间雅士财绅,都会献上自家最好的牡丹,以争花斗芳魁,有幸被皇帝御笔钦点前十名者,将获黄金千两,花中状元培育者还将受领万倾美田,有时皇帝高兴,甚至会御赏高位官职。
 
  如此说来,施竭之死应是谋财害命,那半塘牡丹定是纵火之因,于是狼督头派人去了花市一番探案,打听当今朝廷上下最炙手可热的名花,方知,乃是栖霞的绝品虞姬艳最为走红,一株苗儿黑市可得百两黄金。狼督头立刻警觉,派差人秘密去了施竭家被焚毁的旧宅,终于从那片尽剩黄土的花地中找到几片牡丹叶子,经过花农辨认,那叶子就是虞姬艳。
 
  狼督头紧急调动三班衙役,去了施竭所在的小村,正好遇到梅花恶带着人也同去那个地方,梅家三少的出现,倒使他不由得警觉起来,这偏僻的小村,何以惊动梅家的阔少前来,莫不是这小子与此案有牵连?不过梅家槲金斗银,家产万贯,决不会做此鸡鸣狗盗,图财害命之事,可为何梅花恶也要来此?二人在焚烧现场偶然见着,双方都没有说破自己的用意,梅花恶也关心狼督头此行,督头告诉他,此案可能与名花虞姬艳有牵连,梅花恶闻言也未表示惊讶。
 
  原来,他是奉国丈他老爹梅太公之命,前来小村探访施竭死因的。自从那日太公打发赖福走后,梅太公就开始三餐无味,寝寿难安。那次施夫人来后,老贼突然回忆起当年元宵灯会,陪当时还只是贵妃的女儿入皇宫受皇帝赐宴,席间见到过施娘娘一面,那时施娘娘一人之下,万乘之尊,加之品貌倾城绝代,又在朝廷上下德高望重,给老贼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施夫人为儿子被打之事找到梅太公时,其实也是一时冲动,却不想暴露了自己多年隐藏的身份,让老贼一眼认出。赖福带走的那封书信,就是梅太公密报娘娘和犰孟飞的绝密信,通报施娘娘已经和太子潜回大宋,望女儿和犰太尉早日定夺。老贼在赖福临行前再三叮嘱,万不可露了马脚。
 
  可是那赖福已经走了数日,也未见其返回,急得梅太公像热锅上的蚂蚁,每日翘首遥望,他倒不关心赖福的安危,倒是那封绝密的书信的安全,他担心万一出了破绽,走露风声,后果不堪设想。这让他食不甘味,坐卧不宁,他很明了,一旦那封信落入他人之手,岂不明白无误地告知世人,当年哑巴太子赵睿和施娘娘受辱,直至入漠北为质的事,与他梅家有牵连………。
 
  可他也狐疑起来,既然那施夫人就是当年的娘娘,可那个被三儿子打了的小樵夫并非是个哑巴,也就不是哑巴太子。其间难道还有秘密不成?还是他真的看走了眼?老贼后悔起自己精细一生,却在这个问题上失了手,只求赖福平安回来,不管她施夫人是真是假,也做得有备无患,更是他作为老爹为女儿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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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一日,他刚安排完大户孙槲用计谋赚得李贾做枪手之事,忽然听到禀报,说上次被三公子打了的那个施竭小樵夫家失火,人给烧死了!梅太公闻后大惊,无论如何出了这种事,他梅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惊魂未定的老贼立刻唤来梅花恶,强问是不是他干的,梅花恶一脸的冤屈,跪向老爹发誓,绝不是他干的!梅太公仍旧不放心,在他看来这些蹊跷的事情都围绕着施夫人家展开,绝非偶然,于是嘱咐梅花恶立刻带人秘密查访,并一定找到那夫人的下落,千万不能让施夫人给走了。
 
  就这样,狼督头和梅花恶在施竭家见了面,二人又一同根据线报跟踪,来到了栖霞峰,果然见到在这片十一色牡丹园囿中的施夫人母女。

  狼督头多年办案,感觉到此案不仅仅是谋财害命,既然可以轻易偷花到手,就没有必要纵火杀人,要论仇隙,一个山野樵夫怎能和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而且又有手眼通天的梅家插手此案,他知道此案情一定大有背景,背后定有文章。带走施夫人后,又连夜差人去栖霞山将施竭的遗骨掘出几块,偷偷带回郡衙,交由提刑和仵作(验尸官)。施夫人暂时以私种朝廷禁花,谋取暴利为名,押入牢狱,其实狼督头也正想借此保护这位丧子后悲伤欲绝的夫人,一则避免寻了短见,二则可以保护证人。

  当晚,施夫人被打入栖霞郡的大牢,十一娘也被梅三少胁迫带回狮子楼漪红轩,满怀悲愤的十一娘又被那梅花恶和鸨儿羞辱了一番,鸨儿这些日子早为这小妓女“红杏出墙”憋口邪气,如今被梅官人弄回来,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般暴怒,便怂恿梅花恶,威逼十一娘当着鸨儿的面解衣上绣床,那淫贼见十一娘反抗,便连撕带摞,把个裸体姑娘按到身子下强行奸淫,哪想十一娘狠咬了恶少的淫根,之后以头碰柱,昏死在二堂里。那恶少的淫官差点被姑娘的利齿给咬断,疼得梅花恶在堂中呻吟了半晌,最后疼痛难忍,一脚将吓呆的鸨儿踢下楼去。梅花恶的家丁赶快拿来云药热敷散,总算止住了阴血,恶少的差奴对着昏迷的十一娘一顿暴打,梅花恶害怕出了人命,只好作罢。姑娘的誓死不从,让那恶少无计可施,虽然临走前还怒打了十一娘十几个耳光,可目前施竭被焚的案子正在风头上,梅花恶是最大的嫌疑,所以,一贯嚣张的花花太岁也不敢太大意,在对十一娘漫骂不绝中,垂头丧气带着几个家丁回梅府去了。
 
  遭到梅花恶羞辱和打骂的十一娘,早已横下与夫君殉情的心思,如果不是施夫人的机密嘱托,不是有朝一日为施竭太子伸冤,她也许就会在栖霞湖摆渡时就投河自尽了。如今遭到梅三少的殴打,虽然痛在肌肤,可她毕竟赢得了第一场胜利,没有让那淫贼碰了她的女儿身。这会儿醒来,昏昏沉沉站起,摸索着凄然地再次回到自己房间。
 
  时隔几日,如蓦三秋,施竭与自己欢畅交合的情床尤在,可小郎君却已撒手人寰,到天国的洞房去等待他的十一娘了。十一娘睹物思情,肝肠俱碎,手握着施夫人赠与她的皇后凤翅金簪,抚在床上痛哭失声。
 
  傍晚的时候,好心的甜妈给十一娘端来莲子粥,抚慰姑娘要放宽心,做妓女的哪有一个有好结局的,希望十一娘莫要伤悲,十一娘被劝解,心情逐渐好些,甜妈还告诉姑娘,她的两个姐妹也来漪红轩坐场了,这给十一娘带来些喜悦。自从上次施竭和李贾被暴打事件之后,两个漪红轩的皇后十一娘和十娘都坠入爱河,私奔于郎君,使得这个当红妓院逐渐冷清下来,急得鸨儿和幼红分号的老板不住地哀求,将榕三姐歌儿和栖霞飞燕楚小怜借调过来,填补两个娇娘的空缺。
 
  正要寻找杜十娘时,小怜和三姐榕歌儿抛开几个官府大户的嫖客过来,与妹妹见面,用亲情安慰伤痛欲绝的十一妹。
 
  两人已经听说了施竭暴亡的噩耗,可怜的十一妹在她风华正茂,情窦初开时竟遭遇了如此不幸,三个女孩抱头痛哭了一阵。小怜含泪告诉十一娘一个好消息,杜十娘昨日和李贾已经出走,辞别栖霞去了临安城,十娘已经由李公子赎身自由了!
 
  这个消息令十一娘于悲痛之中多少有了些安慰,女孩流着泪,还是高兴地抱起七姐细问详情,她真为十姐杜十娘的结局感到欣慰,毕竟这是自己和众姐妹们悲苦人生中,唯一不多的好消息。当晚,三个姑娘悄悄谈论了李贾与十娘私奔的事,楚小怜说得细致,原原本本将过去几天发生的喜事说给妹妹听,不过,她了解李贾的身世,对于他是如何拿出那五百两银子表示怀疑,也不禁引起三姐榕歌儿和楚楚小怜一脸的迷雾。

  事情还得从李贾那日绝望地从施竭姑母家出走说起,姑母与父母说亲不成,李贾便像霜打的葫芦叶,痴兮兮游荡栖霞郡去了。他如秋风下的形骸浪迹在豪华的大街上,到了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父亲李布政大人的固执和绝情,使得这个落魄多情的公子毫无幸福人生的希望,他爱杜十娘,曾答应她三十日内必迎娶心仪的娘子。可半月过去,他要支付漪红轩老板的赎身费仍旧毫无着落,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十娘的金簪他舍不得当掉,姑母从梅家得来的五十两银子他舍不得花,可那要命的五百两,他就是当街下跪,沿街乞讨也筹不来那么多………
 
  他想到了去死,死了干脆,死了万事皆空,就不用在相思和眷恋,而万般无奈的煎熬中度日如年,可他放心不下十娘,没有了他,十娘也许就会在第三十日命赴黄泉,生性刚烈的十娘他能不了解吗?她只有李贾相公这一条生路的希望,如果自己死了,美丽的女孩还能在地狱淫窟活多久?……李贾在栖霞的断桥边,惆怅哀痛,后来望着湖水悲戚,可怜的公子哭得很伤心,穷书生的眼泪坠入湖水中,变得血红,连那无意触到苦涩的泪水的鱼儿都翻了白眼,看来李贾的苦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贾连续两日没进水米,竟自痴然地走在酒肆的红灯笼街,肮脏的公子袖和满身的泥土令所有开张店铺对他退避三舍,他已经沦落到和乞丐差不多的境地。自古痴情多磨难,李贾与妓女杜十娘的深情,在公元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定要经受世风的洗礼。
 
  那日黄昏,李贾用身上最后几个铜钱,沽了半壶烈酒,灌进断肠人的空腹中,他真想一下子喝醉而死,对于一个为爱情可陨身,已经毫无生路的人,他觉得半醉半死是最好的解脱。就这样没用半个时辰,李贾就倚在一户人家的墙角,渐渐地睡着。不想被一群人给围住,待他睁开眼睛巡视,见其中有一个穿绫罗的老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帖子,自称是栖霞最大的酒肆“御朝歌”孙老板的人,孙老板要请李公子过府。李贾迷迷糊糊之中骤然被弄醒,这些人对他很礼遇,这使他感到惊愕和意外,自己与这孙姓并无沾亲,也不代故,更无来往,如此邀请,莫非是要他去写祝寿的帖子或者酒局的帐单?可栖霞的才俊多如星斗,为何要找你个濒死的臭秀才?
 
  “你们没有搞错?我叫李贾,不是什么李公子!”
 
  “我家员外找的就是你,您不就是李布政的大公子李贾!”
 
  “是我,可我不认识你家孙员外!”
 
  “去了便认识,有请,我家员外爷可不是什么人都下帖子的!”
 
  李贾狐疑之际,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两日无炊,身如饿殍,早想就碗饭吃,于是就不假思索,跟着老管家去了“御朝歌”酒楼。

  “李公子!失敬,失敬!”
 
  未到大堂,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官人从楼上下来,手中摇着把檀香木坠玛瑙的扇子,只见此人头戴鹦哥绿公子巾,足下花氅的官靴,藏蓝缎的锦袍,宽松玉丝带,面似银盆,细眉雉目,三绺须髯,再看随侍的那些佐童小使、春女丫鬟,都是穿绸戴锦,一派大家富贵的风范。
 
  “请问阁下?……”
 
  “孙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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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孙员外!哦,小可早有耳闻,孙员外乐善好施,遐迩栖霞故里,今日得见,贾三生有幸!”
 
  “哪里,李公子少年壮志,妙手文章,千斤不鬻的才学,今日孙某能结识贡生,还望赐教!”
 
  “孙员外实在夸奖,李贾言过其实,名不在甲,胸中实无一物,不知贵台扶望,唤来晚生何事?”
 
  “不忙,小事倒是有一桩,不过也非什么要紧之虞,今晚孙某当与贤弟畅饮一番,也好增长些四书之礼,五经圣贤之说。听说贤弟游走街肆,荒废学业,实在惋惜,今天请你来到此切莫见外,当与某一醉方休!”
 
  “这……员外使不得,小可无功无禄,打扰员外安寝,实在……”
 
  “我与令堂大人也算是故交,贤弟是自家人,何必客套,来啊,请到楼上一叙……”

  李贾将信将疑,与孙槲入了雅间上座,立刻酒席摆上,佳肴珍馐一桌,李贾看着有点眼晕,因为实在饥饿难忍,美酒未过三寻,他便吃得瓮碟见底,孙槲一旁陪劝杯盏,见李贾狼吞虎咽,非常高兴,命人添酒置菜,席间还唤来东街有名的琵琶歌女,依在李贾身边唱了个半霄。
 
  如此美餐持续到后夜,孙槲只落得同样酒醉,倒进床塌睡去,李贾虽喝了不少,可依然半惊半醒,见孙槲并未提及所求之事,心理少安,也就装做不知,接着睡去。如此三日筵宴,孙槲都满面春风,未提及任何私事,李贾确有些按捺不住,一则赎十娘的五百两银子还没有着落,他怎能至迎妻诺言而不顾,在此醉生梦死?二则自古言吃人家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哪有平白无故白吃酒的道理。
 
  第三日的黄昏,李贾实在忍不住,便问及孙槲所求之事,孙槲见李贾一片诚心,便不觉叹息道:
 
  “不瞒贤弟,我确有一为难之事,前番梅家太公找到我,要我为梅家三少今年秋试找个人……”
 
  “做枪手!”
 
  李贾警觉起来,他知道孙槲的话里有文章。
 
  “算是吧,他开出个条件,如果我能找到这个人,能替梅令夭答了卷子,他家的梅娘娘就能保举三国舅堂堂正正做得一品大员,至于那个枪手,也会候补一个进士,还要赏千两银子,最少将来也是个县令。你想这等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多少儒生拼搏半生,到头也不过是个举人,官不过州郡的司马,职不过通判压司和主簿,可一想到让我孙槲去做那辱没孔孟圣贤之事,为兄就与心不忍………可谁敢得罪当朝国丈,唉,做人,难哪!”
 
  “哦,原来如此……”
 
  李贾的心里一阵凄凉,可凄凉的背后又有一丝希望。那孙槲情真意切,拉着李贾的手叹息道:
 
  “我知道这栖霞郡,只有李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文章函达三江,诗赋贯融四海,我确有让你充当这个枪手之意,怎奈……作罢,作罢,贤弟几日与兄饮酒作赋,好生畅快,就不勉强……”
 
  李贾开始皱着眉头,心里苦辣三味涌上思绪来,是啊,自己多年赶考,从未及第,如今倒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虽然做不了达官,可能做个县令也……
 
  “孙兄,梅家的话可有凭据?”
 
  “凭据?这种事都是暗中做得的,哪敢有什么凭据,不过,梅家势大过天,娘娘赏你个七品芝麻官还不是探囊取物之便?将来如能和梅家攀上关系,就连我这个“媒人”也跟着光彩门户啊!只是做枪手必须有胆量,还要有好文章,即使皇帝不察,翰林奉旨御审和学政督察那里也得过得去,不知贤弟……”
 
  “唉,李贾现在是走投无路,我与名妓杜十娘相亲相爱,答应三十日必迎娶十娘,贾身无分文,可那鸨儿定要五百银子才能赎身,父亲大人又绝情不允,李贾是将死之人,痛定之下,莫不如铤而走险,就做他个枪手,拿得银子,也好迎娶我的娘子!将来要是讨个县令,何愁不发达富贵!如果成功,贾将不知如何报答员外的抬举!”
 
  “哎呀!贤弟如此胸怀锦绣,为兄佩服!如今少公子如此艳遇,为兄当全力襄助啊,听说十娘是我栖霞绝色美人,如今喜和公子交好,乃是天赐良缘!你二人郎才女貌,书写旷世奇情!果如此,为兄不但成全一桩良缘,也解了我的忧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当下,那孙槲就将此事灼定下来,第二天便从梅家支取了二千两银子,自留下千五百两,其余只五百两给了李贾,并有言在先,剩余的五百两待事成之后,一并由其在京城临安做盐商的胞兄孙富亲手奉上,李贾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五百两纹银在手,他就可以和杜十娘远走高飞了。孙槲要求李贾在一纸借据上签字画押,如果李贾中途反悔,或者临场出了差错,不但要加倍偿还千两,弄不好还要搭上性命。
 
  这张秀才的卖身契就这样签定了,到了此时的李贾已经被金钱憋晕了头脑,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李贾辉煌之日,再来回报孔夫子的圣贤经吧!李贾兴高采烈,将银子收好,对孙槲千恩万谢,孙槲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两人约定,李贾赎出杜十娘后,即刻动身去京师临安,那里有孙富照应,直等到大考之日。由于梅家曾经受到上任学政的贿赂,梅花恶在“秋闱科考”中被破格安了个白字“举人”。所以李贾只须在会试考试过关,梅家三少便是进士,至于将来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的鼎甲名分,那就是梅娘娘的后台之功了。

  怀抱着五百两纹银,李贾一路小跑来到眼下已门可罗雀的漪红轩。,他要给十娘一个惊喜,不出三十日,就迎娶了自己的娘子!五百两银子,那是用自己的前程和读书人的无耻颜面换来的,不管怎么说,他李贾还是弄到了救命的银子,至于将来,哪管那么多!
 
  这些日子,自从十娘、十一娘不做台后,漪红轩的生意每况愈下,勉强维持,十一娘在客栈照顾施竭情郎,后来去了乡下,杜十娘因上次梅花恶羞辱后,一直卧病在床,鸨儿每日派老妈子打探十娘病情,都被十娘的精神状态吓退了回去。自从李贾回家讨银两去后,十娘每日不思茶饭,忽而窃喜,忽而忧心,思念郎君时便抚琴而歌,歌而悲凄,凄然之后便是欢天喜地。
 
  日落黄昏时,姑娘遥恋栖霞湖的北方望穿秋水,月上西窗时,她就搂着自己被称做百宝箱的绣枕,像哄睡婴儿般喃喃自语。每日清晨,痴心女孩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墙上划上一个记号,倒数着三十日最后来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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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娘和十一娘一样,自从懂事就不知道从何而来,孤苦伶仃没有父母亲人,自小她们随几个姐妹从栖霞山讨饭漂泊,后来被人几经拐卖,不得已做了妓女。如今结义的十一个姐妹虽然结束了相依为命的乞讨日子,可每个人的遭遇都不尽相同。十娘这些日子思念十一妹,怎奈十一娘和施竭爱恋如火,她只有坐守厢楼,自食苦涩而甜蜜的出嫁前夕的日子。
 
  如今李贾公子厚积情爱,爱上妓身的自己,她怎能不用全部生命和爱来珍惜呢!娼妓的日子就要过去,恶男淫霸留下的芭痕,就要被洞房的喜烛霄泪所湮没,虽然纯洁的女孩曾经在漪红轩遭受过非人的屈辱,可要是一生能嫁得如此痴情的郎君,那些过去的苦难又算得什么呢!
 
  十娘每每想到动情处,总要将自己装首饰和花奁的玉脂百宝箱搂在怀里,再装套一层漂亮的丝帛,然后,拿出针线和一个纽扣,按照自己的梦想,便缝制一件小花衣,几天后,就把个玉脂百宝箱像个女儿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那绣枕大小的百宝箱已经被套上十五层小花袄,她还想多做一些,不仅是为了女孩美丽心思的一种纪念,也是为了将来能给自己和李贾相公那未谋面的亲骨肉,十娘的小宝宝穿上爱的梦衣……
 
  十娘很想与姐妹们分享这份等待的幸福,可十一娘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听堂二的帐房李叔叔说他们已经从客栈搬出,去了乡下施竭的家乡,她和十一娘从来都没有分别这么长时间,因而在思念李贾的同时,不免惦念起妹妹。不过,她还是很欣慰,为着十一娘能找到施竭那么淳朴的如意郎君而欢欣鼓舞。
 
  昨夜,十娘抚琴弹奏了一曲自己做的“十娘忆”,那优美凄婉的调子,让楼中二十几名红颜妓女听和无不垂泪。
 
  杜十娘忆凤萧妓,
 
  绝沉孤雁媚罗漪。
 
  十三纤手破青橙,
 
  十四怜腰溅梅雨。
 
  梧桐铺翠捻君雪,
 
  冰盘薄侵醉纨衣。
 
  沙鸥扑鹿云妃笑,
 
  鹈鹕灌狼天子急。

  杜十娘忆凤萧妓,
 
  蔽月蓬壶榻芳篱。
 
  金兽凝滑三更舞,
 
  银猊带簇五更姬。
 
  千约残香翻情浪,
 
  万种娇蓉赚狐鱼。
 
  春华秋梦侬音老,
 
  谁解罗衫伴妾期……
 
  十娘回想伤心事,不觉在琴后哭了一阵,幽梦半醒时分,百宝绣枕已是湿辘辘的泪痕。姑娘勉强坐起,燃了一柱香,乞求苍天保佑自己和十一娘早日摆脱娼妓的苦难,也保佑十娘和李贾夫君早结连理。
 
  昏昏沉沉,十娘倚着百宝绣枕睡着了。说来那香果然灵验,夜深时十娘在梦中便真实地做了新娘!明山绿水的春堂,杜十娘穿着漂亮的锦缎红袄,头顶着缀满牡丹花瓣的红盖头,红酥手被一根茸茸的红绳牵引着,踏着地上撒满的鲜花,女孩偷眼环视,可见到处都是大红色的联喜字。姑娘随着郎君步撵珠环,在十姐妹的欢笑声中喜颜衔芳,拜望天地高堂,可走了好长的路,也到不了尽头,姑娘逐渐生了疑窦,娇柔情眸不住地顺着盖头的缝隙,溜瞧起夫君。
 
  她好想透过盖头的朦胧看一眼自己的如意郎君,可他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十娘有些奈不住了,哪有新娘子拜堂走那么长时间路的啊!十娘拉了一把红绳,娇媚地倒向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希望他停下脚步:
 
  “夫君,我们的洞房为什么这么大啊!为什么这么奢侈啊,你我夫妻有九尺之床,一方小天地就足够了,快去我们的红莎床吧,小娘子走不动啦!你该抱抱我呀……”
 
  新郎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她急了,自己索性脱掉了单薄的红袄,甚至红蔸儿的内衣,半掩着美丽的赤身侗体,掀开了红盖头……粉红色的牡丹飘在空中,她笑迷迷地望着郎君!她想说话,可赤身侗体让她含羞地只是站着,……早点要我呀,你的小娘子都等不及了呀……
 
  可是,等她看清新郎的面孔时,竟给她吓了一跳!新郎的脸面竟是那么陌生,可那公子巾是李贾相公的,渐渐地,那公子巾变了形,变成了血红的乌纱帽?还有……两人手中的红绳逐渐变长,长得冰冷透骨,延绵到了天边,化成了滔滔的银水金河……就像王母娘娘手中的银簪,将贾郎和十娘分开!……可那不是冰舞浪飞的鹊桥河,却是肮脏的银锭铸成的七夕银河……贾郎的微笑凝固了,十娘的身体万般冰冷……郎君,你怎么了啊!为什么要戴那个乌纱帽……
 
  十娘做了个美好的噩梦,早上醒来时,姑娘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今天早上七姐楚小怜和三姐榕歌儿过来了,三个姐妹又是一番欢喜,眼看十娘与李贾私定终身,迎新嫁娶的日子就要到来,两位小姐姐高兴得给幸福的妹妹又亲又抱,弄得十娘又欢喜又伤心地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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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部


  两姐妹正在楼上为十娘的婚事猜想,不觉听得楼下一阵人声。这会儿李贾早已挺胸叠肚,迈着方步上了正堂,对那一干看门的小厮视而不见,大摇大摆坐到了客座。见穷书生李贾又来惹闹,鸨儿的两个打手便出来阻拦,李贾哪里还把他们看在眼里,不禁大声吆喝道:
 
  “鸨儿姐,本秀才娶亲来了!”
 
  鸨儿听得糊涂,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公子大清早的来找小妓开红,喜煞得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便穿着大红内裤跑下楼来。见又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酸儒,心头的怒火油然而发:
 
  “吆!奶奶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个死泥鳅,跨下不过三钱的铜子儿,又灌了几盅狗尿,想泡金香玉啊,也不看自己那张呆面!要不要奶奶撒泼尿,你净个脸,等过会儿梅大爷拿根淫棍子,戳你个泼皮乌龟孙子!”
 
  鸨儿和众采堂的小厮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可这次李贾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将那包用孙府的锦缎包裹的银子掷到桌子上。扬起脸来鄙睨着鸨儿道:
 
  “五百两,够不够买你半个香楼?如今大爷施得银子,还不快快将我娘子请出来!”
 
  “呦!……”
 
  那鸨儿见了银子,眼珠子差点掉进银锭的窝子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皮上缀满了尴尬和贪婪。可她转念一想,不对,这穷秀才哪里混得这么多的银子,莫不是偷来的吧。
 
  “好你个窃贼,为了那娘们,竟敢盗来银子,糊弄你奶奶,来啊,把他拿进郡衙……”
 
  几个小厮正要上前,谁知李贾竟稳丝不动,见小厮们踌躇不前的奴才样,李贾的脸色变得夸张,后来竟哈哈地狂笑不止,李贾笑得难以自抑,直到出了眼泪,便用手指顿顿戳点鸨儿的面皮道:
 
  “好!好!你个有眼无珠的丑婆子!要不要查验是哪家的库银?啊!”
 
  “这!……”
 
  鸨儿被奚落,也没了底气,想那李贾如此张狂,兴许是这小子和哪个大户有关联,也说不定。
 
  “李公子真的当真,鸨儿姐姐是开玩笑的!”
 
  鸨儿自我解嘲,说完偷眼斜看那银子,白花花的摆摞整齐,不像是盗来之物。
 
  李贾继续发威道:
 
  “孙槲孙大善人刚刚请本秀才吃了酒,不想撞你一身晦气,要不是我思念我的十娘,今天岂能饶你的白虎舌!”
 
  鸨儿一听是孙槲的背景,知道事情不是假的,也吓得脸儿变色,马上讨饶道:
 
  “请李公子息怒,你们读书人别和我一个婆娘家见识!鸨儿这就请十娘下来,公子有所慢待!公子侯着,姐姐就来,就来!”
 
  鸨儿急匆匆上楼,众妓女们闻言也都从楼上下来,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十娘好福气啊,有这样的痴情郎君,侬家就是少挣得百千银子,也心甘情愿啊……”
 
  十娘她们早已听得堂下嚣乱之声,榕歌儿出来打探,竟不到片刻跑回绣阁来,粉颜中充满惊喜之色:
 
  “十娘,好妹妹,是李贾公子带来五百银子,声言来赎你啦!”
 
  “真的!”
 
  十娘喜悦得差点晕倒,七姐楚小怜赶快将妹妹搀扶,且听三姐的下文。
 
  “是他,那鸨儿还想为难李公子,不想李公子提到孙家员外,鸨儿倒成了抱雏的母鸡,尿桶里的王八,公子一番的骂,她只赔罪,现在已经上楼………”
 
  三姐正说着,那鸨儿忸怩摇滚着胖胖的身躯,进得十娘的屋子,手中的罗帕抖了不知千百下。
 
  “哎呀,我的闺女,你可有得出头啦,那李贾公子正怀抱着金娃子,等着十娘出红楼呢!”
 
  十娘由于情绪激动,竟也昏眩了一阵,见鸨儿真的过来说话,事情定是真的,不觉娇颜含芳,气挽葳蕤,听鸨儿假惺惺的话也不搭言,缓慢脱了七姐的手臂,便横穿过鸨儿的肚皮,鸨儿见十娘兴奋得变了颜色,也吓得急忙躲开,跟在十娘身后,下了楼去。
 
  十娘勉强支撑起清醒的意识,手扶着楼廊,慢慢走下楼。
 
  “郎君!……”
 
  话刚说了半句,就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前番的大病尚未痊愈,如今这等命彻骨髓的真情刺激,令姑娘有些休克,她呆呆地站在楼梯上,泪眼惺忪地望着堂下傻傻站着的李贾。时隔二十天,两个情人故地重逢,李贾感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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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38 | 显示全部楼层
  “娘子!”
 
  一声深情的呼唤,李贾醉蒙蒙的眼里依然饱含热泪。他哪里顾得上什么君子不授女色的颜面,急切地跑上楼来,搀扶起十娘。
 
  “十娘,李贾命中该与娘子结为伉俪,今蒙天公恩惠,让贾喜得五百银子,我的好娘子,今天我们就可离开这怡红院,回我们自由的家……”
 
  “郎君……侬家这不是做梦!”
 
  十娘悲喜交加,再也说不出话,这边李贾将十娘扶到堂下,急命鸨儿赶快写个赎身的文书,他要在当日带着十娘离开栖霞,离开这凄冷无情的淫窟。
 
  鸨儿喜滋滋照办,要是换了以前,杜十娘美貌倾城污酒罗裙、无忧无虑做台时,五百银子想买十娘,绝对是门都没有的事,那是妓院的摇钱树。可如今这小妓病在情痴,不思茶饭,日夜憔悴,近一个月都不接一客,妓院哪有白养大活人的,鸨儿恨不能早些将她卖掉,李贾的五百银子,来得正是时候,这让丑恶贪婪的鸨儿美出了鼻涕泡。
 
  十娘再次恢复了青春绚人的花容月貌,她在红楼内兴奋地跑上跑下,激情地与朝夕相处的姐妹话别,虽然没有红顶花轿的迎娶,但是玉面郎君李贾的拳拳深情,早已感动了那些盼望早日脱离苦海的女孩们,她们向这对患难情人祝福,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逢。
 
  众姐妹与十娘洒泪告别,三姐和楚小怜哭得悲伤欲绝,十娘含泪安慰两位从小就相依为命的姐姐,并拿出一个手镯,嘱咐姐姐将来留给十一娘作为新婚的赠物,十娘换好最新的女儿装,只抱着个百宝绣枕,便坐在了李贾雇佣的新蓬车马,在一声喜庆的吆喝声中,杜十娘挥泪与两位姐姐分手告别。
 
  “我会回来看姐姐!”
 
  “到了临安,来封信,啊……”
 
  楚小怜已泣不成声。
 
  “姐姐多保重!”
 
  “妹妹……”
 
  榕歌儿和小怜追出去老远,逐渐瘦削挥动手臂的身影被初秋的暮霭湮没,十娘才抹着眼泪,悲戚地回过头来。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踏上幸福之路的女孩,永远地离开了那片充满亲情,而又让她刻骨难忘的地方,与夫君踏上了去往京城临安的阳关大路。

  七姐楚小怜动情地描绘着杜十娘与李贾恩爱出栖霞的故事,十一娘听了不住赞叹,泪雨涟涟中多了几许欣慰。不过,经过了施竭无端亡命的如磐风雨,十一娘比以前成熟多了,加上施娘娘几日的教诲,使她对人间的欢笑悲合多了几分理性和清醒。她逐渐从为十娘喜悦的痴情中理出头绪,眉头不禁低沉下来。她眺望了一眼窗外天际处出栖霞的车马古道,思念和担忧一下子涌上心头。
 
  “楚楚姐姐,那李公子,可曾提到是何处借来的银子?”
 
  十一娘的疑问,也骤然使两位只顾在祝福中伤心的姐姐起了疑虑。小怜眨眨大眼睛,她显然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还从来没有问过,听鸨儿家的说,好象李公子来时,提到过城南大户孙槲孙员外,而十娘告诉我们,是他李布政的公公为儿子施舍的银子,娶她成亲,只是李公子大考在即,他们暂搁了名分,十娘只便陪着相公去临安,因不得回乡见高堂,算不得成亲,待日后金榜高中时,一并回阜省亲,补拜了天地便是!”
 
  十一娘仍不解其疑,便接着道:
 
  “好开明的李布政!十娘姐姐未免偏信,据我所知,当初施夫人曾经登门向李布政提亲,都被挡了去,声言要是他家公子娶了名妓十娘,便不认得李贾这不肖的儿子,为此李公子还疯癫了一阵,后来拿了施夫人的五十两银子,说是去栖霞游学了,怎的,他那迂腐布政老太公会突然开窍,赏给这对恩爱鸟五百银子,还不过门相看媳妇,这其中……”
 
  “你是说,李贾的银子是……”
 
  二位姐姐也瞪大眼睛,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十娘的挚爱郎君会在赎金上出什么问题。
 
  “现在还不好说,再有,李公子与孙槲本无故交,也无任何瓜葛,萍水相逢,为何会与他相识,那财主兄弟是江南有名的蛇蝎,放高利贷害惨过多少贫苦家庭,说不定,李贾的银子是孙槲高利贷借来的,要是那样,后果就严重了。”
 
  榕歌儿却有些不解,说道:
 
  “妹妹,那孙槲也非呆傻之人,放高利贷是要有抵押的,李贾身无分文,居无片瓦,他如何会借钱给一个穷公子,我看,说不定真是李贾的老太公给的银子!”
 
  “是啊,榕姐姐说得对啊!看李贾那般神气,就连鸨儿都被他唬得失了底气,一定是自家的银子,才会有如此气魄。”
 
  楚楚赞同三姐的推断。十一娘也觉得事情蹊跷,可无论如何,她不太相信李贾真的从家里拿来的银子,她摇了摇头,希望那一切都是真的。十娘现在像一团破晓的流云,正在去临安的海棠路上,做着新娘子幸福的美梦,她多么希望苦命的姐姐,能从此平安幸福一生。可是,往事中一幕幕罪恶的故事,让十一娘加倍警惕,她不能再让潜在的憾事发生。
 
  想到这里,她拉住楚楚姐姐的手,深情地叹道:
 
  “姐姐,我们中只有你见过世面,当初一个人女伴男装去过京城临安,我担心是李贾得来了不义之财,才这么急急地带着十娘走了,所以,妹妹请你,再去一次临安,一则打听十娘姐姐和李公子的下落,把我这些年挣得的银两和财宝带去,万一他们有个闪失,或许可以备燃眉之急;二则,深秋便是牡丹花会,天子御笔点花,将有天下牡丹齐聚京都夺魁。我夫君在栖霞遇害,种的牡丹虞姬艳早已失窃,说不定贼人会带去临安求财,姐姐可否为妹妹打听线索,如果能觅到杀人凶犯的踪迹,妹妹会穷毕生之薄力,为施竭夫君报仇!只要此案能够昭雪,施竭就是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报答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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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娘说到伤心处,不禁又垂下泪来。楚楚赶快将十一娘搂在怀里,亲昵地说:
 
  “好妹妹,姐姐去出行,岂不比在这人肉磨房里,被淫汉子们耍弄要好,一举能救得两位妹妹,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不辞劳苦,只是,我走之后,那鸨儿定会将挣银子的苦差加在你们姐妹头上,姐姐是与心不忍!…”
 
  “楚楚,你放心去吧,妹妹就是被妍成肉粉,戳成淫泥,也会抗起姐姐做台的活儿,不就是多接几个烂毛笋的男人吗,妹妹心都死了,还在乎被淫夫莽汉捣成肉花吗?”
 
  十一娘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
 
  榕歌儿也鼓励楚楚道:
 
  “你自管放心去,姐姐也不会让鸨儿敲你竹杠的,姐姐还有几分颜色,那些找你的嫖客们,姐姐也都认识,多陪那些淫棍们过几次宵堂便是。只是妹妹要多加小心,钱财还是少带为好,路上强人出没,你一个女孩儿家恐多不便。不如这样……”
 
  榕歌儿目光突然一亮,目光中充满感情,又有些神秘地说道:
 
  “我与那栖霞衙门里的狼督头,有过几次交往,看他似乎对我也有几分好感,今天,姐姐就带点薄礼,求督头派两个去京押送公文的解差,陪同女伴男装的楚楚一同去临安,他公私两不误,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
 
  “狼督头?”
 
  十一娘头一次听榕歌儿说起这个人,而且眼下,施夫人就被他关在大牢里。如果能有这层关系,施夫人不就有了照应吗!十一娘自栖霞山回来,第一次感到兴奋,追问三姐直言道:
 
  “姐姐,你当真与那狼督头好过!”
 
  “傻妹妹,哪有那么好!只是去年,他抓捕一伙血案累累杀人逃犯,已经两年未破案,郡太守对他很不满,说如破不了案,要治他那班捕快的罪。后来,他就到怡红院来,知道我们见的人多,恳求帮他的忙。我还真回忆起他提到的一个人,正好以前坐过姐姐的床,他一时高兴,告诉过我一个秘密洞穴,说那里有他祖宗的财宝。我后来就告诉焦头烂额的狼督头,官府捕快们就在罕见的山洞,端了那个贼窝,本来狼督头要感谢我的,可谁知见到我,他就脸红的,连道谢的话都说不出,姐姐后来打听,他都四十岁,还未有妻室……”
 
  “所以姐姐就爱上那条忠厚的狼啦!我说为何没人敢欺负姐姐呢!”
 
  楚楚在榕歌儿说的动情处,与姐姐开了个玩笑,也使得一直沮丧的十一娘舒展了眉梢。年轻的女孩子们,很容易为一件开心事忘却伤痛和烦忧。
 
  “就你这小妮子嘴不饶人!不过自那以后,他会经常借故来看我,也不说话,只看我就走,姐姐明白他的心。”
 
  十一娘若有所思,对三姐认真地说:
 
  “听说,多年前他曾经救过梅姑娘的命,后来那女人做了当朝娘娘,也对他旧情不忘,所以那痴情汉就终生没娶!”
 
  “不是啊!”
 
  楚楚调皮道:
 
  “还是没有遇到大美人啊,榕姐姐不比那梅娘娘长得俊俏,我看,将来那位狼爷怕是我们的姐夫喽!”
 
  “你啊!看姐姐不绣上你的刀子嘴巴!”
 
  榕歌儿嘴上说,可脸儿一下子绯红起来,几个女孩说笑了一阵,便商量楚楚去临安的事。
 
  就这样,第二天,榕歌儿和十一娘偷偷出了妓院,化装成朴素的村姑去了栖霞郡的衙门,她们要见狼督头。

  两个绝色村姑跨着竹篮静悄悄来到郡衙门,三班衙役们大都认识榕歌儿,不等捎话儿,门头持水火棍的一个捕头就跑进衙门通秉狼督头,说门外好象来了漪红轩的榕姐姐。督头的部下早把这桩狼头儿看中名妓的美事传做花边喜事,今见榕小姐和另外一位风艳无比的秀女亲自过府,都瞪大眼睛精神起来,看来二美女决不是来打官司的,一定是找督头办私事,当差的几个班头站在衙门两厢,吐着舌头,等着看督头的那张黑面大红脸。
 
  狼督头这些天正为施竭的案子绞尽脑汁,仵作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现场采回的死者遗骨因被烧得几乎变成灰碳,很难辨认出那到底是不是死者施竭的骨头,不过经验丰富的仵作还是从头骨与躯干连接处的一点刃器割裂痕迹,察出蛛丝马迹,他将对本案的疑虑偷偷告诉狼督头,虽然验尸骨的律法文书写的是施竭遗骨,可他有理由断定,这死者被焚前似乎就已经被割断了脑袋,如果是施竭的尸骨,他为什么要先被杀,而后被焚,而当时也在火灾现场的施竭的新娘,十一娘却没有任何口供谈及此事?十一娘只说她曾经看到夫君操起砍柴刀,而后就将她抱起仍出门外,那后生总不会自己自刎后,才被烧死的吧。
 
  狼督头是个胆大心细之人,虽无邑令催科,可这桩命案由于牵扯到梅家,所以绝不敢轻举妄动,老仵作和提刑按察史官都是督头的至交,樵夫被焚一案既然扑朔迷离,就难以料定此案的背后不会有惊人的背景。前几日,督头亲自到狱中探望了施夫人,告诉她之所以让她暂时住在大牢里,是因为担心案情复杂,放夫人出去反而会出现不测,施夫人对这位督头才略有好感。
 
  从与施夫人的攀谈中,狼督头得知施竭一家是十年前从鞑靼控制的北方而来,并非栖霞的本户,看施夫人举止端庄,谈吐优雅,绝非粗俗陋野的村人,这就更加增添了他对此案复杂性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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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7 0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栖霞郡衙坐北朝南,称不上古色古香,可也庭延深邃,高檐红瓦,极显森严之至。清晨,初秋的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明镜高悬的屋脊上洒满了阳光,这会儿榕歌儿和十一娘进了东门,在两位横挎腰刀捕快的领引下,直奔刑房,别看这三尺禁池、诛暴立威之所,那是吓唬罪人的,可心如樱潋霞波的榕儿,只想着见到爱慕已久的黑面星,这些好玩的讼狱之所便成了两位姑娘忍俊不禁的九方城隍。女孩们沿着百米长的青石甬道直到二堂,对于青楼女子,那高大巍峨的刑堂也和青楼的牌坊差不多,两人自由自在,嬉笑着进了刑房。
 
  黑面星此时正在后公堂审阅卷宗,督头早已听到班头小役的禀报,得知是榕儿小姐亲自造访,还有另一位美貌的女子也前来,不觉立刻紧张得面红耳赤。他不知道这位令自己心仪已久的名妓,为何这个时候闯进大堂来,便赶快整衣襟,迎出后堂。
 
  果然见榕儿和另外一女子进来,黑面星认得,那女子是十一娘,施竭的遗情女。
 
  “两位小姐造访司衙,不知有何见教?”
 
  慌乱中,督头竟不知如何称起衙门的威风,见榕儿眉笑春风,他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狼哥哥,榕儿是否来得突然些,一定吓坏了督头,还以为我们要击鼓鸣冤呢!”
 
  “哪里,衙门虽是讼刑之地,榕姑娘到此,冤神野鬼必退避与西门之外,有请两位姑娘少坐!”
 
  说完,狼督头将两位女子请进二堂。榕儿笑眼迷离,时而与督头说话,时而低头羞目不语,搞得狼督头心意迷乱,不知如何是好,急忙亲自为姑娘献茶,慌乱中还泼溅了官袍一身,逗得榕儿和十一娘含笑不止。
 
  榕儿就把来意大致说明,恳求督头能帮助找份公差,一则公事公办,到临安批办公文,另外正好让七妹楚楚搭路,去京城办件私事。黑面星一听是如此小似一桩,不禁满心欢喜,在他看来,是榕姑娘借故来看他罢了。
 
  “如此小事,乃是在下举手之劳,正巧我有一批公文要上报刑部巡检司,姑娘稍等片刻,待我去提刑按察史那里核实,快的话,明日就可动身。”
 
  狼督头春风满面,理官袍去了提刑按察史那里,屋子里只有榕儿和十一娘。这会儿十一娘也习惯了坐在这森严的二堂,感受督头断案的雷厉之风,见黑面星出去,不禁对姐姐道:
 
  “姐姐好福气哦,看那黑面督头,把个姐姐的话都快当成衙门的绿头签了!我看啊,他是很爱你的!”
 
  “姐姐其实哪里看不出,怎奈我们是红尘之人,哪来好福气嫁给这样忠实威风的郎君,人家都默默等了一年了,可那黑面星就是不托个媒人来,有时,姐姐都想先入为主,找个借口嫁给他,又听说他为人正统,怕不会娶个妓女为妻的,唉!……”
 
  “姐姐莫急,想那黑面星行为爽直,人又谨慎羞面,怕是不敢向姐姐表白,以后,他再去漪红轩,就扣住他不走,不相信他不开口!”
 
  十一娘说话间,不觉好奇地坐到狼督头的公案之上,正巧刚才狼督头刚刚审阅仵作递交的施竭一案的卷宗,没有来得及合上验状纸卷,正巧姑娘看到了内文,一行行醒目的红笔画线的大字赫然出现在十一娘面前:

  “被害人施竭曾伏尸之处打扫干净,先用酽米醋浇泼,然后用烈酒浇泼,堂内土质地面未显现被害人流淌过血迹。遂不能说明,施竭死前曾因刀伤卧毙于大火,有刀伤必流血,而未流血即说明没有颈部割伤,而尸骨之人其颈骨处明显刀割之痕,此检验与推论矛盾。由此可初步推断,假如施竭被焚时确实活着,则不可能被割喉,尸骨之人极有可能不是本人,为有人抛尸于焚场………。”

  看过验状的官文字,十一娘惊骇得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半字,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惧,她的额上渗出汗来,眼泪即刻在噙在眼圈里,女孩的大脑几乎处于休克状态,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自己夫君的尸骨竟然不是真的!那是什么人的,施竭真的葬身在火海中了吗?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分明看见施竭从床上跃起,随后挥舞着柴刀从角落里出来,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将她抱起掷出门外!……。十一娘的心头涌起了瀚海波涛般的希望。

  榕歌儿正沉浸在与狼督头相逢的默契和喜悦中,对十一娘悲喜交加的表情没有注意,施竭案情的突变,使姑娘心里像爆发的秋江洪水,一下子淹没了她好无防备的思绪。那十一娘早已离开督头的公案,向窗颤抖着激动的肩,泪流满面,仍沉浸在狼督头英武仪表和刚才对话中的三姐,忽然觉得十一娘似乎有些不对劲,好象在抽泣,她赫得不轻,立刻跑过来,询问妹妹哭泣的缘由。她搬过妹妹捂着泪眼的纤手,惊诧道:
 
  “妹妹,你是怎么了,啊?刚才好端端的,莫不又是思念起施竭郎君?”
 
  三姐想极力安慰,她以为十一娘是看自己与那狼督头爱恋不言,心语春风的默契,定是睹情思人,怀念起旧事来。
 
  十一娘忽而破涕为笑,扑抱到三姐怀里。
 
  “姐!……妹妹高兴死了!”
 
  “你这死蹄子,高兴了还哭,吓死姐姐了!”
 
  榕歌儿也高兴起来,妹妹毕竟小她两岁,不定性的。可十一娘的下文却让她大吃一惊。
 
  “姐姐,你说,我的郎君他真的魂在九泉吗?”
 
  “又是疯话,傻妹妹,人死哪有不去黄泉的,能去哪里啊……”
 
  “我是说,你相信施竭他真的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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