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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三生槐》--作者:辽东飞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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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缓缓说:“没有人相信,我生活在这样优越的家庭里,还会有不幸。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自我出生后,就给我安排好了每一步,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到医专,然后又分到大医院。我简直就是一个木偶人,被他们牵扯着做着每一个动作,没有自我,没有独立的人格。”

    我安慰道:“你的父母是爱你的,而且他们的安排也有道理,可以让你少走弯路。”

    “可是我想走自己的路,我喜欢绘画,可他们说画画没有出路。他们从来不打过我,他们只会给我讲道理,他们的道理太厉害了,我根本无法反驳,最后只能做个乖乖女,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她以手支颐,幽怨惆怅而又无奈。

    对这种家庭纠纷,我是无能为力的,只有伸手摩挲一下她的头顶,再加一声叹息。

    她老练地弹着烟灰,继续说道:“对于我的婚姻,他们也早有安排,他们看上了小虎,想方设法地撮合。可我对他实在是没有感觉。”

    “这种婚姻大事,当然是要自己做主了,你可以和你父母好好沟通一下,我相信他们既然是爱你的,就会尊重你的选择。”我试图劝解。

    她悲哀地摇头,“没有用的,他们又会对我讲道理。他们会说,以他们几十年的生活经验,认为小虎是最适合我的人选,然后就是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如果我不打断他们,也许他们会说到第一万点。我说服不了他们,所以我要试个别的办法。”

    我的头都有些大了,想象不出来他们的家庭生活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只能按照我自己的习惯说:“其实你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的一万个道理顶回去:我不喜欢!”

    “没有用!”她抓住我的手哀求道:“那天在医院见到你,突然我就萌发了一个想法,也许这是唯一的方法,你帮帮我,好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颤抖。

    望着她哀苦娇怜的模样,以我一向怜香惜玉的心肠,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只有频频点头,连带着拍胸脯信誓旦旦承诺的份。

    我见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红润,于是试探地说:“小虎是什么意思?”

    “哼,从小他就与我作对,好不容易长大了,他还妄图欺负我,让我做他的老婆,做他的春秋罗圈梦去吧!”齐思瑾夷然不屑地说道。

    我很疑惑地搔首说:“这小子也挺有意思,你说他到底找没找人砍我,他和黑主任的嫌疑都很大。”

    “寒松,据我所知,你们公司正在酝酿机构调整,利益纠葛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在这个当口,你就能保证这个姓冯的,说的全是真话?他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有没有别的打算?”她语出惊人。

    我瞠目结舌,“老冯有必要骗我吗?”

    “你还是太嫩了,为了个人利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举杯一饮而尽,“我听说你的位置也朝不保夕了。”

    “我们公司内部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齐思瑾面带循循善诱的微笑,“你是我的好帮手,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了。就你们这个小私企,不干也罢!我给你介绍个大公司,合资的,在市里可是鼎鼎有名,你进去也可以干物流,有没有兴趣?”

    望着她挥槊方遒的豪态,我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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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误会

    “寒松,这个决定并不难做吧,你是不是还不太相信我?”齐思瑾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我的踱步来回移动。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是不太相信你,而是相当……不相信你。”我严肃地板着脸,随即又笑道:“开个玩笑啊,你别生气。我就是个出卖劳动力养家糊口的打工者,到哪干不是干呢,只是现在想先观望一阵再说。”

    她蹙着纤弯的修眉,小声嘟囔:“还观望什么,等着他们哄你走吗?”

    我停下脚步,站在客厅中央愤然说:“我还就是在等着看他们怎么翻脸的,我在公司干了好几年物流,亲手规范了工作制度与流程,而且后来大小也算是个中层了,手里多少也有些资源。要是他们无情无义地撵我走,或是给我设圈套,我拍拍屁股就走人,到了新地方,我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使用以前的资源了。”

    她凝神瞩视我好一会儿,好象要把我看破似的。最后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们没有一起经历过考验,彼此还缺乏朋友之间的信任,原也不怪你的。”

    我见她神色有点黯然,心中不忍,便打趣道:“别这么愁眉闭眼的,你的睫毛那么长,别一不留神打成个中国结,就睁不开眼了啊!”

    她微微一笑,问道:“真的有那么长吗?”,然后向我使劲眨了眨了眼。

    我做痛苦抽搐状,“你怎么了?”她有些紧张。

    “我被电到了。”

    她仰在沙发的靠背上嘻笑,可是又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象一匹烈马,桀骜不驯的。”

    “我这个人是有尊严与做人原则的,受女人的恩惠才能找到工作,太没面子了,我无法承受。”我一身正气道,“在那儿工资能拿多少啊?”

    “以你的能力与资历,一开始的话,应该有个四、五千吧,以后肯定还会涨的。”

    这个价码,在全市里已经算高薪了,我不禁有些心动。

    “噫,你还会写旧体诗?”她拿起茶几上一张纸条,仔细地读了起来,神情越来越惊疑。

    我走过去,瞥了一眼,原来是那首梦中听来的七绝,我怕忘了,就写在一张便笺纸上。

    “我写旧体诗那是一绝,象什么‘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就是俺的代表作。”我深情地吹嘘道。

    她没有理会我的胡说八道,迎上我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哪来的,不会是你写的吧?”

    “您圣明,是我从梦里听来的,醒来后就随手写在纸上了,写的不好,还是有什么不对?”

    她幽沉的语调:“不是你写的就好,我觉得这首诗里有鬼语。”

    我暗暗惊怖,说道:“哪有啊,我还觉得很有禅意呢。”

    “禅意当然有,不过我看第二句:身后生前事渺然,和第三句:旧日精魂寻己遍,感觉有些悚然。”

    这时,房门钥匙孔里一阵旋转的声音,随后进来一个女人,是歆馨。

    她呆呆地望着我俩,许久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你们在,我回来是取走我的东西,打扰你们了。”虽然她的口气很淡定,但是我能觉察出深藏在她心底的滔天波澜。

    我赶紧解释:“我们在谈小马的事情,就是受工伤住院的那个小工人……”

    “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爱做什么做什么,跟我有关系吗?”她依旧淡写轻描地说话,不过锋利的言辞已经渐露端倪。

    我苦笑地望向齐思瑾,她辨色知意,站起来温和地对歆馨说:“小马的病情有些反复,他们公司的席主任又联系不到,我就只有来找他了。”她又扭头对我说:“好了,我要谈的事情就是这些了,你到公司跟你们领导反映一下,要赶紧敲定手术方案,还要准备手术费用。我得走了,还有事呢。”

    歆馨的脸色虽然还是很死板,但已经有了缓和的迹象。我心里暗自感谢齐思瑾的善解人意,说道:“我送你出小区吧,出口不太好找,晚上有时候我自己都走错了。”

    “不用,我认识路。”

    “那就送到楼下吧。”

    我们从楼梯上走下,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楼道口了,她才说:“好了,你赶紧回去救火吧,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回到屋里时,歆馨正在收拾她的物品。我拉住她的胳膊刚要说话,她一把将我推到一边,阴森森地说道:“别理我,跟人家依依不舍去呀,怎么不再多送一程呢?张寒松,你本事很大嘛,邀请女人到家里来,她还就敢来。邀请她上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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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沉下脸,“你这么乱说就没劲了啊,我和她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非常质朴,极其纯洁。况且,你这话伤到无辜的外人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歪头斜瞥了我一眼,然后将背包拖到沙发旁边,坐下来将拉链合上。“她来过几次?”歆馨的口气平静一些了。

    “这是第二次,你和她可能有点缘分,她前脚刚来,你后脚就到。”我笑嘻嘻地说。

    歆馨酸溜溜地问:“打搅你们的好事了吧?”

    我正色说道:“哪来的好事,你以为人家能看上我呢?跟你说吧,她爸是市里医疗卫生系统的大拿,家里有权有钱,和我简直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很遗憾是吗?我看你们倒还般配,你是仪表堂堂贼头贼脑,她是风姿绰约贼眉鼠眼。”

    我笑骂:“有你这么评论的吗,褒义词与贬抑词一块用,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还般配,鲸鱼和潜水艇搞对象,你听说过吗?”

    此时,我的手机传来一阵阵的马嘶声,进来一条短信。

    “哟,这刚分别,就忍受不了相思之苦了。”她揶揄道。

    我打开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要是不亏心,就给我看看!“歆馨伸出小手说道。

    我当然无所畏惧,大方地将手机递给她。

    她飞快地按键前后看了几眼,嫩白的脸庞闪过几丝颤震,突然她狠狠地将手机甩到我怀里,愤怒地叫道:“张寒松!你太过分了!”

    我不知底细,有点茫然地翻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当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令我幸福过却又伤心过的城市,你用手机拨打********就能听到我要对你说的最后几句话。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他奶奶的,这是谁在添乱?

    “这是哪个精神病瞎发呀!”我力不从心地骂道,心里却在想:谁呀?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还挺酸,什么幸福伤心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发什么短信!

    歆馨冷笑道:“依我看,不是你是精神病,就是我是精神病!”

    “Both,Sir!”我恬着老脸强笑道:“别人都说咱俩是一见钟情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连体婴儿嘛。”

    她锋利而挑衅的眼光射了过来,冷淡的语气:“也许要做分离手术了。”她夺过我的手机,开始按键。

    “你要给谁打电话?”我有些惊慌,按住她的手腕。

    “怎么,心虚了?我想听听她最后的几句话,观摩一下,也许我能用得上,不行吗?”歆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松手,仰在沙发上,“你听吧,反正她跟我没一丁点关系!”

    歆馨一边拨号,一边嘲讽地说道:“小同志,不要这么武断嘛,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一路发飚狂奔向火车站、飞机场,就象肥皂剧上的经典镜头。”

    她听了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的微笑,而后挂断,然后又重拨了一遍,将手机塞给我,“好感人呀,我都快落泪了,你这个当事人也听听。”

    一个嗓音低沉却又富有磁性的女孩的声音:“那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你了,而你没有看到我。你牵着她的手,很亲密的样子,那个女孩子很漂亮,脸上洋溢着幸福,就象以前的我。在那一刻,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尽管这里留下了我们美好的回忆,可是这份沉痛却不是我所能承受。再见了,再见了,也许我们永不会再见了,祝你们幸福!”

    我托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苦笑着摇头:“肯定是搞错了,这个人我不认识。”

    “多情却被无情恼,女人的悲哀啊,遍体鳞伤之后,男人却双手一摊说:精神病,这个女人我不认识!”歆馨的眼睛里似乎喷出火焰。

    我拍着大腿叫屈:“大人明鉴,小的是冤枉的!我真是不认识她!”

    “想不到啊,张寒松,你还有演戏的天分,简直就是偶像派与实力派的混合体。”她挑了挑大拇指,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可惜是实力派的脸蛋,偶像派的演技。”

    望着她皎白的俏脸上,满是凛寒与讥鄙之色,刹那间我觉得百喙难辩心灰意冷。我长叹一声,倒在沙发上。

    “无话可说了,还是做贼心虚了,想起她是谁了?”歆馨步步紧逼。

    我心中委屈,却只能淡淡地说:“恋人之间缺乏必要的信任,夫复何言!”言罢胸中悲愤莫明,不禁唱了起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歆馨平静地说:“你觉得你比窦娥还冤?那我来问你,在我们相恋的几年里,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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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心中一凛,不过此时只能咬紧牙关,“基本上对得起吧。”

    “基本上对得起?那鸭本上、鹅本上是对不起了?”她不依不饶。

    我仰望着天花板呻吟道:“既然你认准我对不起你,我还能说什么?”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许久,她站起身,提起背包,温婉地说:“送我一下吧,我希望我们不要成为仇人。”

    一路上,我们沉默着。走到小区门口,她停下来,柔美地一笑,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想不起她是谁了吗?”

    我心下恼闷,赌气道:“我认识那么多女人,一下子哪能想得起来?反正不是小丽小慧小月小梅,就是兰兰红红萍萍玲玲。”

    她仰起头,凝视我的脸,许久才幽幽地说道:“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摆脱了宿命。”

    我冷淡地说:“是因为有了那个哈尔滨佛学院的吗?”

    “不完全是,主要是源自你,你吸引着我,但是我的内心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她的眼睛里有伤感还有释然。

    送她上了出租车,她在车内向我挥手,“再见,也许我也要离开这个城市。”

    我拉住车门,大声喊:“你要去哪?”

    “山东济南。”

    眼见出租车远遁,不见了踪影,我落寞地向回走。偶然间抬起头,发现保卫室门口有个人影,一直在向我这边张望,见我看过来,他迅速地转身进屋。不过我仍然认出来了,他是小保安史勇。不过此时的我,根本无心理会他了。

    晚上,屋里极其闷热,我根本无法入睡。拉开纱窗,探头向外看去,天空似乎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可能要有一场暴风雨。

    我脱得赤条条的,躺在沙发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与歆馨往昔的美好情景,不断地在脑海里反复。我们相识于火车上,当时是个“十一”,去北京的人极多,她们几个女生与我们几个男生挤在一起,于是就聊起天来。我们都在唐山上学,学校相隔还不远,一路上越聊越投机,索性就兵合一处,一同游玩。

    从北京回到学校后,我们就独自联络,开始谈恋爱了,而且迅速进入到热恋的阶段。她美丽大方,虽然有些泼辣,但我并不觉得厌烦。我一直认为她具有双重性格,有时候热情如火,而有时又若即若离。不过,我们还是在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大学时光,毕业的危险期也是悄然而去,我们一同来到了这个海滨城市。

    可是,工作后的生活压力太大了,我们都很忙,再也不能象在学校那样耳鬓厮磨了。渐渐地我们开始各忙各的,生活圈与朋友圈也不再交叉,而我也开始频繁光顾酒吧、迪厅,以此抚慰寂寥的心。有几次,她对我这种放纵的生活方式很不满,吵过几次架,还分过几次手,但是不久就又复合了。虽然分分合合不再新鲜,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次她是来真的了,心里很深的地方有一种浓郁的惆怅,隐约间还有点疼痛。

    回忆总是虚幻,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炸雷声中,我醒过来。屋外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从天急速而下,不久就势如滂沱。我赶紧关闭窗户,一阵忙乱后,懒洋洋地走进厨房,开灯倒了杯水。由于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久,灯光非常刺眼,我厌恶地皱起眉头,忽然发现餐桌上有根蜡烛,正好可以用上。

    我赤身盘腿坐在沙发上,凝望着茶几上蜡烛跳动的火焰,在雨声中心神又不由飞往遥远的过去。

    突然,烛心摇曳着黯淡了一会儿,象是要熄灭,不久晃动着再度明亮起来,然后从烛心里面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的身影由模糊成一片一点点地清晰起来。是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眉眼虽算不上俊美,不过倒还清秀。他脸色红润欢愉,神情自信,坚抿的嘴角与微立的浓眉,显示出性格上的踞傲。眼睛细长略弯,似有笑意,又透出一种佻脱放浪。

    他梳了一个分头,鬓角修得很高,头发油亮板定,应该是抹了发胶一类的东西。身材高瘦,穿了一件淡咖啡色的西装,打了条深色碎花领带,脚下是锃光瓦亮的皮鞋。

    咦,这小子有点面熟啊。我心想。

    忽然,象是一阵风吹来,烛心与人影飘动起来,象是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波动越来越剧烈,最后那个青年的影象似乎散成了一团碎片。

    我正在遗憾,波伏停止了,烛心中又慢慢浮现出另一个人影。与前一个相似,也是渐渐由模糊到明晰,这是一个中年人。他穿了一件蓝色布料的长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身体略佝偻,脸色有些憔悴萎顿,眉宇间丝抹了一丝愁苦,额头上刻了几条深长的皱纹。他的气质虽然与前一个青年大相径庭,但长相却极相似,难道是他的兄长?

    我暗自揣摩猜测之时,影象又飘浮动荡起来,等烛心再次稳定,出来的却是个穿中山装的老头儿。那件中山装显然有点年头了,黯旧褪色不说,还染有几块污迹,袖口处露出几缕毛丝。他拄着一根拐棍,勉力站立着,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纵横,眼皮垂耷,眼神浑浊,一付心不在焉漠然懒散的模样。唯一有特点的地方就是薄而暗的嘴唇,抿合得很紧,显得顽固倔强。

    这个老头儿又是谁呀?与前两个人有关系吗,从面相上来看,不太象呀。

    烛心突然黮暗,逐渐逐渐缩小,最终“噗”的一声,竟然熄灭了。

    屋内又陷入一团岑寂。我揉了揉酸涨的眼睛,自言自语:“我眼睛花了吗,这仨人是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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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君玄,你还是想不起来?莲蓬山上的誓言就真的被烧成灰烬了吗?”清迥悲凉的女声轻柔地响起。

    冷风从身上袭过,我打个冷战,象是从深沉的冥思中苏醒。刚才的体验象是一场梦境,却又无比真实清晰。

    风是从阳台刮过来的,而声音也是从阳台传过来的。

    我缓缓走进阳台,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细雨,风是从破损的窗户处吹进来的,阳台上也潲进不少水。

    我走到墙角,凝视着“她”,黑暗中似有一层清皎的微芒在流动。

    我默叹一声,说道:“求求你,不要老装神弄鬼好不好,有话你就直说,还怕吓死我咋地?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更恐怖。”

    荒寂的午夜,只有窗外的风声以及雨点落到树叶上的“沙沙”声。

    我凝神侧耳倾听了一阵,见没有动静,只得无奈地扼腕长叹:“真是急死人了!”

    站在窗前,我细致地从头回想一遍刚才的奇特经历。那个年轻人有点面熟,好象是在哪里见过的。瞑思苦想中,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如果说对他有熟悉感,应该是他的发型!

    这种样式的发型,头顶上头发较多,梳成中分,而鬓角处的头发却全部剃掉,这是典型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风格。在名人传记中的照片上,曾经不只一次见过,比如沈从文、徐志摩、戴望舒、郁达夫、许地山。哦,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情况,昨天我在小区花园的莲花池里所看到的倒影:站在中间的那个青年,也是这个发型!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了!烛心里的青年与莲花池里的青年,从体形上来说太象了,象得似是一个人!

    我困惑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这一切有什么联系吗?猛然眼前似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哦,蜡烛!记得小叶曾经在很久以前说过:在下雨的午夜,屋里不要开灯,只点一根蜡烛,一直盯着蜡芯看,也许就会看到你前生的样子!我还曾经试过一次,不过那次没有成功,当时看得眼睛都成对眼了,却什么都没有出现。现在这根蜡烛还就是那天我翻出来,试验过后,随手撇到餐桌上的。

    今夜我居然在不经意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前生!可是,那两个人是谁?前生的前生,前生的前生的前生?

    我咬着牙焦思苦虑,大概抽了半包烟,最后根据中年人与青年的相貌很接近的情况,得出一个推论:这三个人都是前生的我,分别是青年时代的我、中年时代的我与老年时代的我。

    想通了这一点,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上辈子我少年得志、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相必是不会错了,可是我到底做过什么事,对谁有过承诺?“她”两次称呼我为“君玄”了,也许这是我前世的名字?可是她是个木头模特啊,七十年前还可能是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我们之间不可能有感情纠葛的。

    要论起上世与今生的感情交错,歆馨最有可能,我们是一见钟情啊。甚至齐思瑾,还有那些露水缘分的有的还叫不上名字的女人都存在可能性,惟独是“她”,太匪夷所思了。

    我站在阳台上,驰思遐想,最后腿都麻木了。蹬了蹬腿,活动一下,觉得脚下湿乎乎一大片,原来是潲进来的雨水积蓄得已有了一定深度。

    想想“她”还在疗伤阶段,也许禁受不起受潮,便将“她”抱进客厅。刚放在沙发上,就觉得从外面射过来一条黄光,在阳台上一晃而过。起初,我并未在意,还以为是闪电。当那道光束第二次照来时,我觉察出异样。那道光在阳台上居然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急忙回到阳台,向楼下看去。恰好此时,一道圆柱型的光线从对面居民楼的楼下照射过来,是手电筒的光!

    我尽力运起眼力观察,前面楼的三单元门口附近有两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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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危机

    公司的早晨,雨后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散黑云压城的紧张气压。

    小叶悄声说:“据说孙总今天开始与各部门经理正式谈话。”

    我耸耸肩膀,“他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反正倒霉的是董事长,大不了俺换个地方去要饭。”

    她还要说些什么,我打断了她,径直讲述起昨夜的经历。“我终于见到我前生的样子了,很潇洒,可惜老了后,却也是一付槽老头的模样,说起来都丢人,还不如孙总精神呢!”

    小叶很是振奋,毕竟这是她教给我的方法,效果又如此灵验。她不厌其烦地询问了每个细节,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张寒松,孙总有请。”办公室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孔小姐一身淡蓝色的套裙,不知为何,她的脸上也有些焦虑困惑之色。

    孙老头儿靠在老板椅上,穿了一件半袖的白衬衣,打着领带,很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状态。他见我进来,便露出睿智而自负的表情,我心中暗想:这个老头儿忒能装了,我要是董事长,说不定也被他这付德行唬住了。

    他开门见山:“寒松,你干物流这几年,总体上来说成绩不错。不过……你愿意换个位置吗?”

    我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淡淡道:“公司有新的战略部署,我当然要服从大局。”

    他微微颔首,脸上古井无波,说道:“有这个觉悟不愧是中层干部、优秀员工。就你个人的兴趣,你愿意去哪个部门?”

    我低下头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然后仰首迎上他的目光,“我愿意去技术部门。”这个要害地方如果敢让我去的话,这家公司对我来说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果然,老头儿皱了皱眉头,缓悠悠地开口:“我个人认为你去技术部可能施展不出全部的能力,当然了,你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干的很优秀。我有个建议,你愿意听听吗?”

    我心说:去你妈的,谁有空听你磨牙。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套言辞:“非常荣幸。”

    “给你个团队,去开发新的市场,也许能最大程度地展现你的才华。”孙老头儿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要来的终究会来,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字斟句酌地回答:“第一,销售工作非我所长;第二,开发新的市场,更应派遣老将精兵,若是由新手操作,一旦失误,会给公司带来声誉上的巨大损失。”

    “哦?寒松,你信心不是很强啊。”孙老头儿的口风绵里藏针了。

    我笑了笑道:“我全是为公司考虑,这个职位责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小心啊。”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给你个东北市场或是西北市场去操作,放手一搏!”老头儿故做爽朗地笑道,可我听来却心中一寒。

    多年来公司的客户群大都在华北、华东一带,而在东北、西北市场上几无影响力,市场调研、发展规划一无所有,再加上由我组队,肯定得不到公司强有力的支持,如此盲目出击,必定输得很惨。

    失败还在其次,目前公司的销售工作是由一位副总林天庥主管,几年来已有尾大不掉之势。公司安排我插进一脚,明显是不怀好意,把我当搅屎棍来使。

    难道我真是哪里长坏了,象是个超级大傻蛋?我笑意盈盈地说道:“孙总一向对我很是看重,这回又准备委予重任,如果我只是一味推脱,就显得太不上台面了。”

    老头儿面露喜色,我又继续道:“考虑到我本人的实际情况,我对华东很熟,如果公司对我信任的话,就把华东市场让我来做吧。”

    华东市场可是一块大肥肉,虽然是林天庥掌控,但孙老头儿与席主任的势力也渗透进很深了,目前正是双方角力之时。

    狡诈的老头儿一下子就噎住了,谈话到此基本结束。

    心情舒畅地回到办公室,却看见小陈一脸沮丧地站在桌子前迎接我。

    “前几天来的钢板规格不符,质检不肯签单。”他期期艾艾地汇报。

    我有点懵懂:“哪批钢板?怎么就规格不符了?”

    孟姐插言道:“还是你请病假时候的事。十四吨Q235B的,要求是22个厚,拉来的是20个厚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换呀!哪家公司的货?”我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纳拉古公司的。那天拉来我就觉得不对劲,量了一下,一看薄了。当时我就说得换,可纳拉古没有22的,技术部的小耿恰好在场,他说没事,一样使,这批件不用太精确,回去他改一下设计就OK了。”小陈揪着自己的耳朵,说道:“可后来他又不肯改设计了,就把我给晾这儿了。当时你请假了,不在,我就给孙总打了电话,他说可以留下来,让咱们打份报告,他签个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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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都签字了,质检耍什么牛B呀?”我很疑惑。

    小陈苦着脸说:“当天我就让孔小姐把报告送进去了,结果他没签,现在谁都不认帐了!孔小姐刚才过来,送来一份孙总批复的工作失误单,让我签字!我上哪说理去呀?”

    小叶在一旁对小陈道:“我看你就不该签字,那是要扣工资的呀,这件事根本就是孙总的错嘛!”

    孟姐与小胡齐声说:“小点声!他错了也不能说错。”

    我低声咒骂:“说他老年痴呆吧,玩阴谋诡计他倒一点没忘!”见众人郁闷,我笑道:“从管理学上来说,不同级别的员工犯了错误会有不同的反应。马上就认错的是普通职员,一直保持沉默的是业务主管,能找到理由搪塞的是部门经理,根本不承认犯错的是副总经理,错了众人还一再说没错的-那是总经理。”

    小陈耷拉着脑袋小声说:“谁敢说他犯错啊,可是现在要换货的话,纳拉古说钢材涨价了,换行,咱们得加钱。”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差点跳了起来,“是姓颜的那个胖子说的?”

    “不是,是他们管销售的,说这一阵钢材价疯涨,一吨要加一百元钱。”

    “颜胖子就不是什么好鸟,除了认钱,还认了个日本干爹!”我骂道:“我给他打电话,他敢跟我狂,我就削他!”

    老颜在电话里的寒暄依旧是那么热情、亲切,象是多年的老朋友,不过在谈到价格的时候,言辞虽谦恭,却不露一丁点的退让之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答应每吨少涨五十。挂断电话,我舔着干燥的嘴唇,自怨自艾道:“为省七百多块钱,就差把嘴皮子磨破了,咱可真是尽力了,可到孙总那儿还不定怎么挨剋呢。”

    小陈焦急地问:“老颜怎么说?”

    “现在钢材行情见涨,3650是拿不下来了,他答应3700,涨50块钱,14吨多,再付给他七百多块钱吧。”我喝了一大口茶水后回答。

    小叶问道:“这种20厚的钢板,咱们以后还能用上吗?”

    “这种规格的板倒是比较常用,现在库里还有几吨存货呢吧。”我突然醒悟过来,喜道:“对呀,把这十四吨做为库存,反正现在钢材涨价,吃不着亏,再从别人那进22的,这不就把老颜甩开了吗,我叫他牛!”

    急忙安排小叶起草了一份请示报告,然后我去找孙总汇报。

    孔小姐坐在外间秘书室正悠闲地翻着一份杂志,里间孙总办公室的门关着。我用手指了指里屋,小声问她:“有人?”

    她点点头,轻声回答:“席主任在里面呢,你是急事吗,要不等会儿。”她虽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可听口气倒还算客气。

    我坐在皮沙发上,百无聊赖,于是偷偷地欣赏起她来。孔小姐是公司里面有名的冰美人,不苟言笑,不过我觉得她的五官平平,也就是中人之姿而已。但身材却是生得极好,婀娜多姿凹凸有致。公司里有一个很隐晦的传言,说她与孙总关系暧昧。

    我不是很相信,这种关系太老套了,如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不能总搞小秘书!全世界不知有多少经理与秘书,要是都这么整的话,秘书这个岗位直接就改成“蜜人”好了,也算是公司的福利。

    看孔小姐的平素表现,很本分规矩,没有狗仗人势气吞万里如虎的狂傲。不过,孙总有没有这种非分之想,我就不敢打包票了。如今社会上对他们这些“精英”或“成功人士”,有一个很精辟的评价:身体越来越宽心胸越来越窄;头衔越来越多文化越来越浅;讲话越来越长真话越来越少;权力越来越大威信越来越低;年纪越来越老情人越来越小。

    我正在胡思乱想,孔小姐的手机响了,她瞥了我一眼,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柔声说:“你们都放心吧,我有办法……”然后她就走出办公室。

    我坐在沙发上,突然听见里屋有个人愤怒地嚷道:“他倒想得美!安排他干啥他就得干啥,不乐意,就走人!”听声音,象是席主任。

    我心中一动,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侧耳偷听。屋里说话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听不甚清,只是偶尔听到席主任的片言只语,而老孙头儿的声音则完全听不到,不过我能感觉到他正在说着什么。

    正在使劲抻长耳朵的时候,孔小姐轻轻推门回来了。我急忙站直身体,假意东张西望地欣赏室内的装修,慢慢退回到沙发旁。

    孔小姐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我偷眼一看,她素手拄颐沉思,脸上忧郁凄悲,惹人怜惜,全不似往日的冷漠矜持。

    我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出了什么事吗,需要帮忙吗?”

    她怔愣了一下,从忧思中摆脱出来,恢复了平静与淡默。她没有理会我的问话,只是掠视了我一眼,眼中似乎有一丝感激。过了片刻,她平淡地说:“你对那扇门好象很感兴趣,有什么发现吗?”

    我很是尴尬,勉强笑道:“孙总办公室重新装修有一年多了吧,我今天才发现,门上雕刻的月季花可真好看呢!真是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刀法娴熟鬼斧神工!”

    她脸上微露笑意,“你知道这扇门的名字吗?”不等我回答,她就说道:“叫富贵牡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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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嬉笑道:“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

    十多分钟后,席主任出来了。他见我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熊熊的目光盯着他,有些不太自然,打了个哈哈,就赶紧走了。

    没想到孙老头儿居然丝毫不留情面地把我训斥了一顿,用词之刁钻狠辣是前所未闻。借口是由于物流部的工作失误,造成原材料不能及时供应;而我的补救方案则占用了公司的流动资金。

    望着他滔滔不绝指桑骂槐的臭嘴,我只是冷漠地说:“您不同意我的方案?那我再与纳拉古联系,把20的退掉。不过他现在手里没有22的现货,恐怕要等几天。”

    老头儿终于闭嘴了,拿起笔来,在申请报告上签字。

    我正要告退,他示意我坐下,开始聊起一些闲题,最后又是老生常谈,痛说革命家史,诉说他是如何从一个落后山区的小青年,成长为有着丰富经验的职业经理人。

    “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可以说是大山的子孙,山里虽然环境恶劣,但是培育了我许多优良的品格,有拼劲、不畏苦难不怕吃苦。要改变现状,必须要有这种勇挑重担、开拓创新的精神!你们这些在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年轻人,今后若要想事业有成,一定要学一学这种精神,不要总是挑肥拣瘦,遇到困难就退缩。”最后,老头儿深情地告白一番。

    回到办公室,小陈最积极,为我端茶倒水,终于窃窃地问:“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孙总怎么说?”

    我没好气地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撇,“还能怎么说,我挨了顿臭骂,你是最便宜的,逃过了一劫,得请客啊!”

    小陈欢呼雀跃,“噢,不罚款喽,张经理,你真伟大!”

    “少忽悠我,我都要改名了,我以后不叫张寒松了!”我掐着脑门气咻咻地说。

    小叶奇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张大山!”

    小叶呆钝了一会儿,一笑,“孙总又给你上了一堂生动活泼的思想政治课?”

    我瘫在椅子上,仰天长叹,“是够生动的,我都快疯了!我就差跪下来求他了,行行好,您饶了我吧,放我一条生路,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结果老头儿根本就不尿我,还是那一大套,什么他勤劳勇敢善良,他冰雪聪明秀外慧中色艺俱佳,他在大山里成长,他简直就是大山的孙子!”

    “竹荻”茶吧里,音响播放着悠扬的古琴曲。而我则缩在太师椅上,感到身体有些困顿,懒洋洋地抽起烟来。

    齐思瑾却巧笑倩兮地望着我,说道:“既然那么累,就别楞挺着了,换一家干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吗?”

    “虽然说现在风声鹤唳、危机四伏,却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以孙老头儿为首的一帮老狐狸,正在磨刀霍霍算计我,与他们过过招能长点见识。”我仰望天花板,吐着烟圈。

    “怎么,你对勾心斗角这一套很有兴趣吗?”她的话里似乎有了几分嘲弄。

    我坐直身体,正色说:“非也,非也。我本善良纯洁,但人在江湖漂,阴谋诡计是躲不掉的,掌握熟悉他们的技俩,可能就是我今后的保命本钱。既然他们打算免费给我上一课,我这个学生怎能不认真学呢?”

    “哼,你们男人就喜好玩弄权术,连你竟然也不能例外。”她摇首叹息。

    我嘿嘿笑道:“小子何德何能,敢超然物外。我就是个打工的,得到处找饭碗,可不敢玩高尚啊,跟你没法比,我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她的一双修眉渐渐簇拢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扯上我干什么,互相撕杀是你们自愿的呀!”

    “也许有人是自愿的,但我绝对是被逼无奈,我要在这个物质世界里谋生,否则怎么去养活老婆孩子们。不过,的确如你所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丑陋的,本来一颗纯洁透明有如水晶的心灵,现在呢,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夜壶了!”我苦笑着说道。

    她笑了几声,又劝解道:“富贵如过眼云烟,争来争去的,失去了自我,这又何苦呢?”

    “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的饥,都快穷死了还让我去吃肯德基!”我掏出一根烟,敲打着桌面,“你家里条件好,有些事情就理解不了,况且你又是个女人,世界就更显得简单了。”

    “你这话有性别歧视的嫌疑哦,女人怎么就简单了?”她不服气。

    我笑道:“做个聪明的女人就行了。”

    一句话引起她的好奇,“哦?听起来也不简单嘛,怎么才能做个聪明的女人?”

    “你没听说过,聪明的女人去对付男人,而愚蠢的女人去对付女人这句话吗?”

    她嗤之以鼻:“还是夫贵妇荣的老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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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35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认了吧!”我甩甩手,自觉得很潇洒地擦燃打火机,将烟点着。

    屋里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我:“这是什么曲子?”

    我随口道:“阳关三叠吧。”

    “胡扯,明明是孔子读易。”她若有所悟,又问:“又和女朋友吵架了?”

    “胡扯,我们这么恩爱,怎么会吵架!”我盗版了她的语气,顿了片刻,我略有点磕巴问她:“如果你男朋友犯了点那方面的小错误,你会怎么样?”

    “哪方面?”她明显是装糊涂。

    我有点恼怒,“不明白就算了。”

    她微微一笑,“哦,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真贤惠啊!”我衷心地赞叹。

    “我想你是理解错了,我会拿把枪对他瞄准,在他苦苦哀求好话说尽后,我再狠狠地扣动扳机。”她见我上当,笑得很得意。

    “够黑,够狠!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啊!”我软在太师椅里尴尬地评价。

    她眼珠一转,柔声问道:“难道说你犯了点那方面的小错误?”

    我疑虑忡忡地掏出手机,“我感觉她是发错了,想来想去这个人我不认识啊。”

    她象只灵猫一样,轻而敏捷地绕到我的身旁,只瞥了一眼,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好象遇到了极可笑的事情,“寒松啊,想不到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我搔着头皮盯着她,见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下班时,我也收到一个短信,还没来得及删除呢,正好让你欣赏欣赏。”

    我接过那只小巧的粉色手机,仔细看完后,觉得血液上涌,头脑有些发蒙,耳边“嗡嗡”地一阵鸣响。我拍着自己的脑门,大叫一声:“猪头啊,新千年最伟大的猪头!”

    原来,她的那条短信与我的一模一样,造成我与歆馨龃龉而分手,困扰我一整天竟然是个垃圾短信。

    我冲出包间,拨通歆馨的手机。听完我语无伦次的解释后,她轻柔地回答:“松松,我以为你会在今天早晨想明白,给我打电话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是个垃圾短信。但我在乎的是你当时的态度,你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疑惑?而我也收到过类似的短信,我都没有看完,就删掉它了,因为我心中无愧。”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齐思瑾宽慰地拍拍我的手,“过几天,等她冷静下来,你再好好解释一下,她最终会原谅你的。”

    “不会的,她要去济南了,那里有个大海龟在等她。”我心乱如麻,闭上眼睛,摇头呻吟道:“我要喝酒。”

    “你病刚好,医生不是叮嘱你戒酒戒……什么的吗。”

    我坚持道:“我要喝酒!要不然我会疯了。”

    “好吧,我们去酒吧。”她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竹荻”茶吧。

    我们站在树下等出租车。夏日已近尾声,晚间的风很凉爽,在风的轻抚中,我的头不在那么混沌了。听到不远处飘来一阵不明其意的“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我回头一看,见茶吧里出来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渡野田的老小六条,另一个人走在阴影里看不甚清。两个六条说着话,搀扶着另外一人来到汽车旁。

    恰好此时茶吧里又有人出门,屋内的灯光短暂地扫到那人的身上。是个高而消瘦的老头儿,细长的脖子向前伸着,五官丑陋,面目狰狞,一看就不是善类,最可怖的是他的半边脸焦黑苍黔,象是被火燎过似的。

    我心中一惊,急忙拉着齐思瑾退到树后面,示意她不要说话。

    那个怪人被扶进黑色丰田车的后座,然后是老六条,最后小六条钻进驾驶室。汽车发动,车灯大盛,转向时,灯光向我们藏身之处照射过来,我赶紧拉着齐思瑾蹲下来。

    等他们走远后,齐思瑾好奇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小日本。”我小声回答,心中升起一个疑团:那个象是毁容的老家伙,怎么有点面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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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失踪

    一辆出租车在我们身边停下,上车后,我对她说:“不去酒吧了,先送你回家。”黑暗中感觉她在凝神看着我,许久后才说道:“需要帮忙一定要说话!”
    我有点心神不宁,随便“哦”了一声,她好象很不满意,使劲拍在我的腿上,“你听见没有,心不在焉的,人家是很有诚意的!”

    我怪叫一声,“你是不是练过铁砂掌啊!差点就骨折了,是想让我给小马做伴去吧?”

    “让你住院是个好主意,省得你到处惹事生非。”她笑得很畅快,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慢声细语地说:“有个事,你要有心里准备。我妈已经知道你了,她想见你。”

    “什么?你妈?”我大吃一惊,开始埋怨她:“我早就说过你那个计划不好使,结果怎么着,这么快我革命党的身份就曝露了,这以后还怎么玩呀!”

    她按住我上下挥动张牙舞爪的手臂,说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虽然出现了新情况,但也没超出计划的范畴,一切仍可继续进行。记住,你的身份可不是什么革命党,而是我在‘浪淘沙’聊天室认识的网友,网名是‘二品带瓦刀侍卫’!”

    “现在正严打呢,我还敢带刀?”我很气愤,“你让我见她说什么?”

    “就说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她如果问你对我的评价,你就说:是个好姑娘。如果让你放手,你就说:这么好的姑娘,你是不会放弃的。”她依旧慢条斯理地谆谆教诲我。

    我一听就急了:“你是好姑娘了,我可就成臭流氓了!齐思瑾,你开始跟我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规划的啊!”

    她语气轻柔地解释:“你别害怕,我妈最爱听别人夸我是好姑娘了,你立场越坚定,她就越高兴,觉得你很有眼光,很有品位。当初小虎就是这么干的。”

    “小虎是不是也会夸我有眼光呢?虽然说我不惧他,但是和他一起平白无故地喝干醋,也不是赏心悦目的好事。”我讥讽道。

    她冷哼一声,“这事既然我妈知道了,就由不得他了,他是不敢轻举妄动引火烧身的!”

    我却越想越气,“你设了个套,我傻了吧唧就往里钻,当初说是报复小虎,可不是这么计划的,老子上当了!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她当即就哽咽起来,“寒松,这个关键时刻你再不帮我,我可怎么办呀……”她抓住我的胳膊晃动着,默默地哭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小臂,顺势流到出租车的地毯上,似乎发出“噼扑”一阵脆响。

    我心里一软,拍了拍她丰润的肩膀,叹口气,“唉,别哭了,都挺不容易的,好吧,我好人做到家,坏人做到瞎,反正已经妻离子散了,也不怕再多添点麻烦了。”

    她破涕为笑:“你哪来的儿子啊,净夸大其辞!你跟我妈见面时候要小心一点,尽量少说话,我发觉你大病之后,智商有所下降。”

    想起歆馨,我心中又是一痛,说道:“可能这就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目送她挥手道别走进楼道门,我坐原车回到自己的小区。车停下来,我正掏钱时,有个骑自行车的人,急匆匆地从车旁掠过,冲到大门口。就着车的前灯一看,原来是小保安史勇。

    我急忙跳下车,想拦住他聊一聊,给他提个醒,莫要走上犯罪的道路,法律对我们来说可是神圣而无情的。刚一喊他的名字,他回头认出是我,马上就跨上自行车,调头一溜烟地跑了。我莫明其妙,跟在后面边喊边追,可是他急速地蹬着车,头也不回,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我停下脚步,疑窦丛生,他为什么一见我就跑,好象见到了洪水猛兽。联想到昨天晚上他的鬼祟行为,莫非这里边有什么古怪不成?

    我加快步伐回到家里,每个房间都看了一眼,一切都很正常,没有翻动过的痕迹。打开壁橱的抽屉,存折、银行卡一张也不少,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难道是我多心了?可是他为什么一见我就跑?

    我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让夜里爽飒的风吹走屋里浑浊的空气。

    突然,我呆傻住了,“她”不在阳台上!

    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得昨天夜里阳台上潲进来许多雨水,我便把她抱进客厅,可是客厅里也没有啊!

    汗水从每一个毛孔流淌出来,一会的工夫全身就湿透了。我在每个房间里翻箱倒柜上窜下跳,却依然找不到她。

    按着脑门上剧烈跳动的筋脉,我咬牙切齿道:“史勇,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啊!”

    我从厨房里找了一把菜刀,别在后裤兜里,撞出房间。

    跑到小区门卫房,我使劲锤门,喊道:“史勇,你给我出来!”

    从屋里冲出两个骂骂咧咧的保安,我扫了他们一眼,这两个人我都不很熟悉。一番不耐烦的交涉后,从他们那里得知今晚史勇不当班,他早就回租住房了。

    他们看我气势汹汹地找史勇,便不肯吐露他的地址。不过,在我印象里,他好象说过他住在北郊村三十几号。

    窜出大门,跑到大街上,截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北郊村。在车上,我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心想:大晚上的,跑到村子里面去,还不知道具体的门牌号,别找不到人,再让村民给拿下臭揍一顿,那就太没趣了。况且史勇毕竟救过我一次,不能一上来就翻脸,还是压一压火气吧。

    村子里很寂静,街上没有一个人。出租车司机小心地问我要停在哪里,我四下看了看,说道:“大哥,这里我不熟,你知道三十几号在什么位置吗?”

    他下巴往前一扬,极其肯定的语气:“就在前面!”然后,就将车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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