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灵》--作者：玉树生花

享受人生

引子
　
　　2005年6月8日上午10：00，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突然在S市HT开发区里的一幢大楼前响起，周围的行人不禁驻足观看。市府已经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炮竹，谁还在这里违反规定？鞭炮声响了很长时间，硫磺火药的气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烟雾四处弥漫。忽然，一阵风刮过，将烟雾一下子吹得干干净净，人们才看清原来这里正在举行大楼的落成典礼，大楼门口挂的红色横幅上写着：“热烈祝贺HT开发区99号办公大厦正式落成启用！”
　
　　这是一幢20层的大楼，四四方方的，外墙全部是深色的玻璃幕墙，远看好象是一个竖着的水晶盒子，在一大片低矮的厂房里，显得鹤立鸡群，在夏日强烈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大楼是开发区内第一幢对外出租的办公楼，是开发区从工业型向服务型转变的一个重要标志。但是，大楼的建设却多灾多难，不是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就是资金短缺，完工的日期比原先的计划晚了一年多，还时不时地有闹鬼的传闻。
　
　　落成典礼上的鞭炮是大楼物业经理仇小斌冒着挨批评的危险特意安排的，据说是为了增加庆典的喜庆气氛，其实是为了避邪，冲冲晦气。仇小斌此时穿着笔挺的西服，系着领带，正满头大汗地忙前忙后，招呼保安在自己的岗位上站好，让清洁工把已经擦得锃亮的玻璃再擦一遍。开发区的领导对这幢办公楼很重视，特意请了市领导来参加落成典礼，等会儿可能还要参观，这怎么能让他一个小小的物业经理不紧张呢？
　
　　可能是好事多磨，大楼建设中遇到的问题丝毫没有影响到大楼的出租。相反，出租情况非常好，短短半年时间内已经租出了大部分，有些性急的企业甚至早早就已经开始装修进驻了。现在，完整的楼层只剩下最高的20层还没有租掉，不过已经有一家叫惠杰的公司在谈，应该很快就能签协议了。
　
　　10点15分，典礼顺利结束，领导们一个个都走了，没有人参观。仇小斌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紧紧勒在脖子的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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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lena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加班，但这就是她跳槽到这个新公司后经常做的事情。作为公司的销售支持人员，她每天都要将销售人员拿回来的单子输到公司的电脑系统里。这个工作要求事情当天结束，这就是为什么当别人都下班回家以后，她还要呆在办公室里，孤零零地坐在她的电脑前。平常，她一般7点以前就可以结束，而今天，她要工作到很晚了。
　
　　公司刚刚搬到HT开发区里的办公大楼里，准确地说，今天是在新办公室工作的第一天。白天的时间基本上都在整理成箱的从原来的办公室里搬来的文件，好不容易基本上弄好了，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同事们都一窝蜂地走了，而她还要留下来做这些事情。
　
　　已经是晚上9点了，但还有四分之一的事情没有完成。有时候她真的讨厌这份工作，但是又能什么办法呢？现在就业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竞争十分激烈，找一份象样的工作实在不容易。她得珍惜这份工作，况且她的试用期还没结束呢。
　
　　其实专心工作的时候，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只有当她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时，心里才不由地害怕起来。也许是因为刚到一个新环境，还不适应的缘故，有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眼睛迅速地在各个角落里搜索，因为她感觉到办公室里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有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心里一紧，停下手里的工作，竖起耳朵，惊恐地捕捉着四周一丝一毫异样的声音，直到确信只有日光灯的嗡嗡声后，才会继续埋头工作。这样的次数多了，她越来越紧张，但又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没来由的自己吓自己罢了。
　
　　办公室的灯基本上都关了，只留了她办公桌顶上的几盏还亮着。所以，对她来说，只有自己办公桌这一角才是安全的。她恨不得一直坐在电脑前一下子把所有的工作全部完成，然而她必须去一趟洗手间了。今天晚上，她已经憋了很久了，现在非得上一趟洗手间了。她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朝洗手间走去。
　
　　公司在大楼的20层，占了整个一层，办公室里放着30多个位子，全都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她的位子在一头，而洗手间在另一头，她要穿过整个房间才能到洗手间。
　
　　她从亮的地方朝黑暗的地方走去，黑乎乎的阴影总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藏在哪里。她一路走，一路打开日光灯，“噼噼啪啪”的声音之后，白色的灯光照亮了角角落落，什么也没有，只有由墙和高高的橱柜隔成的狭长通道。办公室周围的窗户全部用玻璃密封着，从室内向外望去，除了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什么也看不见。
　
　　前面转过墙角就是洗手间的位置，她犹犹豫豫地迈步转过墙角，刚转过来，突然一阵冷风迎面吹过来，吓得她打了一个冷战。洗手间的门开着，冷风正一股股的吹进来。
　
　　她定了定神，走进洗手间，伸出手慢慢地在墙上模到灯的开关，打开了灯。刚打开的灯，还不够亮，模模糊糊地照着四周深绿色瓷砖，反射出绿色的光。她转头看到了镜子，镜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或许是因为瓷砖反射的光，她的脸是惨绿的。她特意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身后，除了她，什么也没有。不过，她注意到背后的窗户是开着的。

　　整个办公室只有洗手间的窗户是可以开的。高楼的风特别厉害，比地面大了很多，风在窗外发出如鬼叫般尖利的呼啸声。她走到窗前，关上窗户，同时望了望窗外。夜幕已经很深了，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下面的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还在没精打采地亮着。这是每个开发区都有的情况，白天人来车往，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到了晚上，却变得如同一座死城一般。
　
　　她又一次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工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刚来这个公司的面试的时候，公司还在市中心的一幢高级写字楼里，离她的家也不远，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决定来这里上班。没想到进来以后才知道，公司很快就要搬到这个开发区来了，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今天来上班，路上就花了1个多小时，还转了几部车，到公司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想想回去还要花那么长时间，她就越来越憎恨这份工作了。
　
　　她轻轻地推开洗手间隔间的毛玻璃门，担心地朝里面看了看，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她走进去，转过身，轻轻地关上门，锁上锁，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怕这声音会破坏这个狭小空间里的寂静，惊醒某个角落里的窥探者。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想让自己也融入到这一片寂静中，同时耳朵却紧张地捕捉着周围的声音。
　
　　四周如无风的湖面一样寂静，在这寂静中，她听到了风声、水龙头的滴水声、日光灯的嗡嗡声……还有其它许许多多远远近近的声音。
　
　　忽然，她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啪、啪、啪”，是人的脚步声吗？开始，那声音还是若有若无，一霎那变得清晰起来。是的，是从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虽然隐隐约约，却十分有规律。她不由地紧张起来，拳头也捏紧了。但声音似乎一下子又消失了，周围又变得一片寂静。她稍稍平静下来，可神经仍绷地紧紧的。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这铃声在一片寂静中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把她吓了一大跳。“谁啊，这么晚还打来电话来。”她小声嘟囔着，急急忙忙地收拾好，从隔间里出来。刚打开隔间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她灵魂出壳。刚刚关好的窗户又被风猛地吹了开来。
　
　　她心里怨恨得到了极点，眼泪都快从眼眶里流出来了。一霎那，愤怒充满了她的身体，她大声地咒骂着，宣泄着心头的怨恨。她急急忙忙地洗了手，关好窗户，快步走回自己的位子。可是，电话铃已经不响了。
　
　　她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里，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工作和老板，她恨死了这份折磨人的工作。她想，明天我一定要和老板谈，再也不能这样加班了。正在发楞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婷婷啊，在单位还是回来了？”电话里传来妈妈担心的声音。Selena是她的英文名字，那是她进入外企以后才给自己起的名字。她叫李捷婷，而妈妈一直叫她婷婷。
　
　　“还没走呢！刚才是你们打我办公室的电话吗？”
　
　　“是啊！怎么没有接？”
　
　　“我去洗手间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呢！”

　　第一天在这么远的地方上班，妈妈有些担心，问她要不要让爸爸来接。Selena想着爸爸这么大年纪，还要跑这么远，有些不忍心，就告诉妈妈她一会儿叫出租车回来，公司规定加班到九点钟以后，乘出租车可以报销车费。
　
　　放下电话，她心里好受了些。她想，还是尽快把事情做完吧，又开始敲击键盘。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响了。她紧张地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爸爸不会来的，即使来，从家到这儿，最快也要45分钟，肯定不可能是爸爸。那是谁呢？是这里巡逻的保安？可能是的，也可能不是。开不开门呢？办公室连通电梯间的大门是玻璃门，里外都可以一览无余。她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冒这个险，如果碰到的不是保安或是一个坏保安呢？
　
　　她坐在位子里，紧张地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人。门铃响了好几下，接着是“砰砰砰”拍门的声音，她屏住呼吸，气也不敢喘。终于等到没有动静了，她才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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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一下子又象死一般地寂静，她坐在自己的位子里，觉得头皮发麻，脚底一阵阵地冒冷气。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她想起，男朋友朱飞也在这个开发区上班，为了上班方便，还在附近租了房子住。她给朱飞家里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她。电话里朱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正在做什么其它事情。虽然有些不情愿，可他还是说半个小时内到。
　
　　接下来她再没心情做任何事情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间过地非常慢，一秒钟仿佛是整整一年，Selena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熬过。她抬头四处张望，白色的墙壁和千篇一律的办公家具让她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日光灯发出的白光让她有些晕眩。一阵彻骨的寒意突然向她袭来，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日光灯一下子都灭了，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但紧接着屏幕也黑了，只有作为屏保的系统时间在黑漆漆的屏幕上如鬼火一般地移动着。几秒钟后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同时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这声音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从她的耳朵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她惊恐地抬头向上望去，白色的灯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一个白色的影子正从自己的头顶缓缓地飘过去。
　
　　她闭上双眼，用手紧紧捂住耳朵，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剧烈地颤抖着，冷汗如雨。那鬼魂是朝我来的吗？一霎时，她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除了她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和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当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周围什么也没有。屏幕上的时间仍在来回移动着，她看了看，已经是晚上十点零六分了。
　
　　“不，我不等了。”她自言自语道：“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她腾地站起身来，将东西胡乱地塞进包里，狠狠地合上电脑，快步朝门口走去。
　
　　她走到门口，透过玻璃大门朝外看，电梯间也是黑洞洞的。她打开门，走进电梯间，揿了电梯按钮，电梯开始上来了。玻璃门在她身后慢慢关上，关门的声音又让她转回头去看。等她回过头来时，电梯已经到了。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她正要一步跨进去的时候，里面突然出现一团黑影。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不由地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两腿一软瘫倒在电梯的门口。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没事吧？”Selena在朦胧中感觉到电梯门不断地撞击着她的身体，然后有人将她拖开。当意识恢复的时候，她听见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她睁开眼睛，一个男人正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你是谁？”Selena本能地将双手护在胸前。
　
　　“小姐，你没事吧？我是快递公司的，有个快递要送到你们这里，我跑错了地方，车又坏在了半路，所以弄到现在。我打过电话，可你们说不管多晚，今天一定要送到。我没办法呀！”那个男人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她看见眼前的男人穿着快递公司的制服，是他们公司经常使用的那家。
　
　　那个男人还在不停地说着：“我也没办法呀！我也最好明天再送啊！又不敢，怕耽误你们的事情。我刚刚已经上来过了，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理我，只好下去问保安。保安说灯亮着，应该还有人，我就再上来试试。我不是存心要吓你的，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你现在好点了吗？我也吓死了，你知道吗？”
　
　　“我没事。”Selena有气无力地说着。她发现自己背靠着墙坐在电梯间的地上，肯定是那个男人将她拖过来的，刚才被电梯撞到的地方还有些痛。
　
　　“电梯门一开，你就一头撞进来，我躲都来不及，然后你就倒在电梯门口。我怕电梯门夹到你，就把你拖过来了。”快递解释道。
　
　　Selena用手扶着墙，费力地站了起来。快递似乎想伸手过来扶她，但又把手缩了回去。
　
　　“幸亏你们这里还有人，否则我真不知道把东西交给谁。”快递捡起放在地上的一个小箱子。
　
　　“送的什么东西？”Selena怀疑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箱子。
　
　　“我也不清楚，轻的很，就这么个小箱子。是位姓金的小姐要的，是你吗？”
　
　　Selena没有回答，走过去开门。开门的时候，她似乎觉得背后的快递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着她。她不由地提高了警惕，拿眼角的余光观察那个快递。

　　快递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中等身材，浑身皮肤黝黑，和一般的快递差不多。但是他捧着箱子的左手小手指少了一个关节，手指顶部光溜溜的，十分难看。
　
　　开了门，她让快递把东西放在前台。东西是送给总经理秘书Tracy的。快递放好东西，拿出一张单子让她签了字。
　
　　“不好意思，小姐，”快递还在说着，“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好的，我知道了。我没事。”
　
　　“好的，那我走了。你还要加班啊？你们真辛苦，每天都要加班。在以前那个地方，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加班，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啊？”
　
　　“你走吧。马上有人来接我下班。”Selena冷冷地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为了安全，她故意加了后面一句。
　
　　“哦！是的，是要人接。这个地方太偏僻，女孩子家夜里一个人比较危险。小姐，我来过你们公司好多次了，不过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以前的办公桌在里面。”Selena敷衍着，这个快递的话实在是有些多了。“今天太晚了，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啊，是晚了，都怪我对这个新地方不熟悉，车又坏了。这个东西很重要吗？所以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一定要求今天送到。”Selena知道快递肯定是把她当作Tracy了，可她也懒得解释。
　
　　“谢谢你！我还有些工作要做，你先走吧。”Selena下逐客令了。
　
　　“好的，好的。”快递答应着，可是脚步并没有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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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生气，抬起头，用眼睛盯着对方。对方也正盯着他，那眼神……？快递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一下，垂下了头，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说着：“小姐，不好意思。你真的没事吧？”
　
　　“我很好，你先走吧。”
　
　　“好的，好的。”快递吞吞吐吐地说：“小姐，你不会投诉我吧？我今天来晚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放心吧，我不会的，我要关门了。”
　
　　“那好，再见。”

　　快递脚步迟疑地朝门口的方向挪去，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
　
　　电梯的铃声突然响了，两个人都不由地转过头去看。玻璃大门外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朱飞！”Selena如释重负，赶紧跑过去按开门的开关。
　
　　“这一路冻死我了，还是里面暖和。”朱飞推门进来，大声说着，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看样子冻得够呛。
　
　　快递擦着朱飞的肩膀朝门口走去，出门前还意味深长地向后瞥了一眼。他进了电梯间，按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Selena一直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转过头来看朱飞。
　
　　“这人是谁？快递吗？怎么这么晚还有快递？”朱飞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奇怪地问。
　
　　“说是跑错了地方才来晚了。吓人兮兮的，看上去不象好人。幸亏你来了，吓死我了。”Selena将朱飞拉到自己的位子上才轻声地说。
　
　　“下次不要加班加得这么晚。怎么样？害怕了吧？这里和你以前工作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是郊区，晚上没什么人的。”朱飞埋怨道，心里想着自己这一路受的冻。
　
　　“我也不想啊！没办法，你看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做完了吗？我送你回家吧，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叫到出租车。”
　
　　“反正也做不完了，我们回去吧。”
　
　　“是吗？”朱飞有点意外，觉得这不象她的风格，追问道：“你不怕老板骂你吗？我可以在这里多陪你一会儿。”
　
　　“算了，走吧。骂就骂吧。”Selena叹了口气，但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灯光下，朱飞注意到了Selena的脸，奇怪地问“怎么了，脸色那么差？还哭过？”
　
　　“刚才一个人在这里吓的。没事，补补妆就好了。”Selena拿出随身的化妆包，说：“你玩玩电脑吧，很快就好。”
　
　　“都快10点半了，你还要化妆，黑灯瞎火的给谁看啊？”朱飞挪揄道。
　
　　Selena哼了一声：“我高兴！要你管那么多。”

　　朱飞打开Selena的电脑，点击MSN想接着上网和别人聊天。他刚刚在自己家里正和好朋友聊各自的女朋友，突然接到Selena的电话，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朱飞也在这个开发区里的一家公司工作，负责公司的IT支持。为了上下班方便，他在开发区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住。他的工作比较忙，而Selena比他还要忙，加上之前两个人上班的地方离得比较远，所以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不过这样也好，他一个人倒也逍遥自在。
　
　　朱飞打开MSN，却发现无法登陆。他查了一下，原来是计算机的系统日期被设成了2003年3月18日。
　
　　“谁把你的系统日期时间改了？”朱飞问。
　
　　Selena一怔，随即说：“不知道。”
　
　　“那我帮你改回来吧。”
　
　　“行啊！”
　
　　朱飞改回了系统日期时间，连上了MSN，和朋友聊了起来，不过话题已经变了，他可不想让Selena看到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聊了很久，见Selena仍没有结束的意思，他有些不耐烦了，“你好了没有？不想回去睡觉了？”
　
　　“好了。”Selena将化妆品塞进化妆包，“我打电话叫出租车。”Selena转过头来，朱飞看见她的脸已经经过了精心的修饰，显得容光焕发。他觉得有些奇怪。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他们两个下了楼，在门口乘上出租车。司机问他们去什么地方。
　
　　“太平洋影城。”Selena抢着说。
　
　　“什么？你说胡话吧？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朱飞一个哈欠刚打了一半，惊讶地嘴巴也没合上。
　
　　“不，我可一点都不想睡，带我出去玩玩吧。我好久没有出去逛了。我要去看午夜场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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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要去？你不是已经很累了吗？”
　
　　“没问题，我明天不上班了。”
　
　　“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不管。要不然我就一个人去。”
　
　　“好吧！”朱飞无可奈何地说，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Selena笑着拍拍朱飞的肩膀。

　　第二天，Selena一早就给部门经理Amy打电话请病假，说昨天晚上回家太晚了，路上着了凉，感冒发烧了。Amy立刻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找人帮忙做Selena的事情。然而，因为接近年末，又刚刚搬家，其它部门的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有人可以帮忙。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Amy看见了Tracy，马上有了一个主意。她找了王总经理问他要人用。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总吩咐自己的秘书Tracy临时帮忙做Selena的工作。因为在Selena进公司之前，Tracy就是做这个位子的。Tracy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也不得不去做。
　
　　Tracy二十八岁，进公司只有2年多的时间了。但这种类型的公司，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工作超过2年也不算短了。她只有大专毕业，在这里学历不算高，2年时间能做到今天这个职位已经很不容易了。开始进这个公司的时候，她做的是前台接待，但没多久就轮换到其它岗位，几个月前，原来的秘书回家生孩子去了，她就做上了总经理秘书。
　
　　作为总经理秘书，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工作可做。王总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自己解决，有许多事情她也插不上手。所以，当其他同事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她依然有时间描眉弄眼，这让其他人恨得牙痒痒的。同事们在背后对她的议论不少，尤其是同性。在她们哪里，她的人缘并不好，可她不在乎，因为她有王总这块招牌，谁敢不拿她当回事？
　
　　Tracy对过去的工作已经有些生疏了，所以一个下午基本上没有做多少事情。今天晚上，她要加班了，而且，因为是周末，没有人和她一起加班。
　
　　到了下班时间，Tracy先遛回了家，准备吃完饭以后再回来接着干。
　
　　Tracy的家离办公楼不远，就在开发区附近的镇子上。那里原本属于这座城市的郊县，但随着开发区的建立，这里的居民也都从农村户口变成了城市户口。因为征地补偿，这里的人都或大或小的发了一笔财。虽然Tracy家里只有妈妈和她两个人，但也分到了3套住房。除了一套自己住外，另外两套用来出租。自那以后，妈妈既不种地，也不上班，每天和一帮人搓麻将，房子的租金已经足够她的日常开销了。
　
　　Tracy很满意公司现在的位置，办公地点离家这么近，既节省了上下班的时间，又不用去挤拥挤的公共交通。当然，这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当初在为新办公室选址的时候，她对王总施加了不少影响，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她听到很多同事抱怨这个地方太偏太远，可她才不管那么多呢！
　
　　吃完了饭，妈妈收拾洗碗，接着拎着准备好的行李出去了。她参加了一个旅游团，要出去好几天。
　
　　Tracy回到办公楼的时候已经7点多钟了。在等电梯的时候，大楼物业值班的保安和她打了个招呼。这个保安很年轻，高大英俊，还显得文质彬彬，应该不到30岁的样子，不像通常见到的保安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到了办公室后，Tracy并不急于开始工作。她先和几个朋友煲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放下电话，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快递。那是Tracy购买的一套内衣和一支口红，她让公司的快递帮她送进来的，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出快递费了。她查看了一下箱子里的物品，拿出内衣看了看，想象着自己穿上它们的样子，一定非常性感。又取出口红，决定试一试。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开始涂口红。
　
　　Tracy很注重自己的容貌，她觉得容貌对于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为此，她愿意花钱、花精力、花时间。
　
　　Tracy照着小镜子，镜子照见她一口洁白整齐，几乎完美的牙齿。每当Tracy看见自己的牙齿，就打心眼里满意，但是同时又会联想起另一个人。想起他，既有恨，也有报复的快感。
　
　　Tracy天生就是一副美人胚子，大眼睛、小巧挺拔的鼻子、白皙的皮肤，但是，除了她的牙齿。也许是遗传她的母亲，她的牙齿有些向外突出，虽然不是非常明显，但已经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小时候，一是母亲没有这个意识、二是也没有技术手段，她错过了校正期。成年后，她想了很多办法来弥补这个缺陷，包括戴了很长时间的钢套牙箍，但向外突出的牙齿丝毫没有向里来的意思。
　
　　当韩式整容在这个城市盛行起来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韩国医生告诉她，他们可以将她突出的牙齿锯掉，只留下牙龈里的牙根，然后在牙根里固定两根钢针，再制作足以乱真的假牙，并通过钢针固定在原来的牙根上。这样，她就可以有一副明星一般的漂亮牙齿了，而且丝毫不影响牙齿的功能。当然，价格也不菲。刚刚工作的她还拿不出这笔钱来。
　
　　她想到了可以按医药费找公司报销。那时，Tracy还没有进入现在的公司。在前一个公司里，作为一种福利，员工可以报销百分之百的医药费，但有些医疗项目没有包括在里面，其中就有牙齿整形。公司专门请了一个退休医生做厂医，应付员工的小毛小病，同时负责医药费报销的审核，只有厂医审核通过的才能报销。
　
　　Tracy决定找厂医帮忙。找了了没人的时候，她和厂医谈起了这件事。
　
　　厂医姓李，将近六十的年纪，但保养地很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这么做好像不行吧。”李医生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着副老光镜，一本正经地说，但色迷迷的眼神却隔着镜片在Tracy的身上扫来扫去。
　
　　“李医生……”她发起嗲来，虽然老头子的样子让她讨厌，但为了达到目的，她不得不这样做。
　
　　李医生最后同意了，但这是要担风险的事情，作为一种交换，他也应该有所回报。他的条件是用Tracy的身体来交易。Tracy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出于对西方文化的认同和之前的恋爱经历，她并不太在乎这些。但她觉得老头的做法非常卑鄙无耻，她一定要找机会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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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齿整形非常成功，这让很多人都惊讶不已，她的美没有瑕疵了，之后的交易也很顺利。
　
　　但Tracy心里对李医生的做法却一直耿耿于怀，一直想着如何报复老头子。同在一个公司的时候，她还有些忌惮，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当她决定跳槽到现在这个公司的时候，她觉得时机到了，在临走前，她狠狠地报复了老头子。

　　在现在这个公司的两年多时间里，一切都发展的非常顺利。在面试的时候，凭着女人的直觉和多年练就的敏锐观察力，Tracy就看出来王总是喜欢她的。而且，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短短两年时间，她就从一个前台接待员变成了他的秘书。目前，她也不敢违背王总的意思，至少在她的计划还没有最终实现之前，她还得事事顺着他。所以，当王总一本正经地让她去帮忙做Selena的工作的时候，她虽然满肚子不高兴，但还是去做了。
　
　　Tracy正涂口红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吓得浑身抖动了一下，口红也涂歪了。循声找去，原来是挂在房间中央立柱上的镜框掉了下来。那是一根又大又粗的圆形承重立柱，位置在整个办公室的正中。在搬来以后，王总让人在上面钻了一个孔，打了一根钉子上去，然后将写有公司的远景、使命和价值观的一个镜框挂在了上面。
　
　　Tracy看了一下，原来是挂镜框的钉子松了，镜框掉下来，玻璃在地上摔的粉碎。Tracy用脚踢了踢镜框，也不高兴收拾，就准备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但是，她突然感到一阵阴森森的寒意向她袭来，吓了一跳。那股寒气似乎是从柱子里冒出来的，她用手摸了摸柱子，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心理原因，她觉得那根柱子冷冰冰的。
　
　　“怎么搞的？”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突然感觉办公室的气氛有些瘆人，心里有点害怕。但Tracy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她踢了柱子一脚，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已经没有心情摆弄口红了，她想，赶紧把这些破事做完吧。又做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她已经快完成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了条短信。她打开看，号码不认识，短信的内容让她火冒三丈。
　
　　“你穿这套内衣的样子很性感。”
　
　　她心里开始搜索会是谁发的这条短信。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王总，但这个老头虽然色，但是也不会这么做的这么露骨。是办公室其他对她垂涎三尺的男同事？有可能，公司里一帮无聊的男人曾经评选她为全公司第一性感女人。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刚买了这套内衣呢？难道是有人正躲在办公室里窥探她？
　
　　想到这儿，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叫到：“谁这么无聊？躲在这里发这种短信？”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停留了好一会儿，接下来却是一片寂静。“躲躲藏藏的干什么？给我滚出来！”Tracy加大了音量叫着。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周围更加寂静了。她越发生气了，谁这么无聊害的她象白痴一样大喊大叫？
　
　　她按了回拨键，准备好好骂骂这个无聊的家伙。同时，耳朵竖了起来，想听听办公室里有没有电话铃声。电话通了，“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但一直没有人接。
　
　　这个胆小的家伙！Tracy在心里骂到。她越想越气，正想着该如何把这个家伙纠出来时候，手机又响了，又是一条短信：“你不用找我，我会来找你的。”
　
　　“这是谁？”Tracy绞尽脑汁也没有一点头绪。她发了一条短信回去：“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很快回复来了。接着又是一条：“我就在你身边。”

　　Tracy抬头惊恐地看着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但她拿手机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不会有人藏在这个办公室里，准备对她……手机又响了，她颤抖着手打开短信：“你死了就会见到我的。”虽然她并不信鬼神，可是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她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
　
　　她扔掉手机，一下子站起身来，拎起包就朝门口走去。可刚刚迈出去两步，办公室的灯突然一下子全部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大楼外面的小树林里，一个黑影已经在那里蹲了很久了，并不时地抬头朝大楼的最高处望去。其它楼层的灯都关了，只有20层的几个窗户里还透出灯光。当20层的灯光也灭了的时候，黑影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奇怪的是灯光很快又亮了，这重新亮起的灯光似乎是给黑影传递的信号，黑影站了起来，敏捷地出了小树林，闪身从边门进了大楼。大楼底层的大厅里空无一人，保安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很多灯都已经关掉了，只有当中的吊灯还开着，但只能照到大厅中央的部分，周围的地方都被黑暗占据着。黑影一直将自己藏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钻进了楼梯间。
　
　　办公室里突如其来的黑暗象突然出现的一堵墙，让Tracy猛得停住了脚步，包也掉到了地上。她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出于本能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大声叫起来。她的声音又尖又利，持续了很长时间，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几乎要将喉咙叫破了。叫声还没有停止，突然她的眼前一亮，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不得不停止尖叫，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挤出的眼泪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眼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
　
　　可灯亮了并没有消除她的恐惧，她始终觉得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她拼命不让自己回头，生怕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僵直着头颈，连包也不敢捡，径直朝门口冲去。出了门，她也不敢在电梯间里停留，推开楼梯间厚重的大门，冲了进去，拼命地向楼下跑。
　
　　楼梯间非常狭窄，从一层到另一层又很多台阶，显得很远。每层只有一盏灯，只能照到很小的范围，楼梯中间的区域就是黑乎乎的了。
　
　　Tracy跑得非常快，似乎感到背后那个东西还在紧紧跟着她。昏暗狭小的楼梯间里只听见她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每当她跑到下一层楼梯间门口的时候，她都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仿佛害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从门里窜出来似的。跑了好多层，她有些累了，腿有些发软，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但是，恐惧驱使着她不能停下来，她依旧机械地迈动着双腿。
　
　　突然，在她自己的脚步声之外，她还听见了另外的脚步声正从楼上向她赶来，而且这脚步声还越来越清晰。她立即努力加快了脚步，但上面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不知不觉她的脸颊上已经淌满泪水，鼻涕也流进了嘴巴，但她根本没有时间来管这些。她用手扶着楼梯的栏杆，飞快地连走带跳地下着楼梯，恨不得一下子从上面跳下去。一不小心，她脚底下踉跄了一下，腿一软，摔了下去。

　　好在离楼梯转角之间的平台只剩下几级台阶，她摔得不重，只是屁股狠狠地砸在了水泥地上。还没等她站起来，一条高大的黑影已经出现在楼梯上面的转角处。Tracy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她用手撑着地拼命站了起来，迈出脚想接着跑。但她太用力了，左脚上的鞋子一下子被踢了出去，“骨碌骨碌”地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赤着脚踩在地上向下跑去。刚跑了没两步，那黑影突然开口说话了：“小姐，不用怕，我是这里的保安。”
　
　　出于惯性，Tracy又往下跑了几级台阶，才收住脚步。她抬头向上看去，那黑影已经到了她刚刚坐过的楼梯转角上，也停在了那里。借助楼梯里昏暗的灯光，她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确实是今天晚上在下面和她打招呼的保安。于是，她象突然崩溃了似的，一屁股瘫坐在了台阶上，开始放声大哭。她的眼泪和鼻涕弄得脸上到处都是，她用手去抹，刚刚在楼梯扶手上蹭的灰都到了脸上，肮脏得如同刚刚从垃圾堆里出来一样。
　

享受人生

　　“小姐，出什么事情了？”保安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紧张地问道。但Tracy的样子逗得他几乎要笑出声来，没想到平时容貌端庄、衣着鲜亮的白领丽人也会有这副模样的时候。
　
　　“有鬼啊！有鬼啊！”Tracy一边说，一边哭，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什么鬼？你撞见鬼了？”保安奇怪地问，也紧张起来。
　
　　Tracy也不回答，一边哭一边点头。保安帮她捡回滚落到几级楼梯下的高跟鞋，递给她，问道：“要不要到我值班的地方去坐坐？”Tracy哭着点了点头。
　
　　保安扶着她进了电梯间，乘电梯到了一楼保安的值班室。进了值班室，Tracy坐在椅子上，仍在抽泣。保安摘下帽子，给她倒了杯水，站在她的身边。值班室里的灯光明亮了很多，保安看见Tracy脸上满是泪痕，眼线被泪水溶开，在眼睛下留下一片黑色的印记，还有用手擦脸时留下的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口红也扩展到了两边的嘴角。他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和鬼也差不多。
　
　　等Tracy停止哭泣、渐渐平静下来后，他问道：“你刚刚真的撞见鬼了？什么样的鬼？”

　　Tracy想了想，似乎自己还没有亲眼见到鬼的样子，一下子又无法确信自己是不是真的见到鬼了。于是她详细地向保安描述了刚刚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最后她还抱怨道：“要不是你追我，我也不会摔下来的。”
　
　　“不好意思。我刚刚巡视到12楼，突然听到楼梯间的声音比较大，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追下来看看。”保安抱歉地说，想了一会儿，又说：“可能是电器故障造成的突然断电，应该不会有什么鬼魂的。这个大楼刚刚用没多久，一直很安全的。而且，我们都是24小时值班，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情，连小偷也没有。至于短信，可能是别人在搞恶作剧。今天晚上，你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Tracy摇摇头，今天晚上除了这个保安她谁也没有遇到过。平静下来后，她才感觉到浑身酸痛，尤其是屁股，火辣辣的疼。脸上也干乎乎的很难过。她用手摸摸脸，才发现手也是黑乎乎的。“我要先去一下洗手间。” 她说。
　
　　“好的，我还要完成剩下楼层的巡视。我看你什么东西也没拿，如果你要是再想上去拿点东西，就在这里等等我，我一会儿陪你上去。不愿意等，你等会儿就自己叫车回去吧。”说着，保安戴上帽子，先出去了。
　
　　Tracy一个人又在值班室里呆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一动就感到身上更疼了。她出了值班室，朝一楼的洗手间走去。进了洗手间，她先在镜子前照了照，往日时髦漂亮的女孩子已经变成了头发零乱、满脸污垢的女子。天那，怎么变成这副样子？想到刚刚自己就是这副样子在保安面前痛哭流涕，她不禁有些后悔，赶紧拧开水龙头洗脸，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洗好了脸，她又照了照镜子，脏东西不见了，脸又恢复了白净。她咧开嘴，勉强地笑了笑，露出的洁白、整齐的牙齿让她感觉好了些。
　
　　她走到隔间的前面，推开隔间的门，准备上厕所，但突然，她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保安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值班室，但是Tracy已经不见了。保安坐在值班室里，有些不安地朝一楼洗手间的方向看着。洗手间紧靠着大楼的货运电梯和边门，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闷雷，震得大楼似乎也在颤动，他不由将头转向其它地方。而就在此时，从货梯里闪出一个黑影，飞快地从大楼的边门走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中。
　
　　保安似乎在奇怪冬天里怎么也会打雷，他踱到大门边朝外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纷纷的下了起来。
　
　　周五晚上，很晚的时候，朱飞接到Selena的一个电话，问他星期天有没有空陪她去扫墓。冬至很快就要到了，Selena要到爷爷、奶奶的墓去看看。因为爸爸、妈妈有事情没法去，她想让朱飞陪她去一趟。朱飞高兴地答应了。
　
　　朱飞的家在外地，虽说在这个城市读的大学，后来又在这里工作，但对于当地人的生活，他并不太了解。朱飞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的人，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都想去了解，当然也包括扫墓的风俗。
　
　　但更为重要的是，他现在很愿意和Selena在一起。之前，朱飞和Selena之间的关系有些若即若离的，朱飞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了。可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改变了原先的想法。
　
　　昨天夜里，他们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点多了。电影有些无聊，朱飞已经在电影院里已经小睡了一会儿了，所以出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而Selena一直很精神，吃着爆米花，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出来后，他们找地方吃了一点东西。吃东西的时候朱飞忍不住又对Selena今天的行为表示奇怪。Selena解释道：“我今天晚上在办公室里以为自己碰到鬼了，吓得要死；后来又遇上一个鬼鬼祟祟的快递，又吓得要死。后来，我就想，这是干什么呀？干嘛那么拼命地工作啊？我的这条小命说不定哪天就没有了，还不如趁活着的时候多享受享受呢！”接着，她向朱飞详细描述了发生的一切。
　
　　朱飞听完，不屑地摇摇头说：“什么鬼不鬼的，灯灭了可能是电路的故障，你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久了，吓出幻觉来了。那个快递是有些可疑，不过如果他一直给你们公司送东西的，我想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停了一下，他又半真半假地说：“当然，我还是比较欣赏你现在的生活态度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从心里来说，朱飞自己也是认同这种生活态度的，而且他一直觉得Selena和他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在他的心目中Selena一直是一个工作狂兼乖乖女，并不懂得享受生活，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改造她。现在听到她这么说，他还不是完全相信，感觉Selena的变化有些突然。
　
　　吃完东西，Selena还意犹未尽，提出还要到江边去逛逛。虽然朱飞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但看着Selena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还是答应了。反正他也是个夜猫子，不在乎熬夜。而且，他刚刚想到了一个计划，所以，即使为此多吹一会儿江边的冷风，也是值得的。Selena的妈妈又来过电话，Selena告诉他们，因为加班太晚了，所以今晚不回去了，晚上睡在女同事家里，这样的谎话更增加了朱飞对于自己计划成功的信心。
　
　　朱飞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Selena的，第一次见面他就决定要追这个女孩子，因为她非常漂亮。然而，人的外表和内在有时并不一致，渐渐地，朱飞发现Selena的内在并不象她的外表那么吸引人。交往半年以来，Selena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即使周六、周日也是如此。可能往往漂亮面孔的人都有一副笨肚肠，至少Selena对于自己的智力并没有太多的信心，但她对于工作却看得很重，立志要在工作上有所作为。她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好的职位，期盼升迁的机会，因而勤奋努力地工作，可是同样的工作她往往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能够按时完成已经不错了，更不用说能够有什么出色的表现。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来谈恋爱，即使是他们在一起的那点可怜的时间，也大多让Selena用来倾述她对工作的担心和忧虑了。
　

享受人生

　　朱飞觉得Selena这样活得很累，这样的恋爱也简直是受罪，他曾经不止一次有过和Selena分手的想法，但Selena却非常中意他。相处时间不长，就什么都和他说，对他的关心也是无微不至的，已经把她的心都交给了她。所以，他又有些狠不下心来。不过作为男人，他不仅想得到她的心，从某种意义上说，更想得到她的身体。但从Selena的表现上来看，似乎那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但是，朱飞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样的机会，今天，他觉得这个机会来了。至于Selena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他根本来不及去细想。可能，就象他的好朋友吴圣君帮他分析的，女人原本就是这样的，她们是感性的，所以变化不需要逻辑关系来支持。
　
　　现在，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朱飞还只需要一点点耐心，以及吹吹江边的冷风。此时，他们两个人正趴在江边的观光平台的栏杆上看着江对岸。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江的两岸都是灯火辉煌，各种景观灯将沿江百年来各种风格的建筑映照得金壁辉煌。因此，这里也成了一个著名的景点。而此时，凌晨3点钟的时候，景观灯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些霓虹灯广告还在闪烁着。江边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沿江的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开过。江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到江水轻拍堤坝的声音。深夜的寒风带着江水的湿气吹得人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朱飞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冻得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但Selena却一直看着黑乎乎的江面，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朱飞脑子里一直在考虑如何进一步实施他的计划，他设想了几个方案，编好了几套说辞，准备开始行动了。
　
　　“你冷吗？”朱飞试探着问，一张嘴，一团白气从嘴巴里冒了出来。
　
　　“不冷。这儿空气真好！真希望天天都能到这儿来坐坐。”Selena伸开双臂，抬起头，也呼出一口气，依旧很兴奋的样子。
　
　　“那好啊，我天天陪你来。”
　
　　“是吗？那太好了。”Selena小鸟依人般地将头靠在朱飞的肩膀上。
　
　　“是啊，没问题。不过，下次来要多带两件衣服，以免感冒了。”朱飞揉了揉冬红了的鼻子，心里想，一个不错的开头。
　
　　Selena给他逗乐了，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爱意，说：“你冷吗？我一点也不冷。要不我脱一件衣服给你穿？”
　
　　朱飞想说，那太好了！话到嘴边，变成了：“那还不至于。”
　
　　Selena又转过头看着江面，象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我一直在想，这江里曾经淹死过多少人？”

　　朱飞有些出乎意料，Selena怎么会突然想这么个奇怪的问题，随口答道：“我哪知道啊！不过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淹死在里面的。”
　
　　“我不会游泳，如果掉下去，肯定也活不成了。”Selena认真地说。
　
　　“你不会掉下去的。这儿的栏杆这么高，很安全。”
　
　　“那你不会把我从这里推下去吧？”Selena象在和朱飞开玩笑。
　
　　“怎么可能？那我可亏大了。”朱飞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开这样的玩笑？
　
　　“是的，那你就没有女朋友了。不过，你可以再找一个，说不定比我还要好呢。”
　
　　“天底下还有比你好的女孩子吗？”朱飞知道自己在拍马屁，但这个马屁他拍得理直气壮。
　
　　“是呀，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朱飞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还颇有些自恋，不由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Selena似乎有些生气。
　
　　“没什么，是挺不容易的。我不是掰玉米的狗熊。”
　
　　“你是不是笑我傻？”Selena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幽怨地看着朱飞。
　
　　“不是，不是。”朱飞赶紧表白。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一直想着我？”Selena的眼睛逼视着朱飞的眼睛，眼神非常严肃。
　
　　朱飞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敷衍道：“你怎么问这么古怪的问题？”
　
　　“你说呀！”Selena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那如果是我先死了？”朱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千方百计地回避着。
　
　　“我当然不会忘的。”Selena的眼睛转向了其它地方，肯定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和哀怨，接着说，“即使我先死了，也会在地下保佑你的。”
　
　　朱飞的内心一阵感动，同时觉得自己非常卑鄙。
　
　　“你真的相信人有灵魂？”朱飞伸出手搂住Selena的肩膀，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被风吹得冰冷冰冷的。
　

享受人生

　　“我相信。”Selena幽幽地说，痴痴地望着黑乎乎的江面，仿佛看得见那一个个鬼魂似的。
　
　　朱飞一把把Selena搂在怀里，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Selena将头埋在朱飞的怀里，渐渐的，朱飞感觉到了一点温暖和实实在在的人的肉体。人真的有灵魂吗？他在心里问自己，灵魂？那是一个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大概还不用太早来研究这个吧。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Selena抬起头说：“我们走吧！”。
　
　　“好的，我送你回家吧。”朱飞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计划。
　
　　“现在太晚了，我……我不能回家了，而且也没有女同事家可以去。”Selena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
　
　　“那……”朱飞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用，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来。
　
　　“我们去你那里吧。”Selena低下头，脸有些红，声音很轻，似乎是鼓足勇气才说出来的。
　
　　朱飞心头一阵狂喜。
　
　　两个小时以后，朱飞躺在自己的床上，依旧兴奋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这么容易就实现了。Selena的表现让他十分意外，简直是不可思议，又十分欣喜。他恨不得到阳台上去大吼几声，或是对Selena说谢谢你。
　
　　Selena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已经睡着了，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如婴儿般甜美与安详的笑容。朱飞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意。他把另一只手枕在自己的头下，小心翼翼地将身体在床上伸展开来，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Selena，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朱飞租的房子在紧邻开发区的一个镇上，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带家具，对于象朱飞这样在开发区上班的年轻人或小夫妻来说，是非常理想的选择。煤气、热水器、空调、电话、电视等基本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卧室里还有一张大床，房客只要带床被子就可以入住了。朱飞十分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否则今天也成不了这样的好事。想到以后还能常常和Selena在这里约会，虽然困意一阵阵袭来，却难以抑制地兴奋。
　
　　“飞”，Selena在耳边喃喃地说，“我睡不着，咱们出去转转吧。”虽然觉得现在出去有点太晚了，但朱飞不忍在这种时候拂了她的意，还是点点头。两人穿上衣服出了门，手挽着手地在附近的马路上散步。他们转了很久，后来不知怎么就转进了一个建筑工地。
　
　　工地上立着一座还没有完工的大楼，裸露着难看的混凝土结构。Selena拉着他沿着大楼没有完工的楼梯慢慢地往上爬，一直爬到很高地方，这里的大楼还只是由混凝土立柱和楼板构成的框架，周围没有墙，空空荡荡的。他们走到大楼的边缘，不用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远处一轮皎洁的圆月。他们惊异于那迷人的月色，痴痴地看了很久。
　
　　“好美的月亮，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月亮呢！你说是吗？”朱飞说。
　
　　Selena转过头来，朝朱飞“咯咯”的笑着，突然，那明眸皓齿慢慢地慢慢地塌陷下去，渐渐变成了几个空洞，但她仍在笑着，那笑容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如此诡异。

　　朱飞只觉得一阵难以抵挡的恐惧感向他袭来，那恐惧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朱飞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狠狠把Selena朝外推去，Selena象一片树叶一样轻飘飘地从大楼上掉了下去。在掉下去的过程中，朱飞还能听见Selena渐渐远去的笑声，直至听到重物落地时的一声闷响，那笑声才嘎然而止。
　
　　朱飞向下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见。他坐在大楼的边缘上，双腿荡在空中，继续欣赏那迷人的月色。他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月亮，月亮是那么圆、那么美，明亮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水泥楼板上，拖得长长的。朱飞陶醉在那月色中，已经忘了时间，他轻轻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影子也在身后随着他左右摇摆，就像一个正在跳舞的鬼魂。
　
　　突然，朱飞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力量很大，以至于他差一点从楼上掉了下去。他本能地蹬腿想甩掉那东西，同时抱住了身边的水泥柱。低头看去，只见满脸是血的Selena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大楼底下爬了上来，衣服破破烂烂的，沾满了建筑渣土，浑身是鲜血，头发披散着，头上破了一个洞，正在汩汩地流血。
　
　　朱飞吓得想要喊叫，但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能徒劳地蹬着腿。Selena的动作出奇地快，她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脚，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左腿，朱飞还没来得及反应，Selena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服，然后又抓住了他的右肩，顺着他的身体爬了上来，伸出一只干枯的、沾满鲜血的手向他的脸上抹去。从Selena披散下来的长发的缝隙中，朱飞看见了Selena的眼睛。那眼珠就如同那月亮一般，惨白的发着光。
　
　　朱飞吓得猛然惊醒过来，浑身冷汗淋漓。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如同在梦中一样的眼睛，天还没有亮，屋里一片漆黑，但黑暗中的眼睛却分外分明。那是Selena注视他的眼睛。Selena趴在床上，脸离朱飞的脸很近，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正抚摸着他的脸。她的手冰冷冰冷的。朱飞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一缩，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做噩梦了？”Selena柔声地问。
　
　　反应了几秒钟后，朱飞才听出那是Selena熟悉的声音。他出了一口气，肌肉松弛下来，那个可怕的念头也消失了。借助微弱的灯光，他看见Selena脸上有两道泪痕，脑海里又闪过另一个念头。
　
　　“是的。怎么，你哭了？”朱飞调匀了自己的呼吸，问道。
　
　　“我心里难受。”Selena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梦见你把我推下楼，我摔得浑身是血。”
　
　　“真的？”朱飞惊讶地张大了嘴，刚想说我也做了同样的梦。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后来呢？”他问，他很想知道梦的内容是不是和他完全一样。
　
　　“后来我就醒了，看见你睡得很熟，我心里特别难受。”
　
　　朱飞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抱住Selena，安慰她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都是你自己想得太多，说什么我也不会把你推下去的。”
　
　　而他的心里也害怕起来，为什么他们居然做了同样的一个梦？难道……？他想起了Selena今晚提到的鬼魂，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享受人生

　　“从现在开始，你休想甩了我。即使我死了，变成鬼也要缠着你。”Selena在他的怀里咬牙切齿地说着。

　　朱飞还在想着梦的事情，随口“嗯”了一声。
　
　　Selena直起身子，提高声音，恶狠狠地说：“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朱飞一迭声地回答着，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他明白，他遇到了比鬼魂还要麻烦的事情。
　
　　朱飞今年27岁，在这样一个大都市里，那还是属于单身汉的时光，结婚对他来说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虽然父母一直催他，但他给自己定的人生规划是30岁结婚，在此之前他还要好好享受一下这自由自在的时光。何况，在结婚前，他要为之奋斗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他的人生规划可能会有些麻烦了。他现在还不想面对这些事情，他该怎么办呢？也许他该想想抽身的方法了。他有点后悔了。
　
　　Selena依偎在他的怀里，睁着两只眼睛似乎在想什么。
　
　　“快睡吧！天还黑着呢。”朱飞说。
　
　　“朱飞，我会好好对你的。”
　
　　“我知道。”朱飞生怕Selena再提那些他不想提的事情，赶紧打断她。但他的声音也变得柔柔的，顺着Selena的话说道：“我也会好好对你的。”
　
　　Selena用嘴轻轻地吻着朱飞的肩膀，手在他的身体上抚摸着。“我会永远对你很好的，朱飞，你一定要记住。”Selena说着，声音轻得只有朱飞才能听得见。
　
　　朱飞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身体僵硬着躺着一动不动，只能静静地享受着女性的温柔。渐渐的，朱飞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在Selena的主动下，他只能被动地接受。两个人又缠绵了很久，但这次，与第一次相反，他们已经互换了各自的性别所应承担的角色。朱飞十分诧异，也十分狼狈，如果不是因为年轻所具有的青春力量，他几乎就要丢盔卸甲、大败亏输了。他十分庆幸，又有些心虚。
　
　　等到两个人都再次平静下来后，Selena望着天花板，问朱飞：“你知道人与人之间最紧密的联系是什么吗？”
　
　　“是什么？”朱飞知道自己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只好反过来问她。他知道她应该是有答案的。
　
　　“其实，人与人之间最紧密的联系不是心灵上的，而是身体上的。两个人只有真正的互相拥有对方的身体，有了肌肤之亲后，才算是有了真正紧密的联系，才有一根线将两个人栓在一起。”
　
　　朱飞想不到Selena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与她的年龄和经历实在有些不相称。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话颇有些道理。他细细品味着这些话，心头似乎有所触动。
　
　　Selena接着说：“现在我就把这根线系在你和我之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忘了你，你也不会忘了我；以后无论你去了哪里，离我有多远，我都能顺着这根线找到你。”

　　朱飞的心头一阵的感动。Selena的说法可能真的是有些道理，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已经觉得这个女人会和他今后的一切息息相关，他已经开始把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人。而刚刚的那些担心和想法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了。
　
　　“线，”他想，“这系在我和另一个女人身上的线。”他想到了传说中月老的红线，那拴在男女们赤裸的脚趾上的线应该就是这样的线吧？过去那许许多多为情不顾一切的男女，都该系着这根线吧！也许，人只有敞开身体，才能真正的敞开心灵。
　
　　朱飞渐渐的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他也十分愿意接受这命运的安排。有了这个想法，其它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是问题了，他真的愿意现在就决定，和这个女人斯守一生，而同时他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在临近黎明的时候，他睡着了，睡得很安详，没有做梦。
　
　　当朱飞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帘将屋子里照得亮亮的。夜的黑色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中充满了快乐的味道。卧室里的CD机开着，正轻轻地放着刘若英的歌曲《当爱在靠近》。
　
　　朱飞伸手摸了摸旁边，Selena已经不在了。他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闭着眼睛听那首歌。那首歌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现在听起来，忽然有了点不同的感觉。
　
　　屋外传来一些声响。“婷婷！”朱飞躺在床上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Selena出现在门口，腰里围着他的一件旧衬衫，手里举着一把菜刀。
　
　　“懒虫，醒了？”Selena的脸已经经过了精心的修饰，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哇，谋杀亲夫啊！”朱飞假装害怕，拿被子蒙住了头。
　
　　“呸！”Selena的脸红了起来，“不和你闹了，快起来刷牙洗脸，该吃中饭了。”
　
　　“你在做饭？”朱飞拿下蒙在头上的被子，“我可真有福气，没想到你还会这手。”
　
　　“美的你！”

　　Selena得意地说，“没想到的还多得很呢！你这里什么也没有，我早上出去买了菜，都忙了半天了。这里围裙也没有，只好用你的衬衫了。”
　
　　“天啊！那可是我唯一的白衬衫啊！没了它，我怎么上班啊？”朱飞故意说。
　
　　“啊？是吗？这么旧，这么脏的衬衫？做围裙我还嫌脏呢。别闹了，我看见衣橱还有好几件呢！快起来吧。”
　
　　“那好吧。”朱飞灰溜溜地拿过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享受人生

　　到吃中饭的时候，朱飞才明白原来Selena并不会烧菜。好在她还会用电饭煲，所以他们才不至于饿死。可能Selena自己也明白菜不好吃，担心地看着他吃饭，还一直问他菜好不好吃。朱飞想回答她，菜不是不好吃，是不能吃。但看见她那副小媳妇的样子，心里很高兴，也不愿意伤害她的热情，就说：“还可以。”胡乱地吃了几口饭，他就急着赶着去上班，下午他有一个会。临出门前，他们象新婚夫妇一样拥抱了好一会儿。
　
　　朱飞问Selena：“下午你去上班吗？”
　
　　“不去，我已经跟公司请了假，下午要去找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保密。”Selena神秘地说。
　
　　“然后呢？”
　
　　“然后回家。”
　
　　“回这里的家？”
　
　　“呸！美的你！回我自己的家。”

　　周五的夜里开始下雨，一直下到周六才停，星期天天气却格外的好。虽说已经到了冬天，但气温却一下子回升到17、8度，暖洋洋的如同春天一般。
　
　　朱飞按照约定的时间和Selena在车站碰头，乘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了墓园，墓园在这个城市的远郊。一下车，Selena就紧紧的挽着朱飞，好像有点害怕或是怕他跑掉似的。朱飞觉得有点奇怪，来看看自己的爷爷、奶奶有什么好怕的？也可能墓地总是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吧。
　
　　因为临近冬至，扫墓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的，有的拿着鲜花，有的带着各种作供品的食物。大多数人的神情都很自然，有的还说说笑笑的，神情悲伤的并不多。安葬在这里人大多已经故去很久了，人总是积极的，不会一直生活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很多人来墓园既是祭奠亲人，也把它作为一次郊游和放松的机会。
　
　　墓园的面积很大，当中被一条河分为东西两块，大门在河的东边。他们进了大门，穿过东边墓区中间的路到了河边。河上有一座桥，连接着东、西两个墓区。桥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还有很多卖香烛和鲜花的小贩占着两边的道路，使得本来就不宽的桥面更加狭窄了。过了桥，就是Selena爷爷、奶奶安葬的西区。
　
　　墓区的周围种了很多大树，里面的墓碑一行行、一列列整齐地排列着，鳞次栉比。墓碑和墓碑之间都挨得很近，中间还种着一棵棵的小柏树，显得十分拥挤，很象这个城市的风格。
　
　　朱飞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切。这里阳光灿烂，微风轻抚，全然没有一丝墓地的阴森和恐怖的气氛。要不是这些墓碑，他觉得这里与其说是坟地，不如说是一个公园。他抬头看看湛蓝的天，发现头顶是一排排的高压线，这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为什么会划出这么一大片地来给死人用。
　
　　Selena带着朱飞在墓碑间转来转去，终于在朱飞还没有彻底迷路前到了Selena爷爷奶奶的墓前。“你看，这两颗小柏树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记得爷爷刚刚落葬的时候，它们还没有墓碑高呢。”Selena将鲜花放在墓碑前，将包鲜花的报纸铺在地上，坐在上面，看着墓碑两侧的柏树，柏树长得已经有墓碑的四、五高了。
　
　　“爷爷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他在地下一直保佑着我们全家，所以，我们全家这么多年来才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可奶奶一直不放心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后来还是来陪他了。”Selena看着朱飞，话语中充满了感情。“我的爷爷奶奶一辈子都是恩恩爱爱的。现在，到了地下也是一样的。”

　　Selina开始给朱飞讲她爷爷、奶奶的事情，讲得充满了感情。朱飞以前从来没有听Selina这么详细地讲她家里人的事情，所以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听，一边仔细地看着两位老人嵌在墓碑上的照片，爷爷显得年轻一些，奶奶显得老一点。
　
　　“如果我先死了，我也会保佑你的。如果是你先死，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会很快来陪你的。”Selena说。
　
　　“你又来了。”朱飞责怪道。
　
　　Selena莞儿一笑，笑得十分可爱，简直让朱飞着迷。朱飞觉得，自从那天晚上以后，
　
　　Selena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很难相信那天晚上在办公室的经历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觉得这个地方好吗？”Selena问。
　
　　“好啊，象公园一样，风水很好。”朱飞环顾了一下四周，说。
　
　　“那我们以后也住在这里好吗？”
　
　　“好是好，就是有一个缺点。”朱飞用手指了指头上方：“这里的高压线有点煞风景。”
　
　　“哦，是呀，这样外面的鬼就进不来了。”Selena若有所思地说。
　
　　“可是里面的鬼也出不去。”朱飞反驳道。
　
　　“都变成鬼了，你还想到哪里去啊？”Selena疑惑地问。
　
　　“想去的地方可多了。到时候，既不用读书，也不用上班，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什么交通工具也不用，票也不用买。而且，什么门、窗啊，都不用了。我直接穿墙过去，穿墙过去……”朱飞说得高兴，学着动画片《崂山道士》中的情节扭来扭去。
　

享受人生

　　“那你还不赶快行动？”Selena似乎在嘲笑朱飞。
　
　　朱飞嘿嘿笑了笑：“做人虽然也不是事事如意，可真的要死还有点舍不得。”
　
　　“其实做鬼也没有那么自在的……我想。”Selena欲言又止。

　　离开墓园的时候，他们一边走，一边看别人的墓碑，看着看着，他们被一座大坟墓吸引住了视线。这座坟墓比其它的坟墓要大很多，整个的风格也与众不同，看得出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用的材料也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白色的大理石，在阳光下照射下闪着耀眼的白光，在墓区里显得十分引人注目。他们不由地停下来看墓碑上写的字，碑文全部是红色的字：
　
　　爱女林晓彤之墓，生于1979年，卒于
　
　　父林海庭，母施梦于2003年冬至
　
　　朱飞觉得非常奇怪，墓室已经完全封好了，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刻上去世的时间呢？如果说女儿还没去世的话，哪家父母也不会为这么年轻的女儿提前买墓地的啊？而那女孩的照片已经嵌在了墓碑上，是一张青春、靓丽和充满活力的脸，朱飞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坟墓干干净净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显然不久前还有人来祭扫过。
　
　　朱飞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感到Selena在用力握着他的手，他扭过头，看见Selena正死死地盯着那女孩的照片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婷婷，你怎么了？”Selena的神情让朱飞有些紧张。
　
　　Selena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死死地盯着照片，眼珠动也不动，紧紧地握着朱飞的手，朱飞已经被她握疼了。“婷婷！婷婷！”朱飞拉了拉Selena。Selena还是没有反应。
　
　　朱飞转过身站到Selena的面前，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又叫道：“婷婷！婷婷！你怎么了？”Selena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眼珠转动了一下，又盯住了朱飞，眼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和依依不舍的神情，嘴角翕动着，吐出两个字：“朱飞……”。
　
　　朱飞有些害怕，他用手扶住Selena的肩膀，焦急地问：“婷婷！你怎么了？”突然，Selena紧握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然后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朱飞用力抱住Selena，她才没有摔倒在地上。但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重，朱飞几乎要抱不住了，他只能蹲下身子，让Selena的身体慢慢地躺倒在地上，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腿上。
　
　　Selena的眼睛还睁着，但已经没有了神，眼光散乱，眼角还留有两道泪痕，脸变得象纸一样的白，显得涂了口红的嘴唇象血一样的红。

　　朱飞慌了，他抬起头向着四周大声喊着：“来人啊！来人啊！快救人！”听到声音，人们都朝这边看，有人远远地看到有人倒在了地上，就飞快地往管理员办公室跑去。
　
　　朱飞将手放在Selena的鼻子下，他惊恐地发现Selena已经没有气息了。又摸摸心脏，也没有了跳动。朱飞慌得手足无措，突然急中生智想起学过的急救方法，于是将Selena的头轻轻地放在地上，跪在她的身边，用手捏住她的鼻子，开始做人工呼吸。
　
　　人们开始聚拢过来，围在朱飞的周围。有人上来询问怎么回事，可是朱飞没有时间回答。朱飞一次一次拼命朝Selena的嘴里吹气，可Selena什么反应也没有，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朱飞还在做着努力，筋疲力尽的他一直没有放弃。他一边做人工呼吸，一边呼唤着Selena的名字。
　
　　人群中有人说：“快叫救护车吧！”，接着就开始拨打120电话，放下电话说：“要20分钟才能到。”“是不是被鬼附……”另一个小声说，可能意识到在这样的场合说这话有些不合适，又把后面的字咽了回去。周围的人听到都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句话象是在朱飞的脑子里炸响了一个惊雷，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脑海里闪过了这些天Selena种种异常的表现。难道她真的被鬼魂附体了吗？那些鬼为什么要找她？他们要干什么？是他们夺走了Selena的命吗？他想到了这几天晚上重复做的梦，眼前脸色苍白、没有知觉的Selena慢慢变成了满脸是血的骷髅，正向他诡异地笑着。
　
　　当这对年轻人刚进墓园的时候，管理员老周就注意到了他们，眼睛一直跟着他们转。直到他们在一座墓前停下来，他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有过多久，忽然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找他，说有人在里面昏倒了，他立刻跟着来人一起跑过来。走近了，看清正是刚刚那对年轻人，女的已经倒在了地上，男的正跪在地上发呆。
　
　　他分开人群，蹲在小伙子边上，问道：“怎么了？”小伙子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目光呆滞，一点反应也没有。突然，人群中有人说：“动了！动了！”老周伸手在朱飞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叫道：“小伙子！姑娘醒了！”
　
　　朱飞猛地醒过来，眼前的鬼影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又看见了Selena苍白的脸。但是，Selena的嘴吧正在轻微地抽动，接着有唾液从嘴角流了出来，眼珠也转动起来。朱飞惊喜地叫了声：“婷婷！”人群也一阵骚动，七嘴八舌地说着：“醒了！醒了！”
　
　　Selena真的醒了。

　　朱飞抱起Selena，托着她的脖子，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Selena剧烈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浓痰。老周轻轻拍拍朱飞的肩膀，说：“先到我的办公室去吧，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朱飞和老周一起搀扶着Selena走到了办公室，让Selena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Selena似乎已经恢复过来了，脸色已经渐渐变得红润了。
　
　　老周倒了杯水递给朱飞和Selena。朱飞接过水杯，还有些惊魂未定地问Selena：“你刚刚怎么了？一下子连呼吸也没有了，把我吓死了。”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后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都不知道了。”Selena的声音轻轻的，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耳朵里好像一直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
　
　　“大概是痰卡住了喉咙，窒息造成的。”老周说，“有些来墓地的人悲伤过度也会这样，我见过不少。”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Selena一脸茫然。
　
　　“幸亏你的男朋友！”老周说，“还会急救，否则……”
　

享受人生

　　Selena转过头来看着朱飞，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情。朱飞想起刚刚自己给Selena做人工呼吸，下意识的用手擦了一下嘴巴，才发现嘴上沾了点Selena的口红，有点不好意思。Selena看见朱飞的窘样，笑了。
　
　　“下次你不要老说什么鬼啊魂的，说的自己的魂差点也掉了。”朱飞有些心疼地责怪道，刚刚Selena已经在鬼门关边上走过一回了，如果救不回来……他想着，不禁害怕起来。
　
　　Selena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不起，下次不说了。谢谢你们了。”
　
　　老周摆摆手：“我没帮上什么忙。”
　
　　朱飞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没什么啦。”
　
　　一阵刺耳的鸣叫声传来，救护车到了。虽然Selena坚持说没事，但是朱飞还是让医生给Selena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检查的结果一切正常。医生显然有些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兴师动众地叫救护车，对朱飞的描述也将信将疑。打发走了救护车，朱飞想想刚刚的事情还是觉得非常奇怪，不禁对那个坟墓发生了兴趣，他想老周应该了解那个坟墓情况。

　　老周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很黑，也很粗糙，额头上还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可能是在墓地工作的原因，他的神情总是很严肃，但看上去还是很和善。听他的口音，似乎不象是本地人。
　
　　朱飞想起打扰别人那么久，连了谢字也没说过，赶紧打招呼：“师傅贵姓？不好意思，还没有谢过你呢！”
　
　　“免贵，我姓周。小事一桩，应该做的。”老周爽快的摆摆手。
　
　　“周师傅，你刚刚说，有些来墓地的人因为悲伤过度会造成窒息，可是婷婷她在这之前的情绪挺好的，就是看见那座墓才突然昏过去的。那个墓好像很特别，和其它的墓都不一样！”
　
　　“哦！你问那座白色的墓啊！”老周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
　
　　“是的！它和其它墓有什么不同吗？”
　
　　老周迟疑了一会儿，说：“其实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只是那是一座空坟。”
　
　　“空坟？周师傅，你说是一座空坟，那里面没有人吗？”朱飞惊讶地问。
　
　　“当然没有人，要有也是人的骨灰。”老周似乎是在责怪朱飞的用词不当，“可这个坟里连骨灰也没有。”
　
　　“周师傅，能给我们说说吗？”Selena插了一句。
　
　　“好的。”周师傅点了一根烟，开始了讲述。“我在这里工作也有好几年了，虽然鬼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奇奇怪怪的人倒见过一些，来买这块墓地的人就是其中一个。那应该是2年多前的事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年纪应该和你们也差不多大，高高大大的，人长得也挺漂亮的，但是眉头一直紧锁着，好像有什么很大的痛苦似的。”
　
　　周师傅的语速很慢，象是在说一个故事。“其实，到我们这里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哭哭啼啼的。晚辈送长辈来的还好一些，长辈送晚辈来的，那更是不得了。我看这个小伙子年纪不大，估计是替长辈来办后事的，后来才知道错了。”
　
　　“那墓里是他女朋友的吗？”朱飞忍不住插了一句。周师傅和Selena都瞪了朱飞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多嘴，朱飞只好把嘴巴闭上。
　
　　“是的，死的人的确是他的女朋友，看上去生前两个人感情应该很好。小伙子告诉我，他是代表那个姑娘的父母来的，他们承受不了这个打击，都病倒在床上，没法亲自来了。小伙子就跟他们说，虽然他们两个还没有结婚，但是他已经把那个姑娘当作了自己的妻子，如果他们二老愿意，就让他来办这件事，他保证让二老放心。”

　　“小伙子确实是在很用心地办这件事。他一定要买一块又大又好的墓地，我们就给他选了一块靠近路边的墓地，地方是普通墓地的三倍。小伙子好像是搞建筑设计的，他给了我们一张墓的设计图，要我们按照图的样子造一座坟墓，还要求材料用白色的大理石，这个费用要比普通的墓地贵了很多。开始，我还以为姑娘的父母很有钱，后来才知道很大一部分钱都是小伙子出的，就觉得这个小伙子是个挺重感情的人。”
　
　　朱飞听到这里，看了看Selena，Selena的表情非常专注，但神情却有些冷冷的。
　
　　周师傅继续说：“我问他碑上面要刻些什么字，他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纸给我，内容就是你们在外面看到的。我见上面只有姑娘父母的名字，没有他的名字，就问他，要不要写你的名字啊？他说，不用了，以后再说吧。我想，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结婚，没法写。”
　
　　“我再仔细看看这张纸，奇怪了，居然没有写死亡时间！我以为他忘了，就问他，这死亡时间写什么时候啊？他愣了半天，告诉我就按纸上的样子，先不写。而且，所有的字都要是红色的。这就更奇怪了，我们这里只有活人的名字是红色的，所以开始我还以为这个姑娘还没死，是得了什么绝症，要买块墓来冲冲喜。不过，当时我也不敢多问。”
　
　　朱飞很想问问姑娘是怎么死的，但还是忍住了。
　
　　“等到墓修好了，我们通知小伙子来看看。那个小伙子来了以后，把那个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用尺把每个地方都量了一遍，尺寸和图上不对的地方都一一挑出来，让工人修改。弄的工人都烦了，说差这么一点有什么关系，这不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吗？还是我劝他们，理解一下别人的心情。前前后后花了好长时间才全部改好，小伙子才满意了。”
　
　　Selena突然轻轻地说：“那个墓……修得真是不错啊！”
　
　　周师傅接口道：“是啊，要说这墓修得确实是气派，进这个墓园的人没有一个不注意到的。后来还有人和我打听，能不能照样子也修个同样的，给我一口回绝，这个墓修起来太费事，我可不想惹这个麻烦了。”
　

享受人生

　　朱飞听他们谈什么墓，又有些不耐烦了，问道：“后来呢？”其他两个人又几乎同时瞪了他一眼，让他觉得很没趣。
　
　　“后来没过几天，小伙子又带了姑娘的爸爸来看。老人好像病得不轻，走路都要人扶着。我想就那姑娘的年纪，她爸爸顶多也就50岁左右的年纪吧，怎么老得这样？后来才知道，那姑娘是他唯一的女儿，突然就死了，打击太大，一下子就老了好多。姑娘的爸爸看了墓也挺满意，基本上没什么意见。小伙子临走前嘱咐我好好帮他照应照应，说到冬至的时候就来下葬。”
　
　　“等到冬至那天，那个小伙子来了，还有姑娘的父母和几个亲戚，姑娘的妈妈还是坐着轮椅来的。我记得那天还下着小雨，阴沉沉的。小伙子跪在墓前，伞也没撑，对着坟墓说了好多话，我也没太听清楚。小伙子浑身都淋湿了，脸色煞白的，哭得死去活来。”老周的声音变得很低沉，眼前似乎出现了当时的情景。
　
　　Selena专注的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专注的表情。
　
　　“姑娘的爸爸好像都没法自己站住，要不是几个亲戚扶着，就要摔在地上了。姑娘的妈妈非要从轮椅上下来，然后就拼命抱着墓碑不肯松手。然后，就象这位姑娘一样，一口痰涌上来，就背过气去了。一帮人手忙脚乱，我也慌了，反应过来就赶紧叫救护车。可她没姑娘那么年轻，有那么好的身体，等救护车来了送到医院，终究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已经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玻璃照射在办公室的地上，形成了几块光斑，亮的有些刺眼。但小屋里的气氛却不象阳光那样明快，相反有些阴沉沉的。老周缓慢、低沉的语调让朱飞觉得有些阴森森的，心里直冒凉气。想到刚刚Selena的事情，越发感觉到有些恐怖。他看看Selena，Selena的眼睛一眨不眨正专注地听着周师傅的讲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有了两道泪痕。
　
　　“后来没过多久，姑娘的爸爸也托亲戚在这里给姑娘的妈妈买了墓安葬了，我们给他找了一块最靠近姑娘的地方。当时我就想，这家人可能不久就会在地下团聚的。果然，没过多久，姑娘的爸爸也来了，听说是煤气中毒死的。这下，一家人终于在地下团聚了。”老周停顿了一下，不禁感慨起来：“唉！惨哪！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人作孽啊！本来好端端的一家人，一下去了三条命，家破人亡，想想真可怜啊！”
　
　　周师傅喝了口水，气愤地说：“有人看不起我，说我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我说，这有什么？这么多年，也没见鬼来找过我！我倒觉得，和死人打交道更干净，只要凭良心做事，鬼也不敢来缠你，倒是和人打交道凶险啊！”
　
　　周师傅停了下来，抽着烟，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烟雾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在空中变化出不同的形状，仿佛是一个个随风起舞的魂灵。Selena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也沉浸在这家人悲惨的命运中，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窗外显出一片浓浓的春意，与屋内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朱飞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打破沉默，问道：“这个小伙子后来还来过吗？”
　
　　“来，经常来，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姑娘的墓前呆着。后来，来的趟数多了，我也偶尔和他打个招呼，一来二去，也有些熟悉了。时间久了，那小伙子的精神状态好像也好点了，有时候我们也聊聊，也就知道了有关那姑娘的一些事情。”
　
　　朱飞和Selena正准备听下文，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几个人都太专注了，吓了一跳，开门一看，原来是来找老周的，有人要来下葬。老周掐灭了烟蒂，抬腕看了看表，“哦，我差点都忘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转过头，对着Selena和朱飞抱歉地说：“姑娘的身体好点了吗？不好意思，我要出去做事情了。你们再坐会儿。”
　
　　“我好多了，也该走了。”Selena站起身来。
　
　　“在这里多坐会儿，没事的。”老周说。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耽误了你很多时间。”Selena说。
　
　　“谢什么呀！我老了，话太多了，你们不嫌烦就好。”
　
　　“怎么会呢！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朱飞说，“可惜还没听完，下次再来找你。”
　
　　“好的。”老周点点头，仿佛这两个人明天就会再来似的。
　
　　三个人一起走出房间，朱飞扶着Selena和老周告别，就朝大门走去。刚走出去两步，Selena又突然叫了声老周，老周回过头来，Selena问：“周师傅，那束红色的玫瑰花是那个小伙子的送的吗？”老周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在去车站的路上，Selena一直沉默不语，朱飞担心Selena的身体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变故中恢复过来，加上又听了一个悲惨的故事，一路小心地照顾着她。上了车，他们坐在最后一排，Selena也一句话不说，眼睛一直望着窗外。朱飞有点后悔，不该听老周讲的故事，他怕这个悲惨的故事让Selena的身体雪上加霜。
　
　　一直到车子进入市区的时候，Selena才转过头来对朱飞说：“我觉得那女孩子的父母真是可怜！”
　
　　“是啊！这家人真的很惨。”朱飞明白一路上Selena都在想着那个故事，越发有些后悔。
　
　　“人应该好好活着，否则给家人带来的影响太大了。”Selena象是在对朱飞说，又象是在对自己说。
　
　　“是啊！”朱飞认真地答道。前面开始堵车了，汽车的速度变得非常缓慢。
　
　　Selena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朱飞问。
　
　　“还是不要说了吧，不然你又要怪我。”
　
　　“没关系，你说吧，赦你无罪。”
　

享受人生

　　“好的，那我说了。你相信鬼魂吗？”
　
　　朱飞愣了一下，心想，又来了。但之前是自己让她说的，所以也不能怪她。他想了想，说：“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呢？”
　
　　“因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只有让我亲眼看见了，我才会相信。”
　
　　“可是很多东西虽然看不见，可确实存在啊！”
　
　　“那是因为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东西的存在。如果有清楚的证据证明鬼魂的存在，我也会相信的。科学不就是讲证据的吗？”

　　“可是，有些证据用看不见、听不到的，只有用心才能感觉到。比如，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这……”朱飞一时有些语塞，但他并不赞同Selena的观点，他反驳道：“你这是违心主义。”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唯心还是唯物。可能一会儿唯心，一会儿唯物吧。可是，如果鬼魂真的存在，相信鬼魂也是唯物主义啊！”
　
　　朱飞发现不知不觉他们的讨论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越这么谈下去，越夹缠不清。他干脆转移了话题，说道：“婷婷，你发现自己这几天的变化吗？”
　
　　“什么变化？喜欢说鬼魂的事情？”Selena好奇地问。
　
　　“嗯，怎么说呢？有点，但我主要是觉得你比以前更可爱了。”朱飞小声说着，怕给车上的其他人听到。
　
　　“ 是吗？”Selena笑了，这笑容象一道阳光驱散了她脸上的阴霾，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当然是更漂亮了。”
　
　　“嘴巴真甜，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啊？”Selena笑得更灿烂了，她将头靠在朱飞的肩膀上，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朱飞的心头也是一阵的甜蜜，低声说道：“我也是。”
　
　　Selena说：“前两天加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怕得要死。现在多好啊！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爱我，我也爱他，还有爱我的爸爸妈妈，不是要比一份枯燥的工作要强得多了吗？”
　
　　“可是，之前你总是觉得工作很重要，一直想在工作上有一番作为啊！”
　
　　“是啊，在钢筋水泥里呆久了，人的想法也会改变的。”Selena眼睛看着窗外，接着说：
　
　　“从小时候读书的时候起，到开始工作，这么多年来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紧发条的条钟，不停地走啊、走啊。”
　
　　“是啊！我们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如果你不走，别人就会超过你的。”
　
　　“可是，有时候我觉得真累，想停下来歇歇。”
　
　　“可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朱飞叹了口气，说道。
　
　　“是的。”Selena也叹了口气，停了会儿，她又问道：“如果我以后变丑了，性情也变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放心吧。我会永远喜欢你的。”朱飞坚定地说。挤满了乘客的车厢仿佛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个卿卿我我的地方。
　
　　“我爱你。”Selena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
　
　　“我也是。”朱飞的话真的是发自心底的。
　
　　车在路上堵了很久，到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了。朱飞不放心Selena的身体，把她送回了家。到了家门口，Selena一定要朱飞进去。朱飞觉得很冒昧，但Selena很坚持，朱飞也就同意了。
　
　　Selena的爸爸妈妈已经回来了，看见朱飞都很热情，一定要留他吃晚饭。Selena的爸爸妈妈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朱飞听Selena讲过，她的爸爸是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妈妈是中学老师。
　
　　晚饭的主食是赤豆糯米饭，Selena一口也没吃。朱飞觉得Selena可能还没有完全从今天下午的事情中恢复过来，但因为Selena嘱咐朱飞不要把今天她晕倒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怕他们担心，朱飞也就没说。饭后，Selena和妈妈去洗碗了，Selena的爸爸还特意单独和朱飞谈了一会儿。
　
　　回家的路上，朱飞还一直在想Selena的爸爸和他的谈话。“婷婷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我们也记不清带她去了多少次医院了。可这个孩子很懂事，也很要强，打针、吃药别的孩子又哭又闹的，她从来不哭。读书以后，懂得自己用功，别人放学回来先玩，她功课做不好就不玩。而且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样样事情都要做好，考试也要考第一名。可是，因为身体不好，经常缺课，成绩总是不很理想。每次考的不好，我们都不敢说她，因为她自己已经够伤心的了，我们倒是反过来劝她。”Selena爸爸的描述让朱飞仿佛看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小辫子，捧着考试卷子，伤心哭泣的样子。
　

享受人生

　　“婷婷有个年龄差不多的表姐，虽然是一家人，但是性格和她完全不一样，喜欢玩。不过那个孩子挺机灵的，虽然学习不认真，可是每次考试总考得不错。婷婷就一直要和她比。不过，还不错，两个先后都考上了大学。”
　
　　“叔叔，婷婷现在工作也是这样的，很认真，什么事情都想做得最好。”朱飞说。
　
　　“是呀，这个孩子就是自觉。不过，我们也一直提醒她要注意身体，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比小时候好多了，可是她的体质终归要比别人差一些。”Selena的爸爸接着说，“工作当然没有办法，但平时要注意多休息，你们现在也不要玩得太晚。这几天婷婷都是深更半夜才回来，我们知道她和你在一起。当然，我们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完全能够理解你们，但也要适当地注意身体啊。”
　
　　“好的，我知道了。”朱飞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Selena只在星期四的晚上和他在一起，其它时候他也不知道Selena去了哪里。“婷婷的身体确实有点弱。”朱飞想起了下午Selena晕倒的事情。
　
　　“其实，婷婷的胆子挺小的，从小就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所以有时候下班晚了，我还会去接她。”Selena的爸爸接着说。
　
　　“她是不是特别相信鬼啊魂啊什么的？”朱飞问。
　
　　“还好吧。”Selena的爸爸不明白朱飞怎么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女孩子总是这样，越是怕的东西越好奇。小时候，我们和婷婷的姑姑家住在一起，婷婷经常和她的表姐互相吓对方玩，故意把自己化妆成鬼的样子，躲起来，然后突然跳出来吓人。有一次，婷婷又在脸上瞎弄，弄好了，一照镜子倒先把自己吓哭了。”Selena的爸爸说着，不由地笑了起来。
　
　　朱飞的眼前也浮现出一个有着一张滑稽小脸的小丫头吓得大哭的样子，朱飞也笑了，看来Selena对鬼魂的热衷是从小就有的。

　　晚上到了自己的住处，时间还不算太晚。一进门，吴圣君就打电话来，说一个人无聊要过来玩玩。吴圣君是朱飞的大学同学，一个寝室睡上下铺的兄弟。毕业后各奔东西，没想到几年后又一起跳槽到了同一个公司。吴圣君比朱飞大一岁，谈过好多个女朋友，自诩恋爱经验丰富，比较了解女人。朱飞想倒是可以和他聊聊。吴圣君也在附近租了房子住，电话放下没一会儿，他就到了。
　
　　“怎么了，最近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朱飞问，他知道吴圣君谈了一个女朋友，最近刚买了房，正在谈结婚的事情，忙得下班后从来见不到人影。
　
　　“唉，别提了，接下来我有的是空了。”吴圣君唉声叹气地说。
　
　　“怎么啦？是不是女朋友吹啦？”朱飞调侃道。
　
　　“还真是兄弟，一猜就准。”
　
　　“真的？不是都买房要结婚了吗？”
　
　　“别提了，都是这房子。”吴圣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就源源本本的告诉了朱飞。原来，吴圣君是个非常孝顺的儿子，结婚以后想把独居的妈妈接过来，和他们住在一起。谁知道他的女朋友坚决不同意，两个人一下子闹崩了。吴圣君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我肯定得和我妈在一起。他女朋友当时就说，那你就和你妈结婚吧，以后就别来找我了，转过头就走了。事后，吴圣君想想不对，再找他女朋友，可对方只撂给他一句话，分手！
　
　　朱飞听吴圣君讲了半天，安慰他说：“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过两天就好了。”吴圣君觉的也有道理。然后朱飞又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吴圣君，请他帮忙分析一下。
　
　　吴圣君在听了朱飞的描述后，想了想，摇头晃脑地说道：“分析下来，Selena的改变可能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她想你尽快娶她。她比你小两岁，过年虚岁也27了，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或多或少都有些着急了。所以，她希望你早点娶她，但又不能直接跟你说。这种事情，女方是不会说的，顶多给你点暗示。她暗示过你吗？”
　
　　朱飞想了想说：“好像是有的。”
　
　　吴圣君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这种事情只有让你提出来，可要让你提出来，她自然不能再象过去那么若即若离地对你，对你自然要热情一些，然后，你一感动，她再引导一下，就水到渠成了。”
　
　　“可我现在怎么结婚啊？我啥都没有呢！”朱飞垂头丧气地说。
　
　　“也是，现在的女人要求都太高了。”吴圣君气愤地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放着这么漂亮的姑娘的不要，你要什么？”吴圣君见到别人的女朋友挺眼热的。
　
　　“我倒不是不愿意娶她，只是觉得现在还太早了，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朱飞解释道，
　
　　“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
　
　　“那随便你，我再讲其它两种可能性。不过，我还是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大，后面两种仅供参考。”
　
　　“别罗嗦了，你就说吧。”朱飞有些不耐烦了。
　
　　“第二种，可能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对她的刺激太大，影响到她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大脑和神经系统内部某些模块处理信息方式的改变造成的她性情和行为方式上的改变。”吴圣君也是学计算机的，他用计算机术语解释着。
　
　　“你是说她得了神经病？”朱飞不满意了。
　
　　“那可是你说的，我又没说。我只说她受了刺激，有些小小的改变而已。”
　
　　“其实，我倒挺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的，除了发生的一些奇怪的事情外，我觉得她要比以前正常得多。”
　

享受人生

　　“那就是说她以前不太正常，是不是？”
　
　　“你才不正常呢！你再瞎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行，行，行，那我们言归正传。第三种可能性，也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吴圣君故意停了下来。
　
　　“就是什么？快说啊!”朱飞有些着急。
　
　　“附耳上来。”吴圣君压低了嗓子，轻轻地在朱飞的耳朵边说：“她被鬼附身了。”
　
　　“去你的，你越来越离谱了。”朱飞一把推开吴圣君，骂道。
　
　　“你可别不相信，在我小时候，我就亲眼看见过被鬼附身的人，一下就变得不是自己了，讲的话、讲话的声音都变了。”
　
　　“可她也没那么大的变化啊！”
　
　　“可能是鬼的功力不够强，或者是太强了，让你看不出来区别。”吴圣君想了想，给出了解释。
　
　　“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你以为鬼也练九阴真经啊？什么功力强不强的，乱七八糟。”
　
　　“我可是在认真地帮你分析，听不听都在你自己了。你要是觉得后面两种的可能性不大，你就准备准备和她结婚吧，要不然就和她分手，也别老拖着别人。你不要别人还要呢。”
　
　　“你是不是这两天特别空虚，等着捡现成的？”
　
　　“那怎么会，‘朋友妻，不可欺’。不过，分手了就另当别论了。”吴圣君大言不惭地说着。
　
　　朱飞一拳砸在吴圣君的胸口，“去你的！”吴圣君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顺势倒在床上。
　
　　其实，朱飞也觉得Selena可能是想和他结婚了。可是，就他现在的经济状况，还够不上结婚的条件。当然，如果Selena不在乎，他也愿意和她一起生活，不过，那还要看Selena的态度。他也想找机会和Selena好好谈谈。
　
　　可是，今天发生的几件事情又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为什么Selena会突然昏倒？他明明摸到Selena已经停止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她却一下子恢复了过来，象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还有，这几天晚上Selena都去了哪里？她一个胆小的女孩子深更半夜的能去什么地方？她去干什么呢？还有那个梦，为什么他们两个做了一模一样的梦？他的思绪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了头绪来。那天晚上在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里，他又做了同样的梦，Selena被他从高楼上推了下去，又满脸鲜血地爬了上来，这个梦已经缠着他好几天了，每天晚上他都要做一遍。当他再次从梦中惊醒后，他有开始想Selena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让他觉得越来越难解释。他决定，为了Selena，也为了他自己，他一定要找到这些疑问的答案。
　
　　周一，办公楼在安静了两天以后，又开始热闹起来。上班时间前的几分钟，底楼的电梯间里挤满了等电梯的人，电梯一到大家都争先恐后往里面挤。
　
　　上午刚上班，小史又准备到天台上去抽烟。新办公楼有规定，大楼内所有的地方都禁止抽烟，抽烟的人只能到楼下或是天台上去。因为办公室在20楼，整个大楼的最高层，所以公司里的烟民人都到天台上去抽烟。
　
　　小史沿着楼梯往上走，快到天台门口的时候闻到一股臭味。谁又在上面撒尿，这些家伙！他心里骂着。偶尔有些抽烟的人嫌麻烦，会在天台上小便，搞得天台臭烘烘的。小史一边走，一边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手在口袋里摸打火机。
　
　　他推开天台的门，正准备点火，发觉那臭味更加强烈了。他抬头四处寻找臭味的来源，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女人躺在那里，臭味似乎正是从那里来的。他好奇地几步走到躺着的女人身边，仔细一看，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同时，一股浓烈的臭味一下子冲进了他的鼻子和喉咙里。
　
　　“妈呀！”他大叫一声，转身就向楼下跑，打火机和香烟都掉在了地上。他一边跑，一边喊：“有死人啊！”
　
　　今天是小刘到重案组报到的第一天，谁知道刚刚办完手续，队里就接到了通知，说HT开发区99号大厦的天台上发现了一具女尸。队长沈天华冲小刘招了招手，说：“你和我一起去吧。”两个人马上开车赶到了案发现场。
　
　　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天台上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不知道谁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床席子盖在尸体上面，几个保安正捂着鼻子站在尸体周围，先到的110警察正在驱散围观的人群。
　
　　沈天华扒开人群，让小刘和他一起驱散人群，封锁现场。有些围观的人还有些依依不舍，一边走，一边还回头张望、小声议论着。沈天华厌恶地瞪着这些人，有人回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沈天华凶狠的目光，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等围观的人都走了，小刘和沈天华掀掉席子，蹲在尸体的旁边，仔细观察起来。死者仰面躺着，尸体已经有些腐烂，散发着浓烈的臭味。水泥地上留有血迹，在死者右手旁边的地上，写着一个“鬼”字，死者的右手食指上有血迹，应该是死者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写的。还没看完，技术科的人也到了，开始了现场勘查工作。
　
　　大楼物业经理仇小斌领着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人来找沈天华。“警察同志，这是死者公司的总经理。”
　
　　“你好，我是沈天华。”沈天华站起身来，没有伸出手来，一般人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握手，他指指小刘，说：“这位是我的同事小刘，刘波。”
　
　　“你好，我叫王海军。”对方倒是主动伸出手来和沈天华和小刘握了握手。“是楼下惠杰公司的总经理，死者是我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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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刘和王海军握手的时候，感觉这手很有力量。
　
　　“这里说话不方便。”沈天华说着，转向大楼的物业经理，“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借用一下吗？”
　
　　“有，有，一楼还有一间空的办公室。” 仇小斌有些诚惶诚恐，毕竟大楼里出了命案，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沈天华叫上小刘，几个人一起下了楼，其他人留在上面继续勘查现场。
　
　　从王海军那里，他们了解到死者叫金丽君，公司里面的人都叫她Tracy。Tracy是王海军的秘书，周五的晚上替公司的另一位同事加班，从那以后她就没有人和其他联系过了。今天早上，早来的同事发现公司大门只上了一道密码锁，没有按照规定锁上地锁，灯也开着，Tracy的包就丢在大门口，桌子上还有她的手机等物品。
　
　　“那位同事怎么了？为什么让Tracy替她加班？”沈天华疑惑地问道。
　
　　“哦，那位同事叫李捷婷，英文名字叫Selena，那天生病了，请了病假。而Tracy之前在那个位子上也做过一段时间，所以就让她临时替一下。你们要找Selena了解情况吗？”
　
　　小刘听到这个名字觉得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哦，现在不用，等会儿吧。”沈天华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一边问，“那个门怎么回事？”
　
　　“我们的公司的大门有两道，平常有人的时候用密码锁，门一关上就会自动上锁，外面的人要进来可以揿密码开门，下班后，为了安全起见还要再加一道锁。”王海军回答道。
　
　　“周六、周日一直没有人来加过班吗？”他问。
　
　　“没有，我早上已经特意问过了。其实在我们公司加班是经常的事情，但因为我们刚刚搬过来，很多人对这里的环境还不适应，所以不大愿意来加班。”

　　小刘已经从仇小斌那里了解到，这个公司刚刚搬进来几天，没想到，居然就发生了命案。他同情地看了一眼王海军，心里想，这下这个烂摊子有得他收拾了。但是，看得出王海军是个有城府的人，虽然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他的表现很沉稳，谈吐也是有条有理。
　
　　“尸体是你们发现的？”小刘问。
　
　　“今天一早有同事上天台抽烟，发现了Tracy的尸体，然后我就叫人报了案。”
　
　　“你们通知了死者的家属了吗？”
　
　　“电话打过了，不过她的家里好像没有人，一直联系不上。我们会再联系的。”
　
　　“死者，哦……Tracy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天华问。
　
　　“Tracy的学历虽然不高，但是工作能力还是比较强的，特别适合与人打交道。作为我的秘书，她还是胜任这个工作的。”
　
　　“那她的为人呢？”
　
　　“还行，她的性格有些外向，所以也难免得罪一些人。”
　
　　“她有仇人，或者关系特别不好的人吗？”
　
　　“嗯……在公司里应该没有，至于工作以外，我就不太了解了。”
　
　　“你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上周五下班的时候。”
　
　　“之后也没有联系过吗？”
　
　　“没有，我周五晚上就去了外地，周日的晚上才回来。”
　
　　沈天华埋头在本子上做记录，然后抬起头来对王海军说：“好的，我们先谈到这儿吧，耽误你的时间了，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
　
　　“没问题，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会要求我的同事尽力配合的。”王海军站起来，又和沈天华和小刘握了握手，向门口走去，但到了门口却又回过头来说：“沈警官，刘警官，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破案，一是因为Tracy是我这里的员工，我们应该对她负责，也对她家里人有个交待；二来，我也希望将这件事情对公司其他员工的影响降到最小。”
　
　　“我明白，作为公安机关，我们一定会尽力早日破案的。”沈天华盯着王海军的眼睛，坚定地说。沈天华的目光十分凶狠，他的眼睛天生如此，对谁都是这样。可能是被盯得不舒服，王海军的目光往旁边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小刘注意到了这个细小的变化，他想：王海军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吗？
　
　　接下来对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小史的询问，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小史似乎受到了惊吓，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嘴角还不时地抽搐一下。于是，沈天华让物业经理仇小斌把从周五到周一当班的大楼保安全部叫来，他要一个一个的问问。同时，还让仇小斌准备好这段时间大楼的监控录像，并让小刘帮着一道去，之后，自己又到天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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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天华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小刘也准备好了。沈天华简短地向小刘介绍了一下初步的现场勘查结果。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估计是周五晚上到周六的凌晨，身上的衣服完整，脚上的鞋子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长筒丝袜破了好多地方。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环状淤痕，可能是被人掐住脖子造成的，同时后脑勺还有个洞，估计是钝器撞击造成的，流了很多血。目前还很难判断哪一处是致命伤，有待进一步分析。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的冲刷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个用血写成的“鬼”字还隐约可辩。
　
　　保安们都已经等在值班室里了。沈天华和小刘一起开始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叫到办公室里询问。但从保安那里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天台不是保安巡逻的范围，所以保安都没有发现尸体。打发走了保安，沈天华又看了一遍小刘和自己的询问记录，发现少了一个晚上值班的保安。他把仇小斌叫来，问他怎么回事？仇小斌说，这个保安专门值夜班，现在在家里，不过已经通知他了，马上就会到。
　
　　正说着，保安到了，是一个年轻的、高大的保安，大概三十岁的年纪，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脸白白的，文质彬彬的样子。
　
　　一进门，沈天华愣了一下，接着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马小锋，怎么是你？还记得我吗？”
　
　　“沈队，怎么能不记得呢？”小马笑笑，也是一副故人重逢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做保安？”
　
　　“还不是因为……”小马欲言又止。
　
　　“哦，是这样……”没等小马说完，沈天华似乎已经明白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代价不小啊！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也没有。”小马沮丧地摇了摇头。“可是居然又死了一个人。”
　
　　“是啊！”沈天华感慨着。
　
　　两个似乎一下子都陷入到回忆中，办公室里变得静悄悄的，让在一边的小刘有些莫名其妙，他估计这个保安可能是沈队的朋友。
　
　　“小马，这次找你来是要问问你有关死者的事情，你听说了吗？”沈天华打破沉默，开始了询问。

　　“我知道了，上星期五的晚上我还看见她的。”马小锋正是周五晚上值班的保安，他详细介绍了发生在周五晚上的事情。最后，他脸上显出懊恼的表情，说：“刚才仇经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那天晚上我下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在了，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谁知道她竟然死在了楼顶上。我要是一直不离开她就好了。”
　
　　“小马，你后来去巡逻是什么时候？”沈天华问。
　
　　“大概是十点半左右。”
　
　　“下来的时候呢？”
　
　　“快十一点了吧。”
　
　　“那后来有人下来吗？”
　
　　“没有，或者是我没有注意。”
　
　　沈天华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移了话题，说：“小马，你也别在这里干了，还是好好地找一份适合的工作吧。”
　
　　“我也想啊，可是很难啊！”小马苦笑着点点头。
　
　　“你啊！”沈天华又感叹了一声，合上笔记本，说：“那今天先和你谈到这儿，以后有什么情况我再来找你。”
　
　　“没问题，我随叫随到。”小马说，“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好啊！”沈天华高兴地答应了。
　
　　小马走后，小刘告诉沈天华，监控录像已经准备好了，但只有大厅有监控探头，其它地方都没有装监控探头。沈天华立即调出了周五晚上十点半前后的监控录像，录像里除了保安小马和Tracy，什么人也没有。Tracy最后是朝底楼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的，时间是在十点三十二分，而洗手间并没有包括在监控的范围内。他们到大厅里转了转，发现洗手间后面就是货运电梯，靠近货运电梯的一侧还有一个边门可以进出，而这个地方是监控探头的死角，也没有另外的探头。沈天华把仇小斌臭骂了一顿，说你们这里的安全工作怎么搞的？但这也无济于事。沈天华马上让技术科的人又对一楼的女厕所进行了仔细的检查，但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场勘查基本上都结束了，沈天华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和小刘留下来继续找人了解情况。
　
　　“我们到死者的办公室去看看吧。”沈天华对小刘说。两个人上楼，进了惠杰公司的办公室，前台接待的小姐马上通知了王海军，不一会儿，王海军热情地迎了出来。“打扰一下，我们想看一下Tracy工作的地方。”沈天华对王海军说。
　
　　“好的，我带你们去。”王海军带着他们朝Tracy的办公桌走去。
　
　　Tracy的位子就在王海军小办公室的对面，桌子上干干净净的，放着电脑和一些文件夹。Tracy的私人物品已经被技术科的人当作证物拿回去了，这里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看了一会儿，他们向王海军告辞，王海军送他们到公司的门口。就要出门的时候，小刘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一个长发的漂亮女孩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朝他招手。开始还没有认出来，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女孩子说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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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刘有些窘，说：“哪里啊！是你变漂亮了，都不敢认了。”转过头对沈天华说：“沈队，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李捷婷。”又对着Selena说：“这是我们沈队长。”
　
　　沈天华朝Selena点点头。
　
　　王海军说：“你们是同学啊！好啊，这下可要尽快帮我们抓住凶手啊！”
　
　　小刘说：“没有同学在这里，我们也会尽快破案的。”
　
　　沈天华对Selena说：“下午我们可能还要找你谈谈。”
　
　　Selena说：“没问题。你们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从惠杰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饭店吃中饭。饭店的名字叫“怡宁”，是开发区里面唯一的一家饭店，在开发区中间一块绿地的边上。饭店里人很多，两个人等了二十多分钟才坐上位子。吃饭的时候，小刘问沈天华：“沈队，以前这里也发生过案子？”
　
　　“嗯？你怎么知道？”沈天华有些意外的样子。
　
　　“猜的，我见你和那个保安很熟的样子，就想你们两个以前可能打过交道，就认为这里以前可能也有过案子。”
　
　　“哦，这样啊！你猜的不错。以前我也在这里查过案子，小马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个案子破了吗？”
　
　　“没有。”
　
　　小刘听到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破，怕沈天华不高兴，就没有接着问下去。小刘在调到沈天华队里之前，就听说沈天华是一个破案高手。原本以为是一个福尔摩斯类的人物，进来以后才知道沈天华原来是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长得和重量级摔跤运动员差不多。他眼睛很凶，像要吃人的样子，没犯罪的人看了也怕。
　
　　沈天华在吃饭的时候话很少，好像一直在想这个案子的事情。小刘也觉的这个案子可能是一个棘手的案子，从罪犯杀人到现在估计已经有两天的时间了，这中间又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可能也没有多少证据能留下来。
　
　　“小刘，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沈天华忽然问道。
　
　　作为新人，小刘一直本着多听少说的态度来做事的，何况是在一个资深的专家面前，不过他也一直到思考这个案子。现在，既然沈队问起，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我想死者金丽君应该是在小马再次上去巡逻的时候遇害的，罪犯可能将她胁持Tracy到了天台，然后杀害了她。作案的时间应该是在十点半以后。罪犯应该是从大楼的边门进入，又从那里出去的。看来，罪犯对这里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么，犯罪动机呢？”
　
　　“从死者的情况看，不象是抢劫和强奸，应该是仇杀或者是情杀。”
　
　　“那个‘鬼’字怎么解释？”
　
　　“应该是罪犯故弄玄虚，在死者死后，罪犯用死者的手指蘸着血写的，想以此分散警方的注意力。”小刘其实觉得自己分析地很有道理，很想听到沈天华的赞扬，谁知道，沈天华居然不置可否，一点意见也不发表。小刘觉得很没劲。
　
　　吃完了饭，沈天华说：“下午我们再找其他人，包括你的同学，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到死者家里去一趟。”两个人便又赶回了办公大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下午的时候朱飞就听说了Selena的公司里有人被杀，就死在办公楼的天台上。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一惊，担心死的人会是Selena。后来听说死者是上周五晚上被杀的，才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给Selena打了一个电话。
　
　　Selena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很忙，没空和你多说。晚上你来接我吧，我们一起吃晚饭。我正好还有事情找你帮忙。”
　
　　朱飞问：“什么时候来接你？”
　
　　Selena说：“下班准时来接我，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会晚上加班啊？”
　
　　朱飞一下班就去接Selena，然后两个在附近的“怡宁”小饭店一边吃饭一边聊。
　
　　“听说你们那里死了个人？” 朱飞问。
　
　　“是我们老板的秘书，叫Tracy，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办公楼的天台上。” Selena说。
　
　　“是怎么死的？”
　
　　“我没敢去看，不过看到的人说法都不一样。有些人说看见Tracy的脖子上有一道勒痕，明显是被人掐死的，属于他杀；有些人注意到地上的血迹，胆大的人还看见Tracy的后脑勺好像上破了一个洞，流了好多血，说也有可能是他杀，也有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什么地方造成的，属于意外。”
　
　　“这么复杂？”朱飞没想到对于Tracy死亡的原因有这么多猜测，“公安局查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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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来了好多警察，跑进跑出忙了大半天，还拿走了好多Tracy的东西，不过好像还没什么结论。下午他们还找我去谈了谈。”
　
　　“找你谈？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朱飞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
　
　　“因为那天Tracy是替我加班的，如果我没有请病假，加班的就应该是我，那么死的人也可能是我了。”
　
　　“是吗？”朱飞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是的，所以我还真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呢。”Selena的神色有些黯然。
　
　　“别这么想，这又不是你的错。”朱飞忙安慰着。
　
　　“唉，想想也挺害怕的。”
　
　　“Tracy周五晚上也是一个人加班吗？”
　
　　“是的，然后一直到星期一早上才有人发现她的尸体。”
　
　　“杀人总归是要有原因的。如果是你在办公室加班，凶手可能就不会杀人了。”
　
　　“可能吧，可也不一定。”
　
　　“Tracy这个人怎么样？”
　
　　“嗯，人缘不是很好，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她，觉得她比较自私、跋扈，眼睛里只有老板，对同事都挺凶的，还看不起别人。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至于到了要杀她的程度吧。”
　
　　“那也不一定，有些人是很容易记仇的。Tracy这样的性格，肯定会得罪不少人，如果把其中某个欺负狠了，或是得罪了某个厉害的角色，真的来杀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对Tracy也不了解，听其他同事说，Tracy上班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找个有钱人嫁掉。我总觉得她和王总的关系怪怪的，这两个人好像有什么事情似的。”
　
　　“你是说他们有暧昧关系？”
　
　　“可能吧，不过也不能说人家是暧昧关系。王总老早就离婚了，已经独居很多年了，Tracy也是单身，一直没有结过婚。我总感觉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上下级的关系，私底下应该还有另外一层关系，可是他们两个人好像都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怕影响不好吧，毕竟一个是老总，一个是秘书，搞在一起，有点公私不分的味道。”
　
　　“哦，可能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矛盾，比如Tracy想和王总结婚，王总不同意，Tracy就抓住王总的什么把柄威胁他，王总只好把她杀掉了。”
　
　　“你倒是挺能编故事的，就算是这样，王总能有什么把柄落在Tracy手里，严重到以至于要把她杀掉的地步呢？”
　
　　“是啊，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也可能是流窜的罪犯，碰巧路过那里把她给杀了……如果那天我在加班……”Selena停住不说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朱飞觉得有点害怕，看看Selena也是同样的表情。
　
　　“以后，你们再不加班了吗？”朱飞问。
　
　　“是的。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午大家都没心思工作，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王总看见大家这个样子，很不满意，就把人力资源部经理Lora叫进去谈了好一会儿。吃好中饭，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封人力资源部发出的电子邮件，邮件里面说，由于最近大楼里发生了命案，公司的一位同事遇害，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从今天开始晚上一律不得加班，大家应该抓紧时间尽量在工作时间内把工作完成。如果工作做不完，可以带到家里完成或是利用周六、周日白天的时间加班。希望大家能够严格遵守，保证工作的正常进行。读完这封邮件，有些人就开始骂，说换汤不换药，不准加班，但工作还是多得做不完，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可是，骂归骂，事情还是要做的，下午大家的手脚明显快了，也没有人聚在一起闲聊了，办公室里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等到下班的时候，所有人立刻都走光了，因为谁也不敢留在那里。”
　
　　“听上去，王总还是很有手段的。”
　
　　第二天上午，小刘一早就赶到队里，参加案情分析会。小刘到队里的时候，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会议开始了。沈天华首先说了昨天他和小刘调查的情况。
　
　　昨天下午，沈天华和小刘对人力资源部经理Lora和Selena的询问并没有获得什么突破性的线索。Lora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Tracy的简历和在公司的工作情况。
　
　　Tracy大专英语专业毕业以后，进入一家大型的欧洲公司任职，从事前台接待员的工作，后来升为经理秘书。两年前，她跳槽到现在的公司人前台接待员，三个月后，任销售部的销售助理，三、四个月前，在总经理秘书Wendy休假养小孩后，成为总经理秘书。
　
　　沈天华问：“她为什么愿意放弃大公司经理秘书的职位，到你们这里来做前台接待？”
　
　　Lora回答说：“这个当时我们也问过她，她说因为那个公司离她的家实在太远了，所以她才决定到我们公司来的。当然，她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所以没做多长时间，就转为销售助理了。”
　
　　Selena在询问中反映了一个情况，周四晚上，她在加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快递在很晚的时候送东西到公司来，她认为这个人的行为很可疑。但小刘和沈天华并不认为Selena反应的情况有多少价值，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女孩子的胡乱猜测而已。但是，他们还是打电话向快递公司确认了一下，快递公司说，确实有一笔东西应客户的要求在很晚的时候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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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沈天华和小刘又去了Tracy的家，但是家里的大门锁着，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开门。他们找到居委会，居委会的韩阿姨告诉他们，Tracy的妈妈出去旅游了，出去好几天了，还要再过两天才能回来，现在也联系不上她。Tracy死亡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正在千方百计地联系她妈妈。沈天华他们临走前，给韩阿姨留下了联系方式，让她们一有Tracy妈妈的消息就通知他们。
　
　　会上，技术科提供的现场勘查和尸检报告显示，Tracy致命的原因是后脑剧烈撞击天台上突出的水泥墙角造成的，脖子上的勒伤为外力所致，但不是致命的。Tracy在死前曾经有过搏斗和挣扎，从Tracy的指甲缝里提取出了一些人体皮肤的样本。Tracy的丝袜上的破损是在楼梯上拖动摩擦造成的。至于Tracy临死前写的字，很难说是不是Tracy写的。由于尸体发现较晚，当中又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所以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指纹和脚印。值得注意的是，Tracy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小刘心里暗暗高兴，因为这些结果完全支持他的分析。
　
　　Tracy的个人物品，全部遗留在她的办公室里，包括她的包、手机，还有一套内衣和一只口红。在检查Tracy的手机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几条奇怪的短信。短信发送和接受的时间在周五晚上10点左右。小刘想起来，保安小马在叙述中也提到了恐吓短信的事情。但这里面，不仅包括恐吓短信（这几条短信的来自于一个新号码），也有一条王总在稍后的时候发送的一条，内容是：“周末我有事情，不能陪你了，那件事周一晚上再谈。”这条短信清清楚楚地显示是来自于王海军的手机。沈天华等人分析，看这条短信的内容并不象是一个老板发给下属的短信。加上Tracy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的事情，两者之间好像有些联系。
　
　　小刘说：“是不是因为死者金丽君怀了王海军的孩子，从而要挟王海军，王海军就杀了金丽君？”小刘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冒失，看了眼沈天华。沈天华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这时旁边有人插嘴道：“你以为他们是在国家单位？再说，他们一个未婚，一个离异，在一起搞出个孩子又怎么样？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为这个杀人？”小刘转过头看了看，不认识，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沈天华突然说：“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总归要查的，就从王海军和金丽君的关系开始吧。小刘，你下午再和我到HT开发区去一趟吧。同时，我们也要确认一下发送恐吓短信的号码来自于谁的手机。”
　
　　下午，沈天华和小刘又来到惠杰公司找到王海军。王海军一副很忙碌的样子，看到他们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招呼他们进自己的办公室。小刘注意到，隔壁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外国人。
　
　　王海军让人给他们倒了茶，关上门，放下百叶窗帘，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一边整理着
　
　　桌上的东西，一边说：“很抱歉，这里有点乱。秘书不在这里，很多杂事都要自己处理，公司里面又有些变化，所以忙得很。”
　
　　小刘说：“我看见你们来了一个外国人，上次好像没见过。”
　
　　王海军说：“哦，那是新来的本地区的总经理。”
　
　　小刘惊讶地说：“你不在这里工作了吗？”
　
　　王海军说：“不是，我有新的工作。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案子有进展吗？”
　
　　沈天华说：“还没有什么很大的进展，我们来主要是想找你再了解一些情况。”
　
　　王海军说：“好啊！有什么尽管问。”
　
　　沈天华说：“恕我冒昧，有些问题可能会问的比较直接。”
　
　　王海军说：“但说无妨，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们。我的性格也是直来直去的。”
　
　　沈天华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要了解，你和金丽君，Tracy除了工作关系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小刘注意到，王海军的神情显示出他对这一问题早有思想准备，但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苦笑来。王海军说：“我迟早知道你们会来问我这个问题，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这句话让小刘觉得仿佛是罪犯交待罪行的开场白，不由地一阵兴奋。然而，接下来，王海军讲的却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王海军说：“你们猜的不错，我和Tracy除了一般的上下级关系外，还有另一种关系，用年轻人的说法，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王海军背靠在椅子上，两手放在扶手上，语调平缓，似乎不是在讲他和一个被害人的关系，而是在对面前的两个下属分配工作。
　
　　王海军告诉他们，Tracy的突然死亡，让他非常地惊愕和悲伤，但作为一个公司的总经理他首先应该想到的是公司的正常运作，而不是个人的感情。当然，对Tracy他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才50多岁，表面上看上去还要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但他觉得自己老了。他离婚已经好多年了，有一个儿子在国外读书，也很少联系，所以下班后也是一个人。每当他晚上一个呆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很寂寞、悲凉――一个老年人才有的心境。所以，
　
　　他很喜欢和Tracy呆在一起，她的青春活力让他觉得自己象是一个年轻人。
　
　　他和Tracy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在没事的晚上他们经常会一起去酒吧喝酒，到KTV唱歌、看电影，除了年龄、相貌上的差距外，和一般的男女朋友也没什么差别。但是，王海军并不愿意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所以，公司里的一切，还是公事公办，对她也像对待普通员工一样，公司里面也很少有几个人真正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很早，他就看得出那个女孩子是一心想嫁给他的。当然，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确实需要有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身边。不过对他这样年龄的男人，爱情和婚姻的位置相对于其它东西来说是比较靠后的。
　
　　有一段时间，Tracy还很不高兴，但他也没办法对她解释。Tracy其实很想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的关系到底会如何发展？这种状态到底要维持多久？有一次，他在酒吧喝多了点，Tracy借着机会委婉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王海军装糊涂，笑吟吟地说：“不要着急啊！再等等。”
　
　　Tracy说：“等到什么时候，我都快30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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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海军说：“30岁？嗯，30岁还是很年青的嘛。”
　
　　Tracy说：“你不要瞎扯了。”然后便赌气不理他了。但最终，王海军也没有对她做任何承诺和解释。但之后，Tracy似乎也没什么，也不拿这些事情来烦他了。
　
　　“我想，可能在我离开这个公司，或是Tracy离开这个公司后，我才会认真地考虑婚姻的事情。原因嘛，主要还是因为工作，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公私不分。虽然，在外企男欢女爱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我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别人在背后对我说三道四。”王海军说。
　
　　“不过，依你的能力，我想Tracy完全可以辞职呆在家里的。”小刘说。
　
　　“不，我不喜欢依靠别人生活的人，任何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工作。”王海军抬起头说。
　
　　“你在周五的晚上给Tracy发了一条短信，是不是？”沈天华问。
　
　　“嗯……可能吧，记不太清了。”王海军说。
　
　　“你说有一件事情，要在周一和Tracy谈，那是什么事情？”
　
　　“哦，我想起来了。上周五她说她有一件事情要和我谈，我没空。”
　
　　“你知道吗？Tracy已经怀孕了？”沈天华突然问道。
　
　　王海军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然后他象被打败的士兵一样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了呢？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会有所改变吗？”沈天华追问道。
　
　　王海军犹豫了一会儿，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老了，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不会再为这样的事情结婚
　
　　出了惠杰公司以后，沈天华问小刘：“你觉得王海军是杀人凶手吗？”
　
　　小刘有些犹豫地说：“应该不是，他和Tracy之间的关系，他承认地这么爽快，说明他确实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沈天华说：“我们还需要从其他人那里了解更多的情况。你去找物业经理再借一下昨天的办公室，我们再找些人谈谈。”
　
　　他们又找了人力资源部经理Lora到底楼的办公室里来谈。Lora年龄在30岁左右，长发，一身的职业装，显得十分的精明干练。
　
　　“你们好！这两天公司里乱得很，事情特别多。” Lora进来的时候朝他们笑了笑。

　　沈天华也笑了笑，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凶，让小刘担心会吓坏了别人。“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公司最近人事上的变化？”沈天华说。
　
　　“这个也和杀人案有关吗？”Lora疑惑不解地问道。
　
　　“随便聊聊，有没有关系还不知道。”沈天华说。
　
　　“好吧。”Lora说，“我们公司最近的组织结构上是有很大的变化。”
　
　　原来，随着由于这个分公司的良好业绩，美国总部已经决定在北京和广州分别开设两家新的分公司，并且把这些分公司统一为一个中国公司，而王海军是整个中国公司总经理的不二人选。上周五，总部的决定已经到了，正如他们所料，总部决定设立中国公司，并在北京和广州设立新的分公司，但出人意料的是对王海军的任命却和预想的不一样。相反，总部任命了一个美国人做现在这个公司的总经理，王总被任命为北京公司的总经理，而中国公司的总经理则暂时空缺。而新来的总经理，之前是新加坡公司的副总经理，进入公司的时间也只有4、5年。
　
　　“哦，是这样。”沈天华说：“怪不得你们这么忙，那王总很快就要到北京去了？”
　
　　“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吧，两个总经理还要交接工作。”Lora说。
　
　　“我还想了解一下那王总和Tracy的关系。”沈天华问道。
　
　　Lora似乎有些奇怪的样子，反问道：“他们是总经理和秘书的关系，你们不知道吗？”
　
　　“不，我们是说他们的私人关系。”沈天华说。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Lora笑了笑，继续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啦，这也是一种很正常的关系，王总私底下和Tracy的关系不错。”突然，她象想起来什么似的，紧张地问：“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你们怀疑……”
　
　　她的话还没有讲完，沈天华就打断了她：“在真正的罪犯还没有抓住以前，我们需要澄清所有的疑点，这并不代表我们怀疑谁，或是不怀疑谁。”
　
　　“哦。”Lora应了一声：“好吧，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你们必须为我保密。”
　
　　“没问题，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沈天华说。
　
　　Lora说，在Tracy进入这个公司以前，她就从其它渠道听说，Tracy进公司的目的不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想找个有钱人嫁掉。而她一进来，和王总的关系就非常好了。早在她成为总经理秘书前，王总就经常带着她出席各种商务应酬，俨然她已经是他的秘书了。这让当时的总经理秘书Wendy很不高兴，开始的时候颇有些牢骚，对Tracy总是冷着脸。但后来Wendy似乎想通了，知道自己挡不了别人的道。于是，她干脆做起了的生孩子的准备。几个月前，Wendy开始休产假了，王总马上把Lora找去谈话，让Lora将Tracy调过来做他的秘书，接替休假的Wendy。
　

享受人生

　　Lora是王总一手提拔起来的部门经理。当初刚进公司的时候，Lora只是一个普通的业务员。凭着王总的提拔，才一路升到人力资源部经理这个重要的位子。所以，Lora对王总的决定她也只有服从的份，很快办好了手续并在公司宣布了。成为总经理秘书以后，Tracy和Lora的关系一下子变得非常好。Tracy经常从Lora那里打听消息，包括公司的变化等消息。自那以后，王总和Tracy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了。
　
　　“其实，Tracy真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本来我想王总是决定在任命来了以后，让Tracy辞职，然后和她结婚的。谁知道，她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Lora最后说道。
　
　　“怎么，王总本来是准备和Tracy结婚的吗？”沈天华问道。
　
　　“是啊，我私下里听王总提到过。不过王总让我不要告诉Tracy，怕她嘴巴不牢，说出去。不过，现在王总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因为这次的任命决定还是有些奇怪的。”Lora说。
　
　　“怎么说？”沈天华问。
　
　　“其实无论从资历、经验和能力上来说，王总都应该是中国公司的总经理，何况还要把他从这里调到北京。总部好像是对他不信任，或是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那些老外虽然表面上非常热情，其实骨子里对中国人并不完全信任。幸好王总的涵养好，还在认真地和新来的总经理交接工作。其实，我也很失望的。”Lora脸上现出失望和惋惜的表情。
　
　　“总部的任命什么时候到的？”小刘问。
　
　　“上周五的上午。”Lora说，“我知道你们怀疑王总杀了Tracy，可是这根本就没有可能。王总不管为了什么理由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小刘一边听，一边想，心里的想法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那Tracy有可能在失望之余自杀的。”话刚一出口，沈天华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Lora接口道，“Tracy已经快30岁了，再也等不起了。现在如果王总这边再拖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呢。”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至于Tracy的死因，我们会进一步调查的。”沈天华说。
　
　　Lora走了以后，沈天华把小刘狠狠地骂了一顿，最后，又语重心长地说：“小刘，我知道，你人很聪明，又肯动脑筋，这非常好，但你刚刚进重案组，比较缺乏经验，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作为办案人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想法，这样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小刘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接触下来，他渐渐地了解到沈天华是属于外表凶恶，内心善良细致的人，而且非常聪明。经过他手的案子，破案率很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才干了那么多年的刑侦队长，一直没有升上去。不过，沈天华好像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不愿意动，再说，他那样的形象也只适合和罪犯打交道。
　
　　从开发区往回走的路上，他们接到电话，同事说，他们已经和电信局联系过，恐吓短信的电话号码是没有登记的匿名号码。对这点，沈天华和小刘都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小刘想，如果王海军被证明是清白的话，我们本来可以把电话号码作为一条线索，可惜，现在这条线索也断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刚刚和Lora谈话时冒出的想法，就问沈天华：“沈队，你觉得Tracy有可能是自杀吗？”
　
　　沈天华一边开车，一边说：“虽然不能完全排除自杀的可能性，但从现场收集到的证据看，可能性不大。我们还是应该从他杀这个角度来侦破，否则可能会走错方向。”
　
　　小刘有些着急地说：“可是，我们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沈天华笑了笑，说道：“别着急，我们还有很多其它的线索。”
　
　　小刘没有再接着问，可他想不出来，到底还有些什么线索。
　
　　朱飞一夜都没有睡好，上班的时候也没有精神。开会的时候开小差，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还一副茫然的样子，有人趁机嘲笑他得了恋爱综合症，搞得他很尴尬。其实，朱飞还一直在想着Selena的事情，昨天晚上，吴圣君的一番话让他觉得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昨天晚上，朱飞送Selena回来后，还不算太晚，吴圣君又不请自来了，进门就问开发区里面的杀人案。朱飞告诉他，Selena公司里的总经理秘书周五晚上加班的时候被杀了。
　
　　吴圣君立刻说：“那你女朋友没事吧？”
　
　　朱飞摇摇头：“她没事情。她那天正好没有加班。”
　
　　吴圣君好像有些不相信，加重语气问道：“是周五晚上吗？”
　
　　朱飞点点头：“是呀！怎么啦？”
　
　　吴圣君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怎么啦？”朱飞不解地问。
　
　　“那天你和她在一起吗？”吴圣君反问道。
　
　　“没有。”
　
　　“这就奇怪了，我周五的晚上在他们公司的办公楼底下看到她了。”
　
　　“什么时候？”
　
　　“嗯……快十一点的时候。”
　

享受人生

　　“你不会看错了吧？”
　
　　“不会，我看女人还是挺准的。当时我刚和女朋友吵过架，心里不舒服，不愿意回家，就四处瞎逛。逛到那栋办公楼下面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个雷，我心里奇怪，怎么冬天也打雷？然后就看见你的女朋友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我知道你女朋友经常加班，也没觉得奇怪。正想和她打个招呼，谁知道突然下起雨来，你女朋友就跑掉了。”
　
　　“你真的肯定是她吗？”
　
　　“肯定没错。”
　
　　朱飞感觉自己的心在往下沉，Selena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这件事情搞的朱飞的心情非常差，上班的时候也在想。最后，他决定要当面找Selena好好谈谈。下午，他给Selena打了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还是在那个小饭店，吃饭的时候，Selena告诉朱飞，今天她的警察同学又来了，还找了王总和Lora谈话。另外，公司里又来了一个外国人，听说是要接替王总出任这个公司的总经理，而王总要调到北京去了。
　
　　朱飞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在想着如何对Selena开口谈这件事情。见他一直沉默这，Selena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朱飞说：“我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什么事情？问吧！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
　
　　“你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的？”
　
　　“你……”朱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下定了决心，“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说什么？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Selena似乎没有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朱飞的话。
　
　　“是的。”朱飞一脸严肃，肯定地点点头，眼睛直视着Selena。他看见Selena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地变得严肃起来，可是，又一下子笑了起来。
　
　　“你想了解我的什么事情？”Selena笑吟吟的问道。
　
　　朱飞的脸依旧紧绷着，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我觉得你应该主动告诉我一些事情。”
　
　　“啪”的一声，Selena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由晴转阴，冷若冰霜起来。“朱飞，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些什么，但你这种态度实在让人受不了。虽然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我也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间，用不着事事向你汇报吧？”Selena的声音提高了些，语气中带着嘲讽。
　
　　其实，话刚一出口，朱飞就觉得有些后悔，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接下来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我不想侵犯你的私人空间，只是对你表示关心而已。”朱飞说：“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想我有权利和义务了解有关你的事情。”
　
　　“是吗？”Selena的语调中依旧带着嘲讽的味道，“那你想了解什么？问吧！我想有关我的事情你不了解的肯定很多，想知道哪一件？我说你吃饭的时候一直不吭声，原来就是在想这件事情。”
　
　　朱飞觉得自己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他努力压住了火没有爆发出来，可是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你如果不愿意，什么也不用告诉我。”
　
　　“好吧，你问吧。”Selena退让了。
　
　　“你周五的晚上去哪里了？”
　
　　“周五晚上？我在一个朋友家，怎么了？”
　
　　“周五晚上，有人在你们公司的楼下看见你了。”
　
　　“不可能，他肯定是看错了。是谁？”
　
　　“你别管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你周五晚上有没有去过公司？”
　
　　“我没有去过。”
　
　　“那你在哪里？”
　
　　“在朋友那里。”
　
　　“哪个朋友那里？”
　
　　“你不认识的，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不，你得告诉我，这样我才能信任你。”
　
　　“信任？信任我？这么说你并不信任我？”Selena被激怒了：“你需要我给你提供什么证据你才能信任我？
　

享受人生

　　朱飞也觉的自己这句不是完全妥当，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话既然出口了，他也不能退让。“是的，我需要你给我合理的解释让我信任你。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需要基础的。”
　
　　“我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给你。如果这样你就不再信任我的话，我也没办法。你完全可以把我当作杀人犯来对待，你可以到公安局去举报我。”Selena说着说着，不由地提高了声音。饭店里其他的人都好奇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我这里就有警察的电话，你要不要？”Selena语气冷冷的，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朱飞，“如果你不要，那我就先告辞了，你的审讯也可以告一段落了。”说完，Selena拎起包，走了出去。
　
　　朱飞呆了两秒钟，也迅速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出门的时候他看见老板正在看着他，似乎要说什么似的，才想起来还没有付钱，就说了声“下次来给你。”就去追Selena了。
　
　　小饭店在开发区中间一块绿地的边上，朱飞出了饭店的门，一时搞不清楚Selena往哪个方向走，听到“答、答、答”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才顺着声音追了下去。跑了没几步，就看见Selena正在前面快步地走着。他几步赶到Selena的身后，叫道：“婷婷！你先停下来，听我说！”Selena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朱飞赶到Selena的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婷婷！你听我说！”
　
　　Selena停了下来，“还说什么？”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嘲讽，但依旧冷冰冰的，还带着些悲伤。在昏暗的路灯下，朱飞注意到她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两道泪痕，他不禁心软了。
　
　　“婷婷！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他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只是什么？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不过你也不用费事了，我知道你始终不信任我。我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其实并没有真正把我当作是你的女朋友，虽然我很努力地想要维持好我们的关系，可是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今天，你反倒拿信不信任的事情来问我，让我拿证据，让你信任我。你凭什么？”Selena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响，在空旷的马路上传得很远。“你以为我背着你在干什么？随便你怎么想吧。别拿关心我当幌子，我不用你费心。”
　
　　“可是，我真的不是……”
　
　　“算了吧，如果两个人之间连起码的信任也没有，又怎么能够保证以后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呢？朱飞，我们即使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婷婷，我并没有……”
　
　　“朱飞，你不用说了。”Selena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我们分手吧！”
　
　　朱飞一下子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Selena又重复了一遍，平静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朱飞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Selena又接着往前走，路上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她招了招手，出租车停了下来，她上了车。等到朱飞明白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
　
　　朱飞回到自己住处，坐在床上，还在想着Selena说要和他分手的那句话。他实在想不明白，难道就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让Selena和他分手？是的，Selena有些话说的是不错。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因为Selena的漂亮才决定去追她，但由于他不喜欢Selena的性格，他确实没有真正把她当作自己的女朋友，他们的关系一直是若即若离的。继续交往下去的理由，与其说是为了怕伤害她，还不如说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然而，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完全转变了看法，自从那晚之后，他已经真正地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朋友，他也在认真地考虑结婚的事情。可是，Selena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和他提出分手呢？难道她看不出他这些天来的变化吗？其实，如果不是关心她，他也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的。提问题的方式可能不妥当，但他的心是完全为了她的。她为什么不理解呢？
　
　　这时有人敲门，朱飞懒懒地站起身来开了门，又是吴圣君。“你来干什么？”朱飞堵在门口，没好气地说。吴圣君挤开朱飞，径自走进屋子，一边走，一边说：“没什么，找人来聊聊、散散心。”然后他象是刚刚发现朱飞的情绪不对，看着朱飞的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和你女朋友吵架了？”
　
　　“没什么。”
　
　　“肯定有问题，到底这么了？”
　
　　“我问了她周五晚上在不在公司。”
　
　　“她怎么说？”
　
　　“她说你认错人了。”
　
　　“不会吧，然后呢？”
　
　　“然后就和我分手了。”
　
　　“什么？这么严重？为什么？”
　
　　“说我不信任她。”
　
　　“这是什么理由。”
　
　　“我也不明白，不过……”
　
　　“她说我认错人了？”
　
　　“是的。”
　

享受人生

　　“我……不过，万一我真的认错人了呢？”
　
　　“你……”
　
　　“那天又打雷，又下雨的，天又黑，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确认。”
　
　　“你小子，我恨不得一脚踢死你。”
　
　　“至于嘛？就为了一个女朋友，就要杀自己兄弟。”
　
　　“你还算是我兄弟吗？”
　
　　“可你女朋友的反应也太大了。”
　
　　“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懂。”
　
　　这天晚上，朱飞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接近天亮的时候才摸摸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他做了梦，和平时的梦不一样，他梦见自己在一座高楼的下面，有一个人从高楼上摔了下来，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Selena。看见他走近，Selena抬起头来，满脸是血，对他说：“朱飞，救救我！”他伸出手去，Selena就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的手一下子被握得很疼，然后就醒了过来，发觉自己正用自己的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
　
　　朱飞醒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早上很早就去上班了。上午的时候，他的老板找他，让他马上到广州的分公司出几天差，帮助那边的办公室升级网络系统。朱飞给Selena的手机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想Selena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也就不打了。他赶回家，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到飞机场去赶飞机去了。
　
　　这天上午，小刘接到沈天华的一个电话，说居委会的韩阿姨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Tracy的妈妈昨天晚上回来了。沈天华说他正在处理另外一个案子，让小刘去找Tracy的妈妈了解一些情况，还要告诉她，Tracy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已经转移到附近的医院里了，她可以去领尸体，办理Tracy的后事了。
　
　　小刘赶到Tracy家，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人开门，只好又到居委会去。居委会的韩阿姨看见他来，就热情地招呼他做，还给他倒茶。小刘赶紧结过茶杯，说：“谢谢韩阿姨。”
　
　　“谢什么？警民一家人嘛！”韩阿姨说。
　
　　“韩阿姨，是你给我们沈队长打的电话吧？”
　
　　“是啊，我昨天晚上看见丽君她家灯亮了，就猜丽君她妈妈肯定回来了。今天一早，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可是，我刚刚去过了，家里还是没人。”
　
　　“肯定回来了，我今天早上还看见她出小区大门呢。可能是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还不知道她女儿死了吗？”
　
　　“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居委会的孙阿姨已经到她家去过了，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女儿都死了，她还有心思买菜吗？”
　
　　“说的也是，那可能不是去买菜了，做了饭也没有人吃了。”
　
　　“那她去什么地方了呢？”
　
　　“我也不知道。你也别着急，我想她也不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可能是买东西，准备办丧事吧。我给小区门卫打个电话，让他们看见丽君妈妈就通知我。”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吧。”
　
　　等人的时候，小刘和韩阿姨聊了起来。
　
　　“韩阿姨，金丽君家只她和妈妈两个人吗？”
　
　　“是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丽君的妈妈很早就和她爸爸离婚了，后来谁也不知道她爸爸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为什么离婚？”
　
　　“他们两口子都喜欢赌博，好像还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开始关系还不错。可她爸爸的赌瘾太大了，连她妈妈生小丽君的时候也不肯从麻将桌上下来。后来两口子就开始吵架，发展成天天吵，还动手。最后，丽君还不到3岁，他们两个就离婚了。”
　
　　“哦。”
　
　　“小丽君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也没有受到什么很好的影响。她妈妈一天到晚就和她说她爸爸的坏话，教她将来要嫁个有钱的、听话的男人。小丽君从小就喜欢打扮，要漂亮。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和她妈妈一样，长了一副龅牙，后来经过整容才弄好了。”
　
　　“金丽君有男朋友吗？”
　

享受人生

　　“有，可时间都不长，不知道换了多少了。我们看这个女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人长得也漂亮，本来想给她介绍的。后来，丽君的妈妈说丽君一定要找个有钱人，其他的都不考虑，我们这些人才不提这个事情了。唉，都是她妈妈教的啊！有一段时间，她妈妈还到处和人打听有没有认识的台湾人和香港人，说是要介绍给她女儿。你看，搞到现在，丽君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现在，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说丽君的妈妈，本来是想让女儿嫁个有钱人，她好跟着享福，现在，女儿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以后该怎么生活。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丽君妈妈有工作吗？”
　
　　“哪有什么工作，平时就知道和一帮人搓麻将玩，就指望她女儿了。”
　
　　两个人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小刘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门卫说，Tracy的妈妈回来了。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可是惠杰公司的人一个都没有走。这与这周前几天一到下班时间就看不到一个人影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反差，难道这些人都不怕了吗？不，杀害Tracy的凶手还没有抓住，而且这件事情也才刚刚过去一周，人们头脑里受到的刺激还没有消退。这些天，公司，以及整个办公楼里，几乎所有的人在工作之余讨论的事情都是这桩凶杀案。
　
　　今天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还在讨论这件事情。
　
　　“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谁还会加班啊！接下来那么多事情怎么做啊！”Amy那个部门经常需要加班，现在不能加班了，有些事情都不能按计划完成。
　
　　“是啊，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上班，晚上几乎就没什么人。” 沈凌霞四十多岁的年纪，是公司的出纳。“只有在这种地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以前办公的地方，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而且现在上班也比以前远了好多。”
　
　　“为什么公安局还没有抓住凶手？效率也太差了吧！”小史说。
　
　　“谁知道啊！这种案件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再说，到底是人还是鬼做的，现在都还搞不清呢。”老邱说。
　
　　“不会吧，这里还真地会闹鬼？你看这里人来人往，鬼早给吓跑了。”小史是维修部的，基本都在外面跑，基本不在办公室里加班。
　
　　“不是这么说的，如果这里以前是坟地，死人的坟如果没有安顿好的话，那些鬼是不会走的。白天他们呆在地下，晚上就会跑出来吓人的。”沈凌霞说， “我认识一个朋友，买了套房子，价格很便宜的，住进去以后，晚上总是不安静，闹鬼，后来才知道里面死过人，只好租房子住，现在还在想办法卖房子呢。”
　
　　“好啊，反正今天晚上我们大家都要留下来，我们就来看看这些鬼到底是什么样子。”老邱说。
　
　　圣诞节很快就要到了，按照传统，公司每年都会在圣诞节的前一个周末搞一个舞会。
　
　　Tracy的死对公司的影响很大，这周整个公司的效率比平时都差了很多，这不仅仅是因为不允许加班的原因，员工心理的变化也影响到了他们的工作效率。所以，王海军觉得应该想一些办法，消除大家的恐惧心理。所以他坚持要象往常一样办一个圣诞舞会，而且就在办公室里。第一，他希望通过这个舞会证明办公室在夜里还是很安全的；第二，也是为了欢迎新来的总经理。虽然，Lora并不赞成办这样的晚会，她建议在公司以外的其他地方办这个舞会，但是王海军还是坚持就在公司里，今天是周五，舞会就定在今天晚上。
　
　　舞会在晚上7点钟开始，时间还没到，有些人已经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慢慢地聚拢在办公室的中央。这里已经被临时清理出一块空地来，四周放了好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糕点、饮料和酒水。人们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聊天，等着舞会的正式开始。
　
　　7点钟的时候，员工差不多都到齐了，王海军和新来的总经理从各自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站在了空地中央大柱子的前面。王总拿起一杯葡萄酒，用手里的小调羹敲了敲杯壁，玻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大家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将头朝这个方向转过头来。按照惯例，王海军要作个开场白。
　
　　“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周末，明天就是圣诞夜了，首先在这里祝大家圣诞快乐！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圣诞节，我也想接这个机会对大家在今年取得的成绩表示感谢。今年我们又取得了非常不错的业绩，有了很大的增长，这和各位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敬大家一杯酒。”王总举起了杯子，其它人也跟着都举起了杯子，“希望大家能够再接再厉，明年一样能够取得好成绩。”说完，他一饮而尽。
　
　　“当然，明年我可能就不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工作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人群里有人发出遗憾的叹息声，“我会到北京去建立一个新的分公司。不过，如果大家想我的话，我还是会过来的。”四周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掌声，开始还是稀稀拉拉的，慢慢地热烈起来。
　
　　“下面我还要为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这里的新的总经理，Michael Blunden，大家欢迎！”人们又拍起手来。“可能大家已经看见了司来了新同事，可是因为大家的工作比较繁忙，今天才有机会给大家作一个正式的介绍。Michael原来新加坡的分公司担任副总经理，从明年的1月1日开始，他将成为我们这个公司的经理。下面我们请Michael给大家讲两句！”王海军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Michael往前走了一步，微笑着向所有的人点了点头。
　
　　Michael看上去40岁不到的年纪，很高，很胖，上半身紧紧地裹在白衬衫里，绷地紧紧的，褐色的长发向脑后梳着，嘴唇上还留着胡须。看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人心里都在笑，但等到Michael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Michael在用流利的中文讲话。
　
　　“各位同仁，大家晚上好！首先祝大家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虽然Michael的语音并不是非常标准，但非常流利。 “我本人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工作。我很喜欢中国，在此之前我在中国呆了很长时间，学习中文，就在这个城市。现在回到这里，也是故地重游。” 大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没想到老外还会用成语。“在此之前，我听说了我们公司的成绩非常好，这是大家努力工作的结果。现在总部将设立了中国公司，又新设了北京和广州的分公司，就是因为你们出色的工作。王总从明年开始将到北京工作，我非常想借这个机会对他这么多年来对公司的贡献表示感谢。”Michael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拍起手来。
　
　　“下面我宣布舞会开始。”王海军说。
　
　　音乐声想起以后，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在办公室当中的空地上跳舞，更多的人还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几个女职员围住了Michael，开始打听起Michael的经历。
　
　　“Michael，你的中文讲得真好！不看你人，还以为就是中国人呢！”
　

享受人生

　　“我在美国读了大学以后，工作了几年。又到中国读了好几年的中文。”Michael回答。
　
　　“学了几年就能说的这么好也很不简单了。”
　
　　“谢谢！在中国也有很多人的英文讲得很好啊。我在中国读书的时候，就教过别人英文，有些人的英文说得非常好。中国人很勤奋的，我很喜欢中国。”
　
　　“所以你才到中国来工作的， 是吗？”
　
　　“是的，我开始也想在中国大陆找工作，可是很难。我就去了新加坡，在新加坡进入了惠杰公司，后来他们问我愿不愿意到中国大陆来，我就说我非常愿意。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我们公司是不错，可是就是这个地方太远了、太偏了。”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职员说。
　
　　“哦，是这样。我刚来，还不了解情况。”
　
　　“前一段时间，我们还有一个同事在这里加班被杀了。”
　
　　“我知道，我看见警察在这里。王总已经和我说过了。”
　
　　“我们真不应该搬到这里来。”
　
　　“哦，为什么？”
　
　　王海军一直没有跳舞，虽然是他坚持要办舞会，但他从来也不跳，理由从来都是不会。此时他正在和其他同事聊天，有人也和他提到了Tracy的死。
　
　　“王总，杀Tracy的人公安局还没有抓到吗？”
　
　　“还没有。”
　
　　“这帮吃干饭的，怎么办事情的。”
　
　　“也没那么容易啊！不过，我想这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大家还有些不安心，等到抓到罪犯以后，大家就可以放心了。这些天，我们的正常工作也受到了不少影响，我也希望能够早日抓住罪犯，这样大家的工作才能重新走上正轨。”
　
　　“有人说，这楼里面闹鬼呢！吓得我现在都不敢一个人下楼。”
　
　　“这世界上哪里有鬼？那只不过是大家的猜测而已。你不用怕，今天我们大家都可以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鬼。”
　
　　王海军忽然看见Michael正和Lora向办公室走去，他瞟了一眼那两个人，继续和其他同事聊天。
　
　　Michael的办公室里，Michael正在问Lora有关办公室选址的问题。“Lora，我听到有人说，这个地方太偏了，公司当初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我们作为一个从事贸易的公司，应该在市中心，而不是在这个郊区的地方设立办公室。”
　
　　“这是王总的决定，我们只是根据他的决定操作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王总觉得公司的位置并不重要，关键要价格便宜。”
　
　　“不，这关系到公司形象的问题，不是一个小事情。这方面的钱我们不应该省。而且，因为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们才有同事被害了。”
　
　　“是的，其实，Tracy倒是很想搬到这里来的。”
　
　　“Tracy就是王总的秘书，对吗？”
　
　　“是的。”
　
　　“为什么Tracy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离Tracy的家很近，所以她坚持要搬到这里。”
　
　　“王总怎么可以听他的秘书的意见呢？”
　
　　“王总可能还有其他的考虑吧。”
　
　　“无论什么其他考虑，搬到这里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要找王总好好谈谈。”
　
　　“Michael，我觉得还是不要找王总谈这件事情了，我们已经搬到这里来了，而且还签了
　
　　两年的合约，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不，没有什么是来不及的。什么都是可以挽回的。”
　

享受人生

　　不一会儿，Michael就请王海军到自己的办公室，两个人谈了起来。不一会儿，人们看见王海军表情严肃地从Michael的办公室里出来。
　
　　晚会在十点钟结束了，人们都已经回家了。刚刚还很热闹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当然，还有人没有走，在王海军的办公室里，王海军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看着坐在面前的Lora。
　
　　“Lora，你和Michael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他问我Tracy被杀的事情。”
　
　　“是吗？”王总冷笑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如实回答的。”
　
　　“怎么个如实回答？”
　
　　“我说Tracy是一个人加班的时候被杀的。”
　
　　“可是Michael认为是我个人的决定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可能是他不了解情况吧。”
　
　　“或者是他从你这里了解了情况以后才作出的判断吧。”
　
　　“王总，我并没有说什么不存在的事情。”
　
　　“那你说了些什么？你有没有说这个地方太偏僻了，我们不应该搬到这里来？”
　
　　“不，那是Michael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
　
　　“那你有没有说是我听从了一个秘书的意见才决定搬到这里来的？”
　
　　“我……”
　
　　“Lora，我人还没有走的，没想到你的茶就凉了。”
　
　　Lora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但很快她象是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变得坚决
　
　　起来。“王总，我对Michael讲的话，并没有任何违背事实的地方。而且，作为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对我的上司汇报公司的有关情况。对于搬到这个地方，这的确是你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本身是有问题的。作为一个贸易公司，我们应该在更适合进行商务活动的地方办公，这样也有利于我们业务的开展。况且，来这里之前，您也了解这里曾经有过一些不好的传闻。但你还是决定搬到这里，我不敢说Tracy在这件事情中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但一定是有影响的。Tracy自己坚持要搬到这里，虽然最后倒霉还是她。但她的死不仅对她个人，对公司也造成了负面的影响，你能够说在这件事情中你没有一定的责任吗？”
　
　　“没想到，你今天居然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可你别忘了，当时你也是同意搬到这里的，并且是你一手操作的。”
　
　　“那是你的决定，我只是奉命执行而已。”
　
　　“好一个‘奉命执行’！”
　
　　“王总，对您我一直是心存感激的。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您的培养，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我们应该公对公，私对私，而不应该将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在公司选址的问题上，坦率地说，我是觉得你有些公私不分。搬到这里的原因，至少部分原因，你是为了满足Tracy过分的要求。您知道，员工们对搬到这里的意见有多大吗？而Tracy的死，更是火上浇油，有人还说这里闹鬼。这种情绪一旦爆发出来，局面会很难收拾的。你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我，还有Michael，还要在这里收拾这个烂摊子。”
　
　　“没想到你倒有不少的担心。首先，我并不觉得搬到这里的决定是一个公私不分的决定，虽然我和Tracy的私人关系不错，但我也不会将这么重大的决定和满足一个秘书的要求联系在一起。这里虽然偏僻，可是这里集中的企业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客户来源。而且这里低廉的租金，可以大大降低我们公司运作的成本。Tracy的死，只是一个意外，谁也不能保能保证在繁华地段的办公楼里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不要说什么闹鬼之类的无稽之谈，这样的话，这里其他的楼层又怎么能租出去？员工有意见我理解，但这只是暂时的现象。我们在这么大的一个城市里工作，肯定有人远有人近，公司的位置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你不要说局面难收拾这些话，我以前收拾过比这难收拾一百倍的局面。你和Michael大可不必担心，反正我人也走了，你们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大不了我辞职走人，这不也是你们希望的吗？”
　
　　“王总，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解。”
　
　　“不，我对你没有误解，我了解你的为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要赶你走””
　
　　“是吗？凭你这么灵敏的嗅觉和见风使舵的本事，你当然会这样做。”
　
　　“王总……”
　
　　“反正我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了，你们很快就可以如愿了。”
　
　　“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