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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天鹅的眼泪》--作者:西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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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进入阿彤身体,并不是自己选择的呀。就像天鹅涅、水儿转世也不是自己的选择一样。每一次都是命运契机,缘定三生。从始至终,她都是无奈的,无助的,无心亦无力的。

  她该怎样帮助阿彤、把这个身体还给她?

  曲风扶着奶奶上楼时,看到阿彤握着丹冰的手呆呆地坐着,如一座钟,奶奶反而不过意起来,安慰着:“彤姑娘,你别太伤心了。其实,早从冰冰昏倒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是早晚要发生的了。这几个月来,我已经哭得哭不出了,也许,冰冰早点点离开不是坏事,好过这样躺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受罪。”

  人不人鬼不鬼?丹冰一愣,这不说的是自己吗?一个离开了自己躯体的灵魂,岂不就是俗话中所说的鬼?那么,离开了灵魂的躯体又是什么呢?行尸走肉吗?自己将阿彤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不!宁可牺牲自己,魂飞魄散,也一定要将这个身体还给阿彤!当自己的灵魂占据着她的身体奔波行走的时候,阿彤的灵魂呢?阿彤的灵魂又在何处寄存?

  丹冰忽然想,世界上,像自己这样的鬼魂有多少呢?那些满街行走着的人,都是他们真正的自己吗?他们的身体里,是否也寄居了另一个灵魂?

  离开丹冰家,曲风发现,不知何时下了雨,细若游丝,似有还无。他信步走着,一时不想回家,却也不知道该去何处,不期然地,又来到了荷花池畔。

  最后一朵荷花也谢了,淅沥的雨中,满池荷叶萧索,如破碎的梦。古人说:留得残荷听雨声。岂不知,雨打荷叶,点点滴滴在心头,声声刺耳。

  他在池塘边坐下来,想起带着天鹅在荷池上飞舞的样子,想起水儿苍白柔弱的笑容,想起那句“我的身体死亡,灵魂就自由了”的暗语,如今,荷花已杳,芳魂无觅,那荷花仙子一般的女孩,也消逝在茫茫雨中了。短短的时日里,这是他第几次面对死亡?而今,又要再一次送走丹冰了吗?

  丹冰?他忽然想起,阿彤说过丹冰曾给他留下一叠信,他们刚才回丹冰家,就是为了取信的。他犹豫一下,不知该不该回去拿。

  身后有饮料车经过,他叫住,要了一打啤酒,重新坐下喝起来。天鹅死后,他因为自悔醉酒害死了它,已经戒了很久了,可是今天,此刻,这伤心寂寞无助的时候,除了酒,何物能浇灭他心中块垒?

  醉乡路稳易频到,此外不堪行。他将酒像水一样地灌下去,对着没有荷花的荷花池举杯:“敬你,干杯!”

  手机一次次响起,他看也不看便挂掉。半打啤酒消灭,他平静下来,脸上有了笑容,那种醉汉特有的恍惚迟钝的笑容。酒,可真是好东西啊!醉眼朦胧中,有女子打伞冉冉而来,他轻呼:“水儿!”

  “曲风,是我。”

  那是小林,她将黄油大伞遮住他,幽怨地望着他:“我到处找你,找不到,电话打到阮家去,是阿彤接的电话,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和她早就认识……”

  她声音里充满醋意,但是心里其实并不是真的介意,她才不相信一个瞎子也可以成为她的情敌,吃醋,只是撒娇。“阿彤告诉我,说或者可以在这地方找到你……”

  “阿彤说我在这里?”他甩甩头,想不明白,自己离开阮家时有说过要来荷花池吗?不会吧,因为那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酒意涌上来,他打个酒嗝,糊里糊涂地问:“小林,你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小林在他身边坐下来,“曲风,来之前,我想过要找你说清楚我们的事,可是来了,看到你,我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或者,我来,只是为了陪你喝酒。”

  她的话,令他不无感动,也有几分狼狈,问她:“何苦呢?你明知道,我不是一个可以对感情认真的男人。”

  “你错了。”小林热烈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以前,我也是那样想,以为你风流成性,是个唐璜式的男人。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心底,有着很深很强烈的情感,甚至比一般男人都更强烈,只不过不会轻易付出而已。你对水儿的好,让我知道你也是可以被打动的,也是会认真的,而你一旦认真,你的感情又会有多么美好,多么温柔。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让你那样温柔地待我。”

  “小林,”曲风呆住了,这样子面对面地谈论感情,使他既感动而又尴尬,仓促间,他抓住一个不成其为理由的理由,“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水儿,要等她十年。”

  “十年,长着呢,十年中的变化,谁又知道?你可以等她,我也可以等你。曲风,也许不用十年,你就会发现,我比她更值得你爱。”

  “你真傻!”曲风忽然大笑了,笑得凄凉而狂放,“小林,我曲风何德何能,遇到一个可以对我这样傻爱着的女人。小林,我为你干杯!”

  “好,干杯!”小林也不等劝,打开一听啤酒对着喉咙狂灌起来。酒,她的心中,也有一团火,也需要有酒来浇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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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鹅寄羽

  我昨晚做梦,梦见你了。

  是个很奇怪的房子,很空,没有人气的样子。我在里面四处张望,不知道门在哪里,也看不见窗。

  可是,偏偏却有门铃响起。我奔过去开门,而你就站在门外,说:“我回来了。”

  那一刻,屋子里忽然就亮起来,满起来,到处都是家具,还有鲜花,我记得很清楚,是桅子。

  桅子的花语是“幸福”。我爱,有你的地方,就有幸福。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曲风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坐起身,眼里撞进一片嫣红,蓦地呆住。昨晚的事依稀涌上心头,而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证明那一切确不是梦。

  他强撑着起来,用凉水冲泡速溶皇室咖啡醒脑,正搅拌冰块,浴室的门开了,小林裹着大毛巾从里面出来,红着脸招呼一声:“早。”

  曲风手上一颤,冰块从杯子里跌落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急急俯身时,冰水已经化开,小小一摊,收拾不起。

  收拾不起。

  曲风愣愣看住小林,小林羞红着脸,一声不响蹲下身来,取纸巾揩抹地面。

  ——如果少女初红也可如冰水般以纸巾略加揩抹即消逝无踪,或许男人的心便不会这般沉重。

  少女一旦于归,态度立即不同。小林并不回避,只略略背转身体,就在曲风面前更衣着裙,不忘了叮嘱一句:“帮我把拉链拉上。”

  曲风愣愣起身照办,犹自昏昏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不愿意知道,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过夜,却是第一次如此仓皇失措,也是第一次酒后行事。而且,对方是一个处女,又深深地爱他,他不能再等闲视之……

  小林是处女之身,曲风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说起来,这倒也并不是因为她心高,或者特别地有分寸,洁身自好。

  而是从未有过机会。

  她在中学的时候,是很不起眼的丑小鸭,有个绰号“如花似玉”——花是仙人掌,玉是岫岩翠——粉刺又多,脸色又暗。

  是为了这个特别留意学的化妆。

  后来也不知是那些化妆品起作用了,还是年龄大了荷尔蒙自然谐调,脸色一天天白净起来,包包也都渐渐消了。但是最好的豆蔻年华已经逝去。再恋爱,就直接对准了结婚的目标去了,不得不看仔细点,不可以像小囡们一样放肆任性,只为了恋爱而恋爱,得有几分计较。

  就这样,便一天天挑挑拣拣地耽误下来,倒成全了一个难得的二十三岁的上海处女。

  然而无论怎样,那一树桃花映入曲风眼中的时候,他是感动的,也是震撼的,要到这一刻,才清楚地明白小林待他的,是怎样的一片痴心。

  她是他的女人了。

  他不能不拿出几分真心来。

  她在他耳边低语:“我自己愿意的……”——惟其如此,就更该温存对待,大丈夫敢做敢当,岂能借辞醉酒推拖责任?

  细想想,其实小林也不错呀,精明务实,又对他一心一意,两个人相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虽然,那所有的优点与美德,也许都不过是婚前的小林们。婚后她们会叫他们洗内裤买卫生纸,及做一切琐碎不堪的杂务。这是上海女子的天性,结婚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别人。

  曲风很明白。

  他不想俯首甘为妇子牛,固而不愿走进婚姻。

  但是同居是另一回事。

  他终于答应为她添置衣橱。

  ——对女人而言,这是最大的接纳。

  小林站在镜子前一套一套地换衣服,摆出各种姿势要他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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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唯唯诺诺,心不在焉,只点头一概说好,究竟也没有看仔细。心里朦朦胧胧地想,结了婚,以后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有口无心,得过且过。

  其实,结婚也没什么不可以吧?作为婚姻对象,小林总算也是个中上之选。

  她是那种寻常的女孩子,真实世界里最平凡亲切的女孩子,也听音乐——流行歌曲或者人鬼情未了;也学跳舞——当然只限于交际舞;也看一些文艺小说,不求甚解,陪女主人公掉一会儿泪,发阵儿呆,想像自己是那悲剧的主角——但是只在想像中,现实中是一心朝着喜剧方向努力的。

  娶了这样的女孩做太太,她们便是上海最寻常的太太,菜市场里和麻将桌旁到处可以见到的那种,斤斤计较,精刮利落,一算就算到生活的毫末里去,一只眼盯着丈夫,一只眼盯着孩子,可是还有一只眼盯着邻家的生活和同伴的日子,不知道哪里借来的那么多眼睛。梦和同情也还是有,在长篇电视剧里找,坐在电视机前那会儿工夫是留给自己的,畅快淋漓地为多情又多难的第三者们叹息流泪,然后在生活中寻找所有有做第三者可能的女子怄气,斗智斗力,并且防患于未然地,每天在丈夫面前把那准狐狸精骂得体无完肤。

  这样的日子是琐碎闷气的,可是这样的日子有它的真实亲切。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所以这样过是正确的,有安全感有归宿感的。

  他已漂泊太久,需要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归宿。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小林闲闲地说:“前几天我们收拾剧院的衣橱,有个柜子是阮丹冰的,团长有备用钥匙,打开一看,里面有个小匣子,你猜是什么?怪得很,一匣子烟头。”

  “烟头?”曲风大奇。

  “就是。”小林对着镜子左右转侧,“全部是抽过的,骆驼牌,阮丹冰那么清高的人,竟有这样怪癖好……”

  曲风只觉胸口被人重重一拳,一口血涌上来,差点喷口而出。骆驼牌,烟头,他忽然明白了,那天看到阮丹冰俯身拾烟头是为了什么。当时只道她有洁癖,却原来,却原来——阿彤说过,丹冰有信给你,就在她梳妆台的第三格抽屉里——他猛地站起。

  小林大叫:“你去哪儿?”

  “去看丹冰。”曲风回过身,脸色惨白,而一双眼睛血红:“我去找她问清楚!”

  “你找她问清楚?”小林大奇,如何问?问什么?可是曲风已经去得远了……

  曲风来到丹冰家时,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他断定他是第一次见到他,可是那眉宇之间,偏又有几分熟悉。

  奶奶已经急急地为他们做彼此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曲。”又转向曲风:“小曲,这是我儿子,丹冰的爸爸。”不知怎地,好不容易和儿子久别重逢,奶奶的脸上却殊无喜色,反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伯父!”原来是阮丹冰的父亲,怪不得面目依稀相识。曲风昏昏噩噩地点头致意,尚不曾从关于烟头的联想中挣脱出来。

  “你就是曲风?”阮先生定神打量着他,“难怪……”话说到一半,却又咽住。

  曲风更加茫然,不明白这位阮先生看着自己的神情何以这样古怪。他想起来这里的初衷,对奶奶说:“我上去看看丹冰。”

  上了楼,却发现屋子被重新收拾过了,东西零乱地堆放,许多包裹塞在地中,一场浩劫的样子。他一切不理,越过那些包裹走过去,径直拉开梳妆台第三格抽屉,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空的?他呆住,难道阿彤骗了自己?

  响声惊动了阮先生,他随后跟上楼来,看到曲风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你在找那些信?”

  曲风愕然。

  阮先生说:“是我把它们收起来了。”他叹息,“过些天,我打算带丹冰去美国求医,无论如何都要再试一下……昨天帮她收拾东西,在床铺下看到这个,我想,她是写给你的。”

  曲风又一次惊呆了。美国,求医,阮先生……但是接着,他兴奋起来,那么说,丹冰有希望了?他热切地望着阮先生:“美国那边,有治疗植物人的新科技吗?”

  “很难说……”慈父的悲哀浓重地写在脸上,他摇摇头,取出一个厚厚的缎面笔记本递过来。

  曲风低头接过,略一翻看,已经脸色大变。

  桅子的花语是“幸福”。我爱,有你的地方,就有幸福。

  栀子!那盆在火中化为灰烬的栀子!他终于断定,他的栀子,是丹冰的馈赠。栀子的花语是幸福,她送给他幸福与生存,他却带给她死亡与灾难!怎么会?

  他摇晃起来,整个人站立不稳。

  阮先生长叹一口气,了解地说:“小曲,这些信,不是一时半会儿看得完,你,回去慢慢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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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去?不!不能回去!小林在家里等自己。就在今天,自己才刚刚接受了小林,却突然发现了丹冰的情意,这是怎样的一笔账啊?

  荷花池畔,曲风终于读到了那本《天鹅寄羽》,读到了阮丹冰“生前”写给他的所有未曾发出的信,终于知道了丹冰的痴心,知道了那个令他震撼到无可名状、足以把整颗心炸裂的事实:丹冰爱他!

  丹冰爱他!竟爱到这般地步!

  坐在石椅上,他一页一页地翻读着那些信,那一行行血泪写成的情书,那用生命编织的爱情神话。那样深挚的、强烈的、纯粹而崇高的感情,是真实的吗?

  他看到了丹冰的爱情宣言,也看到丹冰的爱情理想——

  如果你爱我,请一点点对我好,就像小王子对他的狐狸,要一点一点靠近,眼中露出温柔神色,日渐将我驯服。

  又是《小王子》!

  他凝眉,第一次将水儿、阿彤、和丹冰联想在一起,也是第一次细心揣想爱情的问题。

  爱是要一点点驯化的,一点一点温柔,然后慢慢彼此感应,像沙漏一样慢慢倾泄,将所有的爱奉献,一点儿不留。那样的爱,真的有吗?

  他忽然想起那天旁观剧团女孩子为了争夺《天鹅之死》女主角打赌的情形来——

  “哪里有人真会做到空中撞击六下,那样的技术,真的有吗?”

  “如果有怎么办?如果我做到了怎么办?我就可以做到。”

  记不清阮丹冰当时有没有说这句话了。但是他觉得她说了的。就是嘴上没说,心里也一定说了。

  他想着那个骄傲的野性的小女生,飘扬的发,高洁的额,燃着火的眼睛,以及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那美丽的小女生呀!她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又想起那些伞,一式一样的绿缎雨伞,栀子花,还有丹冰衣箱里整盒的烟蒂,是的,她知道什么是爱,一点点,一日日,从每个细微处,关心,留意,照拂,珍存,悄悄地爱着并奉献着。是他辜负了她,而且永远没有机会回报。可是,真的,永远没有机会了吗?

  他闭上眼睛,不,他不相信,不相信那纯洁善良的女孩子真会永远长眠。她的天鹅的心,总有飞倦的时候,总有归巢的一日吧?当她醒来的时候,他希望自己可以在她身边,献上春天的第一个微笑,对她说:欢迎归来,我的天鹅!

  我的天鹅。

  他忽然想起自己亲手放飞的那只天鹅来了。

  丹冰昏倒在舞台上那天,观众们异口同声说看到一只天鹅飞走了。可是,团里的人一直都不相信,视为无稽之谈。因为当时他们也都在台上,怎么他们没有看到,观众却看到了呢?

  然而此刻再想起那一幕,他忽然动摇起来:会不会,丹冰真地化作了天鹅,而他救的那一只,便是丹冰的化身?

  原来,不是每个为情早殇的少女都会变成维丽丝,也有的,像丹冰,会变成天鹅。

  他不知道,原来他们的故事都早已写在舞剧里,在那些剧情中,所有的情节都早已一一发生过,却借尸还魂,在他们的身上又重演一次。

  吉赛尔、红舞鞋、睡美人、仙女、天鹅之死、胡桃夹子……

  一个悲剧已经可叹,何况是那样多的悲剧集中在一起呢?

  他不知道这是谁的过错?

  难道只因为他属于音乐,而她属于舞蹈?

  丹冰!丹冰!丹冰还有机会再醒来吗?

  曲风在奔跑,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烧,只有疾命的奔跑可以略微帮助他发泄那强烈到迸裂的悲痛。丹冰爱他!丹冰爱他!这怎么可能?她是为了爱他而死于非命的,那不是见义勇为,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牺牲。是牺牲!

  阿彤打开门,听到曲风沙哑的声音:“你早就认识丹冰?”

  她一愣,轻喟:“你还是看了那些信?”

  曾经,想方设法,她希望他可以知道她的爱。就在昨天,她还亲自带着他去取回那些信。可是,当奶奶说出丹冰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的那一瞬间,惊痛之余,她的脑中忽然一片空明,她是为了爱他而经历这一次次轮回之苦的,但在这一刻,她却下定了决心:不告诉他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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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知道,如果说出天鹅的秘密,说出水儿与他的盟约,说出他们之间的暗号——当我的身体死亡,我的灵魂就自由了——他会遵守诺言,接受她,并重新爱上她的。

  可是,毕竟,她并不是真正的她呀。她总有一天还会离开这躯壳的,那时,难道要他再一次伤心吗?还是要他等待下一次还魂再来、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生离死别的痛苦?既然她已不久于人世,既然她不能陪伴他到老,那么,又何必让他为她而诸多伤心呢?

  不,她要把身体还给那个无辜的阿彤,就让灵魂随着丹冰的躯壳化作海上泡沫吧,连同对他的爱。

  连同对他的爱。一起深埋海底。永不倾诉。

  ——是为了这个才把那些信转移,也是为了这个才告诉小林去荷花池畔找他,为他们制造机会。

  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是,她的心照见一切,清楚地猜出曲风的去向。她是那样地爱他,固而了解。可是,如今一切都落空了,除了祝福,她还能再为他做什么呢?

  没想到,他还是看了那些信。这,便是天意吧?

  她轻喟,只得说:“是的,我和阮丹冰早就认识,是好朋友。她一直跟我说,她爱你。”

  “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儿告诉我?”

  “早一点和现在,有区别吗?”

  曲风语塞。

  有区别吗?有的。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而那“毫厘”,是小林。

  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同阿彤说呢?

  然而阿彤已经猜到了。她永远不需要用眼睛来看事物,自然,也不需要用耳朵来听解释。她直接用心灵读出了他的叹息和茫然。

  这茫然使她心疼得有眼前一黑的感觉,却不至于失态。希望过太多次,失望过太多次,如今,她早已是绝望。她对他的爱,因为绝望而纯粹,因为无奈而深刻,并在绝望和无奈中,把前因后果看得通透明白——不论是水儿还是阿彤,其实或直接或间接,都是由小林把她带到他身边。这,也是冥冥中的一种指示吧?虽然小林同她处处作对,却又一再不自觉地成全着她。那么,现在也让她来成全小林吧。

  忍住心痛,她劝他劝得十分透彻:“曲风,你既然看过那些信,应该了解丹冰的心,爱是祝福,不是占有。丹冰这样为你,也只是希望你幸福……对小林好一点,她对你,也很痴心。”

  他惊讶地看着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她看得通透。

  “阿彤,为什么我觉得你洞悉一切?”

  “小王子说过:肉眼是盲的,人们必须用自己的心灵去寻找……”她平静地低语,再次说,“曲风,对小林好一点,别再伤害了第二个爱你的人。”

  小王子?小王子!不知怎地,他有些心烦意乱,隐隐觉得有些什么秘密是就在眼前、急欲揭晓的,可是迷雾重重,一时看不清。莫非,肉眼真的是盲的吗?非要像阿彤那样,用心灵来寻找,才可以看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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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魂去来兮

  什么是爱的尽头呢,哪里是天的边?

  我只知道,天涯的尽头,还是天涯;相思到极处,也仍是相思。

  天无涯,相思亦无边。我爱,我该如何呢?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我爱,我该如何呢?”

  这一句问,真让曲风心碎。风中,他仿佛听得到丹冰的叹息,那么哀怨而无奈,轻颦浅蹙,低声问:“我爱,我该如何呢?”

  该如何呢?丹冰爱他的时候,说不出;如今,他知道了丹冰的爱,想爱她,却又该如何?

  丹冰要走了,要随她的父亲去美国,自己留不住的,也不敢留,因为那是丹冰生还的惟一希望。可是,他怎么忍心看着她离开,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爱?

  她的爱,彻底而深沉,纯洁如玉。那样的爱,一生只有一次,不可重复。

  想到这一点令他心死。

  他终于相信,今生都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丹冰那样爱他。

  他试图对小林说:“我们分手吧。”

  小林大惊:“为什么?是因为水儿吗?你还是忘不了她?可是她已经死了,不会再来了。”

  “是因为丹冰。”他难过地说,“我想等待丹冰醒来。”

  “丹冰?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植物人获救的比例是千万分之一,丹冰,也已经等于是死了!”小林摇撼着他的手臂,哭起来,“曲风,为什么你一再爱上别人,可是就是不肯爱上爱你的人?一会儿是水儿,一会儿是丹冰,你总是以一些不可能的人来搪塞我,为什么?如果我的对手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女人,我可以和她争,和她比,可是水儿和丹冰,都是已死的人,你却一直念念不忘,是存心为难我吗?就因为我爱你,你就把我看得这样卑贱?”

  “爱?”曲风古怪地看着小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悲凉而无奈,“爱?你真懂得什么是爱吗?爱,还有谁的爱会像丹冰那样彻底?还有什么样的爱可以比她更神圣?要让我学会爱吗?把丹冰还给我!把丹冰的命还给我!”曲风对着天空号叫着,嘶哑地号叫,像是要把天戳破。

  那种悲愤和绝望吓住了小林,她扑上去,抱住他,慌乱地安慰着:“曲风,不要这样,别这样。丹冰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你还活着,你还有思想有感情,你不能一直沉溺在失去的痛苦中呀!只要你肯好好看看我,你会知道,世上还有比丹冰更爱你的人。”

  她一直抱怨曲风不懂得感情,却没有想到,原来他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只是,他的感情藏得太深太深了,一旦爆发,却可以比常人强烈十倍百倍。她抱着他,哭得软倒下来,犹自紧紧地抱着他的一条腿,说着,哭着,把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剖给他看,说给他听:“曲风,不只有丹冰一个人懂得爱。我也一直在爱着你呀。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我不相信自己爱得比丹冰少。只是,我没有一个机会向你表白。如果那一天吊灯落下来的时候,站在你旁边的人是我,我也一样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救你的,曲风,我会的,你相信我!我会像丹冰一样爱你,比她更爱你!你信我!”

  “不,没有人会像丹冰那样来爱了。”曲风平静下来,他深深叹息,忽然觉出了无限的苍凉。没有,再也不会有人像丹冰那样来爱他,爱得那么沉默,温柔,深刻而强烈。丹冰可以为了他死一千次,而不对他表白一次。小林却不可以,她在没有做到之前已经说得太多。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已经很难得了,现代人,肯说的人都已经不多了,因为害怕承担责任。

  他相信小林是真心爱他。现在他知道什么是爱了,丹冰教会了他爱,更教会他珍惜爱,他已经对不起丹冰了,不能再对不起小林。他看着小林,她满脸泪痕,而头发披散,眼中充满了那么狼狈的热情。哎,他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个优秀的女子,这样地爱他,为他,而又为得如此委屈!

  曲风叹了口气,再叹了口气,弯腰扶起小林,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把她的泪印在自己的肩上,把自己的泪滴落在她的头发里,如果,如果已经永远失去了丹冰,至少,至少他还来得及珍惜小林。

  曲风再次来到丹冰家时,已经人去楼空,连奶奶也不在。他用备用钥匙开了门——钥匙是奶奶早就给了他的,但是他介意地一直没有用过——独自来到楼上,在阳台吊篮藤椅上坐下来,轻轻摇荡着,想像着以往丹冰坐在这里的情形。

  丹冰,丹冰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吗?这缠满玫瑰花枝的藤椅上,曾摇荡过她少女的梦,那些啼痕笑影,可还留绕花枝?

  他想着《天鹅寄语》中的句子,“天涯的尽头,还是天涯;相思到极处,也仍是相思。”怎样的情?怎样的痴?丹冰丹冰,如果你在天有灵,此刻飘荡在何处?可知我一片痴心有多悔,多恨,多无奈!世上怎会有我这样迟钝麻木的人,这迟钝麻木的人又怎值得你爱?丹冰,丹冰,你回来,让我补偿你,用一生一世回报你无尽的爱。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曲风蓦地回头:“丹冰!”

  那是阿彤。她俏生生的身影立在门口,了然地说:“曲风,你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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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丹冰她……”

  “我知道,丹冰进了医院。”

  “什么?”曲风一愣,“她不是被她父亲接走了吗?”

  阿彤低下头,落寞如秋:“医生说,她的生命迹象近于衰竭,不能长途跋涉。今天早晨,她的心脏出现短暂停跳现象,所以送进了医院,爸爸和奶奶都跟着去了……”说到这儿,自知失言,忙忙噤声,心里无限悲凉。从小到大,她和父亲聚少离多,如今,为了她的病,父亲放下事业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为她揪心白头,可是,她却与他对面不相逢,甚至不能亲亲热热地喊一声“爸爸”,不孝至此,情何以堪?

  如今,一切就要结束了。身体将死亡,灵魂将消失,她的爱与真诚,也一并化为尘埃。现在要做的,只是如何设法将这个身体还给阿彤,还有,尽可能减低亲人的伤痛。

  她说:“下个星期,就是我参赛的日子了,很可惜,丹冰听不到……”她有一种预感,阿彤是为了钢琴比赛而许下志愿,要以灵魂交换一次真爱体验的,那么,当大赛结束,她的心愿完成,这一段灵与肉的交易也就该结束,而她的生命,也将从此完结。

  曲风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小林,说林母请他一起吃晚饭。曲风支吾:“我有事,等下再说……”随手挂断,长叹一声。

  阿彤了然地问:“是小林?”

  “阿彤……”

  “不要辜负小林,那也是一颗爱你的心。”

  曲风抬头,看着阿彤的眼睛,那双眼睛,真的是盲的吗?可是她分明看得比所有人都清,可以一直看进人的心里去。她的眼睛没有“聚焦”,固而没有“眼神”。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从中看到极深的寂寞,和哀极的渴望。是幻觉吗?

  阿彤接着说:“丹冰爱的,是一个懂得爱懂得尊重的男子汉。你连一只天鹅一首曲子也尊重,何况小林是个人……”

  是这句话打倒了曲风,阿彤虽然没有把话说得太白,但是他已听明她的潜台词:“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小林,就应该把这份责任担起来。”

  可是……

  他低下头,喟然长叹:“可是,我爱的人,是阮丹冰……”

  阿彤浑身一震,急问:“你说什么?”

  “我爱她,其实我早已经深爱上她了,只是我自己不承认,固而一直躲避。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已经很喜欢她,我逗她玩,故意惹她生气,处处留意她。但是,我不是一个可以对感情认真的人,也害怕别人对我认真。她那么纯洁,那么骄傲,那么执著热烈,我不敢承担,只好逃避……”

  曲风的声音哽咽,以为阿彤看不见,便不再顾忌,任泪水纵横满面,岂不知,喑哑的声音早已将他出卖。

  ——“她为了救我而受伤,我又伤心又后悔,天天以酒浇愁,那个时候我就想过,这样地伤心,仅仅是因为负恩吗?其实,我是爱她,却不敢面对自己的爱……我太自卑,不敢承受一个公主的爱情,丹冰在我心目中,太美好,太尊贵了,我一直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我爱她……”

  曲风终于哭出声来,自尊无法维持,索性不再死撑,尽情地涕泪横流。

  阿彤早已听得呆了,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眼泪汩汩地流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是爱她的,他爱她!原来如此!她终于知道了,可是,已经太迟,太迟!上天何其弄人?

  但是,无论如何,她终于已经告诉他她的爱,他也终于亲口说出他是爱她,便是从此销魂,也是无憾了!

  阿彤在泪水中微笑,笑得凄美如花。

  曲风终于还是决定去林家晚餐,顺便求婚。

  如此轻易。

  可是不这样又怎样呢?事已至此,做男人的总得有些担待。阿彤说得对,丹冰爱的是有责任感的人,他既然不能同小林分手,就只有干脆去接纳。

  丹冰已经失去,不可能指望生命中会遇到第二个丹冰,而除了丹冰,其他的女子再也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他对她们的感情。如果他肯专一地去爱,那女子也就成了所有面目模糊的女子中最不同的一个。

  想通这一点让他觉得心死,也觉得心静,有种顿悟的透彻。

  是丹冰教会他什么是认真地去爱的,他决定领受这份情,并且把它——认真地转奉,奉给离他最近的女子,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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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选择小林的惟一理由,也许不过这么简单,因为当他需要爱人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她,而不是别人。

  于是,他选择了她,并且发誓爱她,一生一世。

  音乐和舞蹈是月亮,丹冰是月亮的毛毛边儿,小林却是月下就着月光摇纺车纺线的人。亮光不大够,不过没关系,照旧可以纺出一圈圈的线来,织成布,细的做衣裳,粗的换钱。上海女子顶懂得就是把一切最好的留给自己,然而次一等的也绝不浪费。

  上海女子是真实的,活在生活的心子里,温暖,精明,琐碎,而喧嚣。这喧嚣也是一种真实,好过阮丹冰静寂长眠的梦境。

  曲风在小林身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但是窗外已经有鸟在叫。小林蜷缩着身子,团成婴儿在母体里的模样,几丝头发在脸边被呼吸吹出去又吸近来,微汗,真实得庞大,庞大得拥满了整个屋子。

  在没有醒来的早晨,在鸟的叫声和小林的汗湿里,曲风静静地,流了泪。

  今天是阿彤大赛的日子,他答应要去给她捧场,并且,在琴声中举行别开生面的订婚礼。用一枚戒指,圈定他与小林的终生。

  不论他心中有多么地不情愿,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便不再悔。就是今天,就是今天了,今天之后,他的生命中,将只有一个女主角——就是小林。

  上海市全国钢琴大赛赛场,莘莘才子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人群中,双目失明却举止高贵的阿彤显得特别与众不同,她一袭白衣,长发中分,整个人飘逸得似一朵云,空灵得像一阵风,似乎随时可以在琴声中飞起。

  奶奶,爸爸,曲风和小林都来了,甚至沉睡的阮丹冰,也坐在轮椅上,由曲风推着,来参加这次不同凡响的大赛。这是丹冰借助阿彤之口所做的嘱托,她已经决定,要在赛场上,在琴声中,将灵魂还予阿彤。虽然她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但是预感告诉她,就在今天,她将对自己的爱与灵魂,做一个了断。

  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两种力量同时在苏醒,有不属于自己的思维在跃动,她知道,那是阿彤。阿彤的魂,即将归来,向她要还这个身体。而她,也愿意欣然交付。她们的交易,将在琴声中借助音乐的力量来完成。

  终于,报幕员宣布:“下一位参赛者:上海,阿彤;参赛曲目:《致爱丽丝》。”

  阿彤站起来,稳稳地走上台,准确地走到钢琴前坐下。略一沉思,十指轻轻按下,《致爱丽丝》流丽的音乐声响起,如行云流水,倾泻无阻,情人在风中一声声呼唤,丹冰,丹冰,你听到吗?

  琴声中,在场所有的听众顿觉耳目一新,仿佛回到自己的青年时代,那遥远的初恋,青梅竹马的记忆里,鸟语花香,风清云淡,相望的眼中没有半分尘埃,谁没有过相思的岁月呢?谁不曾年轻过,忘情过,为所爱神魂颠倒过?那些随着尘愁俗虑渐埋于心的记忆被唤醒了,仿佛有扇门被忽地推开,有清凉的风吹进,拂去所有积尘,照见本心。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爱着的人,都是圣人,是顿悟的佛。

  琴声中,曲风同小林紧紧拥抱,他终于取出戒指,套在她的指上,完成了那简单而庄严的订婚仪式。没有神父在问:“你愿意……”他们自己就是自己的神了,对自己的一生负责,对爱负责。他们四目交投,同时轻轻说:“我愿意。”

  台上台下,相隔甚远,可是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我愿意”,却清楚地传进丹冰的耳中。她不能不震撼,不能不感慨。她几生几死,千山万水,辗转流离地找到他,一心只是要找到他,要他明白她的爱。专一的,纯粹的,矢志不渝的爱。

  他终于明白,而且领悟,却将这份专一予了别人。

  她是该欣慰,还是该悲痛?泪珠飞落在风中,带着笑。她望向天空,天边,有成群的天鹅冉冉飞来。是来将她接引,还是来为他祝福?

  她看着它们,是的,她“看”着它们,她又会看了,怎么会?同时,她也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哦,不,是阿彤。她看到阿彤坐在钢琴旁充满激情地弹奏着,神情肃穆神圣,玉洁冰清。而自己,自己已经冉冉地飞起,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是要就此魂飞魄散了吗?

  但是她的心里并无恐惧,亦无怨怒,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在身边,这样的离去并不是悲剧,她轮流地看着阿彤,奶奶,爸爸,曲风,小林……

  舞台上,阿彤的琴声一变,换作《天鹅湖》。她微微地笑着,脸容光洁秀丽,一扫固有的孤独哀艳,转为宁静安详,那已经不是阮丹冰,而是魂归来兮的阿彤。阿彤以灵魂交换了一次爱情体验,如今,她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刻骨的爱,她把这份爱糅进自己的弹奏中,出神入化,臻于绝境。这非人间的音乐召唤了越来越多的天鹅,它们在剧场上空翩然起舞,若飞若扬。

  观众们纷纷离座,大声地叫着,跳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得声音都变了调:“天鹅,是真的天鹅!阿彤姑娘的琴声把天鹅都给引来了!”

  天鹅,真的天鹅!天鹅成群地拥进来,拥进来,围在阿彤和丹冰的身边飞舞盘旋,毫不避人,那是做梦也看不到的奇景,超乎想像的壮观,神圣,像一道最灿烂的闪电,映照在每个人的眼中心中。

  最后,它们翅膀连着翅膀,在琴台旁的阿彤和轮椅上的阮丹冰之间驾起一座灵肉交接的桥,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正自六神无主的丹冰魂蓦地找到了方向,轻盈地踏上天鹅桥,离开阿彤的身体,奔向阮丹冰……

  与此同时, 奶奶忽然叫起来:“你们看,丹冰,丹冰!”曲风奔过去,看到轮椅上的丹冰微微一动,眉睫微颤如蝴蝶,手尖轻轻抖动,仿佛在弹琴。阮先生忽然间泪水纵横:“丹冰,丹冰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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