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发展不怕慢，就怕走弯路

多客科技

作者：中国经济周刊

文|高舜礼

近些年，旅游投资失败项目屡屡见诸于媒体。昨天这儿“爆雷”，今天那儿关门，重金投入的项目却黯然收场，让人叹息。

闲置旅游项目，是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释放旅游消费潜力推动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中的用词，也可视为是对投资失败项目的“婉称”。留意各类媒体的披露，不难发现，闲置旅游项目不仅为数甚多，而且投资量不小。一些地方盲目举债打造的“天下第一水司楼”“世界最高琉璃陶建筑”……就是这类项目的代表。







本刊首席摄影记者 肖翊 I 摄

闲置背后：盲目扩张，积重难返

旅游投资成败原不必大惊小怪，但如失败概率过高，就应该警醒和反思了。

10年前有的省市旅游负责人谈发展经验，一说就是要抓大项目。那时旅游市场还有空间，投资下去也有成功的概率。因此一时间，旅游地产、旅游综合体、特色小镇等高歌猛进、甚嚣尘上。

不久，国家提出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应对供求饱和状况，但各地并未意识到立即调整的迫切性，反而觉得社会各渠道积极投资旅游是好事，以致数年间旅游投资增速极快，不久便供大于求，旅游存量积重难返。

什么原因导致旅游投资失败？业内人士惯于从专业层面去探寻，以为是个别政府官员不懂旅游，导致冒险决策或失误，其实这未必是主要原因。对有决策权的地方官员来说，期望他是旅游行家，那也不切实际。以已经做大做强的民营旅游企业为例，其初创之时团队也不懂旅游，一路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翼翼、磕磕绊绊，才最终登上成功彼岸，如酒店业界的开元、主题乐园界的长隆、景区开发的顶度集团。这恰恰说明，决策者“懂不懂”专业并非最重要。

业内人士分析了投资失利的很多原因，如游客需求、创意策划、项目施工、硬件投资占比等问题。这些都有一定道理，也能举出活生生的案例，但只是如盲人摸象，仅触及一个局部，未能概括出主要原因。

旅游发展不怕慢，就怕走弯路

为什么这些明显带隐患的项目，却轻而易举地投资落地，且各地投资失利的缘由大同小异？这就得从旅游投资驱动力方面探究了。

不论是对国家和地方，GDP增速都是衡量发展的重要指标。一些领导干部在任期制，一直盯紧GDP，投资便难免“萝卜快了不洗泥”。

旅游近些年虽与文化机构合并，但作为产业经济的功能未变，要承担政府逐级下达的投资任务，省里要分解到地市，地市要分配到县区，省市文旅部门也提出发展目标，如旅游投资要达到什么程度，旅游总收入要到多少亿元。各个层级都承担了任务指标。因此，投资规模大不大，拉动GDP是否明显，便成为各地决策投资的重要影响因素。一些虽看得准但投资规模小的项目，对GDP影响不大，决策部门未必有兴趣；而投资量较大，哪怕是风险较高、不大靠谱的项目，也对部分地区有相当的吸引力。

笔者接触过几位曾任过文旅局长的市县领导，他们对旅游投资项目的选择都如此，不是缺乏对旅游市场规律的认知，而是“屁股决定脑袋”，谁坐上这辆GDP的赛车，大概率都会如此拍板。

导致旅游投资失利也有一些现实原因。比如近些年各地组建了一些官方投资平台，这些平台由于直属于地方政府，市场化程度低，便进一步加剧了旅游投资风险。

此外，还有个别客观因素：那些投资回报不看好的地方，招商引资难度大，没有实力“挑三拣四”，且即使招商成功也有较大风险。比如一些接受外省市帮扶援建的西部市县，都有限时援建投资的时间表，若没有超前的谋划和论证，这些地区旅游投资往往是“先上车，后买票”。也就是说，不管投资项目是否急需，这些地方通常会选择先开建一处旅游公共设施再说后话。

现实来看，有些投资项目即使后来觉察出不好，往往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是建了一部分，还缺乏后续资金，新上任领导也往往从大局和形象考虑，尽量硬撑着做下去。一位县委书记就曾对笔者说，上一任留下的旅游投资项目，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和隐患，但若不继续注资续建，立马就要停工烂尾，随之就是讨债和不稳定因素，这是多数新任领导不愿作的选项。因此，即使不被看好的投资项目，让它立即下马也很难。

纯粹由于不专业、看走眼，而盲目拍板的投资项目也存在。这些主要发生于民营资本的投资中，把一辈子辛苦挣来的钱，轻率地投向文旅园区、特色小镇、影视城，上亿的钞票成了建筑垃圾，也着实令人心疼。

那么，怎样才能扭转各地旅游投资的急躁心态和盲动豪赌？对于旅游业界来说，所能期盼的是有关方面把高质量发展的导向切实落地，把做优做好的要求置于一切工作部署的突出位置。作为主管部门、行业协会和文旅媒体，应加强对旅游投资开发成败案例的剖析，让全行业和各参与方认清成败得失的原因，切实从中学习经验、汲取教训。作为业界专业人士应坚守职业操守和良心，在旅游开发论证中切勿曲意逢迎。作为拥有旅游资源的各地方，更应明白一个浅显质朴的道理：旅游发展不怕慢，就怕走弯路；旅游资源暂时闲置不可怕，就怕开发不慎被永久破坏。

（本文作者系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