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学徒》--作者:马大元
梦中的故乡她是一只狐妖,一生下来就是。
当她还很小的时候,正是她的家族人口最繁盛的时候,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叔叔婶娘舅舅舅妈哥哥姐姐们,好多的亲戚,大家在一起,总是快快乐乐的。所有人都把她当明珠一样对待,谁让她是兄弟姐妹里年纪最小也最可爱的呢?大家总是用最亲昵语调的叫着她的名字——吉儿。
故事也可以这样讲: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叫做吉儿的小狐妖,她是狐妖家族里最机灵,最顽皮也是最招人疼爱的一员。她在长辈的关怀下快乐的成长,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天又一天的过下去,直到永远……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太感想那时的事情了,不是怕心痛,而是已经默然了,那仿佛是十几辈子以前的事了,事实上,上千年的时光足够一般的生灵转生几十甚至上百次了。而她偏偏还活着,一直这样孤单的活着,她认为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
令她无法理解的是,昨天晚上她居然又做梦了,在梦中她见到了过去的一切一切。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座古老而亲切的大宅子——她的整个家族就栖息在这座比人类皇宫还要繁华巨大的宅子里面。她又看到了那一串串开满了整个宅子的不知名的紫色花朵,透过珠帘般垂下来的花幕,她隐约看到了一张年轻白皙的面孔,在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她知道那是谁,她想远远的避开,却发现梦中的自己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橙表哥!”那人大声的应着,一把把自己高高的举起来,她听到自己的笑声像阳光一样落在地面的青砖上。
摇摇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抬起头的时候,窗外的夕阳已经照了进来,原己已经呆坐了一个下午。
下班铃声适时的响了起来,她把案头的档案收拾了一下,锁上门,走过一条灰色的长廊,通过两层有持枪警卫把守的铁丝门,在嘹望台的注视下骑车离开这个占地颇大的建筑群。
她现在的身份是中国北方某监狱的档案管理员,她对自己现在借以混迹于人类的身份非常满意。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规定的工作时间到达那间只有她一个人的档案室里,然后在办公桌前坐足8个小时,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打扰她,事实上这座监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的寥寥无几,只有会计在每月工资结算的时候,才会发现在档案管理中心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只有一个人员编制的档案室,除了摇头感叹一下现在政府部门人员繁冗还能怎么样呢?
自行车在灯火辉煌的华厦中穿行,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四周的光线一下子变的昏暗不清了,沿道的都是一些低矮的平房,空气中隐约传播着炒菜的油烟,小孩尿片,以及一些禽类特有的闷闷的骚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比起之前浮华的都市景致,这种味道似乎更接近这座北方古城的本质。
她就住在这些房子的其中一间,每当她穿越这里的时候,就有一种平静的感觉,小孩的嬉闹声,锅盆相碰的声音,每每让她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笑着和对面走过的一个街坊打了声招呼,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话语里那略微的小心翼翼和眼神里一掠而过的一丝怜悯,她不禁苦笑一下,她知道自己的形象:一个三十出头面目瘦削的独身女子,略显孤僻的独自住在已逝父亲留下的房子里,在平常人的眼中总是有些不正常的。大概可以和弱智或精神病人划上约等于号。
她在一个小小的独院门口停了下来,忽然叹了口气:“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够换一个比较像人类的姿势?”
“呵呵,答案是泡妞的时候。”随着一句颇具磁性的男声,一个黑影从门垛上面上跳了下来。刚才他一直蹲在那上面。
周玲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人如其名,他叫张扬。算的上高大英俊的外表,一头长发打扮颇具艺术气息,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职业——艺校的舞蹈教练。
张扬是周玲在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朋友的意思不是指别的,而是专指——同类!
“行了,还不快请我进去坐坐!”
周玲打开门,张扬跟着她走进院子,一个朴素干净的小院,屋子的门前还有一棵细弱的果树。
一只50瓦的灯泡从屋顶毫无遮拦的吊下来,照亮了整个正房。屋子里只有几件简单到了极点的老式家具,张扬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嘴里还不断的数落着:“我说,你是怎么搞的,整天住的像个修道人的样子,真的想成仙啊!嘿嘿,别妄想了,还是继续当妖怪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吧。啊,谢谢!”
不知什么时候,周玲已经泡好了一杯茶,递到张扬面前。张扬连忙接过,美美的喝上一口:“果然还是周大姐的茶有味道!诶,你也坐啊!”他这才想起似的左右看看,似乎想再找出一张椅子。
“我站着就行了……你到我这儿,不是光为了喝我的灵心茶吧?”
“哎——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冷冰冰的女人可没人喜欢,我随便说说的你别生气啊……其实,确实是有一点事才来找你的。”
周玲在自己的木板床上坐下,微笑着说:“呵呵,估计事情不小吧,不然你也想不起来管我叫大姐。”
“没有没有,其实也没多大,就是有点麻烦,恩……真是挺麻烦的……麻烦麻烦。”张扬一边说着,一边把头摇成波浪鼓。
周玲表面仍然是慢悠悠的掂着腿,其实已经有点好奇了,张扬虽然看上去不太稳重,其实已经是有五百年道行的猫妖,平时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能让他觉得麻烦的,那一定是件真的很“麻烦”的事。
“那个,其实我已经把她带过来了,一下子说不清楚,你看见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等周玲再说什么,张扬已经瞬间失去了踪影。
当张扬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很了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当那女孩走进屋子的时候,周玲真的觉得眼前一亮,清秀的容貌还在其次,那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独特气息却让人见了就喜欢——等等,灵气?周玲发现小女孩身上确确实实散发着浓厚的草木精华所特有的灵气。
“你是……花精?不对,花精只有巴掌大的,也不可能有你身上这么强烈的灵气,天那,这气息,难道……”
周玲的表情突然变的有点古怪:“不过,张扬,真没想到啊,你对这么小的女孩也有兴趣?” “大姐你就别玩我了,我是那种人吗?我相信你一定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很不寻常。”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近千年的九转灵芝,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恩恩,我想想,要是现在我一口吃了她,至少能增长300年的道行啊,嘿嘿,真是好东西啊……”周玲眯着眼,一副女色狼的样子,盯的那个女孩紧张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你不要吓人家了,千年老妖的派头可不是小妹妹能承受的了的。吃了她?你倒是试试啊,要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就不用找你了,这是有主的,而且那个家伙的来头还不小。”
听张扬一说,周玲倒是起了兴趣,收起了玩笑的样子,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或者说:九转灵芝的灵芝娃娃。
猛然间她好象察觉到什么,手掌一翻,挥出一小团淡红色的狐火,轻轻的向女孩击去。
女孩身上,突然爆发出一层浓密的黑气,那团狐火像狂风中的烛光一样,立刻被湮灭了。黑气一闪即逝,一切又归于平静,只留下屋里被轰的东倒西歪的家具和一旁皱眉沉思的周玲。
“你也感受到了吧,这么强大的阴气。”
周玲点点头:“应该是阴气锁身。这么强大而又纯正的阴气,就好象直接从地脉里直接提取的一样,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只能是那个东西了。”周玲甚至不愿意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但是她非常的清楚,恐怕有一个绝大的灾难要降临到这座城市了,那是个有可能毁灭这个城市的大灾难。
“真的是那个?”当张扬看到周玲眼中肯定的神色时,不禁吸了一口气:“虽然我也推测到这种可能,但没想到真的碰到了,毕竟这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阴气锁身,通过强大的精神感应联系到目标的身上,可以随时感知目标的位置和情况,而且对目标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从她身上的阴气的程度来说,本体应该就在附近,我很奇怪那个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一般来说它应该在深山里啊。”
“听这个小姑娘说,她一直在深山里平安无事,前不久刚刚修成人形,得到了行动的能力。但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住了,出于自我保护的念头,她离开了生长了千年的地方,可是那个东西似乎仍然阴魂不散的跟着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大街上游荡,差点被西城的鬣狗三兄弟当了口中食,毕竟她身上的灵气太引人注目了。”
周玲点点头,她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幸亏那东西移动的非常缓慢,才一直没有追到,否则真的是一场灾难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周玲问到。
灵芝娃娃这才第一次开口说话,她说出了一个全国闻名的旅游胜地的名字,小女孩的口音很别扭,显然是刚刚才开始学习人类的语言。
张扬说道:“真没想到,那种人比树还多的地方,竟然还能长出如此的灵物。”
周玲也叹道:“九转灵芝啊,洪荒时代留下的异种,以世间至纯阳气为食,极具灵性,生长500年以上的,就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灵效,修行之人服了可以助长修为,可惜本身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常常成为妖怪或者修真的大补药。我以为这种灵物早就被人挖的绝种了呢,或许是因为她生长在非常隐蔽的地方,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张扬说道:“不论如何,她都算是幸运的,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着这么多年,直到……被那个东西盯上。事不宜迟,既然那家伙的本体就在附近,我们就先找到它再说吧。”
已经是深夜三点了,张扬和周玲领着小女孩,在出租司机警惕的注视下付钱下了车,毕竟深夜不睡觉坐着出租车满城乱转的人并不多。
“是这里吗?”周玲看着眼前一片寂静的中学校园,对小女孩问道:“阴气锁身的双方都是应该有所感应的,你确定那个东西就在这里吗?”
灵芝娃娃点点头,向学校的花圃里指了指,看来她还是不太爱说话。
植物精怪就是这样,总有点木木的,周玲也不以为意,在一丛冬青后面,她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一个被半埋在土里的大球,颜色暗红,表面疙疙瘩瘩的,一小粒一小粒的肉块在上面不停的蠕动,沉闷的咕噜声从球体的内部传出。
“这根本就是个大肉瘤吗!”张扬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一边后悔今天自己吃了丸子,这恶心的东西让他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他觉得肚子里有什么在翻滚。
周玲几乎在看到这东西的同时就叹了口气:“果然,真的是它——太岁。”
太岁,自古以来的记载,只要有太岁出现的地方,肯定会有大灾难发生,所谓太岁一出,四野皆荒。太岁生长到一定程度,会自爆引发天变,或是洪水,或是大旱,或是瘟疫,总之会在几天只内让方圆百里尸横遍野。这是一种秉纯阴之气而生的怪物,常常会生长在深山里阴性地脉郁结的地方。
“阴阳相吸,果然如此啊,看来是这只太岁不知怎么感应到了拥有纯阳之气的九转灵芝,出于本能身属纯阴的它一直想靠近灵芝娃娃,甚至不惜用阴气锁身来追踪,可惜它的移动速度太慢了,只能够在土中依靠地脉的通道缓慢移动,能够一直跟着灵芝娃娃来到这里已经算是奇迹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太岁之所以跟到这里,是因为它爱上这个小姑娘了?”张扬挑挑眉毛,有趣的看着眼前的灵芝娃娃。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太岁的神智是非常低下的,大半是出于阴阳相吸的本能吧。”
周玲说话的时候,太岁咕噜了几声,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竟然慢慢的沉入了地下,转眼就看不见了。
张扬一脸紧张的说道:“那么,这个太岁会不会引发天变啊?”
周玲说道:“从它现在的颜色来看,已经进入成熟期了,随时都可能引发天变,不过也还好,只要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利用这个小姑娘把它引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再解除阴气锁身就可以了,失去目标的太岁是不会随便移动的,只要不是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即使自爆也不会引起太厉害的天变,顶多是几场冰雹加上泥石流。” “你是说天变的程度还和人类有关系?”
“是啊,其实太岁的自爆一般只会引起所在地脉的紊乱,很快就会平复下去了,但是在人类聚集的城市就不一样了,人类的居所里积累了太多的负面的情绪,全都变成怨气不得发泄,会在地脉紊乱的同时一下子爆发出来,连锁反应就会引起强大的天变,那可就相当的恐怖了。”
“呵呵,那就简单了,我们快点行动吧。”
看到张扬如释重负的样子,周玲问道:“你对这件事情还挺在意的?”
张扬一楞,有点尴尬的说:“也没什么了,你也不想再重新寻找栖身之所吧,很麻烦的。再说这座城市里的美女我还没有泡遍呢。”
“周玲,我能问个问题吗?”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灵芝娃娃忽然说话了。
“有什么事?”周玲正在察看太岁消失的地面,地面平平的,一点也没有凹陷或者鼓起,这种生长在地里的生物确实很神奇。
“为什么我的脚下好象有什么东西拱出来?”
“啊……什么?”周玲和张扬这才发现,小姑娘脚下高高的拱起一个半圆的东西,是……太岁!
“快离开那里!”周玲惊叫着,她知道自己大意了.
已经晚了,太岁身上突然张开了一个大洞,小姑娘连叫都没叫就被吸进去了。
“这个笨蛋。”张扬气愤的叫着:“这算是太岁示爱的方式吗?吃掉对方。”
顾不上评价张扬不和时宜的幽默感,周玲大声叫道:“你听到见吗?守住元神,不要让太岁吸收你的元气!”她显然是对太岁肚子里的灵芝娃娃说的。
太岁的身体猛的涨大了两倍,不断的扭动着,张扬紧张的问道:“如果小姑娘守不住元神,后果严重吗?”
周玲一瞬不瞬的盯着太岁回答道:“纯阴之体吸收了纯阳之气,不消化不良才怪呢,这个白痴太岁……张扬,你见过热油锅里进了水是什么样子吗?”
“你是说它会……”
周玲点头道:“要是太岁真的吸收了九转灵芝的元神,恐怕会立刻在这里自爆!”
像是回应周玲的话,太岁的体内突然一声闷响,身子像气球一松一涨,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放射出七彩的光芒,光芒随即消散,太岁破土而出,在空中飞快的旋转起来。
“糟了,灵芝娃娃的元神崩溃了,太岁就要爆发了,快用妖力封住它。”周玲叫道。
一红一紫两道光芒从张扬和周玲的身上射出,罩在正在疯狂旋转的太岁上面。
太岁旋转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逐渐的平缓,一点一点的向地面降下去,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太岁终于慢慢的没入土中,只有暴躁的咕噜声不断的从地里传来。
“累死我了!”张扬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的的耗力差点让他现出原形,这可是近百年来没有过的事情。
周玲比起张扬就强的多了,好整以暇的理理头发,摘下一个发箍,那是她从前修炼的一个小法器,挥动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网子,没入地里,咕噜声终于消失了。
“好了。”周玲拍拍手:“我们两个的妖力加上甘萝罩,大概能让它沉睡上24个小时,这已经是能够拖延的极限了,到了明晚这个时候,就是神仙也阻止不了它的爆发了。现在我们最好回家收拾铺盖,赶紧离开这个城市。”
“什么?”张扬苦着脸问道,他焦急的问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到了这种程度,连这里的地脉都已经受到影响了,爆发是迟早的事,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张扬,我好象发现你最近不太正常啊,不会是迷恋上哪个人类的小丫头,舍不得离开了吧,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吗?或许吧……”张扬的语调忽然变的深沉起来。他没有继续说话,忽然几个纵跳,登上了学校主楼的楼顶。
踩在光溜的栏杆上俯瞰这座城市,东边的天边已经略微发白,整个城市仍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雾气中,显得寒冷而静谧。
静默良久,张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的道:“我大概是舍不得你吧,我的故乡……”
“哦,这里是你的故乡?”周玲从他身后慢慢走过来,张扬忘了狐狸的耳朵都是很灵的。
张扬不置可否的说道:“周玲,你来这座城市有多长时间了?”
“也有几十年了吧,那是建国后不久的事情。” “可我,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虽然被迫或是主动的,我漂泊了很多地方,但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这里,我曾经以为自己天生是个喜欢四处流浪的妖怪,事实上我也确实有百年以上的一段时期不断的在世界各地周游,我真心喜欢那样的生活,但是,当我有一天清晨,从一艘大西洋的客轮里醒来,我突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变的索然无味,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这里,凭着我变成妖怪之前的一点点记忆,我找到了我的故乡。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安适,虽然每个角落都早已经变的物是人非,但是你相信吗?我居然找到了自己的出生地。”张扬指着右边的一条商业街:“看到街角的那间彩扩店了吗?就是写着乐凯的那个,从前那里是一片平房的,在很久以前,那里是一个农家小院,这户人家养的一只母猫下崽了,一窝五个,死了四只……只有我活了下来……无论过了多久,这里终归是我最初的巢穴啊.”张扬的语调变的迷离了,显然陷入了回忆.
周玲听着,眼前恍惚出现了一座青砖铺地的大宅,屋上墙上缠满了绚丽的紫色花朵,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来回跑动的踏踏声……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周玲制止住自己,那些太久远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翻腾上来。
不过就算能回去,我真的敢回去吗?周玲在心里问自己,我能面对那一切吗?周玲悲哀的发现答案是否定的,她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了做的只有逃避,不停的逃避……
周玲自嘲的摇摇头,发现张扬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在想一些事情,对不起,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会想办法的。”
“真的?你真的有办法?”张扬一下子兴奋起来。
“不用这么激动吧。”周玲已经恢复到平常的冷漠神情:“虽然爆发已经不可阻止了,但是想保住这座城市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我们两个不够……”
………………
八仙冰点屋的老板梅有财今天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十分的不高兴,因为今天凌晨五点半的时候,他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了。
“我知道打扰了你休息,但也不用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吧,我会很不舒服的。”张扬大剌剌的坐在后厅的沙发上,打量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只妖怪,丝毫看不出他哪里被盯的不舒服。
梅有财,八仙冰点屋的老板,体重将近半吨的大胖子,张扬只知道他也算是个颇有道行的妖怪,去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原形,梅有财自己也从来不肯说,张扬一直偷偷怀疑他是猪妖之类的。
相比之下,张扬更在意的是梅有财旁边的那一位。
梅宝,梅有财名义上的儿子,其实是他的义子。是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年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但他却是一只僵尸,让张扬感觉特别的是,身为僵尸的梅宝居然还会使用一些希奇古怪的道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张扬不知道这两个妖怪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梅宝对于梅有财有着类似人类亲情一样的依恋,两个妖怪的感情简直比真正的人类父子还要好。
此刻梅有财正以一双带着咒怨的肉泡眼盯着张扬,旁边的金宝倒是很有精神,谁听说僵尸需要睡觉来着?
“事情就是这样了,周玲说她有办法,但是需要人手,你们父子算是在这个城市里比较强大的妖怪了,希望你们能帮忙,再说这也关系到这个城市里的所有妖怪啊!”张扬絮絮叨叨的说着,毕竟能不能说服对方他也没把握,毕竟大多数妖怪的本性就是自扫门前雪,哪怕他和这对父子关系还算不错。
“我说着这么多,你到底打算怎办?”张扬终于忍不住问到。
梅有财好象没听见一样,拖着自己的三重下巴不断的喃喃自语:“城市要毁了,城市要毁了,不行啊,我还没有找到呢……那个东西,我一定要找到……”
梅有财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我绝不会让城市在这个时候毁了,绝对不行!”
张扬喜出望外:“这么说你同意了?”
梅有财坚定的点点头:“哪怕赴汤蹈火,我也要保住这个城市。”
…………………………
看着张扬离去的背影,梅宝轻声问道:“爸爸,我们真到要参加这次行动吗?”
梅有财回答:“是啊,毕竟所有的线索都显示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城市里,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居住的原因啊,万一真的发生大灾难,寻找那东西的困难就又要增加了。”
梅宝的声音里带了点疑惑:“可是,我们是妖怪啊,那种东西一向是人类追逐的目标,对我们有什么用呢?”
梅有财的声音变的有点尴尬:“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用,不过只是我的一个心愿罢了……我一定会得到那个东西的。”
梅宝乖巧的拉拉父亲的袖子:“我听你的,只要是爸爸想做的事情,梅宝也会尽力去实现的。”
梅有财立刻变的眼泪汪汪,一把抱住瘦小的梅宝:“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啊!爸爸没有白疼你……”
梅宝的小脑袋被死死的按在梅有财的怀里,仍旧不紧不慢的说:“爸爸,其实我觉得咱们成为父子也是一种缘分,如果我不是僵尸,没有呼吸的话,或许早就被你身上的肥肉窒息而死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夜幕终于降临。
一个黑影窜进中学校园,是个穿着长着长胡须的老头。身穿一件肮脏的道袍,花白的头发在头顶胡乱的挽了个纂。光着一只脚,一手托着一个罗盘,疯疯癫癫的跑到花圃里。 “宝贝,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宝贝啊。”老道士竟然就这么趴在地上,双手抠着花圃里的土。
“宝贝,你快出来啊,是我啊,你怎么还不出来?”疯疯癫癫的喊叫着,老道士捶打着地面。
“可恶啊,亏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疯道士突然停止了喊叫,他的手指掐算起来,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罗盘,丝毫没有了疯癫的样子。
“怎么搞的?你竟然被封印了?是谁干的?别害怕,我救你出来。”疯道士说着,从腰间摘下一柄玩具大小的桃木剑,绕着花圃做起法来。
一个巨大的圆球慢慢的从地里拱了出来,正是被周玲和张扬封印在地下的太岁。
“你怎么这个样子?天哪,你竟然要爆发了,这是怎么回事?只差最后一步啊,我费尽心机才找到了这附带着一点纯阳的灵魂,你却不知所踪了,等我终于一路找到你的时候,你却已经要爆发了,天意弄人啊!”疯道士哭喊着,疯狂的向仍在沉睡中的太岁踢打着。
“你体内有什么?你一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提前爆发的。”疯道士突然停下来,他不可置信的比划了几个手势,眼睛里立刻射出两道金光,直透太岁的身体。
“纯阳之气,真的是纯阳之气,哈哈,而且竟然如此的充沛,你到底吃了什么?”疯道士叫着:“不管了,无论如何,阴阳相生,丹成在望了。哈哈,没想到飞升门十几辈人的成仙愿望,竟然在我这一辈成真了。”
“好好,不妄我用各种灵药和密法栽培把你抚养长大,最后一步你竟然自己完成的这么好。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的恩德的。”
“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竟然用法器让你进入沉睡了,我立刻作法解除掉它,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凝丹了。”
疯道士有挥舞着桃木剑,绕着太岁转了起来,现在的太岁已经有超过三米的直径,疯道士一边念咒,一边快速的围了太岁转动。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太岁也渐渐的活跃起来。终于,疯道士突然站定,一口鲜血喷在桃木剑上,桃木剑立刻闪动起耀眼的金光。
“阴阳无极,清浊自分!”一道金光打在太岁身上,太岁的身体一颤,一个细小的发箍掉了出来。太岁立刻红光大盛,飞快的旋转起来,眼看就要飞离地面。
“哈哈,乖乖的助我凝丹吧。”疯道士纵身一跃,竟然坐到太岁的头顶上,摆出一个盘坐的姿势。
“天地轮转,神丹自凝!”疯道士的身上发出淡淡的金光,转瞬之间就把太岁也笼罩在内,两者好象溶为一体了。事实上,疯道人的下半身竟然已经完全溶入太岁的体内了。
太岁的旋转突然停止,表皮上好象结了一层结晶,竟然变的越来越透明了。
透过透明的表皮,可以看到太岁体内有深浅两色气体在不断的旋转,气体变的越来越凝练,最后竟然变成液体一样的东西,围着一个中心流动。
“丹水已成,金丹马上就结出了。”兴奋的叫着,疯道人更加卖力的操纵着太岁体内的凝丹过程。
一个啤酒瓶子飞过来,在太岁的身上砸着个粉碎。
“你你……这是什么怪物?!”一个少年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在考虑应该继续攻击还是立刻逃跑。
“被人看到了吗?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当我成仙之前最后的祭品吧。”疯道人狞笑着,太岁球状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分离出一条长索,勒住了少年的脖子。
那条长索好象力大无穷的巨蟒,少年已经翻起了白眼,颈骨发出了卡卡的碎裂声。
突然又是两个少年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挥舞的手里的小刀刺向那条长索,显然他们是想救助被困的同伴。
“嘿嘿,原来还有两个,那你们就一起死吧。”疯道人叫道。
勒住少年脖子的长索突然松开了,没等他庆幸,却见长索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刀。只是轻轻一挥,立刻是一颗头颅落地。
旁边的两个少年看到眼前的恐怖情景,完全吓呆了。他们的脸上溅满了同伴喷出来的鲜血。
“怪……怪物!”一个少年瘫软的坐到了地上,根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长刀再次挥动,把瘫倒的少年劈成了碎片,唯一剩下的一个少年在长刀挥动的时候就转身疯狂的逃窜,但仍然被长刀砍下了一条大腿,立刻倒在血泊之中,看着长刀缓缓的逼近,却连哀号声都发不出来了。
“我说我的甘萝罩怎么会突然的被破解了呢?原来是有人在这里捣乱!”一个中年女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花圃的一旁,声音冷的像冰。
“哈哈,有趣,你说这个东西到底是算人,还是算妖怪呢?”一个有点油滑的声音出现在花圃的另一侧。说话的是一个长发男子。
“这家伙大概是在运用一种奇门的法术,你没发现他的体内正在运转着一股庞大的力量吗?”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借口道,一丝不苟的头型和坚毅的嘴唇都显示他是一个异常认真的人。
“爸爸,这个人的道术不弱,不过因为却因为心术不正而流于下乘,不足为惧,我都可以打败他。”一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用可爱的语调说道,唯一刹风景的是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露出一种惨白的颜色。
“宝儿啊,今天我们只是帮忙,打架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让别人来办吧。”小男孩旁边的一个超级胖子气喘吁吁的回答。 疯道人睥睨的看着四周围过来的几个妖怪,冷笑道:“不过是几只妖魔鬼怪,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我飞升门风魔子的厉害。”
周玲的目光闪动,突然说道:“飞升门?原来这个门派还没有绝迹?”
“那是什么东西?”梅宝问道,几个人里面他的阅历是最浅的。
“是一个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的神秘门派,会使用一些特异的法术,不同于其他修道人的地方就是,他们并不是靠不断修炼来达成大道的,而是醉心于密法炼丹的,说白了,就是一帮想通过服食金丹来一步登天的妄人。可惜从来就没有听说他们有哪一代门人真的成功过的。”周玲说着,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风魔子怒吼道:“你们懂得什么?难道你没有见到在我的控制下,太岁体内马上就要结成金丹了吗?”
马骏说道:“果然,这个太岁并不普通,大概是你养来当作炼丹的炉鼎的吧?很有创意的做法,但是即便如此,你真的以为你能够结成大道金丹吗?”
风魔子彻底愤怒了:“你懂什么?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避过风魔子愤怒的攻击,马骏沉稳的说道:“理由只有两条……一,凭借原始水平的冶炼技术,永远也无法造出巡航导弹,也就是说,你的那点修为,无论如何的投机取巧,都没有能力炼成真正的金丹。而第二点吗……因为你选择了我作为对手,那么你也再也没有机会把肚子里的丹水结成丹药了!”
砰的一声,马骏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架住了风魔子的长刀。
看着马骏丝毫无损的左手,风魔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很奇怪吗?其实我是个没有太多特别的能力的妖怪,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肉体,比钢铁还要坚硬的肉体以及……强横的力量!”马骏说着,右拳已经像炮弹一样挥了出去。
像被刺破的气球,寄身于太岁身上的风魔子被反方向轰着回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张扬露出一副不忍卒睹的样子:“马骏你打架也看清楚点啊,这回这个小朋友也彻底玩完了。”他说的是那个被卸下了一条腿的少年,被反弹的风魔子砸个正着,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太岁庞大的身躯压成了肉酱。
被马骏一拳力量的反激,风魔子竟然哇的一口吐了出来,金黄色的丹水喷了一地。
“我的丹水,天哪,一切都完了。”失神的号叫着,风魔子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我要你死!”风魔子终于真的疯了,操纵着身下的太岁,疯狂的向马骏扑去。
马骏晃晃身子,随风而长,特别订做的名贵西服立刻被撑成了碎片,当风魔子冲到近前的时候,马骏已经变成了一个十米高的巨人。周玲暗自为风魔自的运气默哀,因为他挑选了一个最恐怖的对手,单纯以肉搏的战斗力计算的话,马骏绝对是最强的。
一把攥住风魔子,竟然用双手把对方抱了起来,变身后的马骏说话有点瓮声瓮气:“我说过我是个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的妖怪,倍化术我唯一一个能够使用的法术,不过用来对付你倒是正合适。”
好象从树上掰苹果一样,马骏轻松的折断了风魔子的脖子。
“好了,周玲,赶紧准备施法吧。我坚持不了多久的。”失去风魔子控制的太岁重新泛起了红光,疯狂的旋转起来。马骏的两只锅盖一样的大手紧紧的控制着太岁,让它不至于一下子爆发。
“好的,大家按我之前说过的方式,占好各自的方位。”周玲指挥道。
一个看不见到妖力场在五个妖怪中间形成,用妖力模仿五鬼搬运的法术,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所有妖怪几乎是从一开始就用上了全力。
梅宝漆黑的眼眸慢慢的变成妖异的暗红色,两只獠牙从嘴唇里伸了出来,相对来说他是道行最浅的,已经忍不住现出了原形。毕竟人类形态虽然方便施展各种法术,但在原始状态的时候,才够更好的发挥出全部的妖力。
张扬的身体也抖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似乎也要现出原形了,这让他非常的不爽。虽然昨天为了封印太岁,妖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至于只比梅宝强上一点点吧。尤其是看到梅有财虽然汗流浃背,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但居然仍然坚持着没有变身,张扬就一阵火大,难道自己还不如这个死胖子吗?
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声,张扬终于现出了原形。一只硕大的黑猫出现在众人面前,怪异的是,黑色的皮毛微微发红,好似未燃尽的火炭,正是秉火属性而生的异种——乾红猫。
乾红猫的原形一现出,周围的温度立刻上升了许多,张扬气哼哼的加大了妖力。
“你干什么?张扬!”梅有财叫起来,他正好站在张扬的对位,不由自主的也加大了妖力的输送。
周玲皱皱眉:“我说了多少次了,平衡!最重要的是保持力量的平衡!”
受张扬的影响,所有妖怪都不得不加大了妖力。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几乎在大家加力的同时,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就出现在妖力场的中央,几只妖怪瞬间失去了踪影。
深夜的校园重新恢复的安静,只有地上血腥的景象昭示着刚才的恐怖。但有人或者妖怪注意到,刚才被喷到地上的金黄色的丹水,正在尸体的碎块中蜿蜒流动,所过之处,破碎的血肉就好象活了一样,慢慢的蠕动起来……
………………
“这里是哪里啊?都怪张扬乱发力。都不知道挪移到什么地方来了。”漂浮在空中看到下面的异国景象,梅有财不禁抱怨道。
看到周围破烂的伊斯兰风格的建筑以及不远处烟花一样漂亮的炮火,周玲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见过这里!在电视上!”梅宝突然叫起来。
周玲也想起来了,她叹了口气:“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个城市已经够倒霉的了,如果再加上个太岁,恐怕就真的没有活人了。”
“五鬼搬运,转!”作为阵法的主持者,周玲操纵着搬运的进行,但是她仍然无法控制挪移的地点。
场景再转,众妖怪出现在一片蔚蓝的海面上。
“这里应该没问题了吧。”张扬说道。
“是不是离陆地太近了。”马骏看着远处的一条海岸线。
“我快没力气了。”梅宝宣布。
“不管了,就这里吧,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切断和太岁的联系,把它扔在这就立刻操纵阵法挪移回去。”周玲最后决定说。
“一二三!”马骏奋力把太岁向大海里扔了下去。
黑洞再现,已经累的东倒西歪的妖怪们终于回到了中学校园。
“为什么我一个冰点屋的老板,还要做这种保卫城市的事情啊。这应该是那些修道的人的责任吧。”梅有财唉声叹气的说道。
“说的也是,不过这年头真正修道的人恐怕比我们妖怪还少吧,反正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除了刚才那个飞升门的白痴。”马骏说道。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全是自己躲起来清修,哪有功夫管这种事情?”张扬懒洋洋的说道,用爪子抹了抹脸,变回原形以后,一些习惯性的动作就显露出来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梅宝突然叫道。
一个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正在成型,蠕动的血肉自发的连接在一起。那个身体竟然慢慢的坐了起来,正是刚才死去的少年之一。
“你们……是什么东西?我不是死了吗?难道这里就是阴间?”或许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缘故,少年表现的还算镇定。
“哈哈,这小家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张扬凑到跟前笑着说道。看到地上残留的金黄色丹水,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由。
“大猫,居然会说话?”少年的脸色立刻又白了三分。
“你还真是命大啊。”周玲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想看看他到底有多深厚的福缘,竟然死了都能复活。
“那个飞升门的人还是挺有一套的,这些丹水也算是难得的灵药了,也对,光是一个九转灵芝就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用来救人有点浪费了。”马骏感叹道。
周玲笑道:“偏偏在他死的那一刻被丹水喷到了身上,也算是他的机缘了。凭着积聚在体内的丹水的力量,他以后想要修炼的话应该会比较容易。可惜啊,因为用的是太岁做的炉鼎,丹水的质量并不纯粹,他现在虽然活了,却已经是个半妖之身了。”
“什么?”张扬眯起了眼睛,他也注意到了,从少年的身上竟然清晰的散发着一股妖气。
“还真是讽刺啊,好不容易活了,却变成了妖怪。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先走了,明天还要做生意呢。”梅有财说完,就带着梅宝消失在黑暗中了。
“那个……在女士面前赤身裸体总是不太雅观,我也先回去了。”马骏向周玲挥挥手,也离开了。
少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在努力的让自己明白,他突然看到地上的血污,痛哭了起来:“我想起来了,顺子还有大成,你们都死了,对了,我也死了,我们都被那个怪物杀死了,可是我怎么又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奈的看看一旁表情冷漠的周玲,张扬知道解释的工作又得由自己来做了。
好容易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少年终于停止了哭泣。
“你是说,我因为丹水的作用,所以复活了,但是变成了半人半妖?”少年呆愣愣的问道,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
“是啊,所以你也可以简称为人妖。”张扬得意的笑了笑,但显然没有人欣赏他的幽默。
周玲说话了:“因为你已经变成妖怪了,和我们也算同类,所以,我们也就不太好意思杀你了,但是如果你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我也不介意随时取走你的性命。”
……………………
第二天的报纸用头条登了关于某大州沿岸发生特大海啸的新闻。
“还好!”张扬坐在周玲的对面看着报纸,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这座守卫森严的监狱档案室的。他满意的点点头:“人类的伤亡并不是很厉害,而且更重要的,这座城市被保住了。
这里可是我的家啊!”
“你不用上班吗?”周玲一边浏览着新到的档案资料,一边问道:“对了,死的那两个人掩盖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经过幻术催眠,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两个人,至于档案方面我不熟悉,有时间你再去处理一下吧。”张扬回答。
周玲点头说:“其实本来不用这么麻烦的,这个城市每天的失踪人口数字相当的惊人,却也没有谁发现不对劲,人啊,总是对自己身边的事情习以为常,反应迟钝。不过为了不让那个小家伙受到牵连,只能多费点力气了。“
张扬笑道:“听说你打算收那个小家伙做徒弟,真的假的?”
周玲回答:“也说不上,只是指导了他一下,毕竟这件事情也有你我的责任,你也跑不了,有时间去教他一些做妖怪的基本常识。”
………………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除了到了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周玲才发现自己的工资单上少了20元,据说那是政府规定,为了发扬人道精神,救助受灾的海啸灾民,所有政府人员统一缴纳赈灾款。
看着莫名其妙的少了20元的工资袋,周玲有点困惑的自语着:“这个……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1920年的爱情
我的名字叫纪生,似乎很容易让人想起基本国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给我起这么个有点怪的名字,也没有问过。事实上从小到大,我根本没有和他们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交流,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
我一直跟着爸爸生活,有人说没妈的孩子最可怜,我却没有觉得,比起得到的自由来说,牺牲一点亲情简直太值得了。
父亲是个跑供销的,虽然挣了些钱,但是常年在外面跑,一年到头,家里大多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经常有哥们来我家通宵玩闹,有几个几乎是常年住在我这里。我说的哥们当然不是学校里那些小毛孩子,他们都是已经在社会上混的人,学校?我一个礼拜能去那里转一圈就算不错了。
父亲对我的这些情况都很清楚,但是也没怎么管,一是因为他知道管也没用,二是因为他已经打好主意,等我高中一毕业就送我到外国读书,用他的话说:“非得把你放到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历练历练,你小子才能老实了呢。”对这一点我倒没什么异议,出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还能泡个洋妞,再说我现在才高二,离那时候还早着呢,至少有将近两年的逍遥日子。
打牌,喝酒,巷斗,有时候还到学校门口堵堵漂亮的小姑娘,这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不过不久之前,我碰到了一件让我终生难忘的事情。事情得从前几天的一个晚上说起。
我和几个哥们正在家里打牌,那天手气那叫一个臭,其实我当时就应该想到这可能预示着要遭什么灾,但谁让我没长事前眼呢?我本来想不玩的,都玩了一天半宿了,但大成非要接着玩,其实他输的还没我多呢,但他就是想捞回来。如果那时候就结束的话,或许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情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该着了的,跑也跑不掉。
那时候电视里李咏的那个什么六加一的节目刚完,我好不容易摸了一手好牌,一上手就是清一色外带一条龙的局面,打出两张之后立刻就听牌了,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然后就开始撞门,我们立刻知道不好,肯定是被谁给报了公安局,人家来抓赌了。
不过在场的都是大小伙子,我家在二楼,逃跑的程序大家都熟,顺着窗户外面的水管就下去了。我记得小刚好象还埋怨了一句:“又是你们楼下报的吧,妈的你这点狗B邻居怎么都这素质啊,明天我去废了他。”
不过也该着这小子倒霉(当然从后面的事情来看应该说他幸运),刚一落地,就让蹲守在那里的联防队员给逮住了,看来他只能在看守所过一夜了。我们其他人当然是趁机一哄而散了,转过一条街又汇合在一块,家当然是暂时不能回了,顺子提议到豹哥那,我说那里太闹,最后几个人在小卖部买了两扎啤酒,找地儿喝去了。
翻过中学的院墙,我们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喝了起来,喝到第二扎的时候三个人都有点不行了,头上的月亮似乎都开始变的象水一样流动起来。神吹海哨了一会儿,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顺子唱起歌来,唱着唱着就开始掉眼泪,我知道这小子的女朋友刚跟他吹了,虽然平时看不出什么,但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一边喝着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诸如“女人算个屁”之类的话安慰他,而大成确实是有点高了,就知道抱着个酒瓶子傻乐。
我忽然听到离小树林不远的花园那里好象有什么动静,应该不会是看门的老头,那个老头的耳朵聋的连每天的上课铃都听不见,虽然那就是他打的。
我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看,是花白胡子的老头在那里又叫又跳,月光下看的清楚,似乎是个老道,不过穿的够邋遢的,看来是个疯子。本来想过去揍他一顿出出这一晚上的闷气,但是我却突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圆球慢慢的从那个疯道士的旁边钻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接着我就见到那个道士眼里忽然发出一道金光,之后说了几句莫明奇妙的话,就绕着圆球跑起来。不一会儿,圆球就开始发光,道士一下子跳到圆球的上面,然后圆球就开始变的透明了。
我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在梦里,我的酒量虽然不算太好,但几瓶啤酒还不至于让我产生幻觉。我发现这时候顺子和大成也已经来到我身边,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顺子问道。
“谁……谁他妈知道。”我发现我的回答也带着颤音。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可思议,可以看到圆球的内部好象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旋转,而那个道人竟然渐渐的和圆球融为一体了,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事实上我们已经被惊呆了,谁都没有留意已经喝多了的大成突然窜了出去。
“你……你是什么东西?”大成说着还把一个酒瓶子砸在那个圆球的身上,酒壮怂人胆,这话没错。
那个道士狞笑了一声,忽然变出一条长长的鞭子一样的东西,勒住了大成的脖子。
我的心一下子变的冰凉,怎么办?看看顺子,他的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一点点的向后退去。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也未必好看,但是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攥住顺子的胳膊:“是兄弟,就跟我上!”
拔出常备在腰间的小刀,我和顺子叫喊的冲了出去,嘴里叫的已经不是人声了,虽然恐惧到了极点,但是手里小刀仍然疯狂的向着大成脖子上的长索砍去。
后面发生的事情,简直如同噩梦一样,就在我的眼前,大成被砍成了碎块,然后是顺子,最后是我,唯一庆幸的是或许因为我跑的快了一点,那把长索变成的刀只砍到我的腿,但上逃生的希望已经破灭了,我只能绝望的看着一点点逼近的刀锋。
而刀锋终于没有落下来,一群奇怪的人忽然出现在四周,他们和道士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我注意到这些人里居然有我认识的,那个胖子绝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叫八仙冰点屋的老板。我想呼救,却发现两拨人已经打起来了,之后……
之后我只记得一个巨大的黑影向我砸过来,剧烈的疼痛感传遍全身,我感觉自己象是一个皮袋子一样被压破了,我甚至能够听到血管和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完好无损的坐在地上,连先前被斩断的右腿现在都全无受伤的痕迹。
是梦吗?但是地上模糊的血肉无情的打消了我这个念头。 一只巨大的毛色黑中带红的猫,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还有红色的猫吗?我忽然想到,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让我没时间瞎想了,那只猫突然流利的说起话来。
听完那只猫的叙述,我才对整件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总而言之,那个道士是个坏蛋,养了个叫太岁的怪物想要用来炼出成仙的金丹,但是他是个白痴,让怪物跑到人类的城市来了,这会引来巨大的灾难,于是他们几个正义使者为了世界的和平,出手消灭了怪物。而我自己,本来已经在打斗中被怪物压死了,(真是个郁闷的死法)但因为在死去的同时吸收了还没有成型的丹水,所以又复活了。而自己也因此变成了一半是人类,一半是……妖怪!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从那几个“正义使者”的谈话中我知道他们居然也是妖怪!那个有点瘦的女人的眼神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其实人却不错,教给了我一点吸收月光灵气的修炼方法,还说大家以后都是妖怪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去找她,而其他的几个妖怪似乎对这件事情不耐烦,很快就跑走了。
对了,那个女人叫周玲。
之后的事情更加象做梦,我浑浑噩噩的回的家里,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等我醒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为什么警察没有来找我,就算没发现尸体,两个人突然失踪,总不是件小事情啊。
当我正计划着逃到南方躲躲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周围的人好象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事实上,他们似乎都已经忘了有这么两个人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疯了。
豹哥他们对于我这几天一直没有露面表示了担心,我说是期中考试准备复习了,换来他们好一顿嘲笑,确实,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试着向豹哥提起顺子和大成,但是没有人记得有这两个人。
我甚至偷偷的到顺子的家里去了一趟,但是那里根本没有人,从窗户看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尽是灰尘。我问周围的邻居,回答居然是那间屋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住了。
毛骨悚然。
我在豹哥开的迪厅里疯狂的跳动着,连平时从来不碰的摇头丸都吃了,慢慢的开始HIGH起来,终于什么都忘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到大街上了,四周寂静,好冷。
我慢慢的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总觉得能看到比平常更多的东西。自然而然的,我按照那个叫周玲的女人教给我的方法,感受着体内的气息。清凉的气息在身体里游走,很快消除了宿醉和毒品造成的不适,我仿佛一条畅游在河水里的鱼,感到浑身舒畅。而让人舒服的能量就散布在我身体的四周,我催动体内的气息,缓慢的吸收着。
我在做什么?忽然一个念头闯进脑海,我突然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发现全身都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看来那就是先前让我感觉到非常舒服的能量。
感觉还不坏,几天来第一次,我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或许是应该面对的时候了。”我喃喃的说。
摸出兜里的地址,那是周玲留给我的,我打算去找她把一切问个明白。
可是……看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难怪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虽然不知道妖怪的作息时间是怎么样的,但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总是不太好,我发现对于周玲身上的那种气质,我越来越感到敬畏了,或许是因为我现在也算半个妖怪了,本能的对强者有所感应。
我忽然想起曾经在当时还看到过一个认识的人,是八仙冰点屋的老板,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去他们那里吃甜品。
他……应该也是个妖怪吧?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慢慢的走在通往冰点屋的路上。
难道要去敲开门,向他那里要一份冰淇淋吗?
但是当我走到八仙冰点屋的门口的时候,还是愣住了。明亮的窗户后面,整个冰点屋居然灯火通明,而更奇怪的是,无论是座位上,还是柜台后面,看不到一个人。
推开玻璃门,悦耳的音乐传出来。
“欢迎光临!”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但还是看不到一个人。
半夜三更开的冰点屋?而且老板疑似是一只妖怪。难道这是为那些看不见的幽灵特别准备的?或许,这里已经坐满了阴间的顾客,只是我看不见?冷汗……从我的额角渗了出来。
“请坐啊!想要点什么?”一个清秀的小男孩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看样子只是个小学生,还没有柜台高呢。
冷汗……终于又从我的额角缩回去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自己吓自己的事情了。
“啊,那个,请给我来一杯热的橙汁。”我回答。
“恩,好的。”像模象样的在单子上记了一下,小男孩答应道。
“你是老板的儿子吗?”我忽然想起这个小孩子的身份,另外那天夜里,似乎也看到他跟在老板的身边。这么说来……我的问话更小心翼翼了:“这么晚了也不睡觉?”
“是啊,我叫梅宝。”一幅乖乖宝的样子,小男孩用可爱的声音回答道:“因为晚上无聊,所以就提前开门了。”
半夜三点开门只是叫做提前?我干笑着:“你还真有精神啊,你爸爸呢?”
梅宝回答:“爸爸在睡觉,他的睡眠每天可不能少于12个小时,我就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僵尸从来都不睡觉的,对了,你就是周玲传话让我们多照顾一点的小家伙吧?” 虽然事先已经有思想准备,但我仍然被梅宝说的话吓了一跳。直到不久之前,我内心里仍然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但是此刻我才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是确实发生过的,顺子和大成已经死了,而我,还要作为半妖继续活下去。
看着眼前清秀的小男孩,实在很难想象他竟然是一只僵尸,尽管是他亲口承认的。另外,我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叫做小家伙?而且我对此一点脾气都没有,谁知道他可爱的外表下是修炼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啊?
“啊,让您动手太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指使一个比自己厉害太多的老前辈,我连忙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都动不了。
“不必了,这是我的工作吗。你的热橙汁。”带着围裙的梅宝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那就谢谢了。”我不好意思的接过饮料。
“不吃点鸡米花吗?很新鲜的。”梅宝突然说。
“恩?也好。”我回答,还真有点饿了。
看着瞬间失去踪影的梅宝,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说鸡米花还是很新鲜的?难道?
好象有个拿人肉做包子的恐怖电影就叫八仙饭店啊,这家冰点屋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很新鲜的……好熟悉的台词啊!虽然想过不要自己吓自己,但是冷汗……还是又从额角渗了出来。
“那个……我可不可以不要了?”我连忙说道。
“什么?”又是幽灵一样,梅宝捧着一包鸡米花出现在我面前:“我费心做的,你怎么能不吃呢?再说本店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忽然发现他的眼神和咒怨有一比,而且居然发出淡淡的红光,我连忙接过了那包热忽忽的鸡米花。
“吃吧,很好吃啊,是热忽忽的鸡米花呦。”悠悠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更觉得那包烤的金黄的鸡米花变的难以下咽。
“我……可不可以带回去吃?”我虽然很想这么问,但看到梅宝恐怖的眼神,终于没有说出来。
“快点啊,为什么不吃呢?”
终于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拿起一颗,丢在嘴里。
好象还不错,或许是我太多心了。我送给梅宝粲然一笑:“很好吃。”
梅宝也笑起来,但总是有点阴阴的:“是吗?那就多吃点。”
我又丢了一个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
“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肉质特别的细腻?和你平常吃的不太一样?”梅宝的声音再次响起。
食物再次凝固在我的嘴里,果然有问题。僵持了片刻,我努力把嘴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咽了下去,勉强笑着说道:“还好,没有什么不同啊?”
“是……吗?”梅宝的声音明显带着失望。
忍住呕吐的欲望,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橙汁喝干净,笑着说:“我吃好了。再见。”
“慢着!”梅宝的声音打断了我逃跑的脚步。
梅宝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生气:“你还没有付钱呢。”
原来是这样,连忙付了钱,梅宝却非要我把鸡米花带回去:“不要浪费,可以给你的家人吃啊。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我说了吧,这里是我的一个朋友开的,经常深夜也不关门。”一个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个长发男子,旁边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显然是他的女朋友。
向里面张望了一下,男人说:“你等着,我要了快餐马上就来。”
“梅宝,来两包鸡米花和两杯可乐带走。”男人一边进来一边叫着。
趁此机会,我终于逃出了这个恐怖冰点屋,却没有听到屋里两个人的低声对话。
“还是用你老爹的那个猪肉挂淀粉冒充鸡米花的办法呢?不是我说,他实在是太吝啬了。不过那个东西味道还不错。”
“那当然,我一直在不断的尝试着改变配方,已经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见了。另外,张扬,不准诋毁我的父亲。”
“好了,知道你和你爸爸亲,不过你夜里开店也注意一点啊,眼睛红的那么诡异,谁见了都知道不正常啊,没见我都没敢让女朋友进来吗?” “啊,是你啊,我说昨天晚上在冰点屋看到的那个人有点眼熟吗。”一只手突然拍在我的肩膀。
回头看去,是一个长发男子。昨天在那间恐怖的冰点屋碰见的,但是奇怪的是,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那个男人笑起来:“怎么不认识了?,我是正义的使者啊!”
虽然是阳光灿烂的大白天,但我还是感到一阵恶寒,我终于认出这个人了,或者说是记起他的声音了。
“你是那只大猫?”我发现自己的语调还算平静,看来这几天来的经历已经让我能够迅速适应很多不可理解的事情了。
“你最好还是叫我的名字,我现在叫张扬,你呢?”
“我叫纪生。”
“恩,我们就算认识了。周玲叫我教你点做妖怪的常识,我也不知道能告诉你点什么,算了,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也想不出来……对了,昨天冰点屋的那对父子,也是……”
“对,他们都是妖怪,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妖怪的生活要比人有趣多了,起码不用每天为生计烦恼,最不济吃几个人也能填饱肚子。”
果然是吃人的妖怪啊,我的脸色一定变的不太好看了。
“呵呵,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吃惊,一般的时候我们是不怎么吃人的,当然爱丽丝例外,她对这方面比较有爱好。其实说起来吃人很麻烦的,首尾要处理好,而且未必比的上精致的菜肴更美味。”
“你们也工作吗?那对父子居然还开店?”
“我们总算是要在人类的社会里生存啊,必要的掩饰总是必要的,不过我们选择的职业大多和我们的兴趣有关,比如我,就是个舞蹈教练,我还有三级的教学证书呢,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
“好了,别废话了,我可是牺牲了泡妞时间来教导你啊,你身上妖气太重了,而且自己根本不会掩饰,如果被修道的人看到的话,说不定一个天雷就把你劈了,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来教你一些隐藏气息的方法。”
只是几句口诀和一点运用内息的方法,有点像武侠里的内功,我很快就掌握了。
张扬有点诧异的挑挑眉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掌握了,恩,也对,吸收了那么多的珍贵的灵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看来以后的你的修炼会容易的多,说不定百年之内就能结成妖丹啊!”
我苦笑一声,一百年?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张扬好象忽然想到什么,突然仔细的打量着我,喃喃的说:“这么说来,你的身体已经经过了灵药的再造,那么,尽管你是人类转化来的,但也应该有一点特殊能力啊,或许……”
张扬突然停住了,他又传授给我几句口诀,非常简单,我很快就记住了,但当我念的时候,却感觉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个是什么口诀?”我问道。
“止痛咒,别问那么多,一直念不要停。”张扬不耐烦的说。
“止痛咒?我哪里都不疼啊?”
“是吗?马上你就会用的上了。”张扬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点狰狞。
白光一闪,等我看清楚的时候,忽然发现我的左手已经和胳膊分家了。
“啊啊——啊!你干什么!”我惊怒的叫起来,总算还没忘了念止痛咒,没有感觉到多疼。
“马上你就知道了。”张扬兴奋的盯着我的伤口。
这时候我也发现了异常,本来汹涌喷出的鲜血在一瞬间就止住了,从断腕处伸出细长的肉芽,自动的连接到掉在地上的手上,很快,两者又长在了一起。
捧着完好如初的左手,我已经惊呆了。
“哈哈哈,我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啊,你的特殊能力就是不死身,无论受到了多大的伤害,都可以迅速恢复,当初你都被压成肉酱了,不也又重新凑成整个的了吗。很有用的能力啊,对于现在没有什么力量的你来说尤其有用。”张扬狂笑起来。
“等等,你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我忽然觉的有上当的感觉:“也就是说,我这只手有可能再也接不上去了?”
“那个,那个……”张扬忽然打起了哈哈,或许是知道自己理屈词穷了吧。 “不负责任的家伙,这就是你的教导方式吗?”我忽然觉得牙根痒痒起来,虽然不知道妖怪是什么味道,但我确实很想咬他一口看看。
“可是,你们是怎么让那些人失去记忆的呢?”面对这么无耻的人(妖怪),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如问点别的。
“一点幻术。”张扬得意的笑笑。
走到大街上,张扬忽然叫住了一个男人:“喂,好久不见啊,,最近如何。”
那人一开始一幅迷茫的样子,但马上认出了张扬:“啊,是你啊!”
“我说,你欠我的一百块钱该还了吧。”
“哎呀,对对对,你看我都忘了。”那人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百块钱交给张扬。
“哈哈,有空去我家喝酒啊。”张扬挥手和那人告别。
“熟人?”我问。
“我根本不认识那人,他也一样不认识我。”张扬狡黠的向我眨眨眼。
“是幻术!”我恍然,我大概能猜到是谁修改了那些人的记忆的了。
“算是特技吧,像是我们猫妖或者狐妖都会类似的手段,说起来周玲大姐在这方面应该比我强。”
“你是说周玲也是……”
“千年的狐狸精啊,连我都不敢轻易招惹她,我劝你见她的时候恭敬一点。”
“这种技术太适合骗钱了。”我说出来之后被张扬瞪了一眼,看来他对这个骗字比较反感。
“这是技术,技术啊,你以为能够随时抓住人类心理的漏洞并完美的加以利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没天赋的话,一辈子也学不会。不过说到骗钱,你现在应该比我有条件多了。”张扬说。
听到张扬的话,我觉得自己又落入了一个陷阱。
市区外环的公路边上,这里来往的都是车辆,因为车不多,所以大多开的飞快。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有点警惕的说,虽然这个长发男人嘴里说不爱吃人,但看上去实在不太可以信任。
“赚钱啊,赚钱!”张扬轻快的走在我旁边,悠闲的像在踏青。
“对了,我教给你的止痛咒还记得吗?再温习一遍。”
虽然有不详的预感,但我还是无奈的默念了起来。
“啊,那是什么?”张扬突然指着天上叫道。
我抬起头,看见一只大屁股乌鸦飞过。
“这有什么大惊……”一股巨力把我向车道推去,随即我发现自己已经被迎面来的车辆撞到十几米之外了。
“哎呀,我的侄子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张扬跑过去一把把我抱住,小声说道:“不准动,否则我就吃了你。”
此时我终于知道张扬打算用什么办法赚钱了,内脏似乎已经移了位,鲜血从口鼻渗了出来,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不死也得重伤,听到张扬恶狠狠的威胁,我两眼一翻,差点被气晕过去。
“好,就是这样,白眼翻的不错啊。”张扬赞叹道。
“骗的钱我七你三。”既然已经如此了,不如趁机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
“顶多五五,你以为我演戏很容易吗?”张扬反驳。
“六四,要不你吃了我吧。一分钱都拿不着。”
“成交!”
最后,张扬终于为他那位亲爱的侄子,从穿风衣开大奔的酷哥那里弄来五千块钱。
“呵呵,中国有钱人真多啊,平时没事都带着几千块现金到处乱跑。”兴奋的点着手里的钱,我第一次发现当妖怪也不错,起码我现在手里的钱就相当于普通白领一个月的薪水。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跟着我混没错。”张扬的口吻和豹哥好像,有点诲人不倦的意思。
虽然现在我对于成为妖怪仍然免不了有些不适应,但口袋里的钱是最实在的。坐在新建成的广场的栏杆上,一边看着喷泉一边吃着冰淇淋,我和张扬都惬意的很。
“不过,这个广场的名字还真是怪啊,好象叫什么君孝广场,什么意思啊?”无聊中我问道。
不过张扬显然比我更不清楚:“谁知道,或许是教育人们要孝顺父母?”
“对不起,请问军校怎么走?”一个明显的南方口音从身边响起。
“什么军校?广场不就在这里吗?”张扬打量着这个衣着整齐的老头。
“啊,是我没说清楚,是陆军军官学校的旧址。”那老头一口标准的广东普通话,但显然正在努力把每个字咬准。
“陆军军官学校?这这种东西吗?没听说过。”我不耐烦的说着。
老头似乎很诧异:“你们不知道?难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张扬眼一瞪:“谁说的,我在这里呆了怎么也有上百年了,怎么没听说那种东西?”
我悄悄拉了拉张扬的衣角,以他的表面年龄说出这种话,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不过张扬好象又想起什么,忽然拍着脑门大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以前这里是有一所军校,当时在全国好象都很有名的,不过早就拆了。几十年都没人提这个名字,我都快忘了。”
老头的脸一垮:“拆了,不会吧,我听说最近不是又重建了吗?”
我忽然想到这个广场的名字,难道不是君孝,而是军校?那么说来……难道那所军校就在这附近?
“啊,真的有!”当看到一个老式屋檐装衬的大门的时候,我不禁叫了起来。
朱漆的大门上挂着一个匾额,白底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大字:陆军军官学校。
“是这里,虽然和……有点不同,但应该就是这里!”广东老头兴奋的向里面张望,但立刻就被一个大胡子男人拦下来。
“怎么还硬闯啊,看清楚了,票价五元,买票进入。”大胡子显然是个工作人员。
“对不起,我买票……”
“今天已经闭馆了,明天再来吧。”大胡子不耐烦的说道。
看到广东老头着急的样子,我有点于心不忍,忽然看到了门口的告示牌:“大叔啊,这里不是说六点闭馆吗?现在才五点啊。”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大胡子不再搭理我们,把大门插上,急匆匆的走了。
“别让我在西城碰见你,见一回打一回。”冲着大胡子的背影恨恨的骂了一句,我把视线重新投到一脸无奈的老头身上。
“算了,明天我再过来吧,谢谢你们帮我找到这里。”老头苦笑着说。
“没什么,其实我也是好奇,没想到这里真的被重建了。”张扬挥挥手,凝视着那块方方正正的牌匾,好象在回忆着什么。
“要不要进去看看?”看到老头走远了,张扬突然对我眨眨眼。
被张扬拎着领子跳进院子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正房上面的两个大字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军魂。
桌面大的两个字分别镶嵌在正房门口的两边,字的颜色是到处可见的大红色,但是一点没让我觉得俗气,只感觉这两个字就应该是这种颜色的才对。
“进去看看。”张扬说。
探察的结果却让我们失望了,不疼不痒的陈列的一些文物,其实就是一些抗日时期用过的军刺啊,大衣啊之类的。跟一般的革命教育用的博物馆没什么区别。
不过当我们走到一个房间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因为已经有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了。
那人身材高大,一动不动的站在一个玻璃柱子旁边。还没等我看清,张扬已经叫开了:“我还以为是谁呢!马大老板怎么有闲心跑到这里来了?”
伸手打开屋里的灯,我才发现站着的这个人有点眼熟,对了,他就是当时一拳把太岁打飞的妖怪。 “张扬?”那男人抬头看见我们:“你会来这种地方,才真正更让我觉得惊讶呢。”
“你是……啊,我知道了,幸会,我叫马骏。那天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的命也真大。”直到大手伸到我面前,我才想起他就是那天我死亡原因的间接制造人。
“恩……幸会,我叫纪生。”听到对方温和的问候,我也赶紧回礼。
……………………
“什么?你们只是误闯进来的?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马骏听了我们的叙述,突然大叫起来。
张扬有点恼羞成怒:“谁说我不知道,不就是个从前还有点名气的军校吗?只是建立的比较早罢了,好象最早是那个朝廷建立的吧。”
马骏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扬:“你在这个城市呆的时间最长,却只了解这么一点吗?你知不知道这所学校直接影响了中国近一个世纪以来的战争史?从这所学校里出来的,不是沙场英烈,就是一方霸主,五个毕业生里,就至少有一个是将军。”
张扬撇撇嘴,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当过从前那个很有名的民族英雄的坐骑吗?从此就学的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人类自己打来打去,关我们什么事?”
马骏对于张扬的挖苦也无可奈何,只好转头又看着眼前的柱子,那个透明的柱子里面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名单,上面写的是军校里的所有毕业生的花名册。我仔细看去,虽然我的历史成绩说不上太好,但其中有几个名字,只要看过过去那些战争电影的,都耳熟能详,马骏果然没瞎说。
“其实我也只是和几个从这里出来的人类将领有点交情,听说重建了,就偷偷来这里看看,算是凭吊一下故人吧。”马骏解释说。
“我知道,好象以前你就常常义务性的给那些跟你一样忧国忧民的人类帮点小忙吧,我都能猜到你是怎么结交上这些人类的。”张扬仍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象有点不对劲?”张扬忽然问道。
“你是说墙角的那个人影吗?”我问道。其实我已经盯着那里半天了,我记得好象我们进来的时候,还没有那东西。
马骏看着我说道:“很有资质啊,刚刚成为妖怪,就能洞透阴阳,那东西不是阳间的东西。”
我笑笑,知道那其实应该是丹水的灵效。
屋子里的灯,被熄灭了,而墙角的那个人影反而变的清晰起来。
一个完整的人像显露出来,微微的发着白光,光线很弱,却很清晰,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下巴上稍微有点胡茬,有点瘦,但双目非常有神。仔细看的话,他的身影根本就是透明的,我可以直接看到他身体另一侧陈列的玻璃柜。
“是地缚灵吗?你的军装不是这所学校的,你是什么时候的人?”马骏用一贯温和的声音问道。
那人指指嘴,摇了摇头。
“不能说话?”马骏走近几步,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把军用刺刀:“原来你是附身在这上面啊,年头不短了吧,难怪灵气这么弱,我来帮帮你。”
马骏拿出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小纸片,张扬小声叫了一句:“固灵符?”
马骏点点头,把纸片扔到那人的身上,那人的形象立刻又清晰了许多,也不再象刚才那样透明了,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活人站在那里。
张扬在一边嘟囔着:“固灵符啊,能增强魂魄的力量,用来对付修炼时候的心魔最好用不过了。马骏自己是做不出来的,肯定是梅宝那个小鬼给他的,那小鬼虽说是个僵尸,却天天研究些五行八卦什么的,可是他做出来居然不给我一点,这是什么世道啊!”
“谢谢你。”那个穿军装的家伙居然开口说话了,不过这显然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果然,增强些力量之后,你的魂魄就能和我交流了。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马骏说道。
那人忧郁一下,但还是说了:“我叫冯阑,是陆军军官学校第X期学员,毕业后在W系军下属第十五师七团任团长,1920年的时候在军队哗变中被同僚趁机暗害。”
马骏点头说:“W系的军阀?是姓段的手下吗?”
冯阑回答:“我当时确实是在段大帅手下效命。”
张扬问:“可是你怎么会被同僚给暗害了呢?而且灵魂还一直附在这个刺刀上,没有转生吗?”
冯阑说:“这些事情一下说不清楚,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从头给你们讲讲,说起来,我这一生的经历,几乎都和这所学校是分不开的。”
“等一下,等一下。”张扬突然大叫着跑了出去,很快又抱着一大包爆米花回来了。
在我和马骏鄙视的目光下,张扬一边大嚼着爆米花一边说:“继续,继续,对了,你们不来点吗?” 冯阑终于开始了他的讲述:“你们也应该知道,我的青少年时期正好是国家最动荡的时候,很自然的,很多年轻人都会有保家为国,驱除外辱的想法,我也不例外。而且幸运的是,我最终终于进入了这所当时全国最高等的军事学府。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当时激动的心情,来这里的都是些非常优秀的同龄人,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永远难以忘怀的岁月。”
“学校下设步兵、骑兵、炮兵、工兵和辎重5个专科,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自由选择。我选了步兵科,也是人数最多的一科。虽然学制只有两年,但是教学上却绝不含糊,教官大多是从日本和德国聘请的专业军事教官,日常的训练非常严格,每天排的满满的教学内容以及名目繁多的考试,让我们应接不暇,如果某一方面没有达到标准的话,会遭到无情的体罚以及疲劳训练,有些人甚至由于承受不了这种重荷,而导致精神失常。”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努力着,磨练着自己,吸收教官传授的知识,因为我们知道,这些东西将成为拯救整个民族危亡的工具,大家都为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军队指挥官而奋斗着。那是一段充满着激情与梦想的岁月。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我认识了平生最好的朋友,他叫崔健,是比我高一届的学长,或许是因为同属步兵科,又都是北方人的缘故吧,我和他非常的谈的来,从入学不久,我们就成为了行影不离的好朋友。”
“虽然学校的教学非常的严格,甚至可以说是残酷,但是只要不违反纪律,节假日的时候我们仍然可以随意到学校外面去玩。当时正是最爱玩的年纪,而且能够进入军校的,大多是家里比较殷实的人家,没有什么负担,所以课余生活是非常丰富的。或是郊游聊天,或是下棋赋诗,尤其一到礼拜六和礼拜日,城里的大小饭馆,就全是军校学生的身影了,在当时也算这所古城的一景。”
“也就在那段年少轻狂的时代,我认识了我这一生的爱人……她叫赵秀兰,是当地一个小学教员的女儿,也算的上知书达理,我们一见如故,谈的很开心,从此我和崔健的身边就又加了个秀丽的身影。她很美,我不只一次的对他她表露真心,她似乎也没有反对,但当时我们都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先是崔健毕业,离开了这座城市,一年之后,我也毕业了,终于面临命运的选择。秀兰是爱我的,我也深深的爱着她,这一点在我们两人都没有任何疑问,但他的父亲不愿意她嫁给一个生死难卜的军人,甚至以死为威胁,她是个坚决的女子,但她也爱着他的父亲,我只记得她最后对我说:“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生无缘的话,或许只能等待来生。”她的话让我的心都冷了,那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秋季,白色的杨絮飞满了整个古城,毫无毕业的喜悦,我带着悲伤打点行装,踏上旅途。崔健在这一年中已经在段大帅手下谋到一个职位,因为陆军军官学校原来的某任校长也在大帅麾下做事,对他颇有照应,所以此时他又写信叫我也过去。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在当时的军队是非常吃香的,毫无障碍的,我就成为第十五师的一个连长,很快又提成团长,这当然是和当时的师长———我们那位并没见过几次面的原军校校长有直接的关系,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军队的生活是枯燥的,除了每天的训练几乎无事可做。在那种环境中,我渐渐的有点堕落了,和同级的军官们拉帮结伙,喝酒打牌逛窑子,这就是我向往的军旅生活吗?而各地的势力似乎根本对霸占了我们码头和土地的外国人视而不见,只关注于地盘的争夺。我也小小的打过几仗,但大多是清剿一些装备简陋的土匪,那个年头,土匪简直比地上的蚂蚁都多,全是些活不下去的穷苦人。”
“段大帅和吴大帅的关系越来越僵,大家都知道要打一场大仗了,而我却有点困惑,为什么总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呢?不过想归想,从学校开始受的教育就告诉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是不应该关心政治的,上级的命令我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终于在1920年的夏天,全面的战斗爆发了,一开始我只是奉命防守一个小县城,但很快就因为战况紧急,调到了前线。我们的那位军校校长,临危授命,被任命为前线总指挥,我和崔健带的部队都作为他的嫡系辅助作战。”
“直到那时候,我才真正经历了什么是战场。在沙盘上说什么战术战略都是那么轻松随意,但实际你要面对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死人,所有的胜利和荣誉都是用生命换来的,从技术上来说,我们要略微占优,但对方非常顽强,士气也很高,而且拥有强大的盟友,不久之后,我们终于全线溃败了。败退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偏偏又赶上北方少有的阴雨天气,让我的心情更加低落,有不少士兵开了小差,我毙了几个人,但仍然没有什么效果。终于在经过松林店一带的时候,遭遇了埋伏的敌军。走在前面的曲师长,也就是我们那位校长,时任前线的总指挥官,被敌军俘虏,在他的命令下,整个十五师无条件投降,归顺了吴大帅的部队。”
“虽然投降的命令我执行了,但无可否认,这个命令让我非常的愤怒,没想到我一直尊敬的校长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后来,我又释然了,因为我看到士兵们都非常的开心,因为他们再也不用在不知道什么之后就要降临的死亡的威胁下,茫然的逃跑了,能少死一些人,总是好的,我想曲校长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投降的部队立刻被打散,驻扎在吴大帅驻军的附近。讽刺的是,留给我和崔健两个团的残部驻扎的地点,竟然就是位于这座古城的陆军军官学校!”
“那时候学校正好放暑假了,诺大的校园驻扎着我们两个团以及其他几个连队总共两千多人的残部,倒也不算挤。几年之后以败军之将的身份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实在让我感慨万千。比起之前那个一起风发的少年,现在的我已经品到了一点人生的滋味。”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我在古城的大街上闲逛的时候,竟然碰到了秀兰,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惊讶,以及……爱。在两个人故做镇定的攀谈中,我们互相倾诉着离别之后各自的经历,她已经结婚了,对方是一个报社的记者,她直言不讳的告诉我她的生活还算平静,但不幸福,她根本不爱那个人。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期待着什么,但这种情况让我怎么说出口呢?我们两个不舍的道了别,互相通告了各自的地址。我以为这段感情就这么结束了,虽然再次见到她仍然能让我觉得心痛,但秀兰已经是他人之妻了,我又能怎么样呢?但是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厉害。”
“三天之后,当秀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已经离婚了。”,然后就一头扑到我怀里。那一刻,面对修罗战场也能保持镇定的我,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眩晕,我从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当我紧紧抱住她的时候,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终我一生,我都不会让自己失去这个女子了。那一夜,她没有回去,我知道这违背了军队的禁令,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之后的日子,我们都沉浸在无比的幸福里。她到军营不方便,我就常常去她住的地方,因为离婚她已经搬回娘家住了,他的老父亲已经在年前去世,只有她一个人住。我要她小心邻居的闲话,她说她不怕。我们兴奋的策划着如何举行婚礼,我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不久之前还是个败军之将。”
“崔健也很为我们的重逢高兴,我们三个人,终于又聚在一起了。但是军队的情形却不容乐观,打仗之初就已经有好几个月的军饷没发,归顺之后说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其实我们就像是后娘的孩子,军饷一天拖一天,从来就没有发下来过,士兵们拿不到钱,渐渐的出现很多不服从命令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我们军官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压制而已。”
“一直拖到8月份,军营里的气氛已经不对了,哗变随时有可能发生,大街上也很乱,因为我们占了学校的地方,开学的学生们没法上课,只能有事没事的抗议一下。但我一直忙于准备和秀兰的婚礼,没有特别在意。”
“一天晚上,突然听到外面喧闹,北面的仓库灯火通明,我知道糟了,那里是军校的物资仓库,哗变的士兵从那里抢了东西去换钱。该来的还是来了,我点上灯坐了起来,我平时和士兵的关系还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这所母校,恐怕是要糟到劫难了。”
“一个人敲开我的门,是崔健,他告诉我外面哗变了,然后也在我旁边坐下来,一声不响。对于这种情况,只能等其他部队派出更多的人来镇压,作为长官还要自求多福,说不定就被谁趁机给崩了,崔健平时人缘没我好,所以到我这里来避一避。” “崔健突然站起来,在房里走动了一圈,从墙上摘下一把军刺对我说:“你还保留着这东西呢?”我点点头,那是我在军校当学生的时候,发给每个人的制式步枪上的刺刀,因为用的时间长,有感情了,所以毕业交枪的时候自己偷偷留下,没有交上去。从此就一直被我带在身边。我觉得崔健今天有点奇怪,这把刺刀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为什么还要问我。他拿着军刺,一边注视着锋利的刀刃,一边不着痕迹的绕到我的后面,我突然觉得后背一疼,有液体顺着后背流了下去,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却发现崔健正一脸狰狞的看着我,他的眼睛里全是疯狂,他不断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没办法啊。”我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终于,刺刀的尖刃刺透了我的胸膛,我死了。”
“之后的岁月我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有时候能感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更多的时间我是在想秀兰,我想再见到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有就是崔健为什么要杀我,我怎么也想不出理由,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恨他。直到不久前,我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才从懵懂的状态里醒过来,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就呆在这把杀死自己的刺刀上,我忽然看明白了自己周围的一切,甚至可以四处走动——只要不离这把刺刀太远。从墙上的说明和历史资料上,我大概知道了我失去意识这段时期的事情,但却对自己的情况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这算什么,难道就一直这样呆下去?”
听完冯阑的叙述,张扬想了想说:“我对灵魂转生之类的事情不太懂,但是从你的情况来看,大概是因为死的那一刻的仇恨和不解,让你的灵魂在你死后没有立刻转生,而是下意识的寄宿在这把凶器上。但是你当时的精神力量有没有强大到足够你自由的和外界沟通,甚至你自己也迷迷糊糊根本也没有这方面的主动意识,唯一的下场就是等这把刀毁坏的时候,你也跟着魂飞魄散。”
“可是为什么他的灵魂有突然的清醒了呢?”我一直在旁边听冯讲故事,这时候才有机会插上嘴。没想到随便碰到的一个幽灵,都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答案很明显啊。”马骏忽然说道:“这个叫冯阑的对这个军校有很深的感情,当他随着这把军刺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多少会有所感应,所以才碰巧清醒过来,不过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是懵懂的状态的话,他的灵魂还可以生存很多时间,但是现在,灵魂的力量却因为和外界的接触而上百倍的减弱,顶多几天的时间,就会衰弱到魂飞魄散。”
我总结说:“总而言之,他是死定了?啊,他已经死了,那就是说他连灵魂都会永远消失了?真是干净啊。”
张扬说:“没办法,谁叫他自己运气不好,错过了转生的机会了呢?发生这种情况大多是因为对尘世的某个方面还有很强的留恋,除非……”
马骏接口道:“除非能在这几天时间里,找到他留恋尘世的原因,才能够让他重新进入轮回。”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恋尘世啊。”冯阑说:“也许有,我还想再见见秀兰,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还有就是崔健,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个人都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赵秀兰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崔健是肯定死了。”我指指原来放刺刀的柜子上的铭牌:抗日烈士崔健将军后人敬赠。
“真是这样!”张扬这才发现:“这回可麻烦了,看来他只能等死了?”
“要是能找个有道高僧给他念念往生咒,或许能够超度,但现在的寺庙全忙着赚钱呢,有道高僧比妖怪还少,我们到哪里找去?”马竣叹了口气。
马骏很快又坚定的说:“你放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张扬向我摊摊手,示意马骏的烂好心又开始发作了。
“算了,看你挺可怜的,我就当回好人,你想想还有什么心愿没了啊?”张扬说。
冯阑想了半天才说:“其实也没有了,死就死吧,反正我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再在这座城市里面逛一逛。”
张扬摆摆手:“这个很简单,不过今天天晚了,明天再说吧,另外你这个样子不行,得找个人附身。”
两妖一鬼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看的我发毛,连忙抗议:“为什么是我?”
“你也知道我们是妖怪啊,他根本就不能附身,只有你才可以。”马骏说。
“你不是说我也是妖怪吗?”我问。
“你不同,你是由人类转化来的,只是有妖怪的某些能力罢了。”马骏解释。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我是人类来了?我又没说要帮忙。”我皱眉,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我确信张扬绝对不是烂好心的人,怎么今天这么积极?
第二天一早,张扬就把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把军刺。
“你把这东西偷出来了?”我说道。
“说偷多不好,反正那个旧址一天也没几个人参观,,我只是拿出来一天,晚上就送回去,应该没人发现吧。”张扬毫无犯罪的意识。
“马骏呢?”我问。
“他去找周玲查资料了,虽然就算那个秀兰活着,也已经是百岁老人了,但他仍然打算试一试,,他受人类的影响太大了,对这些事总是比较热心的。快点起来,还要用你的身体让冯阑做个一日游呢。”
“我说过我不干。”我抗议说。
“由不得你了。” 看到张扬的狞笑我就知道不好,接着就被在头上狠狠的打了一拳,金星过后,终于没了知觉。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正站在军校的旧址里面。那把军刺已经回到了柜子里。
“谢谢你们了,这个城市有我太多的回忆了,虽然和以前相比变化实在太大了,但总算让我经历了一次旧地重游。对了,你们都是妖怪吧,没想到被人杀死之后,居然得到了妖怪的帮助。”是冯阑的声音。
“那个……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马骏忽然走了近来,从他的表情就知道调查资料的结果。
“没有结果吗?这么多年了,秀兰也早已经不在了吧。”冯阑的声音仍然很平静。
“是的,崔健确实在40年代的一场对日战役中牺牲,其时由于作战英勇,已是少将军衔,死后追授中将。而赵秀兰……于70年代病逝于海外,留有一子一女。”马骏说道。
冯阑沉默了一下,但是仍然高兴的说道:“这么说她又结婚了吗?很好,我最担心的就是她不能够得到幸福,告诉我,娶到她的那个幸运儿是谁,对她好吗?”
马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说道:“赵秀兰是在20年代初结的婚,但是丈夫早死,儿女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但是……你知道这个资料是从哪里得到的吗?是在我调查崔健的资料的时候———她的丈夫,就是崔健。”
落日的余辉已经渐渐的熄灭,屋子里又清晰的浮现出了冯阑的身影,他一脸震惊的表情,过了好久,才突然大叫起来:“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但事实如此。”马骏叹了口气:“根据资料比对,应该不是重名,也就是说,赵秀兰在1921年,也就是你死后的第二年,嫁给了崔健,也就是杀害你的凶手。”
“不会的,她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冯阑疯狂的叫道。
一片寂静。连我都已经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心里暗暗为冯阑难过。
“尚武堂!”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念着。
“尚父阴符,武侯韬略,简练揣摩成一厅;报国有志,束发从戎,莘莘学子济斯望。果然是好对子啊!”一个人感叹着走了进屋,是昨天碰到的那个广东老头,他果然又跑到这里来参观了。
“哎呀,是你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谢谢你们昨天帮我找到这个地方。”老人笑着说道。
“呵呵,老先生你也很有兴致啊,这么大岁数了还到处乱跑。”张扬说道。
“也不是乱跑,我一直找到这里,还真是有些原因的。”老人四处看看,径直走到了一把军刺面前,正是寄宿着冯阑灵魂的那一把。
“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呢?”马骏目光闪动,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说出来恐怕你们不信。连我自己都是半信半疑的。所以才会来这里看看。”老者笑着摆摆手。
“说说又何妨呢?”马骏仍然坚持着。
老人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我是广东佛山人,小时候家里穷,但我天生爱读书,总算是学了点文化,后来一直在某个码头做事,去年才刚刚退休。当然这都不重要,但古怪的是,从壮年开始,我就常常会做同一个梦,这让我非常的不舒服,但是因为生计等等的原因,直到退休之后,我才开始对这个梦展开调查,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在梦里,我是处在一个叫做陆军军官学校的地方,你也知道,我们那里有一间很有名的陆军军官学校,是当年孙先生倡导设立的,开始我以为我梦到的是那所军校,但事实上那所学校的样子却和我梦中的完全不同,当然后来我才知道,我梦到的居然是千里之外的这所军校。”
“在梦里,我梦到我不再是自己,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叫做崔健的军官。”
“崔健?”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错,很奇怪吧,就是这把刀原来的主人——崔健。”老人指着柜子里的军刺说道。
“当我发现这所军校的毕业名单里确实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实在是吃惊的无以复加了。但是更让我难受的是,我在梦中,曾经杀了一个人。”
“是冯阑?”我叫道。
老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要激动!请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不定一切真相就都大白了。”张扬拉住老人的胳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还使用了一点幻术,老人一下子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杀冯阑?我是说在梦里。”张扬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种魅惑的力量,让人没有办法不回答。
“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叫做秀兰的女人。”老人回答着,表情有点痴呆。 “为了秀兰?为什么!”问这话的居然是冯阑的鬼魂,他已经忍不住现出形来了,幸亏老人已经被张扬催眠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
“因为……嫉妒!是的,从见到秀兰的第一面,我就爱上了他,我一直都在心里疯狂的爱着他!”老人的语气突然变了,他完全变成了崔健,那个已经死了超过60年的崔健。甚至连口音,都已经不再是生涩的南方普通话,而是纯正的北方口音。
“可是,秀兰喜欢的却是冯阑,我最好的朋友冯阑!朋友妻不可欺啊,我曾经无数次的诅咒命运,却又不得不在他们两人面前强装笑脸。每次看到他们在我的面前亲热的时候,我的心就好象被刀子挑一样。终于,我毕业了,我发誓永远离开这个城市,永远的忘掉那个我偷偷爱着的女人,但是后来,我发觉我竟然无法控制的想她,我对于自己的感情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我邀请冯阑与我共事的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想有可能的话,再见到秀兰一眼。但是冯阑却告诉他们两个分手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经过再三的考虑之后,我瞒着冯阑,以老朋友的身份,给秀兰去了信。”
“但是秀兰的回信却让我彻底的断绝了念头,她竟然已经结婚了。我万念剧灰之后,忽然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秀兰是个很好的女人,但是她与我,与冯阑都无缘,而我和冯阑仍然可以做好朋友,似乎一切都和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一样,我就这样骗着自己,行尸走肉一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谁能想到几年后的一天,冯阑居然又意气风发的带着秀兰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两个人打算结婚。我当时已经完全呆住了,为了掩饰我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所幸两个人正在如漆似蜜的阶段,才没有察觉我的异常。我感觉自己是个大傻瓜,我被骗了,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我一辈子的兄弟和我最爱的女人竟然又走在了一起,如果说以前我还能控制的话,现在我已经完全崩溃了。”
“我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如果说秀兰还要和什么人结婚的话,那应该是我啊!我爱她的程度是冯阑的一百倍!每当看到两个人在我面前亲热的时候,一个恶毒的计划就从我的心里升出来,开始我竭力的压制着这个想法,但是后来,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一天又一天的等待着士兵哗变的日子,因为到时候我就可以实行我的计划。但却一直没有发生,而冯阑他们的婚礼已经迫在眉睫了,我不能再等了,我示意一个亲信在士兵中间大肆鼓动,终于,哗变发生了。我那晚根本就没睡,当士兵们哄抢仓库的时候,我径直来到冯阑的房间,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冯阑根本想不到我要做什么,当他问为什么的时候,我对他说我没有办法啊,我说的时候哭了,因为我杀了我最好的兄弟,但我没有办法啊,我无法忍受秀兰嫁给别的人,而不是我。我一边流泪一边把刺刀从我的好兄弟的胸膛里抽出来。擦干了血迹,带在身上。”
“我的计划非常成功,把冯阑的死归到哗变士兵的身上,第二天经过镇压后的士兵死的死跑的跑,又有谁能去对证呢?秀兰当然很难过了,可是有我在旁边安慰她啊。经过一年的努力,我终于成功的娶到了心爱的人。我把那把军刺一直带在身边,就好象我的好兄弟冯阑也和我在一起一样。”
“可是……可是我仍然无法忘怀,我不是疯子,却干出了这么疯狂的事情,每个白天和黑夜我都在深深的自责里度过,只有秀兰在身边的时候,我才能感到一点适意,但作为军人,和家人团聚的时候太少了,37年后小日本又打过来了,更是有家不能回,对付这些侵略者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有杀!我们的国家绝对不允许外国人猖狂。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我本来是有机会逃出来的,但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我的好兄弟冯阑,忽然很想他,就决定死战到底了,或许我们很快就能见上一面了吧。”
老人说完了,但仍然是一脸回忆的表情,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
我注意到之前张扬好象捏碎了什么东西,从那时候起屋子里就有一些烟雾弥漫着,发现了我的疑惑,张扬得意的给我看他手里的那个像破碎了的蛋壳一样的东西,小声说道:“前世之果,捏碎后产生的烟雾能让人短时间内回忆起前一世的记忆,是我游历四方的时候偶尔得到的。”
“这么说,这个老头就是崔健转世了,所以才会做那个怪梦?”我问。
“应该是这样吧,这一世如果有什么事情非常的放不下,是很有可能带到下一世的,只不过下一世只会得到一些残破的记忆,徒增烦恼而已。另外,我从这个老头身上还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张扬晃晃手里的一个小包,那是老人一直拿在手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了。
“崔健!你还认识我吗?”一声厉喝从冯阑的口中发出。
老人好象被惊醒一样,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突然惊叫起来:“是你!冯阑?”
老人,或者应该说是崔健的表情瞬间变了几变,最后变成了悔恨和愧疚:“我对不起你。”
啪啪啪几个嘴巴子狠狠的抽在崔健的脸上,冯阑随即一把抱住了对方。
“我打你,是因为你因为这种混帐的理由杀死了我,抱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你没有辜负我们的信念,为了打击侵略者而牺牲,这才是好男儿应当做的!”冯阑一字一句的说道。
“喂喂,看我发现了什么?”张扬刹风景的抖动着手里的几张纸片。
“似乎是一些复印的文件?”马骏端详着。
“看来那个老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从崔健的后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张扬说道。
那几页复印件从内容来看,似乎是一个人的日记。
“这……这是秀兰的笔迹!”冯阑忽然惊叫道。
“她说什么?”崔健也问道,似乎当他恢复前一世记忆之后,这一世的记忆反而消失了。难怪就连口音都已经变成了纯正的北方口音。
马骏终于整理好了那几页纸的顺序,开始念起来:
“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身体越来越衰弱,说不定一个礼拜以后,也可能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因为我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我的一生,都和三个男人有关,一个是我的父亲,另外两个,一个是我爱的人,一个是爱我的人。时光是最神奇的魔术师,它让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变的模糊不清,我以为自己是个很坚强而有决心的人,但最后还是被命运玩弄了一回。” “回首往事,应该从何说起呢?或许是1920年吧,事实上,当听到冯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蹊跷,或许他没有感觉到,但我出于女人的直觉,一直觉的崔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毕竟我们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当崔后来不断的想办法安慰我的时候,我却感觉到越来越不安,我知道他的死一定和崔有关系。但苦恼的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最后我不得不用了个最疯狂的办法,那就是答应崔的求婚,我成为了崔的妻子。”
崔健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他喃喃的说:“原来……是这样。”
马骏继续念道:“黄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他的一个亲信的嘴里听到了一点口风,原来那天的哗变竟然是崔一手策划的,我更加确信我的猜测了。那天晚上,我把崔灌的酩酊大醉,不断的用言语试探他,终于,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那一刻的我全身冰凉,我真的没想到崔竟然真的干出这种事来,我抽出了他腰间的刺刀,放到他的脖子上,他已经醉的像死猪一样了,只要我一用力,立刻就可以为冯阑报仇,可是我这一刀,却怎么也割不下去,我最后气恼的把刀子扔在地上,我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比如崔是英勇的将领,他对民族有功,或是因为我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但是我根本无法用这些借口骗自己,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想杀他只是因为,我已经真的爱上了崔。我陷入两难的痛苦无法自拔,难道我真的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吗?在之后的岁月里,或许崔没有察觉到,但是至少有三次毒药已经放到他的饭碗里面了,而钢刀放在他酣睡的脖子旁的次数是十八次,但是在最后一刻,我都退缩了,我遭遇到难言的困惑。这种困惑直到听到他阵亡的消息的那一刻才算结束。之后的岁月里,我专心的教导两个孩子,让他们以他们的父亲为骄傲,我终于享受到了生活的幸福。”
“儿女孝顺,我现在生活的很快乐,但是有时候总会感到一点遗憾,我总是回忆起那些年少时候的日子,我们三个人徜徉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左边是冯阑,右边是崔健,把我夹在中间,我们开心的说着,笑着,有时候我掂起脚摸摸冯阑头上的帽徽,有趣的看着他不耐烦的表情,有时候崔健讲了个笑话,把我们逗的差点跌倒在地上,洁白的杨絮从我们的头顶飞过,什么忧愁都没有,一切都像梦一样,真好啊……我多想再回到那个时候,三个人就这样的,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能够再见他们两个一面,只看一眼也好,今世是不可能了,或许来生吧。完了。”马骏说。
“秀兰……”冯阑和崔健同时轻声的呼唤着,那已经逝去的恋人。
“真的是你们吗?冯阑?崔健?”一个大胡子男人忽然眼泪汪汪的出现在门口。
两人同时一呆,随即叫道:“秀兰!”
大胡子男人有点羞涩的点点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些前世之果产生的那些烟雾,居然还没有消散呢。
看着抱在一起的三人,我对张扬说道:“真是好巧啊,没想到那个卖门票的竟然是秀兰转世,这回冯阑可算是心满意足了,应该可以去转生了吧。”
张扬点头说:“确实,这就是所谓的机缘吧。天道无形,谁知道冥冥之中有什么安排呢?”
冯阑的身上忽然闪现金光,身体也越来越虚幻。
“我应该是去要转生了吧,多亏了又见到你们,我才没有魂飞魄散,再见了,我的兄弟,再见了,我的爱人。如果有缘的话,来生或许我们还能相见。”冯阑说着,终于渐渐的消失于无形。
扑通,崔健和秀兰倒在了地上,前世之果的烟雾终于消散了。
“很好,一切冤仇都已经化解,这样他们醒来就不会记得刚才的任何事情了,这个老先生也不会再做杀人的怪梦了。”马骏说道。
广东老人和大胡子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似乎在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感到疑惑。
“我来这里要干什么来着?”大胡子摸摸下巴:“对了,闭馆时间已经到了,请各位游客立刻离开这里!”
忽然大胡子的手机响了,对着话筒刚说了几句的大胡子突然露出狂喜的表情,一把抱住身边的老者,大叫道:“我老婆生了,生了,女孩啊,七斤二两,哈哈,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被抱晕了的老人半天才迸出几个字:“恭喜,恭喜。”
大胡子拉着老者的手不放:“这真是缘分啊,老先生,不如你给我的女儿当干爹吧。怎么样?”
“恩?也好。”老者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走走,去看女儿去。”大胡子拉着老者,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连闭馆的事都忘了。
“那个……他的那个女儿,不会就是……”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张扬无奈的摇摇头:“别问我,天道不可测,我也不清楚。”
“不过这三个人纠缠几世的关系,还真是乱啊。谢谢你张扬,有你的帮忙才让冯阑重新转生了。”马竣说道。
张扬挥挥手:“没什么,太岁那件事请你帮忙的人情,我现在可是还上了,两抵了吧。”
我恍然大悟:“难怪你这次这么用心,原来是欠人家人情啊,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啊?”
张扬眼一瞪:“小孩子,不该问的不要乱问。”
走出屋子,我才发现这里还有个名字,果然就叫“尚武堂”,旁边还有一副对子,正是老人当时念出来的。
“说起来,你们人类才是最可怕的啊。”马骏突然叹道:“因为战争,你们发明了各种用来杀戮的武器,我们妖怪真的很强大吗?拿我来说吧,就算我是钢筋铁骨,却又能抵挡的了多少子弹呢?更不要说导弹和核弹了,试问有哪个大妖怪能够毁灭整个世界?但是你们人类却办的到。”
“所以啊,我们妖怪其实是很弱小很弱小的,只能可怜的在你们人类社会的角落里偷生罢了。”张扬接口道。不过什么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变的不那么可信了。
尽管如此,我对自己的新身份,至少不再那么恐惧了,人类如何,妖怪又如何?何况我还只是个妖怪中的学徒呢,天塌下来,有大妖怪顶着呢。 如歌的行板
“你妈贵姓啊?”
“液压不平衡就会导致全球变暖。”
“你们这边伙食怎么样?”
“那个人真的不是我吃的!”
“……算我没说。”
周玲有点郁闷的坐在两拨人中间,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不知道是监狱里的哪个领导出的主意,说是元旦了,要和外部搞点联欢,结果联系了一个市立医院下属的一个精神病研究所,或许是因为那里的几个精神鉴定专家帮过监狱的忙吧,加上活动地点又被定在精神病研究所的一个活动室里,最后这次活动就变成了“悔过的宣言暨为精神病人献爱心活动”。
台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犯人在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半老徐娘的舞蹈伴奏下,正在慷慨激昂的说着诸如:“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教育,再不失足之类”的宣言,看的出她以前应该是留长发的,现在被整整齐齐的被截到耳根以上,加上那一脸苦大愁深的的表情,很容易让人想起五四时代那些英勇就义的女烈士。周玲记得自己看过这个女孩子的档案,年纪轻轻就成为念过MBA的双料硕士,入狱前就职于某个知名的外贸企业,她拥有足以于她的美貌匹配的智商,但却也因此而锒铛入狱,之前的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将来会在一群精神病人面前做这样可笑的表演吧。
这可是领导从监狱内部晚会上特意挑出来的保留节目,用来给这些不能和家人团聚的精神病患者送去一片温暖。不过在坐的病人们似乎并不怎么领情,更多的似乎是在和前来参加表演的女犯人们聊天。
“你穿的衣服不错啊,手感应该是纯棉的吧?条纹就是显瘦。”
“过奖,你们的衣服也不错啊,一人一个小马甲,就是色艳了点儿。”
或许因为都是关起来的人吧,双方似乎多少能找到点话题。让周玲注意的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女孩,不论台上的喧嚣还是台下的低语,似乎都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她只是静静的做在那里,好象完全脱离了周围的环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这个女孩也是病人吗?”周玲问身边的一个护理员打扮的大婶。
“是啊,好象病的还挺严重的,据说以前是学音乐的,是首都音乐学院的学生,真可惜啊,挺招人疼的一个姑娘,平时也不捣乱,让干什么干什么……叫你们好好看节目别说话,谁再捣乱我关他禁闭!”大婶说到最后冷不丁吼了一声,本来在小声唱歌的几个病人立刻老实了许多,看来这个大婶在病人中还是很有威严的。
“你叫什么?”周玲走到女孩跟前。
没有回答,女孩有点害怕似的缩缩身子,把下巴紧紧的抵在胸口,根本不抬眼看周玲。
“没用的。”一个医生打扮的人走过来:“她是深度自闭的患者,根本无法和外界交流。”
周玲注意到女孩胸前挂的一个小牌,上面写着女孩的名字:秦贝。而她的年龄显然比实际看上去要大,或许无忧无虑真的能使人显得年轻?周玲看到她的手里捏着一个黑皮的小本。
“不要动她手里的东西。”又是刚才那个医生:“秦贝习惯自己在本子上写一点东西,谁也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其实作为自闭的患者这是一件好事,有利于患者增强与外界交流的信心,所以我们禁止任何人查看她的小本,因为这样做可能会对患者造成非常大的打击,甚至导致精神的完全崩溃。”
“连你们也没看过?”周玲问。
医生点点头:“和患者建立诚信的关系是心理治疗的第一步,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不过……”
医生的语气忽然变的有点神秘:“她的来历可是很不寻常啊!”
“哦?她不是曾经是首都音乐学院的学生吗?”周玲说。
“那只是表面的掩饰而已,其实即便是我们院方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她……不是一般人,或者说,她……根本不是人类。送她来这里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是国家安全局的人!”
“怎么可能?那她是什么?”周玲问道。
“这个……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是个业余的UFO爱好者,三年前平谷的山区曾经出现幽浮的踪迹,但是令人费解的是,这个消息很快就被禁止流传了,而之后不久,这个女孩就被送到了这里,从此我就偷偷留上心了,并且趁人不注意对她做了一些身体上的检查,结果发现她的很多身体指标都和平常人差别非常大!说不定就是具有人类体形的外星人。”
医生的话越来越急促:“我把我的这个发现告诉了同事,结果他们都以为我疯了,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受到了某些警告,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
两个膀大腰圆的男护士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抓住那个医生:“5号,你又在假扮医生了,这是第几次了?被你扒了衣服的陈大夫现在还在厕所没法出来呢,你是不是又想尝尝电疗的味道了?”
医生挣扎着,仍然对着周玲大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要彻底揭开这层黑幕,想办法联系我……” “真是对不起,本来没打算让他看演出的,没想到他自己钻进来了。典型的妄想症,总是以为自己是医生,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一点异常,简直比我们还像医生呢。”研究所的主任一个劲的向周玲道歉:“不过不用担心,他从来没有暴力倾向,不用担心会伤人。”
“我刚才还向他问这个女孩的情况来着,回答的挺专业啊。”周玲说。
“每次我们讨论病人的病情的时候他都在旁边听着,要不怎么扮起来这么像呢?”主任回答。
周玲点点头,看来至少对于女孩的病情,那人没有瞎说。
联欢会终于在乱哄哄的气氛中结束了,经过那个叫秦贝的女孩身边的时候,周玲觉得自己的衣角突然被抓了一下,然后有几张纸被塞到手里,当周玲想问点什么时候,女孩已经飞快的跑开了。
“以后谁也不许欺负我弟弟,听清楚了没有?”纪生摆弄着手里的小刀,恶狠狠的说道。
“可是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哥哥啊。”一个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小男孩疑惑的问,旁边还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学生,也都战战兢兢的,毕竟站在对面的人无论体力还是年纪都比他们强太多了。
“哪里那么多废话,还有,每月都要对他上缴零花钱,明白了吗?明白就滚。”纪生说道。
“是是,大哥我们明白了。”几个小坏蛋转身逃开了这条隐蔽的小巷子。
“我只是叫你帮我赶跑他们,你怎么还要他们交钱给我啊。”站在纪生旁边的梅宝小声埋怨。
纪生立刻换了副笑脸:“谁叫他们对你这么不尊敬呢,居然还要抢你的钱,我不过是给他们点教训。”
梅宝摆摆手:“其实也没有什么,前两次他们朝我要钱的时候我挺痛快就给他们了,只不过他们却开始没完没了的朝我要,所以才让你帮个忙。”
纪生说道:“不过以你的能力,对付这几个小坏蛋不是很容易吗?为什么还找我?”
梅宝回答:“你以为我们妖怪就是万能的啊,我能怎么样?我可没有张扬那样的幻术,吃了他们的话,会很容易会暴露我的身份,既然以人类的身份生活,那就应该尽量用人类的方法解决问题啊。”
纪生点点头,看着梅宝背上的书包:“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在上学?”
梅宝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却天天不上学,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吧,上学也很好玩啊,我可是每个学期都得三好学生奖状的。”
看着纪生快晕倒的样子,梅宝笑了起来:“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想到那一夜吃鸡米花的遭遇,纪生连忙摇头。
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巷子口走过,把一包用黑色塑胶袋封着的东西仍在路边的垃圾堆里,他显然没有注意到站在阴影里的纪生两人。
“这是……”梅宝抽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径直走到那个黑色塑胶袋跟前,梅宝用手指抠开了一个小口,立刻又把那个袋子扔开了。
“呵呵,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多,纪生,看来这次我们碰到有趣的事了。”
“那里面是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现在让我们跟上那个男的。”
走出曲折的胡同,那个男人登上了一辆很豪华的跑车,就是俗称带翅膀的那种。
纪生也终于觉出了事情的不寻常,这种高级跑车可不是随便能见到的,尤其是在这座算不上太发达的古城里面。
“遁地。”梅宝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片挥了挥,立刻消失了。纪生正在惊奇不已,忽然觉得眼前一暗,随即发现自己已经沉到了地底下。
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的奇怪,一只蚯蚓在纪生的鼻子前面钻着洞,,纪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能够看透身边的泥土和沙石,他眼睁睁的看着路面上的那辆豪华跑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旁边的梅宝对他打了个手势,一把拉住了他,下面发生的事情差点吓死纪生,他看到自己正飞快的向前移动,一根被深埋在地下的电线杆笔直的向他撞来。
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撞击,纪生发现自己正在梅宝的带领下,毫无阻碍的在地底穿行,无论是沙石还是管道,都可以轻松的穿过去,自己好象变成了幽灵一样没有实体。
此时的纪生终于有心情向外面看看了,那辆车又在沿途扔下了两个同样的塑料袋,都是扔在比较隐蔽的地方。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纪生认出这是出城的公路,他们已经来到市郊了。
汽车终于在一片荒凉的小树林旁停了下来,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从拎出几只黑色的塑料袋和一把铁锹,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慢慢的浮出了地面,纪生这时候才发现,在地下根本看不出来,原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一轮残月悄悄的挂上了树梢。
树林里传来铁锹插入泥土的声音,那人似乎在挖坑。显然他对这种活很熟悉,不一会就挖出了一个半米见方的土坑,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在昏暗的月色下,纪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仍然能分辨出那是一些破破烂烂的血肉以及内脏。
“难道……”纪生小声的惊叫。
梅宝点头说:“不错,月黑风高,果然是杀人埋尸的好时候啊。”
纪生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虽然自己也算是死过一回了,但是看到一个人被分解的这么零碎,好象熟食店里卖的羊杂一样,仍然让他很不适应。
那人终于把最后的一个袋子也打开了,一颗惨白的人头从里面滚了出来,看的出那是个年轻的女人,眼睛睁的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
“好奇怪,你注意到没有,那些尸体的碎块都很新鲜,但血迹却非常的少。”梅宝有点奇怪的说道。
纪生指指自己闭的紧紧的嘴,示意自己怎么可能有心情注意这种东西,那喷薄欲出的呕吐物已经让他应付不过来了。
“呵呵,你只是还不太习惯,其实你每天吃的猪鸡羊,不也都是尸体吗?怎么也没见你对那个反胃?佛祖怎么说来着,众生平等,怎么能搞种族歧视呢?恩,或许我应该出去吓吓这人,顺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宝说着,脸上露出了天真的微笑。不过却让旁边的纪生看的一阵恶寒。
“叔叔,你在干吗啊?”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把那个男人吓了一跳。
“奇怪,我还没有出去啊,是谁把我的台词给抢了?”梅宝有点郁闷的摸摸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
那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身洋娃娃似的洁白洋装,漆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皮肤在月光下白的透明,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男人的对面,手里居然还抱着一个小熊玩具。
“你……你是谁?”男人说着,握紧了手里的铁锹。毕竟这个小女孩出现的实在太过诡异了。
“好奇怪啊……”小女孩忽然微微的皱起了眉头,精致的五官凑出了一副招人疼爱的模样。
“什么奇怪?”男人不自觉的问道。
“为什么叔叔你的背后,会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姐姐呢?啊,你看她正在咬你的耳朵呢。”小女孩叫起来。
这一次连躲在一边的纪生都觉得后背发凉了,那男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当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吓的不轻。
梅宝叹了口气:“这小丫头到底是谁啊?怎么我准备好的台词,最后全被她给说了。”
男人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不要胡说啊,哪有什么女……鬼,还浑身是血?”
小女孩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好听,就像是摇动用银子做的铃铛一样:“叔叔,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啊,你自己也看到了,怎么可能会有东西跑到你背上去呢?呵呵,没想到你这么大人还相信神啊鬼啊的,看你刚才的样子,真是有趣啊。”
“是吗?”男人似乎是恼羞成怒了,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小女孩跟前,右手握着那把铁锹。
碰,挥动的铁锹重重的打在小女孩的身上,小女孩就像个破布袋一样飞了出去。
“怪只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男人冷笑着说道:“没想到还有送上门的猎物,虽然小了点,但也略胜于无。”
“叔叔你在说什么啊?”仍然是那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小女孩站在不远的地方,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与刚才唯一不同的是,一丝鲜红的血迹从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说……你得死!”男人没想到女孩还没有死,他挥舞着铁锹拍了下去。女孩的头颅立刻凹下了一块,左边的眼珠已经被挤了出来,颤巍巍的吊挂在脸上,不过她似乎没有知觉一样,仍然微笑了说:“这个……恐怕不太容易吧。”
男人绝望的号叫起来,他操着铁锹,疯狂的向着女孩劈砍。
“铁锹都已经卷刃了,或许你可以试试旁边的砖头?”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男人终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旁边已经不成人形的小女孩却仍然站在那里,平静的提醒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纪生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问道。
“这个小女孩果然是不寻常啊,应该是类似幻术的法术,但是她的手法我从来没有见过,事实上,我根本感觉不到这个小女孩身上有什么力量的波动,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梅宝思索着说道。
“怪物啊!”终于无法忍受眼前噩梦一样的折磨,男人转身向树林外面逃去,连一直戴着的墨镜掉了都不知道。
“啊,那个男的好象有点眼熟啊!”纪生忽然叫起来,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小女孩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得意的笑着:“不用怕,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记住啊,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说话间,小女孩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样子,身上丝毫找不到一点伤痕。她也转身走出了树林。
“跟着她,现在我对这个小女孩的兴趣比那个男人要大的多了。”梅宝说。
豪华跑车飞快的开走了,看那东倒西歪的样子,纪生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有什么人在这辆车前面过马路了。
站在路边挥挥手,小女孩上了一辆出租车。
“TAXI!”梅宝伸出拇指向来往的车辆比画。显然他也不打算用土遁了。用他的话说,制作那些符也很麻烦的,能节省点就节省点吧。
两辆出租车在市立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虽然是深夜了,医院里的人仍然不算少,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跑进了急诊室,据说是因为车祸。小女孩的身影在慌乱的人群中闪了一下,就不见了,纪生发现她有意无意的冲着自己的方向瞟了一眼。
“被她跑了,或许她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跟踪。”梅宝说道。不过他不着急,知道大概的目标,总能找到的。
纪生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连忙说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周玲?”
“啊,真的,太奇怪了,她怎么会来这里?”梅宝皱着眉,跟着周玲向医院的后区走去。
医院的后面是个长长的院子,穿过小花园,可以看到一个装着铁丝网的大门,门口的牌子显示那里是一所精神病研究所。
“周玲。”梅宝叫起来。
周玲转过身了,看到了他们:“是你们两个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跟踪一个奇怪的小女孩。”梅宝把之前的所见对周玲说了,紧接着问:“你到这里又是干什么?”
“会用幻术身上却没有一点妖气或者灵气?确实很可疑啊。”周玲露出思索的样子:“我来这里,是因为这个。”
梅宝和纪生接过周玲递过来的几页纸,边缘很不整齐,显然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头一页上潦草的写着几行字:“我好害怕,请你帮助我,他就要来了,你一定要帮帮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只有你有能力帮我,求求你!”
“这是什么?”梅宝和纪生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接着去看剩下的几页,却发现那几页里都用大大的字体写着相同的内容:“他来了,他来了,死死……”
周玲指指研究所:“这里面一个女孩写给我的。”接着她把联欢会上的经过简略讲了一遍。
“可是周玲你应该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吧。”梅宝说。
周玲笑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个女孩了,但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你们一起来看看就明白了。”
三只妖怪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研究所的病房。
没有什么动作,一团淡蓝的烟雾在病房里发散开来,随即隐去。
“好了,现在可以随便说话了,这些病人在天亮之前不会醒过来。”周玲说道,但眼睛却盯着对面病床上睡着的那个女孩。
“是她?”纪生忍不住问道,这个一脸恬静的女孩很难和精神病人联系起来。
周玲点点头,但仍然盯着那个女孩:“好了,快出来吧。”
这话显然不是对其他两人说的,正当纪生觉得奇怪的时候,一团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女孩的头顶缓缓的凝聚,最后形成了一个人的样子,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这是什么东西?”纪生问道。
梅宝已经轻声赞叹起来:“是守护灵啊,用灵魂的力量为宿主提供保护和帮助,没想到这个女孩身上还有这种东西,现在的人都越来越自私了,很少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成为别人的守护灵的。”
“是你利用潜意识让这个姑娘向我求助的吧。”周玲说。
老太太点点头:“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的力量根本无法保护她,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但也能感觉到你强大的力量,我求求你,帮帮我的女儿吧。”
“她是你的女儿吗?”纪生问道。
“是的,我和老伴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放心的下呢?我死的时候还一直牵挂着我的小贝贝,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从此我就一直在她身边,看护着她。这或许就是你们说的守护灵吧。”
“难怪,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死了都还惦记着儿女。”周玲摇摇头。
“可是她看起来很正常啊,当然除了她的精神问题,你不会想让我们给她治病吧,那是医生的工作。”梅宝说道。 “不是的。”老太太连忙说道:“每当我的女儿睡觉的时候,就有一股莫名的血腥力量吸取她最基本的生命力量,我虽然能够感觉得到,却根本无能为力,她的灵魂力量已经越来越弱了,精神状态也非常不稳定,不赶快想办法的话,她要么会因为灵魂衰竭而死,要么在精神错乱中自杀。”
“有这种事?”周玲皱起了眉头:“恩,她似乎被摄魂了。”
“那是什么?”纪生问道。
“简单来说她的精神已经被强制带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周玲回答。
“我还是不明白。”纪生实话实说。
梅宝在旁边解释:“就跟做梦差不多,只不过平常的做梦是进入了一个自己创造的世界,而摄魂则是被带入了一个别人制造的世界。”
“也就是说她进入了一个别人的梦里?”纪生问。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这个梦境附着着某些非常贪婪的力量,显然是特意制造出来的。”周玲说道。
周玲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面小巧的铜镜,把镜子在女孩的头上晃了晃,镜子突然发出一耀眼的光芒,一束光打在了病房的墙上。
就像投影仪一样,清晰的画面显现在洁白的墙上,那是一个不论什么东西都扭曲变形的世界,众多看上去类似人的形状,但却扎根在地里的植物正在疯狂的扭动着,长着尖牙的大嘴正在咀嚼着什么,天是黑色的,地上流动的河水竟然是鲜红的颜色,那粘稠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血。”
“看,那是什么?”梅宝突然指着血河旁边的一个细小的身影。
一脸茫然的样子坐在哪里的,正是那个女孩!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知道原因吗?”周玲问老太太。
老太太回答:“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哎,她之前一直在外地上学,后来突然就回来了,从此就不爱和人说话,把自己关起来,老是哭,后来,我和老伴把她带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得了精神病,怎么会这样呢?贝贝是个挺开朗的小女孩啊。”
“看来还是要到那个梦境里面探个究竟啊。”周玲说着,挥手掉转镜子的方向,把众人都笼罩了起来。
“呵呵,由实入虚,这可是周玲的拿手好戏啊。”梅宝笑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到那个梦境里面去探险了。
“我……可不可以不去?”女孩的守护灵,也是她的妈妈,忽然犹豫的说道:“我不想让她看见我。
看到众妖怪疑惑的目光,老太太解释道:“我死的时候贝贝已经入院了,所以她不知道我的死讯,这是我和老伴商量好了的,不告诉她这个消息,免的她因此而受刺激。所以……”
周玲理解的点点头,手一挥,除了老太太之外的三个人一起化作光束,被吸入了镜子里面。
黑色的天,血红的河水,人形的植物,所有的一切都和刚才见到的一样,只不过当妖怪们身处其中的时候,才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多恐怖。
“唉呦!”纪生刚找了块石头想坐下,却立刻像火箭一样窜了起来。因为他被石头突然张开的血盆大口咬住了屁股。
看着正在用自己的半片裤子磨牙的石头,纪生恨恨的骂道:“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啊,石头都能咬人,有没有常识啊!”
周玲已经径直走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问道:“你还认得我吗?”
女孩有点痴呆的抬头看着周玲,半天才艰难的说:“你……你是来帮助我的吗?”
周玲满意的点点头,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形象应该是女孩心灵的影射,自己相当于直接和女孩的心灵对话,所以之前女孩自闭的心理障碍应该不会对交流造成太大的影响。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周玲问道。
“我叫秦贝,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我是在做梦吗?”秦贝疑惑的说。
“你能给我讲讲你的经历吗?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周玲循循善诱,她感觉这可能和女孩被摄魂会有关系。
但是女孩却又沉默了,周玲不得不在声音里加了一点魅惑的力量:“能讲讲吗?你可以从头讲起。”
女孩终于开口了,带着一丝迷惑的表情,她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我的童年很快乐,爸爸妈妈年纪很大的时候才生了我一个女儿,我是他们心目中的公主,而我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很小的时候,我就证明了自己的音乐天赋,爸爸把我送到了少年宫,让我学小提琴,从小学到中学,我一直奔波在学校和少年宫之间,学艺术是件非常花钱的事情,爸爸妈妈都是工人,没有多少钱,但他们仍然坚持让我学,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琴技也一天天的提高,那时候我相信自己是真正的天才,高中毕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报考了首都音乐学院,那是所有学音乐的人心目中的艺术殿堂,我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可是……”
“可是最终,我因为些微的分数差距,没有考取,这个结果是我没有办法接受的,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不顾父母的反对,我只身来到了首都,在那里一边参加各种补习班,一般等待着第二年的考试。” “突然离开温暖的家,只身来到大城市,是什么感觉呢?茫然或者是惶恐?但我最大的感觉却是自由,在这里,我结识了很多谈的来的新朋友,他们都是玩艺术的,跟我年纪差不多,在他们的带领下,我看到了一个新鲜刺激的新世界,我为我之前的目光贫乏和在小天地里的洋洋自得而感到羞愧,用最快的速度,我溶入了他们,甚至比他们玩的还要疯。玩乐队,搞地下演出,纹身穿刺,行为艺术,人体模特,装朋克抽麻烟,我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尝试过了,我记得当时三里屯整条街的酒吧,没有一个我们不熟悉的。”
“在一次去郊区演出的活动里,我认识了江朋,他那时候是一个重金属的贝司手,一身黑色的皮衣,面孔苍白,漂亮的吓人,我们两个很快就好的不分彼此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迷恋过一个人,是的,是迷恋,好象被鬼附身一样,只想在他的身边。他本来是学黑管的,但是他跟我说,他想成为一名歌手,能让台下的所有人都为之痴迷的歌手,尽管在我看来,他的嗓音实在不适合干这个,但这并不妨碍我爱他。”
“第二年的考试很顺利,我成功的进入了首都音乐学院,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直是一连串的灾难。”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贝的话突然停住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周玲仍然用魅惑的声音问道,她知道女孩已经说到关键的地方了。
出乎意料的,秦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不绝的表情,显然正在挣扎。
“这都不肯说出来吗?看了你受的打击还真的不小啊。”周玲叹了口气:“你们两个站远点,我要用点真正的力量了。”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梅宝和纪生说的。
纪生疑惑的退开了几步,随即不可思议的看着周玲的脸。一层极淡的烟气笼罩在周玲的脸上,轻轻晃动的烟雾让周玲的面孔显的那么不真实,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从周玲的身上散发出来,在那一瞬间,纪生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他只想扑过去,趴在她的脚下,哪怕为她而牺牲自己的一切也心甘情愿。
“不要看。”梅宝用手遮住了纪生的眼睛:“看久了你会迷失在那里的,那可是千年狐妖与生俱来的魅惑之力啊,平时周玲是为了避免麻烦,自己把这种力量封住了,即使现在她所发挥出来的,也不过原本力量的百分之一,否则的话,就是大罗金仙也抵挡不住啊。”
周玲又开口说话了,但这次她的声音和以前的截然不同,纪生相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那么天使的声音就应该是这样的,让人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志,只想按照她的话去做。
一滴眼泪从秦贝的眼里流出来,她终于继续讲述她的故事了:
“首先是爸爸的突然到访,他去我的宿舍没找到我,大概在那里听了一些关于我的传闻,一直找到了我和江朋的住处,或许他去的太不是时候了吧,总之传言中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得到了证实,甚至还要恶劣。我和爸爸争吵起来,最后我对爸爸说,我不想再见到他,让他滚,当我的巴掌打在爸爸的脸上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些说不出的东西,我的心里也是一痛,但我仍然冷着脸赶走了爸爸,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涉我的选择。”
“这件事情父亲并没有和母亲说,但是每月寄给我的生活费就没有了。但我不在乎,我有江朋呢,我们平时多接一点草鸡班的演出,吃喝至少没有问题。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到了第一学年快结束的时候,功课越来越紧了,我还要准备期末作业,江朋一个人挣的钱根本不够花,而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但最糟糕的是,我怀孕了。”
“感觉自己身体里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但我却为是否打胎而烦恼,我希望能够留下孩子作为我和江朋爱情的见证,但江朋执意要打掉,尽不住他三天两头的劝我,我最后也同意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江朋的一个秘密,原来他不止我一个女人,他们乐团里的那个女主唱和他的关系绝对不寻常,但是这个时候我能怎么样呢?我不知道偷偷的哭了多少次,但是却没有对江朋挑明过,我不知道那样的后果是什么,当时我唯一的支柱就是江朋,我不敢。但是我确实变的任性起来了,我坚持要生下孩子,无论江朋怎么劝我,我只是变的越来越坚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只是为了看江朋为难的样子吧。”
“手头的钱越来越紧了,我们搬到一间地下室去住,几平米的一个小屋,除了一张床几乎找不到其他的东西,那时候我的肚子已经显形了,根本不敢回学校,但我把小提琴带来了,没事的时候就站在那张大床上拉琴,我还在为我的期末考试做准备,从没有想过以我这个样子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参加考试的。拉的最多的一首曲子是柴科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深沉婉转的曲调能让我当时的心境稍稍保持一点平和,江朋常常一出去就是一天,留下我孤独的一个人呆在那所小屋子里,听着外面来回的脚步和车辆经过的声音。”
“有一天江朋忽然带回来一个胖忽忽的中年男子,他小声的对我说,我们已经没有钱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或许是麻木了吧,平静的做完了一切,毫不犹豫的又从那个中年男人钱包里拿了100块,那人说已经给过钱了,我说这是小费。我的娴熟连自己都吃惊。那人走了之后,江朋哭着跪在我的面前,跟我说他不是人,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我们的孩子,希望我能在这几个月里攒下一点钱,有了钱,我们就可以去正规的大医院,甚至可以用来交音乐学院下个学期的学费。”
“或许是我的平静吓到了他吧,从此他在我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他对我变的越来越好了,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买上一大堆的东西,很多好吃的,没事的时候还找来些故事书给我读,说是启蒙教育,每天的洗脚水都是他端来端去的,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唯一要做的,就是躺在大床上,等着江朋带着一个或者是两个陌生男人走进小屋。”
“当我挺着大肚子走进期末考试的礼堂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我当时已经知道自己因为长期旷课和行为不检点,被勒令退学了,但我仍然要来,旁若无人的走到几个考官面前,认真的拉完一首曲子,转身就走出去了,只有我自己明白,这是对自己的音乐梦的最后的纪念。当我踏出礼堂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前途,我的梦想,都不存在了。”
“从学校回来之后,我忽然痛哭了起来,是那种无法抑制的歇斯底里,江朋能做的只是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只要他一靠近,我就会疯狂的踢他,咬他,一直折腾到凌晨,我终于没有了力气,瘫坐在床上,两眼直直的看着天花板,我猜江朋一定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最后我说了一句:带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但当我真的和江朋站在属于这座古城的站台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根本不能面对自己的亲人,我不能回家,绝对不能。我和江朋在车站旁边的一个小旅馆住下了。”
“孩子的来临是出其不意的,住在旅馆的当天傍晚,阵痛发生了,讽刺的是,江朋找来的人,最终还是个江湖郎中,是旅馆的人帮忙给找的一个所谓“老军医”,看到那人指甲里的泥我就觉得恶心。所幸最后生产总算顺利完成了,抱着皱巴巴的小宝宝,我心里说不出在想些什么,迷迷糊糊的,我进入了梦乡,这是我一直以来睡过的最恬然的一个觉。”
“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事实上,当我睁开眼睛,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结局了。江朋,我喊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有房间里脱落的墙皮,丑陋的和我对视。就连我那个还没有来的及取名字的小女儿,也不知所踪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我们带来的背包还在,但里面的五万块钱已经没有了,其中四万是我在地下室的几个月所得到的收获,另外的一万是爸爸给我寄来的学费,最终他还是谅解了我,但我却已经用不上了。旅馆的服务员告诉我,那个男人带着小孩离开了,临走垫付了一个星期的房钱,而且要转告我,叫我不用去找他了,他和那个小孩都永远不会在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了,还叫我休息几天,就回家吧。服务员说的时候一脸幸灾乐祸,或许这种事情他们见的并不少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看到爸爸阴郁的眼神和妈妈的热情形成了对比,显然妈妈还什么都不知道,爸爸却好几次偷偷问过我发生了什么,但我什么都不说,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什么都想,也什么都不想,渐渐的,我变的怕见人了,后来,爸爸把我带到医院,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你真凄惨啊。”听完秦贝的故事,纪生得出了结论。
“能发现什么吗?”梅宝问周玲。
周玲摇摇头:“像这种存在特定对象的摄魂,理应是故意所为啊,但从她的叙述中找不到明显的疑点,我也很难判断,对了,秦贝,你给我的字条上说他来了,他是谁?”
秦贝抱着头使劲摇晃:“我……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得到他正在接近,是的,他就要来了,就在今晚……马上……就是现在!”
当秦贝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大地突然震动起来,血色的河流从中间分开,一个巨大的手从下面伸出来。
“这就是梦境的主宰,不行,在这里他的力量是无限的,不能和他正面冲突。”周玲紧张的说。
“那怎么办?”纪生连忙问。
“没办法了,逃吧。”周玲不负责任的说道。
再次拿出茶杯盖大小的铜镜,几个人被吸了进去。在被吸进去的一瞬间,纪生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在龟裂的大地和吃人的植物中拼命的跑动。
病房里,仍旧是一片寂静。
“秦贝呢?”纪生忽然发现少一个人。
周玲指着病床说:“把她的意识从梦境里带出来之后,就送回身体里去了。”
“到底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一直守侯消息的守护灵,那个老太太急忙问道。
“这个……”面对这个慈祥的老太太,梅宝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或许不知道真相,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吧。
“老奶奶,我明天还要上学,所以要早谁早起,我先回去了。”说完,梅宝就风一样的消失了,他好象忘了自己是不用睡觉的。
“那个……他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我去领着他回家。”纪生也不含糊,紧跟着梅宝跑了出去。
周玲无奈的扶扶额头,思索着说道:“你的女儿的情形,还不是很明朗,因为摄魂的操作者还没有找到,也就无从下手,想到办法的话,我会再来的。”
一道紫烟过后,病房里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叹气。
……………………
“梅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终于追上了对方,纪生疑惑的问道。
梅宝一手托着一堆厚厚的表格:“市立医院的住院病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顺手拿的,或许可以从中找到那个神秘的小女孩的资料。”
“这么黑你也看的见吗?”纪生看梅宝边走边翻着表格。
“你以为传说中僵尸出没的地方会有很多灯光吗?啊,找到了。”梅宝叫道。
病历上的照片比小女孩看起来还要小一些,但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那是特护病房的病历,在病情一栏里密密麻麻的列着各种各样的慢性病,足有几十条,让人觉得小女孩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最后的医嘱倒是写的很简练:需要长期住院观察。
“悠悠?”梅宝念着小女孩的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
“我知道了!”纪生叫了起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梅宝问。
“不是。”纪生指着对面一个演唱会的巨幅海报说道:“但我终于想起来那个碎尸男是谁了。”
一个带着牛仔帽装酷的帅哥在招贴画上卖力的微笑着,露出一嘴的白牙。旁边是关于冬日激情个人演唱会的宣传。
“这人不是这两年才有点名气的歌星吗?怎么会跑到小树林里去埋尸呢?”梅宝也想起来了:“他叫什么来着?”
“江朋,”纪生指着海报上的名字告诉梅宝,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了。
“江朋?!”两人异口同声的喊出了这个名字,因为他们记得那个叫秦贝的姑娘的混帐男朋友好象也是叫这个名字。
“不会这么巧吧?”纪生诧异的说。 “先去把这事告诉周玲。”梅宝决定。
…………………………
江朋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天边已经发白了。疯狂的喘息着,梦中的一切仍然清楚的印在他的脑子里,那些恐怖的吃人植物把他咬碎了再复原,接着又咬的更碎,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着死亡的痛苦。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准备个唱,这样的噩梦就没有停止过。
“或许是昨天杀那个小妞,心理压力太大了吧。”江朋喃喃自语道。
“呵呵,我可不这么认为。”一个童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是谁!”江朋猛喝道,这个豪华套房应该只有他自己啊。
“不认识了吗?昨天我们刚刚见过的啊。”一身洋装的小女孩从卧室的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玩具小熊。
“啊!你是……”江朋立刻认出了对方,那个怎么也打不死的恐怖女孩。
“叫我悠悠就可以了。”女孩打断了江朋的话:“做噩梦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过如果噩梦成真的话,我保证你会比梦里还要痛苦一百倍。”
“你是什么意思?”江朋不是傻子,他已经看出了女孩的不寻常。
悠悠悠然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很奇怪的植物,叫做噶拉马其蒙草,它是以人体作为养料来源的,而作为对寄主的回报,它能够让寄主拥有超强的诅咒力量,不管对于任何人,这种力量都是致命的,被诅咒的人最初的症状是每天的噩梦,但是渐渐的,会从精神到肉体发生衰落,直至死亡。”
江朋立刻睁圆了眼睛:“那……有什么办法破解诅咒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棵噶拉马其蒙草的位置,把它毁掉,碰巧的是,我正好知道那棵造成你噩梦的噶拉马其蒙草在哪里……”悠悠说。
江朋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了,他警惕着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毕竟这一切都太怪异了,更何况,你恐怕没有那么好心,就轻易告诉我那棵草的位置吧。”
“呵呵。”悠悠笑着:“我没有必要骗你啊,如果我想要你的命的话,根本不用这么费事,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小女孩的眼神突然变的阴冷无比,江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我明白,明白。”他想到昨晚不可思议的情景,心里已经认定小女孩一定是个超自然的存在了,他突然想到了传说中的魔鬼。
悠悠又满意笑起来:“所以啊,你要相信我。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什么日子?”江朋觉得此时自己反倒更像个小孩。
“占星学是一门很古老的学科,它包含了诸多复杂的知识,能够在世界的运转中找到恒定不变的规律。我虽然对这个不是很懂,但多少知道一点,一般来说,每七年都会有一个夜晚,幽灵或者诅咒的力量特别的强盛,这种夜晚被成为凶夜,而每隔七个七年,也就是四十九年,会出现一个被称为大凶夜的晚上,那个时候,那些诅咒的力量会达到顶峰。”
“你是做今天……”江朋说道。
小女孩点点头:“今天晚上就是大凶夜,如果不能在这之前毁掉噶拉马其蒙草的话,你就死定了。”
“可是有什么人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要诅咒我呢?”江朋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要问你自己啊。”悠悠说。
听到悠悠的话,江朋惊疑不定的思量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定了:“请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相信你的话,这些噩梦绝不是偶然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这两年你唱歌赚了点钱,却也花的不少,我也不要多了,把你在银行里的那几百万存款转到我的名下就可以了,另外,你那辆带翅膀的车子看起来还不错,也一块送给我算了。”
江朋此时几乎确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真正的魔鬼了,说是不要太多,却把自己的家底都搜刮干净了,咬咬牙说:“好吧,只要能活命,这些都可以再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什么草的位置了吧?”
悠悠回答:“不用着急,噶拉马其蒙草的另一个奇怪的特性是,不到深夜的时候,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所以要等到晚上才行。为了让你安心,我先告诉你地方吧,从旅馆的窗户向外看,是不是能看到一所医院?那棵草就在医院的小花园里。”
“是那里吗?”江朋紧张的注视着窗外。
“你不用这么紧张,到时候我会带你去的,当然动手还是要你自己来做了。”小女孩摆摆手:“时间还早,你介不介意到银行先把帐转了啊,顺便带我去游乐场玩一玩。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毕竟没有大人陪同的话,好多游戏都不能玩啊!”
…………………… “又是来慰问秦贝的吧?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而且她自己也不愿意见任何人,毕竟父母双亡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秦贝现在已经服用了镇定药物,正在睡眠中,所以你们见不到她的。”接待人员有礼貌的说着。
“这是怎么回事?”周玲疑惑的问道,她刚说要见秦贝,就听了这么一大套话。
“你们不是她父母单位的人吗?那难怪你们不知道了,秦贝的父亲昨天晚上烧锅炉的时候,因为心脏病突发,已经去世了,因为他们家没有其他的亲戚,所以警察直接找到了我们这里。没想到小姑娘听到消息,当时就受不了了,原来之前她母亲去世的消息也是瞒着她的,结果这一下全知道了后,怎么能好受呢?诶,真是可怜啊,像她这种情况,和人沟通都有困难,恐怕很难在社会上生活,但如果这个月的医药费到期了,我们也不得不把她送出去啊,毕竟这里不是慈善机构。”接待人员摇头叹息道。
“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办?”纪生小声的问。
周玲摇摇头:“听天由命吧,要不是忽然算到今天是大凶夜,这个女孩可能丧命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的跑过来。谁叫我看到那个老太太的样子,就总想帮帮她。等到晚上我们再偷偷进去吧。”
晴朗的夜空,却没有一丝月光。四周格外的黑,病房里的鼾声此起彼伏,一个人影忽然坐了起来,那是个长发的女子,悄无声息的下了床,溜出了病房,径直爬上了楼房的天台。
脱掉病号服,踢掉脚上的鞋子,女子费力的爬到了天台的最高处。夜风吹拂着她白色的睡衣,光脚站在水泥地上,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想了想,女子忽然蹲下来,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或许是因为天冷的关系,血液凝结的很快,她不得不咬破了好几个指头,才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完成了一句话。
重新站起来,女子慢慢的挪动着脚步,向着楼外面无边的空旷前进,她的脚指头已经悬空了。
“死了就算结束了吗?”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女子的背后传来,她的动作猛的停住了。
转过身来,秦贝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三个人,一个面目消瘦的女子,一个小学生和一个流气的少年。
“我从你的枕头底下找到了几片药,大概连医生都没想到你这个一贯听话的病人,会偷偷的把镇静药物藏起来吧。”梅宝说道:“看来你早就为晚上的自杀做好准备了。或许在你听到父母逝世的那一刻,就有这个打算了吧。”
没有回答,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发父母生你出来是让你自杀的吗?”纪生大声的喊道:“我不会劝人,也不打算劝你,你应该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仍然打算跳下去的话。”
深吸了一口气,纪生终于说出了自认为很经典的台词:“你跳,我也跳。”
沉默片刻,女子微微摇了摇头,没等三个妖怪明白她什么意思,她向后一仰,消失在平台后面。
“她真的跳了,快救人!”梅宝大喝着,一脚把纪生踢了下去。
和没反应过来,纪生发现自己已经跟着秦贝一块下落了,耳边还传来梅宝的叮嘱声:“一定要抓住她啊!”
“梅宝你踢我,你给我记住!”叫骂声中,纪生还不忘了默念止痛咒,尽管他唯一值得称道的能力就是无限复活的不死身,但是撞击的痛苦也是他不敢承受的。
两道金光突然从秦贝的身上射出,纪生眼睁睁的看着本来在自己下面的秦贝好象被什么东西推着,凭空移动了两米,挂在楼房突出的水管上面,而下一个瞬间,迎接纪生的,就是迎面扑来的大地。
噗!
“这个声音……好象和我拉肚子的时候有点像。”梅宝评价说。
周玲摇摇头:“不要再闹了,快把那两个人弄上来吧。”
抖着衣服上的血迹,纪生仍然不停的埋怨着,虽然被拍成烂柿子一样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但被土地吸收的血液却补不回来,让他仍然觉得一阵一阵的发晕。
“别埋怨我了,谁叫你的口才那么差,劝人哪有那么劝的?还你跳,我也跳,你以为你是谁啊。”梅宝说道。
“可是我看那个沉船的电影里的男主角就这么说的啊,很有型啊!”纪生郁闷的说。
不理纪生,梅宝问周玲:“那金光是守护灵吗,只是普通灵魂变的守护灵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周玲说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阴界的生物的力量都是平常的好几倍,而且你注意到没有,推动秦贝身子的并不是一个守护灵。”
“这么说来……”梅宝也发现了什么。
周玲叹了口气:“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就别管守护灵不能和宿主见面的规矩了,你们老两口赶快出来吧。”
金光浮现,一对老年夫妇出现在众人面前,秦贝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爸,妈。”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秦贝的眼泪已经流下来。 “傻孩子啊!”心疼的拉着秦贝咬破的手指,老太太指着地上的血字:“女儿对不起你们,唯有一死——这是什么话啊?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们,那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了,非得你死了,那就算对的起我们了?你的事情你爸爸都已经跟我说了,我不怪你,我们都不怪你,谁没有走错的时候啊,反倒你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老头接着说道:“我和你妈风雨几十年,经过多少事情啊,不也就这么挺过来了?以后我们不在了,你更得学得坚强点啊。”
说话间,两人身上的金光越来越淡了,违反了守护灵的法则,两人马上就要重新进入了轮回转生了。
“答应妈,以后别寻死了,好好活着。”老太太仍然拉着秦贝不住的叮嘱,直到身影完全的消失。
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点头的秦贝,纪生抱怨着:“早来这么一出不就完了吗?何必我们几个跑来跑去的。”
“楼下的小花园那里好象有人?”梅宝突然说道。
“是那个叫悠悠的小女孩。”纪生也认出了下面的人。
“还跟着一个,呵呵,是那个碎尸男。”梅宝看了旁边的秦贝一眼,因为他想起那个叫江朋的歌手,可能就是秦贝的男友。
……………………
“就是这里了。”小女孩说道。
一棵奇异的植物出现在江朋的面前,长长的杆,没有叶子,头上顶着一颗苜蓿一样的东西,不同的是那颗苜蓿的形状酷似骷髅,有淡淡的红光从里面透出来。
“就是你吗?”江朋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想让我死,那我就先毁了你!”
“你听明白他说什么吗?”梅宝小声的问周玲,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小花园的附近。
周玲说:“不知道,不过我认识那棵植物,几乎已经绝种了的东西,叫做摄魂草,本来我还以为有人故意做法对付秦贝呢,现在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关系,它可以用摄魂的办法,帮助宿主从别处吸取生命力,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秦贝呢?”
秦贝这时候变的很古怪,她不可置信的注视着正在疯狂的践踏着那棵植物的男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那人真的是你以前那个男朋友?”其实看到秦贝的表情,梅宝就知道已经不用问了,果然,秦贝点了点头。
一声惨叫,江朋差点摔在地上,他抱着头左右摇晃,显然非常痛苦。
几乎是与此同时,秦贝也痛苦的叫了出来。
“这是噶拉马其蒙草最后的反抗,你看到了梦里的情景吗?那些都是幻象,继续挖,一定要把根部也挖出来才行。”悠悠连忙说道,但是她的眼睛却注视着周玲等人藏身的地方,显然发现了他们。
江朋终于从土里拉出了一个大白薯一样的东西,细细的藤蔓把那东西缠的结结实实,看不出是什么。
“剥开它啊。”悠悠提醒道。
扯开缠绕的藤蔓,一个人形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江朋能感觉到手里的东西还在微微的动着,似乎是活的。
“恩,虽然身上的泥土让她看起来有点脏,但很明显这是个婴儿啊。也是这棵噶拉马其蒙草的宿主。”
“怎么会……是他诅咒我的吗?”江朋这时候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手里的确实是个活生生的婴儿。
悠悠回答:“我以为你见到她会很亲切的,毕竟这是你的女儿啊!”
“什么?”两声惊叫同时发出,另一个声音是秦贝的。
“这不可能,她不是已经……”江朋叫着,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已经死了是不是?”悠悠笑咪咪的说道:“你亲手杀了她,然后抛在护城河边,对吧。好惨啊,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光了,连心都被挖了出来,只在胸前留下一个血洞。”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我正好路过那里,就把她捡回来了,在她身上放了一颗噶拉马其蒙草的种子之后,就种在小花园里。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好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种出来的草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结果果然很有趣啊,完全靠着本能行事,竟然能够感应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许是因为对于爱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吧,总是不知满足的从父母那里吸收生命的力量,用来帮助自己茁壮成长,现在她身体上的损伤居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和普通的三岁小孩没什么两样。最有趣的是她自己创造的那个世界,你在梦里应该见过很多次了吧,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眼中的世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你是个疯子吗?”梅宝突然站出来说道,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不用老藏着了。 小女孩格格一笑:“或许吧,不过这里应该还有一个疯子,难道你们对于一个杀死自己女儿的人的动机,不感到好奇吗?”
“这个交给我来问吧。”周玲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那个老军医,都是因为他。”江朋回答:“那时候在小旅馆里,秦贝生了孩子之后,本来我打定主意只把钱带走的,后来给秦贝接生的那人偷偷跟我说他可以高价收购婴儿,并且给了我一个联络方式。虽然不知道那个老军医打算干吗,但我多留了个心眼,从他的挎包里拿到了一本书。是一本很旧的古书,里面记载了很多采补之道,当看到用婴儿脑减缓衰老的药方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但是我不在乎,老军医开出的价钱很有诱惑力,所以我离开的时候,就把孩子也带了出来。”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按照联络地址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孩子又哭闹的厉害,一气之下,我就打算把她扔了,但就在这时候,我从那本古书上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药方,用少女的鲜血和心头肉和药,服用之后可以让人的声音变的很有感染力。而这正是做为一个歌手最需要的,你能够让人愿意听你的歌,你就成功了。我对古书的记载并不很相信,但我太想成功了,我做梦都想出人头地,我手里的孩子虽然只是个婴儿,但也能算少女吧,我对自己说,反正我扔掉她,她也是个死,不如利用一下吧,万一是真的呢,于是我就做了……药的效果真的让我欣喜若狂,从此我渐渐的走上了星途,但是药却很快用完了,我必须再寻觅新的猎物,我发现那些离开总是围在我身边尖叫的追星少女们是最好的目标,用一些很简单的借口,就可以把他们骗到手,另外一个诀窍是干完一次马上就换地方,这两年来,死在我手里的少女恐怕有十几个了吧。他们的尸体都被分散的埋在全国的各大城市。”
“难怪你要分尸了。”周玲说:“万一尸体被发现的话,被放干的血液和缺少的心脏,很容易成为追踪的疑点。你真的挺小心啊。”
“是啊!”江朋得意的笑着:“可是我没想到这个女儿居然死都不肯放过我,这些日子里的噩梦真是把我折磨惨了,现在终于可以……”
一个身影飞快的从江朋手里把小孩抢了过去,是秦贝。
“你还想再杀她一次吗?”秦贝注视着孩子,口气却是恶狠狠的对着江朋说的。
江朋忽然清醒过来了,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惊叫道:“秦贝!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悠悠说道:“你看看那边。”
花园的另一边,一簇簇的噶拉马其蒙草生长的正茂盛。闪烁的红光连成了一片。
“那些被你分尸的少女显然很不甘心啊,用成人的肉体和清晰的恨意培育起来的噶拉马其蒙草,可不像刚才那棵那么温顺了。加上今天是大凶夜,呵呵,你会得到很好招待的。”
“你……你骗我!”江朋愤怒的指着悠悠,但马上就疯狂的号叫起来了,从他扭曲的表情上很难想象,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幻象究竟有多恐怖。
“我可一句谎话都没有说啊,是你求我带你到这里的,其实无论如何,你今天都无法逃脱一死了。”悠悠平静的说道。
“好漂亮的手段。”周玲轻轻鼓掌道:“没想到传说中已经绝种的摄魂草的种子,你的手里还有这么多,对了,你是叫噶拉马其蒙草,这是你们那里的叫法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这里的人啊,长住在这所医院,阿姨,有空的时候来找我玩啊,悠悠最喜欢别人带我去游乐场了。”悠悠随意的说道。
这个月报纸上娱乐版最受关注的新闻,就是某位著名的歌手突然精神失常,就近住进了一所古城的精神病研究所,据说他现在唯一的兴趣就是用一切锋利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割开口子,医生判断,他的一生恐怕只能在镇静剂和紧身衣的陪伴下度过了。
而另一件并不引人注意的事情就是,在歌手入院的同一天,一个沉静的少妇办理了离院手续。带着一个孩子,她踏上了远去的列车。
…………
“我离开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这或许有助于我开始新的生活,我和宝宝(对了,我给女儿起名叫秦宝)现在生活的很好,我一边工作一边积极的接受治疗,现在精神状态已经有了很大改观,尽管仍然很难和人沟通,但身边的人很照顾我,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有时候我会拿起小提琴,为朋友们拉一曲《如歌的行板》,我现在忽然想起来我为什么爱拉这个曲子了,因为这首曲子,是我的爸爸妈妈以前最爱听我拉的。”
摆弄着手里署名秦贝的信,周玲的嘴角露出一点σ狻?
“你居然给一个人类留了通信地址?”张扬在旁边大呼小叫的,他已经从纪生那里听说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能够坚强起来,总是件让人佩服的事情。”周玲说道,她确实有点羡慕秦贝,因为对于自己的一些事情,她仍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对了,那个叫悠悠的小女孩是什么来路?”张扬问道。
周玲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情你是绝对想不到的,也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那个女孩———她是个百分之百的人类。”
………………
躺在放满玩具的特护病房里,小女孩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玩偶。
“真无聊啊,难道就没有像前几天那么好玩的事情了吗?”悠悠抱怨着。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和那些少女订立契约,尽管他们为了报仇愿意用灵魂当作交换条件,但为了十几个少女的灵魂,值得费这么大的力气吗?秘密的把那些分散的尸体挖出来再运到这里,可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而种在尸体上的噶拉马其蒙草种子更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啊,再说得到这些灵魂对你一点用也没有。”说话的,竟然是被悠悠摆弄来摆弄去的小熊玩具。
“很好看啊,谁说没用。”晃晃手腕上漂亮的绿色手链,悠悠得意的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每颗串成手链的珠子里面,都有一小团明亮的火焰在冲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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