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0

第十章:伤口

    楼道里的灯还没换,漆黑一片。我摸黑掏出钥匙,可是在门上按来按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孔。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吓出了一身大汗。

    我颤抖着把手机打开,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我靠,原来我是在门旁边的墙上摸索了半天。

    急急忙忙开了门,打开灯,一眼就看见她还在。我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喜悦还是紧张。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上前先检查她的胳膊。左臂很光滑,灯光下有些黄晕,触手冰凉脂腻。再看右臂,虽然我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一阵惊悸,很明显,上臂处的衣袖都破了,掀开一看,一道很深的印迹,象是利器劈砍所致。目光向下,又发现小臂处还有一道刀印,稍微浅一些。没错,两刀!看来刚才救我的就是她了。

    我觉得头有些晕,于是坐在一只箱子上,凝神望着她。她仍然冷峻孤艳,一付清高不落红尘的样子,只是我似乎觉得她的眼睛不那么灵动了。也许这只是我的主观感觉吧。

    我定定神,心想:她救了我,我却将她放在下房,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先将她请到楼上去吧,正好肖荷丽也走了。

    我抱起她,感觉颇沉重,由于左臂受了伤,不敢太使劲,走起路来有些踉跄。很费了番力气,才将她拉到楼上。站在家门前时,我已气喘如牛,心中不由暗自发下誓言:以后得好好锻炼身体了。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不是祖国的好儿女、共和国的好公民。

    屋里居然很洁净,一扫往日的杂乱,很有点一尘不染的感觉,想必是肖荷丽做的善事。

    把她放在哪里呢?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哪都不合适。想起以前,她在万象商厦橱窗里的情景,潇洒冷傲,眼中光华闪动。还是放在阳台吧,说不定在这里可以吸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

    在阳台上欣赏了一会儿,觉得应该给她换件衣服。于是找了件自己的白衬衫给她换上,边换边说:“今天多谢你了!要不然我真得住俩月院。”她漠然不动。

    我叹了口气,抚摩着她臂上刀痕说:“你的伤怎么治啊?我总不能把你扛到医院去吧,我还不当场就给摁住送精神病院去了。”她依旧僵板而立。

    我的左臂一阵阵的灼痛,我小声叨咕:“我得去医院了。”走到门口打开防盗门,依稀听到细若蚊蚋的声音:“路上小心。”

    我急忙回头,月光中她清瘦的影子映在地板上,似动非动。我屏息片刻,什么动静也没有,只能叹道:“老大啊,别玩神秘了好不好?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在小区门口,史勇见到我又热情地说要陪我去医院。我赶紧推辞:“我没什么事,你还得值勤呢,改天咱哥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坐在去医院的车里,我颇为恼火:今天这个事是谁干的,还他妈的想让我住两个月的医院,心够黑的啊。我没得罪什么人呀。

    心里一动:不会是那个捏药丸的吧?对,十之八九就是他!想起他那张粉刺丛生的丑脸,我不禁怒火中烧。“好啊,跟我玩阴的?就怕你玩不起!”我心下暗道。

    到了市医院,医生说伤口有点深,得缝合几针。虽然打了麻药,还是痛得我呲牙咧嘴,我心里把捏药丸的家伙反反复复骂了好几遍。处理包扎完毕后,我问医生,多长时间能痊愈。他回答说最少得一个月,还叮嘱我要按时换药来。

    回到家里时,夜色已很浓了。左臂不时作痛,睡意全无,看看月光清幽可爱,想起小区里有个花园,索性去那里消遣会儿想想事情吧。

    到了花园门口,谁知却铁门紧锁。八百年才有一次寻幽踏胜之心,就这么半途而废了,我不甘心地趴在铁栅栏上,向里面窥探。

    月光下,花园里草木阴阴,藤蔓菁菁,水池泛着鳞光,隐约能看见亭亭的荷叶。一阵清风吹来,风中有淡淡的花香与树叶的清爽。

    忽然,门卫的小房门打开了,欢声笑语的余韵散了出来。走出来三个人,前面的是看门的老头儿,我见过他。后面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高而瘦,文质彬彬;女的一身青翠,娉婷袅娜。

    他们见我贴在栅栏上,都是一怔,老头儿一边开锁一边说道:“小伙子,明天再来吧,今天太晚了!”

    那对青年走出来,老头随即又把大铁门锁上了。

    “咦,是你呀!”我脱口而出,那个男人不就是很老颜“碰上”的人吗?他也疑惑地看着我,一付觉得我面熟,却想不起来的表情。

    “前几天,在大门口,你和老颜……”我提醒他。

    “噢,我想起来了,那天还得感谢你呀,要不是你来,我看他的意思还有点不依不饶的。”

    “嗨,你太客气了,那天老颜他倒不是不依不饶,生意人嘛,好多人都那样。”我随口闲聊:“你住哪栋?”

    他随手一指,“就前面的,五楼。”

    我一愣:“是二单元吗?”

    “对呀,你怎么猜到的?”

    “天哪,你就是泼水的那位英雄?我今天终于见到我的偶像了!”我兴奋地上前握手,不想触动了伤口,又连声呼痛。

    他尴尬地笑,见我吊着膀子,问道:“您胳膊怎么了,受伤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0

“倒霉啊,遇到劫道的了,挨了一刀。”随即我又小声问。“真的是你呀?”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时,一直站在树影里的女人走了过来,幽清地说:“很感谢你为我们保密!”

    我抬眼细看,她一身翠色衣裙,面目秀雅,眼睛在月光下熠然有如宝石。她对男子说:“他是现场目击者,但是他替咱们守口如瓶。”

    我连连摇手,说道:“谈不上,我只是见那帮人打着一个高尚的旗号胡整,很不爽。”

    男子笑着伸手自我介绍:“我叫高树奇,谢谢您啊!想不到咱们有缘能认识!”

    我把他的手握住,也自报家门。

    那女人又道:“你是不是很疼啊?我家里有上好的刀伤药,既镇痛,疗效又快,抹上后七、八天就能好。”高树奇也附和着,盛情邀请我去他家。

    他们屋里很简朴,不过空气里有一股清冽的幽香。绿裙女从发黄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翠色的小盒。打开后,里面是青碧如玉的膏状物,透出舒爽浓烈的药味。

    她低头小心地将我的绷带解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1

我胳膊上缠着绷带,吊着膀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我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都没见过帅哥儿啊?”

    孟姐以关爱的口吻说:“呀,小张你受伤了?怎么整的?重不重?”小胡和小陈也都附和着,小叶虽没说话,但是眼神里也充满了关怀。

    我心里一暖,故做轻松道:“没什么事,晚上摸黑上楼自己摔了一跤,蹭破点皮儿。

    大家纷纷唏嘘: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然后各自表态,表示愿意承揽我的部分工作。

    我嘻笑道:“这可是你们自投罗网,别怪我心黑手狠啊!”

    正在交代工作时,其他部门的人听说后,也都过来慰问。最后,甚至席主任都来了。他慈祥地握着我的手,态度和气温蔼,外人看来我们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午餐时候,小叶帮我打菜盛饭,前前后后十分周到。我连声道谢,她细眸一张,娇叱道:“别这么见外,太伤人心了。”

    我叹喟道:“女人真是难伺候,我要是摆出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又该骂我白眼狼了。”

    她诡笑道:“不想当白眼狼就痛快点,昨天做的什么梦?”

    我又是一声叹嗟:“痛苦啊,难受啊,窝囊啊!”

    “怎么?”她好奇的目光凝伫在我的脸上。

    我开玩笑道:“别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红晕瞬息之间就从双颊流到细长的颈项,她羞恼地用筷子瞧着我的菜盘,娇弱地骂:“自作多情!”而后提高了嗓门:“卖关子也没你这么卖的呀!”

    我达到了战略目的,于是陪着笑脸道:“叶女侠息怒,小人知错了!”随即想起昨夜的梦,心头一沉,骂道:“小日本真是太操蛋了!让人恨得牙根都痒痒的。昨天晚上,我梦见他们烧杀抢掠,城里哭喊声就没断过,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全是老百姓,太惨了!还有三个象是警察的中国人,不肯归顺,小日本把他们五花大绑,还在他们后背上插着写有‘欢迎大日本’的旗子,绕着全城游街,最后折腾够了才枪决。”

    说到这里,想着昨夜悲惨的景象,我愤然地将筷子重重地摔到餐桌上,满胸都是悲愤之气。

    小叶柔声劝慰道:“张哥,别气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今非昔比,现在他们不敢欺负咱们了。”

    我摇头:“过去了吗?一直到现在,他们在心里还认为他们的恶行,是天经地义的!只不过嘴头上不承认发生过这些事。你看现在他们狂的,还跟咱们在叫板,小逼黑黑的,他不服!”

    小叶也咬牙切齿道:“不服就狠狠揍他!”

    我闭上眼,缓缓念道:“愿与我忠勇将士,共洒此最后一滴之血,于渤海湾头,长城窟里,为人类张正义,为民族争生存,为国家雪奇耻,为军人树人格,上以慰我炎黄祖宗在天之灵,下以救我民众沦亡之惨。”

    刚念完,小叶就抢着说:“这个我知道!昨天查资料的时候,我看过。是榆关事变发生后,驻守在当地的东北军第9旅旅长何柱国发表的《告士兵书》。”

    我说:“那怎么没给打印出来,还是我在梦里才看到,你看这话说的多带劲!”随即又道:“日本人真是小家子气,抢点什么东西就知道往家搬,‘天下第一关’的匾牌也给偷回到日本去,那东西他要有什么用,第一关在中国,不在日本啊。这么一看他们就是土匪的坯子!”

    我叹了口气,又问她:“以后的事态具体是怎么发展的,你知道吗?我记得中学的历史书上说,这个时间段应该是长城抗战,然后是谈判,冀东非军事化,又让小日本暂时得逞了。”

    小叶接口道:“昨天查资料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之后小日本又攻陷了热河。对了,热河是哪里?”

    我解释道:“热河是以前的一个省份,解放后给取消了。它的辖区大概在河北承德以及毗邻的内蒙古一带,省会好象是承德。”

    “热河失守后,咱们这一带也相继被占领,东北军腹背受敌,被迫放弃长城沿线。随着汪精卫返国复职行政院长,主和派占了上风。然后蒋介石到石家庄,张学良向他请求率军返攻热河,却没有被批准。反而用何应钦以军政部长名义赴北平,代替张学良行使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的职务。由此‘塘沽协定’、‘何梅协定’才能出台。”

    我无奈地摇头。这时候,营销部的冯经理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拍拍我的肩膀,关切地说:“小张,得罪什么人了,让人给砍了一刀?如果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别不好意思,就跟我说一声,你冯哥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不过在市里也认识些人,说不定就能给化解了。”

    我闻言一愣。小叶插言道:“张哥不是让人砍的,他是晚上在楼梯上摔的。”

    “噢,是这样的?”冯经理看着我,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冯哥,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人砍的?”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听别人说的”

    “是谁说的?”

    他淡然一笑,“这你就别问了,你明白我是真心想帮你就行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小张,我岁数比你大一些,经过的事、见过的人也比你多那么一点,勉强算是过来人了。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

    “冯哥,对我不用这么客气,你的话我是一向很重视的,我知道谁对我好。”我打消他的顾虑。

    “你性格中张扬的成分稍微多了些,以后要注意内敛一点,韬光养晦。我可听说了,你在医院里还把一个护士的对象给打了,结果咱们厂住院的工人都受影响了。”

    我点点头,正色道:“冯哥,我知道了,以后我是得注意点。”

    “据说,在宣传栏上骂孙总这个事,也与你有关系?不过这话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他又说道。

    我一听急了:“这事真是纯属诬陷,我那天出去办事了,根本没这个时间,况且有这个必要吗?”

    他又拍拍我的背道:“以后小心点就行了。”然后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他走后,小叶撅起嘴道:“张哥,你怎么这么爱骗人呢?明明是被人砍了一刀,楞说是自己摔的。”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跟你说是砍的,除了吓你一跳,有什么用?你能为我报仇去啊?你这个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小指头这么一捅呢。况且,人在江湖漂,难免吃一刀;人在江湖混,难免挨一棍。”

    “嘘,都什么呀?好象你是混黑社会的。”她还了我一个白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2

第十一章:争锋

    受伤三天后,我的胳膊就开始瘙痒。我心中暗喜,看来绿裙女人给的刀伤药确实很有效。于是厚了脸皮,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提前下班去市医院拆线。

    外科护士室里,一位小腿受了创伤的病人正在换药。一个戴着大口罩的护士,手持一把镊子夹着棉球,小心翼翼地给他涂抹着。看着他惨红翻卷的伤口,我不忍多看,扭过头去。这几日,残酷的战争与镇压后的戚惨总在梦中出现,我开始领悟到和平的幸福。

    终于轮到我了,我坐在椅子上,兴冲冲地说:“大夫,看看我的伤口,是不是能拆线了?”

    那个护士正在处理前一个病人留下的垃圾,闻声转过头,喜跃道:“张寒松,怎么是你!”

    我疑迟地看着她,声音有点熟,但是这个医院里我没有熟人呀!

    “你不认识我了?”她的嗓音有些幽沉,似乎很失望。她缓缓地将口罩解下,说道:“看来你真是贵人呀,忘事挺快的。”

    一张匀圆的脸,不漂亮但洁净,右颊上一簇梅花般的雀斑。我恍然:“哦,是你呀,齐使劲!哎,不对,是齐……思瑾?你说你没事戴个大口罩,整得还挺神秘,我眼睛又不带透视功能,哪能认出来呀!”

    她嫣然一笑,目光移到我的小臂,笑容倏瞬消失,皱着眉低哑地说:“你怎么了?受伤了?”

    “这事很奇怪吗?我又不是武林高手!”我没好气地回答她,而后又道:“借您的法眼看看,能不能拆线呀?现在挺痒的。”

    她慎静地解开绷带仔细看了看,“是刀伤吧?”她淡淡地问,“又打架了?这回吃亏了吧。”

    我冷然一笑,“能不吃亏吗,四个陌生人突然袭击。”

    “得罪什么人了吧?”她的口气里似乎有一分关心。

    我阴沉地说:“我能得罪谁呀,早晨刚和你对象打了一架,晚上就让人给砍了,报应来得真快!”

    她脸色大变,撂下我的胳膊,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往里间走去。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住,愤然说道:“我再重复一次,他不是我对象!我和他没有关系!”而后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莫名其妙,心想:“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就不管我了,小心我投诉你啊!”

    她忽然又将门拉开,探头道:“我先打个电话,就几分钟。”

    门再次关上。不久,便传来她愤慨的声音,但是听不太真切,我虽然好奇,可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不好过于关注。只是有一句我听得很清楚,因为她的声音很大,“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太野蛮了,太阴险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开门,缓缓走到我面前,低沉地说道:“对不起,他承认是他干的,我向你道歉。”

    我心中怒道:还真是这小子干的,他的手没白捏药丸,可够黑的。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能怨她,于是摆摆手道:“他干的,你道什么歉呀,你和他也没啥关系。”我举起受伤的胳膊又道:“别管他了,快看看我的伤,可以拆线了吗?”

    她醒悟般笑了笑,赶紧托着我的小臂,低头观察。她惊疑地说:“你的伤口恢复得挺快呀,我看昨天来就能拆线了。”她略一思索,“不对吧,哪有好的这么快的!“我哂笑道:“少见多怪了吧,我有独门的刀伤药。你把线拆了就行,我回家自己抹点,就该好了。”

    她却说不行,坚持要给我上药,争执了一会儿,我叹道:“世界上最傻的事就是和女人争辩。”于是任由她处理。

    她给我换了新绷带,一边缠一边说:“你打算怎么办?还要报复回去吗?”

    我苦笑:“算了,我打过他,他又砍了我,我和他之间的事勉强就扯平吧。既然都扯平了,你们就不能再为难我们公司受工伤的那个小马了啊。”

    “我们为难他?怎么会呢?”她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好笑,“你们公司的什么主任,长得特别黑的,他和我们科的计主任是亲戚,看着他的面子也不会为难那个工人呀,况且这事跟他也没关系。”

    我愣住了,既然没有这回事,冯经理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又想起替我挨了两刀的“她”,心下颇为黯淡,暗道:我这笔帐可以勾销,可是捏药丸那小子雇的人还砍了她两刀呢,这事这可不能算完。

    从医院出来后,我在街上随便吃了碗面条,就匆匆赶回家去,主要是想抹上那神奇的刀伤药。这几天可把我憋闷坏了,不能出去玩乐,不能喝酒,还不能洗澡,弄得浑身上下汗臭蒸腾。

    我很急切地开了门,从电视柜里取出那个碧绿的小盒。入手湛凉,夏日里能有这个感觉真是舒爽啊。我先将它放在鼻下嗅了嗅,清幽的芬香沁人心脾。想起齐思瑾当时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得意地笑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2

不过解绷带的时候,遇到一些麻烦。齐思瑾给缠得过于细致,我一只手很难利落地拆解,以至于最后不得不使用破坏性的工具―剪刀。

    我用小指轻轻地挑出一些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受伤处一阵冰凉的爽意,刺痒感也减轻了许多。

    我满意地缠起绷带,虽然手法拙劣,缠得乱糟糟的,但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好心情,最后我胡乱地打了个结,算是大功告成。我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进阳台。

    突然,一个情景令我呆若木鸡了。“她”居然站在阳台上!

    我记得那天晚上,她被风吹倒了,于是我就将她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以后的几天我就没再动她,可是今天她竟自己回到阳台里。

    她上身的白衬衫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很有些潇洒不羁的丰姿。是我做的吗?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她笼罩在夏日的斜晖里,瘦长的脸孔上,冷漠里似乎有了些别的情绪,也许是忧伤?衬衫的扣子松了好几个,裸露出的“肌肤”隐隐地闪着微弱的晶荧般的虹光。我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睛,感觉淡约的虹光里还缠了一些象银丝的细芒。

    我呆立了许久,终于走过来,搂着她的削肩,嘴凑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谢谢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她望着火红的夕阳,脸上泛着莹润的光泽,依旧孤直而立,屋里寂静无声。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屋里很昏暗,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酣睡后的恍惚尚未退去,我惶疑地四处张望,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执著地鸣响,周传雄的歌声激荡,我头一次发现他孤冷的歌调中竟然有一种撕心裂肺。

    是个很陌生的号码,我懒洋洋地说道:“你好!”然后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是个女人的声音:“这么早你就睡觉了?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这两天很乏,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哦,我也打扰你一下吧,你……是谁呀?”此时的我头脑仍很木讷。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莸目谄骸拔沂瞧胨艰幸皆旱幕な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3

“哦?那就请您赐教了。”我说道。

    她听出我语气里的讥诮,扬了扬修饰得很黑很细的眉毛,淡淡地说:“首先,我得代小虎向你道歉。”

    “小虎是谁?”

    “找人砍了你的幕后黑手。”

    “噢,捏药丸的原来叫小虎。”我脱口笑道。

    她有点生气:“说话积点口德!”

    “嗯,对不起,我说惯了,没有别的意思。”我只好道歉,随后又说:“你在医院的时候,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况且捏药……小虎和你也不是那种关系,这事跟你八杆子都打不着,你太客气了。”

    她的脸上飘过几缕红霞,问道:“你真的不想报复了吗?”

    我瞟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含糊地说:“我这一刀就算了。”

    她的目光落到我受伤的左臂上,忽然站起,着急地说:“你的绷带怎么这么乱?是不是自己回家后又打开过?”

    “肯定得打开呀,要不然怎么抹刀伤药。”我回答。

    她走过来,坐在我身旁,细心地将绷带解开重新包扎,一边忙一边埋怨道:“你胆子可够大的,什么药都敢用,万一是伪劣品,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我冷笑:“医院就万无一失了?卖高价药、多收钱这些小事先且不说;就说误诊治死治残这些医疗事故,要认真查起来,这些罪行也够罄竹难书的。”

    “哪象你说的啊,你太偏激了,一说话能吓死人。我们医院都尽心尽力地工作,当然我们也是人,不是神,错误难免也会有。”她辩解。

    “不跟你们争论这破事,大多数人不懂医学,你们有错不承认谁也没办法,说不过你们。”我放弃争辩,又问道:“你是不是把我认做什么人了?”

    她轻轻地说:“我看你的头一眼,就感觉你很熟。”她熟练地将绷带结紧,“可是我们明明在此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呀,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她做完了包扎工作,仍紧挨着我,头越来越低,说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歪着头惊疑地看着她,此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她滑嫩的脖颈与耳根都红了。我迟疑地说:“什么忙?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

    “请你报复小虎!”她石破天惊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是被彻底惊倒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这是为什么呀?我再砍他一刀,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让你砍他了?砍他有什么用?”她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平静中露出坚定,“我们两家有几十年的交情了,我父母和他父母关系一直都很好,我和他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他从小就欺负我,我一直就讨厌他。现在他却又开始追我了,伪装得对我特别好,我父母也受到蒙蔽,想让我嫁给他,但是我还是讨厌他,我要摆脱他的纠缠!”

    我耸耸肩道:“这种事情我能帮上什么忙啊?”

    她厚厚的嘴唇凑到我的耳旁,低低地讲述了她的计划。

    我连连摇头道:“不行,我倒不是怕他,而是怕万一让我女朋友知道了,产生了误会,可就玩大了。”

    她幽怨地看着我,楚楚可怜地说:“难道你就忍心一弱女子,落到一个那样粗野蛮横的男人手里吗?”

    我眼前里闪过捏药丸的布满粉刺的马脸,想起那晚遭受围攻的凶险,甚至我还能听到“她”替我档刀时所发出的“哐哐”的声音。看来,英雄人物做出英勇之举前,脑海里闪现出邱少云、黄继光等光辉形象也不是文学虚构啊。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好吧,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同意。”

    结帐的时候我们发生了纠纷,她说是她请客自然由她付帐;尽管我心里认为她掏钱是理所当然,不过一壶茶钱要让女人来付,我觉得挺丢人的。

    最后,我稍微使用了点暴力,用一条胳膊将她的一双手摁在桌子上,示意服务员将我甩在桌子上的一百元钱取走。她居然没有反应,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搏斗,我火了:“没见我这条胳膊伤了吗,等着我用嘴把钱给你递过去呢!”

    她这才醒悟,取了我的钱出了房间。在等着找零的时候,我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小齐同志,你也算是个崇高的医务工作者,虽然医术不太高明,经验不太丰富,但也不能明知我受伤了,还和我动粗,万一伤势加重,这算谁的?”

    “算我的!你这人真没劲,明明是我请你出来的,你非要结帐,你是不是很有钱啊?”她似乎依然愤愤不平。

    我沉痛地回答:“实话说我是个穷鬼,可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就在这里,一到埋单的时候我就忘了这点。”

    她忽然展颜一笑:“她要不去拿那张钱,你真的会用嘴给叼过去吗?”

    “当然,不过她也得用嘴接着!”我随口就回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3

“你……流氓!”

    “你才知道?不瞒你说,俺就是流氓中的极品,传说中的ADSL。”

    “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宽带上网去了?”

    我撇撇嘴,鄙夷地说:“一看你就没文化,这是洋文,你不懂!A,就是一个的意思。至于DSL嘛,就复杂多了,考虑到你的文化基础与智商都不高,我就简明扼要地解释一下,DSL就是大色狼的拼音缩写。连起来,ADSL的意思就是一个大色狼啊。你居然敢让我与你合作,这不是羊入狼口吗?”

    她哈哈大笑:“我还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解释ADSL,不过你少吓唬我,我才不怕呢!”

    “你不害怕?一会我拉你去宾馆开房,你就该哭爹喊娘了。”我翘着二郎腿,不经意地胡侃。

    她脸红了一下,然后颇有些极恶穷凶的气势:“开房就开房,就怕你不行!”说罢,她还挑衅似地挺了挺高耸的胸脯。

    我心中一荡,彻底崩溃了,“大姐,I服了YOU!唉,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呀,男人要不锻炼好身体,可真没法混了!”

    此时,服务员回来了,她手里拿着零钱和一个笔记本。她解释说茶吧开张不久,故敬请顾客多提宝贵意见。

    我对齐思瑾说:“给你个写字的机会,你来!”

    她竟然很认真地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写罢她斜乜了我一眼,也许是向我显耀她的文笔。

    服务员又来游说我:“这位小姐写得这么好,这位先生也写点吧。”我刚要推辞,齐思瑾却把纸笔都推过来,不怀好意地说:“张寒松,你也露一手,让我好好学学,我文化水平低。”

    “也好,让你们见识一下文章泰斗的风采。”无奈之下,我抓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顶楼上的!

    “这算什么呀?再写点实在的!”她很不满意。

    我大笔一挥,又写了一行:虎躯一震,三分到手。

    她们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笑着摇头作罢。

    我得意地说:“你们茶馆算是发财了,居然请我留下了墨宝,赶紧装裱去吧,起码有镇店之宝了。”

    我们走到厅堂,这时从大门走进三个人,为首一人,高大肥硕,这不是老颜吗?

    他也看到我,很亲切地打招呼。他又仔细打量着齐思瑾,然后笑道:“这位就是弟妹吧。”

    我一愣,回应他:“老颜,你又喝多了吧?这是我一个好朋友。”

    他暧昧地笑道:“你朋友挺多的啊!”

    我斜身看了一眼齐思瑾,她正文雅地浅笑着,见我看她,竟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

    我不忍心当着众人的面甩开,只得讪笑:“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寒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渡野田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六条先生。”老颜身后走出一个小老头,个子很矮,但很壮实,一张长脸上满是黑麻子。他阴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神色微有惊异,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老头架子还挺大,我也颇不友善地瞪了他一眼,点头也免了,只是口中含糊地说了句:你好。

    他身旁还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年青人,我们见过面,他就是渡野田的副经理六条猪崽。他倒很礼貌地鞠躬,而后问道:“肖小姐近来可好?”

    我心里暗骂:还他妈的惦记着呢!不过还是以敦雅的态度回答:“很好,很好,以前的不愉快她都已经淡忘了。”

    猪崽笑意盈盈地道:“张先生真实风流儒雅,令人钦羡不已。”

    我也一笑:“过奖过奖,也就一般风吧。”

    老头此时正在端详墙上挂的字画,他边看边摇头道:“笔力太差!在我们日本,这种高雅的场所都有名家手笔。”他说话很慢,发音颇古怪。

    老颜回答道:“我们这是小地方,哪能跟大城市比。”

    我接口道:“我们这里曾有一块‘天下第一关’的牌匾,笔力凌厉雄健,七十多年前被匪徒盗运至日本,不知现在悬挂在哪里?”

    老头儿神情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叽叽嘎嘎一般说了一通鬼子话。我们都望向猪崽,他迟疑着说道:“我叔叔说,他不知道有关这块匾的事情。”

    老颜见气氛不太和谐,忙说:“我们进去吧,这里的茶很有特色的!寒松,你和你朋友再跟我们坐会儿吧。“我歉意地一笑,挥挥手,“不打扰你们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口,我感觉后背隐隐地有一种灼热之感。回头一看,老六条正阴沉地凝望着我的背影,与猪崽低声说着什么。我瞥了一眼老颜,他正与服务台的小姐热烈地攀谈着。

    我突然从内心深处腾越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我冲着老六条伸出中指,骂道:“八你妈的格,牙你奶奶的路!”

    齐思瑾惊奇地瞪着我,扯着我的衣服一同走出茶吧。走到门外,她提醒我:“刚才你怎么那么失态啊?”

    我晃动了几下略有昏沉的头,回答:“见那个老头儿我就来气,也不知道为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4

第十二章:猎手

    我扛着一杆长长的猎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杂草丛里。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青人,与我并肩同行。他的脸形豪犷方正,肤色白皙,身体却瘦得有点弱不禁风。他边踉跄边急灼地说:“慢点走,一个月前我在这儿真的看见狼了!”

    我不以为然:“你真能编故事,你才来过几次,就见到狼了?我是这儿的常客,也就打过野鸡、兔子之类的。”

    他涨红了脸:“真的,不骗你,它的嚎叫声可瘆人了。”

    我仍然不相信:“可能是野狗吧,长得差不多,你看差了。”

    突然前面坡下几十米处的草窠里一阵剧烈的抖动,草丛从中心向外倾倒,由此可以断定不会是风吹的,看杂草伏倒的范围,里面应该藏了一个体型不小的动物。

    我立刻蹲下,将猎枪抵在肩膀上,用左臂架好,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前方。同伴趴在地上,呼吸急促,显然很紧张,他小声问:“是不是狼啊?”

    我没有理会他,专心致志地瞄准。片刻后,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扣扳机的手指松开了。草丛里站起来一个人,他头上缠着一条白布带,身穿一件松松垮垮的脏得泛着绿色白袍子,腰里别着一把黑黢黢的长刀,看他的装束象是个日本浪人。

    我身边的同伴“咦”了一声:“这不是‘癞皮狗’佐藤吗?跑这儿拉屎来了,这要看差了给他一枪,他就真来一个狗吃屎了!”

    他也发现了我们,于是更加傲慢地腆着肚子,懒洋洋地系着腰带,小眼睛却向我们瞪视着,阴森的凶光射了过来。

    他猛地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嘴里冒出一串唧哩咕噜的古怪声音,象是在骂阵。而后他拔出长刀,晃晃悠悠向我们走来,似乎有些醉意。

    年轻的同伴急忙向后跑,还焦急地招呼我:“快走吧,别招惹上这种不讲道理的亡命之徒!”

    我停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又架起猎枪。浪人面对枪口,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他后退了一步,突然举起刀又加速冲了过来。

    我冷冷地骂道:“你个大傻逼!”食指扣动扳机,一声巨响,我的身体向后一震,眼前一片红光呼啸而过,那浪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跌倒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同伴“啊啊”地惊叫着,我内心也泛起强烈的恐骇,看了看四周没有旁人,又装上一把小铁弹,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前。

    那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全是霰弹孔,恐怖之极。我用靴子踢了踢他,没有反应。

    同伴也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竟然就吐了起来。边吐边惊恐地嘟囔:“我们杀人了,怎么办呢?让日本宪兵队知道,我们都会没命的!”

    我心中也很是害怕,不过硬撑道:“怕什么!除了咱俩谁知道?这‘癞皮狗’佐藤平常干的坏事还少吗?调戏妇女,走私贩毒,杀人越货,他什么没干过?今天这就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

    “那他的尸首怎么办?被人发现后咱俩就危险了!”他颤栗着说道。

    我眺望远方,前面就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我说道:“给他扔新开河里,让河水把他冲大海里喂王八去!”

    我站在河岸上,望着向下游飘去的白袍,心脏跳得极快,身体似乎就要虚脱了。我的同伴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头低得很深。

    他突然喊道:“不好!”

    “怎么?”我对他的惊乍有些不耐烦了。

    他惊颤地说:“那个姓朴的高丽棒子呢?他总和‘癞皮狗’佐藤混在一起,怎么没看见他?他是不是就藏在附近,把咱们干的事全看见了?”

    我闻言只感觉一阵口干,紧张地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四周只有风吹草木发出枯燥的“刷啦”声。我安慰他:“他不会在这里,要不然咱俩拖尸体的时候,他就会突然袭击的。”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抱着猎枪,警惕地来回走了几圈,空寂的杂草坡,一眼望去,绿叶摇曳,却没有人迹。

    舌燥唇干之际,我忽然一个翻身坐起,四周一片晦曚,只是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我身上留下一道皎洁的银带。我大口喘息着,原来又是南柯一梦埃

    我将梦境仔细地回忆了几遍,心里亦惧亦喜,喃喃自语道:只要不是汉奸就好。心里又想,接下来的事情是怎样发展的?那个姓朴的朝鲜人到底在不在现场呢?据说,当年确实有不少朝鲜人来到中国,替日本人做事,狠毒劲与日本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这个姓朴的不用说,也不是个好东西。妈的,韩国人老是吹嘘他们是如何爱国抗日的,这朝奸不是也不少嘛。他们就是会吹,说的比唱的还好,骚的比浪的还好。2002年世界杯上他们的表演多卑鄙,居然还有脸假装热血沸腾,举国欢腾,这民族性距离他们自封的高贵,没十万八千里也有十万九千里了。

    我连饮了两杯凉水,心里的烦躁平息了一些。信步来到阳台上,“她”依旧睨然昂首,全身被月光蒙上了一层素白的荧光,愈发显得超世绝俗了。

    我想起那晚的遇袭,心生怜意,轻轻抚摩着“她”的玉臂。小臂上有一道伤痕,上臂上还有一道更深的。咦?怎么感觉上比以前浅了一些?

    我正在奇怪时,手机铃声猛然大振。我轻声骂道:谁怎么没牙齿啊?我刚打开看时间,就见缝插针打进来了!

    是齐思瑾。我没好气地说:“半夜三更的有事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5

她娇弱地说:“我睡不着,就试着给你拨电话,谁知却一拨就通,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啊?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呀。”

    我愤然驳斥:“我说护士小姐,您得讲点公德心吧,我是被你吵醒的!”

    “我听着不象哦,你这么快就接听了电话,而且声音也很清醒。”她倒不傻。

    我无奈地说:“可能是被你的计划吓坏了,我是刚从恶梦中惊醒。”

    “哦,乖,不怕,不怕!”话筒里传来曼声诱语。

    我叹口气,把手机关掉了。

    小胡刚一进办公室,就皱起眉头,搐着鼻子说道:“怎么一股硫磺味?谁放鞭炮了吧?”

    我有些心神不宁,随口回答:“又不是过年,也没人结婚,公司也未倒闭,谁会放爆竹啊?”

    “反正屋里有什么味。”他的鼻子继续抽吸着,走到我的身后,突然他喊道:“张哥,我怎么觉得是你身上的味?”

    我撩起衬衫闻了闻,只有一点汗味,于是戏谑道:“小胡,你太令我失望了,你这种状态距离优秀的警犬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啊。”

    他轻轻擂了我一拳,不服气地对小叶说:“你来闻闻,他身上是不是有股子硫磺味?”

    小叶欣然领命,从对面办公桌前一路碎步绕了过来。她来到我身旁,皱起小巧的鼻子俯身嗅了嗅,而后又用手扇了一扇,娇娆问道:“张哥,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我抬起左臂向她晃了晃,恼怒地说:“不知道洒家受伤了吗?怎么洗呀?”稍后自嘲道:“看来我的汗还挺有特色,可以制造硫磺了!”

    她直起身躯,撩了撩鬓边的长发,说道:“我觉得不是硫磺,象是火药。”

    我心中竦震,心跳也急促起来,勉强笑道:“啊哈,你更能扯,要真是这样,你们都得离我远点,说不定一会儿我就爆炸了。”

    “哎呀,这么说你就是传说中的人弹了?恐怖分子啊!”小胡作浑身颤抖状,尖着嗓子哀鸣道:“大哥,不要呀,我……还没娶过媳妇呢,我冤呀……”

    玩闹过后,就开始紧张地工作了。采购申请单与发货单象雪片一样飞来,而我却始终无法专心工作。昨夜梦中的情景:装火药,压霰弹,杀人,抛尸,象放电影一样,又在脑海中回放。

    小叶可能是见我脸色不好,借着向我请示的机会,悄悄地说:“张哥,你伤还没好,就多歇会吧,有些事可以交给大家一块干。”

    我也压低声音道:“我没事,只是昨天做的梦有点吓人。”于是将那个梦讲述了一遍。

    她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沉思良久才道:“怪不得你身上会有火药味,我当时就觉得没那么简单嘛。我现在最奇怪的是,为什么你能把前生记忆中的某些物质的零碎,比如这次的火药,还有那次的咖啡,带到现世中来?到底这是回忆呢,还是情景重现?”她见我一脸茫然,又安慰我:“你也不必害怕,战争时期,杀人与被杀可能就在一瞬间,这些责任是很难算的。”

    “我倒不是怕他报复,这个‘癞皮狗’佐藤手上不定粘了多少中国人的血呢,他既然敢来中国的土地上行凶,得到这个结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当时那个场景确实有些触目惊心。”我缓缓又道,“看来,当年新开河一带还全是荒地,我记得有一次做梦,可能也是在那里打猎,那次是打了两只野兔子,一只黑的一只灰的。”

    小叶带着思虑的神情回到她的座位上。我笑着说:“我想起蒋介石说的一句话来了。这是他在庐山培训军官的讲座上说的,他引用了法国人的话:所有在外国的日本男人都是间谍,所有在外国的日本女人都是娼妓。他还嫌这句话不够,又加上所有在外国的日本女人不仅是娼妓,还是间谍。真精辟啊!”

    忙着干活的小陈插言道:“张哥,你也是个抗日分子吧,我发现只要你经手,能不买日货就绝不买。”

    小胡接口说:“我看有些专家说,抵制日货对我们国家也不利,会导致一些企业倒闭,工人失业。”

    我勃然道:“切!什么狗屁话!没有小日本,我们中国人还过不了日子,活不了了?”

    小陈也抨击道:“现在专家这个词也臭街了,跟小姐差不多了。”

    我笑道:“请注意文明用语,不要侮辱小姐!人家小姐也是凭劳动吃饭的。”

    我们正谈的热闹的时候,高傲的孔小姐踩着清脆的高跟鞋的鼓点,走进办公室,我们立即偃旗息鼓,鸦雀无声。

    孙老头儿要召见我,又出什么事了?这几天业务很多,加上我又负伤了,工作上难免有点纰漏,我心下颇有些惴惴。

    老头儿目光昏滞地望着我,许久才开口说话,先是聊了些用不着的家常。我心里更加不安,他这种先礼后兵的姿态表明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我暗自反复检讨这些天的工作,不过好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失误。

    终于,他话锋一转,问道:“小张,在你值夜班的那天晚上,是谁护送受伤工人去的医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7:05

怎么又把这件事翻出来了?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心里揣测着,口中老老实实地回答。

    “最后陪床的是谁?”他又问。

    我一凛,但仍脱口道:“是我还有装配车间三班班长,也就是住院工人小马的班长。”

    “我听说你在医院打了一个护士的对象,有这事吗?”他语气很平淡,但神色咄咄逼人。

    “是他打我,我还击,而且他也不是那个护士的男朋友。”我辩解道。

    他追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是她亲口说的,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喝茶呢。”

    “哦?”老头眯起混浊的老眼,“可是公司在医院陪床的人却反映,由于你得罪了一个很有背景的护士,搞得我们和医院的关系很紧张。”

    我心里暗骂:肯定又是席主任下的蛆!于是愤然说道:“那个反映情况的人是席主任吧?昨天我听那个护士说,席主任与他们医院的主管医生计主任是亲戚关系,现在医患关系很和睦呢。”

    老头儿终于脸现微诧之色,沉默片刻说道:“我相信你所说的属实,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向被打者赔礼道歉,这对你个人、对公司都有好处。”

    我微笑着说:“我知道了,我已经做出了很有‘诚意’的道歉!”

    老头儿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淡漠地说:“那就好,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拿这些小事来烦我了,我很忙的。”

    我态度谦逊地回答:“我明白了,但是也许某个人不太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头儿继续勉励我。

    我暗笑:就席主任,他能开什么?也就见钱眼开吧。

    下午下班后,我怀着心事直接去了市医院。

    找到小马的病房,他正在和两个陪床的工友聊天,观其气色,听其谈锋他的心情还算轻松。见我进来,他们都很热情地让座。

    我们闲谈了几句,小马说他的手术很成功,应该不会留下残疾。我先安慰他必有后福,然后做不经意的样子问:“这里的大夫、护士对你怎么样?”

    他怯怯地说:“凑合吧,还能怎么样啊,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只要能给我治病我就知足了。”

    一个矮胖的工友怀愤道:“他们牛逼啥呀,大夫狂还说得过去,一个小鸡巴护士,对我们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急忙劝解:“你们千万不能跟她们吵啊,说什么也得忍住,小马押在人家手里呢。”他们齐声应承:“我们哪敢呀,也就遇到咱们厂的人发发牢骚,他妈的医院谁惹得起呀。”

    我心念一动,问:“这情况你们向席主任反映了吗?”

    “他事可大了,能理我们小工人吗?你看他整天黑个脸,这点小事我们也不敢跟他说呀。”小胖墩说道。

    “有一个姓齐的护士怎么样?二十多岁,个头挺高,脸上长了一堆雀斑的那个。”我装做澹然地问。

    “还就属她好点,对人挺和气的。”他们的回答让我塌实了一些。

    我刚走出病房,迎面就差点撞上一个女人。又是齐思瑾,我内心产生了一个疑问,她刚才是不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呢?

    她的嗓音依然凝涩沙哑,不过倒也别有风味。“呀,是你啊,来看你们厂的工人来了?”

    我低声说:“我有事跟你说。”

    她顺从地随我来到楼梯的拐角,梳理着头发娇嗔道:“什么事这么神秘呀?”

    我烦郁地说:“我们老板今天训了我一通,他都知道我把你男朋友打了。”

    “张寒松,我最后一次向你重申,他不是我男朋友!”她的面容很是愤怒。

    “我知道,可是我们老板不知道啊,他现在就认为你们为难我们工人,原因就出在我身上。”我停顿了一下,见她若有所思,继续说:“当然这里面有我们厂那个席黑子在挑拨,抛开他的因素,你们能不能服务态度好那么一点,就一丁点,你就假设那个工人是你亲弟弟。”

    她的眼神空冥,仍然一声不吭。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查看完整版本: 《三生槐》--作者:辽东飞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