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1:40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苦笑:“或许这就叫螳臂挡车吧。”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够做到哪一步,以他的实力是否真能够对几乎已成定局的战事起到什么作用,可他更清楚自己一定不会因此而放弃。
石军从来都不是个想当英雄的人,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关心的人陷入水深火热,更不情愿被命运或者所谓的强者牵着鼻子走,那种屈辱和无能为力的痛楚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会妥协。
“你担心我会这样死去吗?不,这不会是我的结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镇定,带着从容不迫的强大自信和调侃的笑意。他忽然目瞪口呆。
这句话出自他口,但却又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温和的声音曾经数次响起,带着一股难言的吸引的磁性,说话的对象是她。
眼前飘过一个朦胧的影子,手里捧着一件红色的轻柔的嫁衣,温柔低沉的声音像清风一般从耳边拂过,带着一丝难言的娇羞和喜悦:“那……我等你回来。”
那是赤阳。
现在她正和洗髓的将士们一起浴血奋战。
你等着我,无论如何也要等我,不管你是谁的恋人,只要你对我有一点点的情感,我确定自己这一次绝对不会放弃。石军心头一宽,终于微笑了。
下一刻,他在蓝魄的簇拥下,像风一般掠过宽阔无边的冥河,朝着冥阴寒气的方向加速飞了过去。
从远处看去,妖界大军已经成功地将洗髓的大防御禁制结界攻击得摇摇欲坠,那层厚重的坚冰一般的防线早已荡然无存,甚至无法起到屏蔽影像的作用,在几乎成为透明的结界两侧,敌我双方均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瞪大的、充满仇恨的双眼。
妖兽大军的两翼是隶属狮篪部落的植物类妖兽,他们的身上伸出无数粗大的巨藤,在大禁制结界的上面蜿蜒扭动,粗暴地抽打着,为了回敬这种不礼貌的举动,巨藤会很快被结界内发出的法术切断,然而这正中妖兽大军的下怀,这种看似简单蛮横的攻击虽然很容易被击退,但却可以起到消耗对方灵力的作用,同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大禁制结界造成损伤。毕竟植物类妖兽天生具备顽强的自疗和再生能力,就算受创,只要不是一命呜呼,总还是能够复原的。
处在最前沿的先锋部分是来自妖界的纯种妖兽,力大无穷,它们井然有序地头尾相抵,缓慢却又沉着地朝结界发动一次次的冲击。每一次冲击都会遭到洗髓无情地法术打压,一道道明亮的法术光线此起彼伏地从大禁制结界后爆射而出,每一次都会有妖兽惨叫着被炸得粉身碎骨。
只可惜妖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野蛮生物践踏着同类的尸体,一次又一次用内体消耗着城中的防御力量。
此时,洗髓顽强的防守已经不能有效遏制大禁制结界的毁灭了——在最初的几次强攻受阻后,妖军迅速调整了作战方略,数十名妖巫出现在阵中,在法仗的挥舞下,妖兽们集结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并且按照指挥组成阵形,将体内的妖力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庞大的攻击整体。
这样虽然使得攻击速度大大缓慢,但效果却明显多了,当巨大的妖兽阵发起冲锋,无论任何一处出现伤亡,立刻被左右的妖兽弥补了空缺,贯通自如的妖力强化了妖兽的法术抵抗力,冲锋和抗法术攻击引起的伤痛也在一瞬间得以恢复,而伺机而动的妖巫们更是趁此机会对结界那边正全力维护结界的法师和攻击妖兽的兵卒们展开了远距离的法术攻击。
战争自此进入了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石军原想尽量避免遇到妖兽大军,他已经决定到幻海去了——不为别的,就因为那里可以抵达洗髓地狱。他不知道里面究竟会危险到什么程度,只知道如果洗髓被攻下,那么赤阳就完了。
冥界的存亡本来并不在石军的考虑范围之内,但等到四界的均衡被打破之后,人界在这个足以席卷一切的风暴之中又如何能够保障自身的安全呢?所以,石军决不允许这样的形势再进一步的发展下去。
远远望着前方,他感到心中一片平静,自嘲地想:为什么要藐视修罗的野心呢?为什么要痛恨其余三界的侵犯呢?为什么我要用所谓的规矩束缚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呢——弱肉强食是天然法则,人性本恶更是天经地义,欲壑难填本来就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本能,所谓的规矩和道德都是获得了游戏主宰资格的人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所设下的圈套和陷阱,如果没有后天的教化和约定俗成的限制,所有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谋取利益,谁会去敬畏所谓的权威和势力?军队、属下、臣子这些词都不会存在,因为没有谁会甘心让自己屈居人下……
数十名身披墨绿色法袍的妖巫藏身阵中,借助妖兽的防御躲躲闪闪地朝着结界的那一方挥舞着法杖,虚空中大量集结的木系能量发出璀璨耀眼的清碧色光芒,毫不留情地朝着结界的另一边激射而去,洗髓在失去了十余名用灵力维护大禁制结界的巫师和士卒之后,无可奈何地采取了守势,迅速将蕴含着大量灵力的晶石运抵结界边缘——巫师和士兵隐身在岩石后面,不但力竭时可以继续从晶石中获取能量,更能将其作为护身的屏障。这种耗费有限的宝贵资源的作法虽然令人心痛,但却是无可奈何之下唯一的选择。
一般的攻防战中,空中防御比地面防御要困难得多,然而洗髓的空防却没有给妖界大军找到丝毫破绽,岌岌可危的大禁制结界下,所有参与空中打击的妖兽一筹莫展,虽然他们没有在洗髓的天空上看到一个有生命的身影。那些迎风招展的三色丝带足以让他们却步,以一种奇特的规律在洗髓大地的上空自行上下漂浮的三色丝带,每一根都联结着一到五个或大或小的法术陷阱,每一个陷阱都有着不同的特点和启动模式,只要对冥界稍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法术陷阱是冥帝驾下火系部队的指挥官赤阳所创,木系的妖族人不可能对擅用炙热的熔岩作为利器的赤阳毫无忌惮。
妖界大军的后方开始蠢蠢欲动,那里才是真正主力——冥兽的聚集点,久攻不下的焦躁终于让他们决定出手了,这些熟知冥界法术优劣势的冥兽都曾是妖界中地位修为超群者,却由于渡劫失败变成蒙昧丑陋的怪兽,在冥界备受歧视打压的遭遇使恢复了神志的他们满怀憎恨,根本无视自己的修为是依靠吞噬冥界魂魄得来,更何况那个神秘人曾经应允过的条件是那么诱人——
“对已经无法返回妖界的你们而言,一旦进入冥界,从此只能依靠提升灵力修行。难道你们不需要一块自己的疆土作为领地吗?如果同意的话,我可以让你们得到洗髓。横亘在往生和焚心之间的洗髓不但可以让你们继续捕杀游弋在往生大阵之外的魂魄,同时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焚心攥取所需要的更好的资源,这就是我所能给予的承诺。”
这股遁迹在洗髓晶石山谷中的冥兽热切地希望成交,尽管通过猎食大量魂魄再次远离了蒙昧的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谈判二字的含义——绝非一言九鼎,更不是所谓的盟友之间的合作,不过是利益的共同体罢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1:42
冥兽的首领——一只已经进化出人形的九尾狐夜晨用尚未褪去绒毛的手指缓缓梳理着脑后如云的长发,妩媚地扫视着跃跃欲试的兄弟们,甜甜一笑,葡萄般晶莹剔透的碧绿色的眼睛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洗髓?谁说我们甘心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呢?
给我时间,给我机会……一切都将是我们的。
主人,找到我们的老朋友啦!
蓝魄的声音在石军心底响起,远远观望妖兽大军的石军收回目光:“冥阴流?在哪里?”
蓝魄的声音带着一点惊喜:刚才黄泉老祖传讯,为了修复和维持被破坏的往生大阵继续运转,他已经将冥阴流尽数迁去,同时派出了所剩无几的引渡人去到人界。老祖说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如果要恢复以往的正常局面,除非等到战事平息之后。
石军愕然道:“老祖?”心中暗想,他既然可以传讯给蓝魄,为什么不能分身出来见见我?他该知道现在我多想找个人出出主意,怎都胜过这样茫无头绪好吧?“老祖还说什么了?”
“仙魔两界的联军驻守在往生,按兵不动,显然并不急着有所行动,处在观望中,但只要洗髓不敌,恐怕就会出手作雷霆一击。”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
蓝魄们不理会石军的张口结舌,自觉完成了任务,细长的身体划出优美的弧线,在石军周围上下翻飞。
老祖是什么意思?石军怔怔地想着,虽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心里忽然踏实了很多。
——不错,我不是在孤军奋战。老祖、赤阳、蓝魄、还有所有冥界的人,除了迦叶那种叛徒之外,谁希望冥界承受灭顶之灾呢?这就是同仇敌忾了,虽然那些洗髓的人我几乎全不认识,此时此刻却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怀着同样的目的,对付同样的敌人。
就算有一天这种合作的关系为了另外的原因瓦解,甚或刀兵相见,至少在这一刻,整个冥界都和我站在一边。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忽然大好,仰头长啸一声,不顾自己已经引起了妖兽大军的瞩目,飞身而起,单枪匹马地朝着前方旋风般疾射而去。蓝魄们受到石军的影响,更是精神百倍,蹦起身体,杀气腾腾地簇拥一旁,丝毫不惧地向前疾飞。
“又是他?他居然有胆回来?”妖兽大军的主旗下有人失声道,旋即一咬牙,厉声道:“传令夜晨,不择手段扑杀此人,绝不可以让他逃脱!”
话音刚落,阵营当中闪出数个灵动的身影,或执法杖或舞神兵,迎着石军的方向散开严阵以待,“呼啦啦”……振翅之声大作,数个带翼冥兽冲天而起,分上中下三路把石军的去势堵死,蓝幽幽的眼睛不带丝毫情感地看着来人,似乎将其视为毫无生命的生物。
风声夹杂着尖啸在石军耳边掠过,他采取了俯冲的姿势,面对着严阵以待的妖兽,吸了一口气,双手掐诀,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蓝魄们如同沙场上紧随主帅冲锋陷阵的士兵,身体化成锋利的直线,维护着它们心目中无往不胜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向下疾飞。
灵巧地转动着巨大翅膀的巨鹫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锋利的铁爪闪过幽冷的寒光,向石军的前方断然挥下——空气就好像被硬生生切断一般,足以断金碎石的力量席卷而来,阻住了石军的去向。
石军根本没打算以一人之力力抗整个妖兽大军,他清楚即便冥帝亲临也未必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径,只不过是不想看见妖界的气焰如此嚣张罢了。
他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就让我给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惊喜吧!”俯冲的力道嘎然而止,两手挥出,同时打出了“冷霜动地”。
凄厉的长鸣划破长空,巨鹫通体乌黑的羽毛霎时间化作雪白的飞灰,气雾弥漫中依稀可见那庞大可怕的身影疯狂扭曲地在虚空中腾挪反转,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比巨鹫慢了一拍的其他飞禽妖兽大骇,拼命地拍打着翅膀,滑翔开去。
不等那致命的淡蓝色烟雾弥漫开来,早有准备的妖巫分六角站立,同时高举法杖,杖尖处升出一股墨绿色的气云,旋转着迎上,一转眼将冷霜动地漫出的冰寒气体全部吸收。
“不错,功课做得还算到家。”石军点点头,他并不指望冷霜动地能够起到多大作用,只希望不要有畜牲在半空中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罢了。
妖巫挡住了石军的法术,立刻退回到防御森严的大军中,一声巨吼声响起,阵营中飞出了一大股云团般密密麻麻的乌头蜂,还有遍体利刺的莽妖的长尾和树妖的庞大气根也在挥舞着陡长,越变越长,昂然向天空中继续延伸着,朝着石军所在的方位逼近。
让妖兽们愤怒的是,那身材瘦削颀长的少年居然连护体结界都不屑于召唤,远远地站在半空中,不兴奋、不恐惧,也不愤怒,那种平静的态度令人恨得牙痒。
越来越逼近的危机让蓝魄们蠢蠢欲动,但终于耐住了性子等候石军的吩咐。
似乎胸有成竹的石军哈哈大笑,声音如同金石般刺耳,双手摩擦出无数团褐红色的火焰,星星点点,更夹杂着一股弥漫的扑鼻腥味,厉声喝道:“起!”带着剧毒的硫火片刻间引燃了几条气根,更把一片乌头蜂当场烧得尸骨无存,挟裹着石军迫人的杀机一路疾冲,向联军的中心地带俯冲下去。
整齐划一的军容立刻大乱,被妖巫的法术将妖力贯通的妖兽们虽然悍不畏死,但身为木属性的生灵,他们对于相克的火系法术依然有着天生的畏惧。在烈焰焚身的恐惧威胁之下,它们漫无目的地四处逃窜着,当场踩死了一个毫无防备的妖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1:44
好在这场骚乱立刻被冥兽施法镇压住了,而向石军袭击的大部分气根和蛇足依仗着灵活机变绕开了硫火,数百条庞大的气根率先杀到,有力地挥舞之下,石军猝不及防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远远地被抛到高空,又像断线风筝般笔直地坠落下来,狂怒的蟒妖卷起少年单薄的身体,在虚空中疯狂地挥舞着,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蓝魄顿时傻了眼,疯狂地朝着石军的方向猛冲,但却被重新集结起来的乌头蜂群迎了个正着,很快缠斗在一起。
妖界大军的总帅和夜晨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怀疑——这样的实力也敢来送死?石军一行人在妖界闹得天翻地覆,一分厉害也被夸大到十分,谁能想到这个主动出击似乎胸有成竹的家伙会如此不顶用?
夜晨的眸子里闪过狠毒的神色,柔声道:“滕逊,这少年的血想必十分可口。”
一团血红的影子从夜晨身后应声弹射而出,这是一团没有具体形状的粘稠的液体,通体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腥膻恶臭,更逸出一股令人胆寒的野性的杀机,迅捷如风般直扑向空中,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锐利的长锋,划开紧缚着石军身体的莽妖的身体,只见毫无防备的蟒妖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鸣,沉重巨大的身体被割断为两截,在妖兽们相顾失色的骇然和夜晨旁若无人的狞笑声中摔落。
这时的石军已经落到离妖兽联军近百米的半空,虽然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当中,但当他长眼看到身下那群如狼似虎的妖兽庞大的阵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眼看着那团臭烘烘的血红的怪物已经射到了自己身边,他终于弹压不住来自鼻子的抗议,恶狠狠地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大的喷嚏。
石军借着假装昏迷靠近了妖兽的阵营,此刻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装模作样了,更不想让自己也沾染上那股恶臭,连忙睁大双眼,低喝一声,身体凝立半空,硬生生地止住了下坠之势。
滕逊只见对方双手一探,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个奇怪的容器,哈哈一声长笑,举手便将里面的液体凌空倒了下来,然后一个空翻,远远飞开。
他心中正在奇怪,却忽然发现,随着那少年似笑非笑的低吟声,氤氲的雾气飞快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瞬间就把自己和妖兽大军的视线隔离开来,霎时间,就听到号哭、哀鸣之声响成一片,那拥有无比强横身躯的妖兽们竟然挡不住这薄薄烟雾的轻轻一触!
血影藤逊见烟雾依旧在不断扩散,眼看就要将自己团团围住,却并不慌张,鬼魅般的身形在半空中凝立不动,似乎在探寻着石军的踪迹,随后,这团血影身上忽地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就那么消失不见。
石军见藤逊遁去无踪,心中暗想: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这也是妖界欺我单枪匹马,大意所致,如果一开始就摆明车马全面迎击,可就绝没有这么幸运了,正所谓见好就收,既然达到了打击对方士气的目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下他左右手连连弹射,锋利如针的冰刺落雨般倾泻而下,一边落井下石,一边招呼着刚刚解决了乌头蜂的蓝魄回到身边,收敛全身毛孔不让身体散发出一丝气味,随后借着浓雾的掩护扬长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洗髓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喘息机会,看清了这场力量悬殊的对垒双方之后,尽管原以为大批援军抵达的兴奋瞬间被极度的失落所代替,洗髓的守护者们还是在涌出深深的感激的同时爆出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这吼声响彻云霄,甚至当石军故意被莽妖击落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反而更加高昂——一边是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妖兽大军,另一边是势单力薄的人界少年,如此悬殊的实力都没能让那少年流露出半分惧色,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和面对着妖兽的轻蔑让所有洗髓的守军对这少年生出了敬意。
为了这个陌生少年带给他们的勇气,为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更为残酷的斗争,更为了给自己注入希望……当血影冲上半空的时候,以为石军已经难逃一死的洗髓众人心头都是一窒,可口中的喝彩却更加大声,不少人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石军单枪匹马挑战妖界大军,除了想出出心头的恶气之外,原本也有鼓舞洗髓士气的想法,只不过此际他借雾远遁,早已把全部心神放在了即将前往的幻海上,对自己留下的战果早已放在脑后。
洗髓地狱。一个空空荡荡的院落的角落里,传来了低低的叹息声。
此时此刻,没有谁会看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焦灼地等待着浓雾散尽。
赤阳坐在幽暗的角落,身体微微地发着抖,脸上却带着一丝潮红。
所有的用心砌筑的冷漠和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所有观望的人中,只有她不曾被石军的诱敌之计骗到,也只有她明白他的来意。
赤阳哽咽地低语: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忘记你,更不希望把你卷入莫测的危险当中,这才会不告而别,可现在我终于知道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难道我不是一直在暗暗期盼你的到来吗?我该想到你会来的……
黄泉从棋盘上抬起头,敏锐地观察着青衣人的神态,心中隐忧突现。
青衣人,不,冥帝幽冥眼光一闪,淡淡道:“大哥无须杞人忧天,小弟虽已忘情弃爱,但还不至于对昔日红颜知己动了杀机。更何况赤阳待我一片真情,我岂会恼她。”
无常神色恭谨地垂首道:“请恕属下多嘴,赤帅明显已经移情别恋,大人何必……”
“住口。”幽冥面上古井不波,不动声色,眼中却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痛楚和妒意,淡淡道:“去,布置一下,一等洗髓被攻破立即撤去极乐的外层防护。”
无常立即应了一声,转身而出,这才发觉背后渗出一身冷汗。
黄泉微笑道:“贤弟真的决定放弃洗髓了?”
“大哥该知道,我今时今日所关心的,再也不是什么一统天下的皇图霸业。”幽冥沉默片刻,萧索地一声长叹:“当初,你不也支持我的决定么?”
黄泉默默无言,终于点了点头,艰涩地说:“只是这条路太过艰辛,大哥担心你失多过得,更怕你有朝一日发现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到头来一无所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1:45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青石鼎中冉冉升起,凝聚成圆环状的烟雾中,赤阳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幽冥凝视着赤阳,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却又带着一丝怜惜和诀别的意味。
终于,他移开目光,语调已经恢复了从容镇定:“即便有机会重新选择,小弟同样会舍易取难。要得到,就要先学会放弃,大哥,我正在学。”
黄泉轻叹一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对石军那孩子网开一面吧,他总该是个例外吧?”
幽冥负手而立,雕像般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感情的流露,莫测高深地凝视着自己多年的挚友和兄长,良久,终于淡淡一笑,油然道:“大哥目光如炬,小弟确已动了杀机。”
随着蓝魄绕过迷蒙的灰雾,石军在洗髓上空小心翼翼地飞行,无人区天然强大的防御结界潜藏着无数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触动可怕的陷阱,坠入万劫不复。
即便越过结界,也要面对灵力强大的区域性本能攻击,这种集合了整个一块地带灵力的自发攻击具有毁灭性的可怕力量,妖界大军之所以不敢随意进驻这些无人区域,正是爱惜羽毛,不愿做无谓牺牲的明智决定。
绕过两个积蓄着强大灵力的法术陷阱,石军终于松了一口气,按照断岳的指点,应该离入口处不远了,好在修罗除了诱骗他进去之外,对路径和咒语都说的十分清楚,当然,这也更能佐证幻海的可怕之处,既然把自己骗进去,可见已有足够的把握不会被自己逃出生天了。
当时石军本来还在犹豫,可当他想到这一点,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走上一趟,虽然有点逞强斗狠的味道在里面,可他也有自己的理由——如果幻海能让修罗如此忌惮,说不定只要能活着走出去,就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综合从修罗和断岳两人处得来的信息,石军总算对幻海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幻海本来是一片叫做“海蓝”的晶石山谷,因盛产海蓝色晶石而得名。无数通过吞噬大量魂魄又经过多年修炼修为大增、得以从洗髓来到焚心地狱的冥兽藏匿于此,由于这里位于偏僻的无人区,而有资格进入焚心之人大都能够通过“静念”(静念:冥界资深修行者通过意念摄取天地灵力辅助修行的一种方式,有些类似于人界佛教的坐禅,分为大静念、小静念和枯静念三种形式)得到自己所需的灵力,对蕴含着丰富灵力的晶石已经没有那么重视了,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海蓝的存在都没有引起注意。
冥界的无人区大都是集天地灵气的宝地,一开始,海蓝内的冥兽还保持着吞噬魂魄的习惯,由于无法得到冥界中人的魂魄,他们便理所当然地自相残杀,经过一番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能够存活下来的冥兽都强横无双,这些原本在妖界威名遐迩的妖族精英自从渡劫失败沦为冥兽之后就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和理智,经过悠长的岁月,虽然记忆不复存在,但智慧却通过修行与日俱增,再也不是当初混混噩噩全凭本能驱使谋求生存之道的动物了。
终于有一天,这些已经具备了足够的理智的冥兽共同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停止毫无意义的互相残杀,通过汲取海蓝晶石内的灵力不也一样可以生存和修炼吗?在冥界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这一足可载入冥界史册的历史性一页悄无声息地掀过。
通过艰难的磨合,他们终于适应了新的生存方式,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冥兽“幻”忽然闯进了海蓝,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但“幻”却在最短的时间内以强大无双的武力和难以想象的智慧得到了所有冥兽的效忠,海蓝从此更名为幻海,而原本散兵游勇般的冥兽也变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小王国。
所有的资料到这里嘎然而止。究竟幻海是怎样引起冥界高层的注意?又是怎样不动声色地全歼了屡次清剿的冥军?石军不得而知,只知道从此幻海就被强大的结界严密等锁起来,从此幻海就孤零零地在无人区自生自灭,没有人能进去,里面的冥兽也无法出来。
这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死地!
“这就是所谓的借刀杀人吗?”石军脑中浮出修罗的影子,忍不住心中暗暗奎怒:“把我骗进幻海送死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呢?以他的地位和手段大可以找到一百种办法人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干掉,何必如此费事?只不过虽然洞悉了他的阴谋,我还是会如他所愿地进去送死的,只要能有机会进入洗髓,再危险我也不会退却……这会不会就是老狐狸的如意算盘呢?他应该知道我喜欢赤阳吧?”
想到这里,石军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他不再胡思乱想,定定心神,在脑中把进入结界的咒语回想了几遍,然后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大声念了出来。
随着咒语的发动,不远处的法术陷阱几乎在同一时刻聚拢了来,受到强大力量的积压和摩擦,灰蒙蒙的雾气变成了流动的有质感的气流,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低沉的震动声,以石军为圆心的一个透明的禁制结界在一瞬间自动形成,蓦地,他的鼻子里嗅到一股清新的芳香气味,身边流动着的风忽然变轻变暖,脚下的虚空凭空消失,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地上,而身边的一切都如同梦幻般改变了。
“对付幻海的冥兽,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想起断岳的这番话,石军忽然有些头疼,借路罢了,又没有深仇大恨,总不能一上来就生死相拼吧?
如果可以的话石军是绝对不想动武的,当然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可说到智取又岂是简单的事情,总要看方子抓药吧?但现在自己对此处一无所知,一味盲动可能结果更糟……而现在最重要的要先进去,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石军认真地打量着四周——眼前是一个洁白的岩石堆砌而就的山谷,在岩石的缝隙中,亿万条柔韧细长如同水草般的植物就好像被来自地底的风吹动,向天空中“飘动”着,这些水草通体宝蓝色,在白色岩石的印衬下,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态,而白色岩石犹如玉雕般的质地更闪烁着幻梦般神奇的色彩,深蓝色的土地如同被巨大的压路机碾过一般坚硬平展,带着某种奇特的弹性。
山谷狭长,入口处弥漫着五彩云团,一种双翼极长的白色鸟儿在云端上下翻飞,石军看了一眼就发现那鸟儿扇动双翼的节奏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随即皱眉望向那五彩云团,这很显然又是一种依靠天地灵气制造的结界——妖界中人最擅长利用天然的力量,即便它们被打入冥界,却保留了天生的本能。
此地空气虽然纯净芬芳,但蕴含的水分极少,显然被刻意处理过了,冥界中人到了这种地方,一旦动起手来,便会有无从借力的局促感。
芳香的气息正是从山谷中飘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梦呓般的歌声,虽然听不懂歌词的含义,但歌者天籁般纯净的音色和蕴藏在曲调中低回婉转的深情,让石军不能不为之动容,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心头一时间空空荡荡,浑忘记自己的来意,只想静静地听着那自然得如同呼吸般的歌声,抛开一切烦忧,获得永远的宁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1:46
“是这里了。”蓝魄整齐划一地一声嚷嚷差点把石军吓了一跳,他如梦初醒般左右看了看,顿时心中一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是不是觉得游动起来十分艰难?”蓝魄是冥界生物,它们的属性注定了对水的依恋和需求,一旦空气中的水分被抽干,他们的行动毫无疑问会受到阻滞。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石军淡淡道:“好了,到百宝袋里歇歇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蓝魄缓缓游动着美丽的身体聚拢来,把担心和疑虑悄悄传递到他的心底——
主人真的决定了吗?就算历尽辛苦到了洗髓,凭主人的力量还可以做些什么?
石军讶异地笑了:这些小生灵终于对他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独立的思维和判断?如果是的话,该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相比起数月前仅凭着本能的好恶驱使行动,小家伙们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想到这里,他微笑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有时候能做什么、做到哪一步并不重要,只要去做就是了。”
随着石军开口说话,歌声似乎微微一滞,而后音调一变,原本那种低沉但却愉悦的韵律转而变得婉约缠绵,缱绻柔美,就如同一个明眸洁齿的美丽少女在恋人耳边哼唱着深情的誓言,石军的目光再次变得迷茫起来,可脸上却显出挣扎的神情。
……歌声更加轻柔缓慢,更带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和哀怨,简单的旋律似乎道尽了恋人之间离别之苦,相思之情。
石军茫然举步,难以抗拒地朝着歌声的方向走去。
一身银色战甲的孟婆收回双掌,低声问:“大人可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端坐椅上的吠陀冥王点头道,“有劳。”
孟婆扬起雪白的娥眉,姣好的面容闪过温柔的笑意,但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大人被奸人暗算以致修为受损,更因连日维持大禁制结界耗费大量灵力使得伤势恶化,本帅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要彻底痊愈就非我力所能及了。”
吠陀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这位冥界中最年轻的冥王三十如许年纪,既没有高大魁梧的身材,也没有英俊帅气的相貌,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端正的长方脸,眉眼隔得很开,深深地凹陷下去,鼻梁挺拔,左颊上嵌着一块狭长的黑玉,从眼睑直到下颚,显得有几分森森鬼气。
据说这位冥王生前是宋朝名将岳飞之子岳云,岳飞在死前心灰意冷,对诛杀忠臣的朝廷再不怀半分期望,更失去了转世为人的念头,引渡使敬他忠肝义胆,却也知此人杀戮过多,无论在人界还是冥界都结下血海深仇,于是特地求黄泉老祖法外施恩,提早为他净灭。
而金人生性彪悍团结,死后也念念不忘要给自己报仇,那些死在岳家将手下的怨灵把似海深仇聚集到岳云头上,迟迟不肯转生,聚集在冥阴寒气中要一报生前之仇,谁知等来等去竟扑了个空,和父亲同时风波亭遇害的岳云一点灵识不灭,愤怒地拒绝了引渡使,坚持留在人界为岳家讨个公道,凭着天赋异禀,短短一年内就吸取了不可思议的大量灵气,一举化身为有能力吞噬生人的饕餮血魔,还收留了不少“属下”,发誓要向仇人索命,更要一偿父亲生前宏愿,大举向不共戴天的金人发动名为“血洗”的攻击。
就在他的行为已经引得仙、魔二界提出抗议的时候,岳云却忽然放弃了复仇,主动找到引渡使,带着一干新部下回到冥界。一出冥河,数百名怨灵一拥而上,而完全有能力把他们一举击溃的岳云却不闪不避,无动于衷地承受了下来。随后面不改色进入冥阴寒气,脱胎换骨,更超越了洗髓直接进入焚心地狱,整个冥界为之震惊……
此刻,这位身经百战的冥王早已把疗伤的事情抛到脑后,沉声道:“现在外面怎样了?”
孟婆刚想说话,汇报战况的鬼卒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大人!属下有最新军情汇报!”
看着鬼卒脸上兴奋和茫然交织的神情,吠陀眼睛一亮,孟婆已经猜到他的心思,立刻问道:“可是援军到了?”
“回两位大人,直到属下离开,援军尚未到来。”
孟婆和吠陀对视一眼,多少都感到了失望。援军到现在还没来,看来情况危险不妙,可是鬼卒脸上欢喜的神色却是令人费解。在部下面前,孟婆恢复了一贯的漠然和威仪,淡淡道:“现在战况如何?说吧。”
“是!”鬼卒喜孜孜道:“适才两位大人刚离开,妖军就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据查那是个人界少年,单枪匹马横空杀出,手段厉害至极,不知用了什么法宝,瞬间就将敌军打得溃不成军,到现在外面还是哭声震天呢!”
二人悚然而惊,吠陀皱眉道:“那少年所施何处法术?现在何处?”
“回大人,那少年虽是凡人,但用的基本上都是我冥界的法术,最后又以雾幻形移之术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大哥且听我说完。”看着黄泉阴沉的脸,幽冥揶揄地一笑,背转身子缓缓踱步:“虽说动了杀机,但我却不会违背对大哥的承诺。说实话,看到玄暹令人瞠目的进步,小弟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悔意,这是否注定了局势会被他逆转呢?我已经筹谋多年并为之放弃了一切的梦想,说不定到头来还是会毁在他的手上。”说到后来,幽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愤怒。
黄泉心中凄然,默立良久,满口苦涩地说:“你大可以忘记玄暹,现在的他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只不过是个一心想找到父亲,回归平淡生活的少年罢了。”
“哈哈,大哥此言差矣。”幽冥转身大笑:“身为往生大阵的控制者,你能够在我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为人界解忧,又怎会没本事算出玄暹的命数?有些人注定一世平凡,有些人却恰恰相反,就算他再自欺欺人,我也知道他不会是个省油的灯,要不然我又何必在你出手之后立刻找到已经渡劫成功的始厉大天魔,将他强行拘押在无间大阵呢?只怪我太过信任你这个大哥,以为你一心向着我这与你同甘共苦数千年的好兄弟,谁知你竟然会背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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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1:48
黄泉苦笑:“怪不得,我也一直奇怪,以始厉的修为怎么也会渡劫不成,原来是你做的手脚。想必你得知我擅自将玄暹藏匿,已经恨我入骨了吧?”
幽冥毫不迟疑地点头道:“不错!痛恨至极!”眼中射出精芒,一眨不眨地盯着黄泉,后者耸耸肩,丝毫不退让地与之对视。
相持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黄泉悠然道:“口是心非。这么多年的兄弟,看眉眼还不懂你的心意吗?玄暹的下落又怎么能够躲得过你的监视之眼,你迟迟没有动作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玄暹的能力尚未完全觉醒,你多半是担心操之过急会妨碍自己的全盘计划吧!老实说,安排他成为冥捕难道不是你布的局吗?既然你有意让他在磨难中尽快恢复力量,做大哥的又怎么能让你失望呢?不过这孩子的进步实在太快,想必你现在也有些害怕了吧。可玄暹和你本为一体,照理同样也是我的兄弟,大哥我既然出手代劳,又如何能让你们之间的争斗因为悬殊太大而变得索然无味呢?思来想去,惟有这样做才算是公平了,但现在既然已经被你发觉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幽冥摇摇头:“大哥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真的生气吗?”
黄泉坦然道:“你若不生气就不正常了,不过就算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我一样会那么做。”
“所以你就和我定下赌约,尽量给玄暹争取时间?”幽冥嘲弄道:“大哥对他的信心还真是让我惊讶呢,不过就算这样,你觉得玄暹到底能有几分胜算呢?”
一直镇定自若的黄泉听了这话,身体忽然一震,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痛楚,这表情被幽冥收入眼底,心中一软,叹息道:“算了,我怎会不明白你的难处呢?就像你所说的,玄暹和我都是你的兄弟,站在你的立场,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吧。只不过,我和他注定了终有一日会面临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论胜负如何,但这个结局始终是无法改变的。”随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其实我有时候也蛮欣赏他的,就算再怎么变,至少有一点我们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从来都不肯屈从于命运,不屑于让他人主宰自己的道路。”
黄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幽冥的背影,微微一笑。
幽冥的目光射向青石鼎上石军那张神情恍惚的脸,脑中却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个清瘦纤细的身影,但这影像并没有停留多久就被挥去了,他已然确定自己再也不想见到她。
焚心地狱,冥王府。
修罗扫了恒判一眼,淡淡道:“恒判,你也赞成立即出兵援救洗髓?”
恒判不假思索道:“正是。”
修罗身体向椅背靠去,舒展了一下身体,扫视着分列两旁的属下:“你们众口一词,强烈要求出兵伐妖,可有想过后果?如果不能一举成功,反而让妖、仙、魔三界联军联手杀到,以焚心如此低迷的士气能够对抗那群虎狼之师吗?”
冥将胥言大步走到中间,昂然道:“有倒是置诸死地而后生,大人,眼下冥界人人自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哀兵!大家都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因此必定会戮力同心,竭尽全力保护家园!哪怕形魂俱灭,也要让贼子门看看我冥界宁死不屈的勇气和决心!”
胥言是镇狱司中最彪悍的猛将,除了镇狱正副使之外,他的资历最老,威信也最高。本来镇狱司就是焚心地狱中主战呼声最高的一派,妖界入侵后,由于修罗王始终不肯表态,这些鬼卒将领们虽然对战事格外关注,但却始终没有就出兵事宜得出任何结论,直到目前形势危殆,断岳、胥言等冥界统兵将领们终于召开了一个由全体副将、中军、统领等中阶军官参加的紧急会议,而现在胥言说出的这番话已经清楚无误地告诉大家会议的结果,那就是不惜一切以武力回击妖界对洗髓的围攻,直至将他们彻底赶出冥界。
兴奋的暗流开始在众人之间翻涌,虽然每个人都克制地维持着镇定的姿态,但内心却都翻起滔天巨浪——他们不可能无休止地防御下去,不可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至今没有任何消息的冥帝身上,更清楚妖界决不会因为攻下了洗髓而就此罢手。
事关冥界的生死存亡,这一仗是唯一翻身的机会!人们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在这样一个时刻,这些往日里为了工作或利益难免勾心斗角的同僚们心心相印,精诚合作,忘记了所有私心和芥蒂。
虽然被暂停职务,但由于兵权尚未被削去,这次临时会议断岳也有份参加,却是站在角落一言不发。崔无类眼光一闪,上前道:“大人,断岳将军似乎有话要说。”
断岳看起来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崔大人恐怕看错了,下官何曾打算说话了?”
“大人!虽然下官弹劾过断将军,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在作战上确实经验老到,如果断将军真的有心为焚心解忧,他的话确实值得一听!”
大家一看说这话的人都愣住了,断岳更是张大了嘴,谁能想到当天率先对他发难的水东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冒出这些私褒似贬的话?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偏偏修罗却欣然点头:“本王对断将军的判断也十分期待,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将领,他的意见的确值得大家关注。”
断岳心头一热,看着所有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忽然恢复了自信和坦然,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刚才那股郁闷委屈的感觉,更不再在乎众人对自己的误解和非议,丑陋的脸上镇定如恒,凛凛生威,沉吟片刻,沉声道:“所谓上兵伐谋,虽然我们不可能避免和敌人正面交锋,但却一定要尽量把它控制在最小范围,妖、仙、魔三路联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只要我们善于利用形势,巧定战略,定能一举将其击溃。但我相信没人会甘心仅止于此,相比起我们的遭遇,他们实在应当受到更大的惩罚!下官有三计,只要按计行事,定可让敌军有来无回!”
众人眼睛一亮,定定地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家伙,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办法让三路联军受到更惨重的打击。
修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微笑道:“哦?愿闻其详。”
断岳似乎有着片刻的踌躇,他终于忍不住向崔无类看去,后者淡淡地望着他,肥踵难分的脸上一派从容淡定,断岳终于不再犹豫:“第一计,谓之曰连横,但却是尽快促成妖、仙、魔三界合作联手作战。三界各怀鬼胎,他们或许会结成暂时的同盟,但相互间的提防无时不在,联军固然威势大增,但同时也会出现相互间的倾轧制肘,予我们以可乘之机,而且也不必担心在发动还击时顾此失彼,可一举灭之;第二计,谓之曰断腕,撤去洗髓的大禁制结界和全体军民,把洗髓新近才孕生出的小冰河整体迁往乱晶山脉,虽然小冰河中的冥河冰晶数量稀少,但相比起来已经是洗髓内最令仙魔二界心动的宝地,打破头也要占为己有,而乱晶山脉中那股不成气候的冥兽见到妖兽大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欣然加入。如果这一幕让仙界和魔界看在眼里,只怕都不会太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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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1:50
说到这里,不少心思缜密者都心生寒意,用匪夷所思的目光重新打量着断岳——一直以来,这麻脸虽然狂傲不羁,但行事也算得上磊落,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他刚才一连两计都和沙场对战无关,全都是攻心离间之策,机巧阴毒,实在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胥言面色不豫,显然对这种用阴谋诡计克敌制胜的法子有些不以为然,同时也感觉到断岳今天的表现有些异样,当下沉声道:“那第三计呢?”
断岳等的就是这一问,闻言道:“请恕断岳无礼,除非修罗大人配合,还要赦免下官妄言的大不敬之言,否则这第三计断某决不敢说。”
这一下真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面面相觑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修罗。
修罗一怔,随后哑然失笑:“大不敬?断将军若是真能挽狂澜于既倒,便是我冥界的英雄,即便要本王让位给你,本王也会欣然允诺,又怎会计较你一时妄言?不知道在你的计划里,需要本王做些什么配合呢?”
断岳满脸通红,显然心中感动莫名,单膝下跪:“大人!断岳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够戴罪立功,绝没有僭越的念头,大人亲厚爱民鞠躬尽瘁,是配合下官计策的不二人选,更是今时今日唯一有能力扭转局面的人!所以下官恳请大人称帝!”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够了!”修罗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但脸色却霎时间变得铁青,霍然站起,身上溢出凌厉刺骨的寒气,冷冷扫视着堂下众人,“断岳你好大的胆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来?若非看你前面说的两个计策还像点样子,本王现在就要的你的狗命!马上把你的第三个计策说出来吧,也许我还会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第三个计策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大人以冥界至尊的名义召集散居在民间的修行者,一道旨意便可换来百万雄兵,到那时,敌我力量的对比就会完全改观,但大人如果不肯配合的话,就算我说出来也没有用!”断岳脖子一梗,立刻便将修罗的话顶了回去,“要您称帝乃是人心所向,也只有这样,冥界的力量才能真正团结起来,而所有的危机也才能迎刃而解!俗话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为了冥界所有的生灵,大人您必需痛下决心才行!”
“是啊!”
“断将军言之有理!”
“请大人马上称帝!”
断岳大胆的话语换来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但这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三秒钟就彻底崩溃,即便是那些对断岳素来心有芥蒂的同僚们此时都忍不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热血澎湃,不能自已,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终于发现断岳的大不敬之言根本说出了潜藏在每个人心底深处却没有勇气去思考、去面对的愿望,在这个时候,再没人能够用理智克制自己的情绪,顷刻之间,大厅内已是乱成一片。
“配合?”修罗的情绪异常激动,紧握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圆睁的双眼中射出愤怒的火花,不知不觉间,他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正气凛然的角色难以自拔:“你们所谓的配合就是要陷本王于不义么?目前的形势纵然危急,但这也绝不能成为叛逆的理由,如果只有这样做才能取胜的话,那本王宁可不要这样的胜利!冥帝大人之所以委我以重任,就是因为相信本王的忠诚,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修罗定了定神,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接着说道:“本王体谅大家急于光复家园的心情,而且我也相信,只要大家群策群力,一定可以想出其它更好的办法解决目前的危机。但是,关于称帝的话我不想再听,如果有谁再敢提起此事,不要别人动手,我修罗首先就会制他的谋反之罪!”
见修罗“冥顽”至此,众人沉默了片刻,都不约而同把眼睛瞄向了崔无类——此人虽然名义上只是冥王府中的总管,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官职,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是修罗最信任的心腹和智囊,只要他所说出来的话,修罗肯定会认真考虑,而此时此刻,正是需要他挺身而出的时候。
见众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这一直低头沉思的胖子似有所觉,沉吟了一会,终于不负众望地走了出来,躬身说道:“大人,无类窃以为断岳将军的话也不无道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方和三界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既然要打的话,我们就一定要赢,不但要胜,而且必须是全胜!”
此言一出,立在崔无类身后的断岳顿时无声地出了口长气——眼前这个胖子虽然外形痴肥,但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脑子里长的也是肥肉,这个在焚心地狱除了修罗之外最有权威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修罗意志的代表,他的言行举止那是绝对不可能无的放矢的。此刻,崔无类不但一开口就肯定了自己,还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游说的阵营,这让原本心中忐忑的断岳顿时大为安心,同时涌上感激之情,对石军的神机妙算佩服得无以复加。
“眼下整个冥界都背负着奇耻大辱——防卫不当,堂堂冥界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被敌方攻击,此一耻也;人心不齐,仓促间甚至来不及组织起一场有效的反击就被堵在了结界之内,此二耻也;用人不明,奸佞小人隐藏筹划多年甚至策反大批武将却一直没有被察觉,此三耻也……”
崔无类缓慢低沉的话语一句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而他脸上露出的痛心之色也感染了身边的听众,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把话锋引到修罗称帝的正题上,但却没有人对他的举动感到丝毫的不耐,甚至连刚刚还火冒三丈的修罗也凝视着自己这位名为总管、实为智囊的心腹,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做文章。
果然崔无类顿了顿,继续道:“有此三耻在身,如果我们不能及时扭转颓势,打一场漂亮胜仗的话,那么到了最后,等待我们的就只有失败的苦果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道:“敢问大人,您觉得我说的话是否有理呢?”
“这又如何?难道除了让我称帝之外,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取得胜利了?”修罗漆黑的眼里透出一点清亮,清癯的脸上不带丝毫情感,身上那股从容儒雅的书卷气不知何时被铺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森冷的冰层,缓缓扫视了一眼厅内神态各异的众人,这才沉声说道:“无类,莫非连你也无法明白本王的心意么?”
“大人,请您听我把话说完,”崔无类正面直视着修罗犀利的目光,神色中没有一丝的慌乱,“敌人的兵力虽众,但他们也并非全无弱点,刚才断将军分析得很对,我们只要坚壁清野,同时使用计策对他们加以分化的话,三界联军也是可以战而胜之的。不过,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三界的军队,而是我们自身。”
“大人您可曾想过,三界这一次敢于撕破协议入侵冥界的真正原因呢?恕我斗胆说一句,这一切问题的源头其实都出在幽冥的身上!”崔无类的一番话成功地吸引了包括修罗在内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整个议事大厅内鸦雀无声,“自从上一次四界大战之后,冥帝幽冥根本就无心政事,常年躲在极乐地狱隐居不出,这才导致冥界甲兵不修,政局混乱,要不是这样的话,以冥界的实力,其它三界又怎么敢轻易挑起事端?其次,这一次事件的起因是冥界内部的叛乱,但据我所知,迦叶冥王本身并不是一个很有野心和胆量的人,若不是因为幽冥昏庸无能,他又怎么敢妄动非分的念头?再次,妖界入侵之后,幽冥就一直无影无踪,身为一界之主,在危难关头却袖手旁观,这又怎能令人心服口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1:51
崔无类思维缜密,一连串的问题让人无从反驳,所以尽管他的语气越来越无所顾忌,还是没有人能够提出任何异议,只得静静地听着他继续发言。
“冥界之所以会遇到如此的困境,这一切并非偶然,试问在这样的人领导之下,又有谁愿意全心全意地为他卖命呢!我大胆的说一句,如果这一切得不到改变的话,就算今天没有三界的入侵,冥界的前途也是岌岌可危的!”在大量的铺垫过后,崔无类终于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无类在此恳请大人,为了冥界的前途,为了战火下的百万生灵,请您马上称帝吧!”
“请大人马上称帝!”
“冥帝修罗万岁!”
崔无类话音刚落,整个议事大厅里立刻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请求和欢呼之声,甚至连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也被他的话语打动,加入了声援的队伍,而此时此刻,只剩下修罗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梦幻般委婉的歌声中,石军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山谷走去,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似睁非睁,表情迷乱茫然,如同在梦魇中辗转,又好像失落的孩子一样无助。
白色山岩上,一根根宝蓝色的“水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扭转了方向,看似柔嫩的“草尖”闪动着险恶的黑芒,齐刷刷指着石军所在的方向,似是在观望,又仿佛戒备着什么,而石军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忽然腿一软,“咕咚”一声摔倒在坚硬的地上,失去了知觉。
那唱歌之人显是一直观察着石军的反应,见他做昏厥状,不禁大为惊讶,歌声嘎然停顿。
微风熏然,寂静的山谷依旧美丽而又诡异,石军孤单无助地躺着,他的身体横亘在那里,显得那么不协调,完全破坏了原有的平衡,如同一个突如其来的音符,把好好的一整部华美的乐章搅扰得难以入耳。
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水流声从山谷的那边传来,五彩云团的下面出现了一条清亮的小溪,它自然轻快地流淌着,所到之处都留下亮晶晶的光点,很快流淌到石军身边,围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快乐地激荡出小小的水花,溅了昏睡的少年一头一脸。
两个淡淡的影子从小溪中升了起来,仔细看去,这是两个透明的人影,合起来正是一个美丽窈窕的女子,只可惜单独看去,她们只有半边,一只美丽的大眼睛,半个高挺的鼻梁,半张樱桃小嘴,独手独脚,看起来非但没有丝毫美感,只会给人恐怖的要做噩梦的感觉。
两“人”面无表情,远远地看着石军,同时抬起手臂,石军的身体随即缓缓上升,一刻不停地飞到了百米左右的高度,这才停了下来。
“铮!”琴声响起,山岩上数百根水草仿佛待令的士兵听到号角一般,攸地旋转着飞了出来,从四面八方朝着石军的身体恶狠狠地冲刺!
化身毒刺的“水草”带着凌厉的劲风霎那间逼近,在离石军的肌肤寸许的地方嘎然而止,然后立即折返,回到了山岩上,恢复了原本柔嫩的“本来面目”,摇摇晃晃地摆动着。
歌声停顿。四周光影明暗不定,突如其来的一股旋风带来冰冷刺骨的寒气,一样的白色山岩,一样的宝蓝色的“水草”,可刚才还是人间仙境的小山谷忽然间变得有些森冷可怖。
两个影子似乎有些意外,默默对视一眼,飘飞到石军身边,同时伸出素手,昏迷的石军当即像断线风筝般笔直坠落,“扑通”一声掉进了小溪,水花四溅。
随后,清澈透明的溪水缓缓游动,一点一点以石军的身体为中心聚集起来,很快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水球,两个影子一左一右毫不费力地托起了这个巨大的水球,强光一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石鼎上清烟缭绕,两个称兄道弟却又敌友难分的人又开始了漫长的对弈。
“老弟处境看来不妙呢。”
听到黄泉的话,幽冥轻轻一笑:“大哥该知道我看重的从来不是这些。”
“修罗这一招用得不错。”黄泉笑吟吟地在棋盘上布下一颗棋子,“接下来的表演想必该更精彩了。”
幽冥淡然自若地用目光在棋盘上梭寻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装满白子的瓷盒:“再绚烂终究也要归于平淡。一出戏到了高潮,自然离落幕不远了。”
黄泉莞尔一笑:“修罗此举虽然高明,但也应该在你的意料之中吧。不过目前看来,他对自己的反魔禁咒信心十足啊。”
“磨剑多年作雷霆一击,怎都要拿些真材实料来吧?我这位老朋友耐心和毅力惊人,在法术的钻研和使用上更是不世出的奇才,对此我历来都很佩服。他这反魔禁咒完全是针对我个人而设,虽然有些取巧,但却是足以传世的作品。苦心孤诣至此,我怎么也要让他开心几日。”
恐怕你是想借此机会立威,让其余三界从此不敢轻易生出觊觎之心吧?黄泉心中了然,叹道:“修罗总算和你彻底撕破脸了,漫天一死,他更加不用顾忌当年的情谊,想必会不择手段跟你拼至鱼死网破,至死方休啊。”
一抹黯然之色出现在幽冥眼底,旋即被浓烈的嘲讽之意取代:“漫天之死,修罗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一直以来,他最热衷的就是一统五界的大业,当年我……当年幽暹也曾允诺一旦汇集五界之力启动‘颠倒五行大阵’,打开破界之门便传位于他,谁曾想到仙、魔、妖三界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大呢?一场轰轰烈烈的四界大战落得惨淡收场,我……幽暹虽然险胜,却终因无法同时融合抱朴和残瑟二人过于强大的元神而分裂……”说到这里,幽冥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似乎沉浸在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黄泉默然良久,缓缓道:“修罗一心想要统一五界,建立他所推崇的全新秩序,在美梦破灭之后,难免心怀激愤。他原就野心勃勃,知道幽暹分裂成你和玄暹,实力大打折扣,想必当时已经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但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此人向来谨慎,没把握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冒险的,于是从此韬光养晦,暗中筹谋。漫天聪明绝顶,怎么会看不出他大哥的心意?一边是刎颈之交,另一半是骨肉相连,左右为难之下,终于选择了飘然而去,从此再无半点消息,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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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1:54
幽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温和地笑了:“漫天和我多年至交,如今我和修罗势成水火,他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十分难过。就当回报他多年来的情谊,成全他的兄弟之情,我怎都会留下修罗的命。”
“越是愤怒,越应微笑平静。永远不要让别人了解你真正的心意。”——这是幽暹历来的习惯。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黄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如果不是凭借着天生强大的精神之力,这才没有被那唱歌的人蛊惑,恐怕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石军紧闭双眼,默默地回想着那奇异的歌声,多少有些庆幸。
虽然这种入场的方式别开生面,但身为主角的石军却并不开心。
置身在水晶球一般的奇异空间中,他感觉到有无数眼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就好像有千百条缓缓蠕动的蛇蝎爬上身那么别扭,他拼命忍住想要睁开眼跳起来的念头,让呼吸保持在缓慢均匀的状态,妖族人嗅觉胜过其他三界百倍,但从气息上就可断定自己身份有异,但正是这一点让石军找到了可乘之机:妖族对人界有着难以割舍的复杂的情感,再加上对一个凡人少年贸然闯入的好奇和他有意从身上逸出的精神之力,足以引起冥兽的好奇心了。
他耐心地保持着“昏迷”,同时高兴地感应到包裹着他的水球已经缓缓落下,化开,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暴露出来,立刻感觉身体下面的土地柔软温暖,好象呼吸般轻柔地起伏着,同时肌肤接触到蕴含着大量水分的湿润的空气,非但不让他感觉难受,反而生出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唯一令他不安的是自始至终,四周围都静谧的可怕,就好像孤零零地被丢弃在无人的旷野,独自面对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没有动物,甚至连风都没有一丝,空气懒洋洋地在他周围流动着,默默地传递着一种神秘的讯息,石军开始有些不安。
但他知道这种寂静和压力绝对是刻意制造出来的,谁让他是“客人”呢?看来这次面对的可不是愚钝的野兽,而是一个聪明的对手。想到这一点,石军微微一笑,翻身坐了起来,盘起双腿,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悠长的呵欠。
举目四望,顿时愕然——四面八方人影幢幢,却都是同一个人,蓝色外套黑色长裤,略显凌乱的头发掩盖了额头,迷惑的眼神……这不是他自己吗?这些“石军”和他都隔了十余米左右的距离,表情姿势和自己一般无二,在数以千计的自己的注目下,石军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长嘘了一口气。
“呼!”石军们有样学样,同时长嘘一口气,这嘘气声一起发出,简直成了噪音,声音大得难以想象。
这种感觉实在太别扭、太滑稽了,石军几乎可以听到在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始作俑者发出的得意笑声,这使他格外感觉窝囊,同时也生出一丝紧张。他和石军们呆呆地对视着,心头渐觉郁闷。
但自己毕竟成功进入幻海了,不是吗?想到这里,石军多少觉得有些安慰。他四处打量着——脚下是黝黑的地面,伸手触及没有丝毫尘埃,那是一种柔和温暖的感觉,光线虽然昏暗,但并不影响视力,但他却无法透过“石军大阵”看到远处的景色,就好象被生生截断了一样,明知道幻海决不会只有自己看见的这么大,可就是无法看到对方不想自己看到的事物。
看着众多石军们跟着自己摇头晃脑地东张西望,石军轻轻一笑,沉吟半晌,忽然左手掌心翻转,使用“驭物之术”瞬间抓来一把扇子,随后,数千把同款式的扇子赫然在石军们手上出现。
石军虽然依旧面不改色,可心中却不免有些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个高人在和自己闹着玩么?眼前这一幕实在诡异,但偏偏却又不像有什么恶意。
想到这里,石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虚空大声问道:“在下冥捕石军,现有要事前往洗髓,请给个方便!”
如同回音一般,无数相同的语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而发出这些声音的却正是那些和石军一模一样的影子。
石军接二连三地遭到戏弄,此时不免有些生气,当下朗声叫道:“到底是何方高人,如此藏头露尾,莫非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麽?”
“我名叫影,是幻的影子,同时也是你的影子!”
这一次,回音的效果并没有再度响起,无数微弱的波动从空气中辐射开来,及至来到石军面前时,这才重新聚集在一起,融汇成一把清脆响亮的声音。
还真是高深莫测啊!石军本以为凭着自己敏锐的听觉,肯定能够感应到这些幻影的真身何在,但对方这种“集体发声”的特殊方式,又再一次令他的打算落了个空。
现在该怎么办呢?明明知道这一大群影子里面只有一个才是自己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可偏偏就无法找出他的所在,这种如同和空气搏斗的感觉令石军感到实在有些无奈,愣了一会,他只得再次发问:“我本过客,心无恶意,却不知影子朋友打算如何对付在下这个借路之人呢?”
“幻海圣地,岂容他人随意通行?你想要过去的话,必须先过了我这一关!”飘忽的语声再度响起,话音刚落,石军四周的影子们突然急速地奔跑起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石军牢牢地困在当中。
“也好!那就恕在下无礼了!”石军心知多说无益,此刻惟有尽快打倒对手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也就不再罗嗦,双手一台,在胸前迅速结出了数十个手印。
闪动着淡蓝色光芒的灵力在手中逐渐凝结成型,但石军在施法的同时却感到情势有些怪异——因为找不到对手的真身所在,所以他一上来就用出了范围攻击的高段水系法术“沧海桑田”,准备用自身灵力聚集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在大量复制后引发滔天洪水,一举将所有的影子吞没。
可这个法术一经施展,石军这才发现,这个平日里可以轻易使出的术法在此时此刻竟然变得无比艰难——大量的灵力从体内涌出后,就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尽管在自己连续的施为之下,法术还是勉强成型,但无论在施法所消耗的时间和能量上都比平时多出了许多。
更加令他觉得不解的是,以往使用这个术法,只要自己运用本身的灵力形成一个能量核心,四周水属性的物质之力便会自动地以之为源头不断地自行聚集,这就像一个连锁反应的过程,只要自己完成了第一步,剩下的步骤便会自然而然地被牵动引发。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显然并非如此,明明自己可以感应到自周的水分子无比活跃,但就是如同在有意和他捉迷藏一般难以捕捉,而失去了物质之力的补充,单凭自己用精神之力凝结的能量,这个法术的威力根本就不值一提,要想用来对付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对手,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石军惊疑不定之际,他抬眼一看,却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在包围着自己的每一个影子手中,居然也出现了一团能量,稍加观察便可以知道,那些能量团无论是在外形还是实质上,都和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1:56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这个“影”居然能够模仿自己的法术不成?
以石军的镇定此刻也不免有些慌乱,因为他十分清楚,表面上看来,自己所聚集的这个水球因为蕴含的能量不足,难以产生什么重大的破坏力,但实际上,由于影子的数量众多,当千百个这样的水球汇集在一起时,所产生的威力已经和自己原本想要施展的法术“沧海桑田”不相上下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如果对方真的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那岂非五界之中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这可是比自己从书中看到过的姑苏慕容更厉害千万倍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这个“影”到底是何方神圣?
“真是敢赌。”看到差点被“水草”扎称刺猬的石军眼皮都不曾动一动,幽冥摇摇头。
黄泉淡淡道:“有时候这种方法也很有效,现在他不是已经成功进入幻海了吗?否则光是对付门口的那些岩晶兽和变异蝮蛇就要花上好多时间。这孩子行事不拘一格,天马行空,和你一贯严谨缜密的风格相比,虽然有些冒险冲动,但相信以他的智慧,只要多加历练应该能把握好。”
“这么说,他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真不少。”幽冥目光闪烁,用嘲弄的口吻接着道:“除了记忆,他简直什么都不打算留下。”
黄泉的脸阴沉下来,冷冷道:“玄暹并没有欠你什么,反倒是你负他良多。你大可不必如此居高临下,保留了记忆、修为和所有资源的你在这一场赌局中从开始便已占尽优势,为什么总是消除不了对他的敌意?”
“不错,我固然保留了一些东西,可却不再是从前的我了!”幽冥神色不动,但声音里寒意渐浓:“难道我不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记住,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你不是幽暹而是幽冥!”黄泉怒色一闪而逝,双目生威,面沉似水,一字一顿道:“当年幽暹分裂成你和玄暹,你不过是幽暹分裂后的一部分而已,玄暹和你根本就是平等的两个个体,谁都不欠谁!原本你们大可以各自生存互不相干,是你!是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定要把他吞噬合体!是你不择手段逼他当冥捕,甚至还不惜欺骗对你一片痴情的赤阳!是你强行羁押了他的父亲因为你担心和我的赌约输掉之后没有办法可以威胁到他!够了!我不想追究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但奉劝你最好把自己的位子摆正一点,不要误己误人!”
幽冥平静的目光直视黄泉,既不愤怒也不沮丧,淡淡道:“大哥发话,小弟还有什么话好说?谁让我当初和你打赌了呢?不过说真的,如果没有这些历练,玄暹怎么会有和我一拼的资格?根本输定了!甚至还没等到决战的那一天,就被闻风而来的仙界或者魔界的人给解决掉也未可知。说实话,以他现在的资格还不配让我花上更多的心思,别看他一直顺风顺水,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以前根本就没有碰到过真正有实力的对手而已,幻海可不是那么好闯的,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影”就不那么好相与,要是没有正确的方法,也许这里就是他的终点也不一定!”
“是吗?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 黄泉长眉一挑,轻蔑地一笑:“老弟还是坦诚一点的好。幽暹的力量虽然还没有恢复,但他以往的表现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照我看,他这一次也一定会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的,要是你不信,我们再打一个赌如何?至于赌注嘛,只要你在原来的期限上再加个十年就行!”
“还是算了吧!” 幽冥一愣,英俊的脸庞突然变得血红,似乎正要发作,旋即又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摆摆手笑道:“大哥的眼光我又怎么会信不过呢?我一定会紧守原先的诺言,给他一次公平的机会,这就够了。反正今天的棋小弟已经输了,下面的事情我也没兴趣再看,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身形一晃,消失了踪影。
黄泉看着幽冥逝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默立良久,伸出修长的手指闭目掐算了一下,忽然神色微变,拂袖搅乱了棋盘,清癯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悯,低声道:“孩子,珍惜这最后一段宝贵的时光吧!”
蓝色的能量球在石军手中不停旋转,虽然法术已经完成,可直到现在,石军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引爆这团能量。
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军手中蓝色光球的色泽越来越暗,过不多会,就“嗤”地一声悄然散去,化作一团薄薄的雾气,而在失去了模仿对象之后,那些影子手里的能量球也殊途同归均告消失,一时间,只剩下淡蓝色的水雾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
不对!这里面应该还另有什么玄机才是!目睹了这一幕的石军猛地一惊,他虽然还有些紧张,但经历了人界和妖界的连场大战之后,石军对于法术本质的认识和战斗的经验已经相当的丰富,所以最初的慌张过后,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现在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了一个圈套之中,因为眼前所有的一切实在是显得太不正常了。
自从进入幻海的结界之后,一路上,石军就感觉到这里有一个极为怪异的特点,甚至连蓝魄的行动也因此受到了阻碍,所以自己才会让它们回到了百宝袋里,那就是——空气中的水分实在少得可怜。
显而易见,整个结界中的水元素已经被人用特殊的方法转移了,而这样做的意图,很显然就是要加大水系法术的施法难度,以防止冥界军队的进攻。
而眼前的情况却截然相反,自从自己被那两个“半边人”瞬移到此地之后,便可以感觉到大量水元素的存在,所以在进行对“影”的攻击时,自己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为熟悉的水系法术,也许,这就是对方想要达到的效果。
“影”所具备的模仿能力,完全复制了自己施法的方式,也正因为这样,自己引发水属性物质之力的过程才会变得如此艰难,就好像有在千百根吸管同时在一个瓶子里吸水一样,其结果必然是每一根吸管都只能吸收到少量的水分。
这样的力量虽然可怕,但因着手中能量球的消散,石军却突然察觉到了这个“影”能力中的最大破绽——这种因着模仿而产生的能力应该是无法控制的,如非这样,对方只要趁着自己失神的那一刹那,使用那些已经成型的能量球向自己发起攻击的话,那么此刻多半自己已经被打得手忙脚乱了。
还有一点,从对方布下圈套的目的来看,“影”所能完全模仿的可能只有水系的术法,要不然,它也不用大费周折,在这个原本水元素含量极少的地方里制造出这样一个易于施展水系法术的空间,并将自己刻意带到这个地方来。
想到这一点,石军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刚才的确好险!要不是自己察觉到情形不对,因而没有全力以赴引发法术“沧海桑田”的话,现在很有可能就必须面对千百个同样法术的攻击,那就像是在和无数个自己交战一般,其结果根本就不堪设想。
但现在可就不同了,只要自己采取正确的方法,这个神秘的“影”也应该不是不可战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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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1:57
豁然开朗之后,石军的信心立刻恢复,只见他口中发出一声低笑,双手再次结印,火系法术“烈焰焚身”猛地施出。
下一刻,漫天的火雨和岩浆当头降下,炙热的火舌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石军身周方圆数十米的空间立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轰!”地一声巨响,滚烫的岩浆和地面仆一接触,当即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一股热浪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块在石军身后爆散开来,将他身边所有的影子全都送上了高空。
而这一套动作自然流畅地被那些酷肖石军的家伙们重复着,不过可惜的是——它们那似模似样的手势却没有产生任何的效果。
石军施法的手段相当巧妙,在“烈焰焚身”近乎无差别的范围攻击之下,只有他自己所站立的那一点点地方没有受到任何的侵蚀,而这,也正是石军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到处都是自己的身影,石军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随着他的笑声,天空中陡然由暗转明,幻影在霎那间遁去得无影无踪,半空中只剩下两个长着半边身体的家伙,正一边逃窜,一边拼命扑打着身上的火焰。
对方也不算傻,这时还留着那些幻影除了丢人现眼,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先前中断了的歌声像游丝一般响了起来,曲调委婉温和,轻松明快,传递出欢迎的讯息。石军眼含笑意,对这聪明的歌者深感佩服,他猜想自己已经过了一关,随后的路只怕会越来越艰难。
果然,随着歌声渐渐趋弱,他身边的一切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
以最快速度回到大禁制结界关隘的吠陀和孟婆虽然不动声色,可满腹狐疑却怎么也无法释然。
现在洗髓的精锐几乎损失近半,而新进的修行者更是伤亡惨重,连日来,吠陀每天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将士或耗尽灵力陷入“修藏”(冥界中人修行的方式,即进入长眠状态,经年累月吸取灵力扩展经脉,虽然效果极佳但却耗时极长,且在修藏期间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冥界中人的灵力等同于凡人的血液,一旦耗尽会自动进入修藏状态),或在攻防战中被打得形魂俱灭,永不超生,眼看着有力量参战的人数越来越少,一向躲在山区的冥兽竟然也跑出来凑热闹,时不时地发动一些小规模的攻击,每次都会掠走一批功力尚浅的修行者,一想到这些,吠陀的浓眉几乎拧到了一处。
可现在的情况却似乎因着那神秘少年的出现而产生了转机,所以为了探清事实的真相,吠陀决定带着孟婆亲自到阵前巡视一番。
片刻工夫,已经疲惫不堪的守军奇迹般地恢复了士气,那陌生的人界少年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却给趾高气扬的妖界大军带来了沉重的一击,更为苦守多日精疲力竭的洗髓带来了希望和勇气。
据说在浓雾弥漫之前,那少年蓦地变出一个又高又圆的物事,从里面倒出一些液体,而正是这些知名的液体把敌军的前锋搞得人仰马翻,阵脚大乱,看起来情况正是如此,现在敌军左翼的狮篪妖兽已经损失大半,毗邻的冲锋营的妖兽也死伤惨重,连妖巫也死了两个,不得不放弃原本以贯通妖力提高攻防力量的策略。
吠陀暗暗纳闷,虽然他隐约猜到了石军的身份,但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凡人会厉害至此,在最初的对阵时,他们曾经想过动用过为数不多的弱水,但一来有能力行此法术的人数量太少,二来弱水这种奇毒难以控制,施法者也极有可能遭到反噬,再加上对方早就对这种闻名遐迩的毒素有所防备,搞不好的话,没有伤到敌人,自己反而损失了一位道行高深的术士。因此,再三的考虑之后,他们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令吠陀不解的是,那少年用的显然也是弱水,可如此近距离地发难,为什么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呢?
再者,因为这少年是突然出现的,妖族部队应该不可能预先想到他会使用这种法术,所以也就不可能事先做好防御工作,但那少年一次性使出了那么多的弱水,为什么现在敌人的损失好像并不太大呢?
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如此数量至少可以消灭三分之二的敌军,就算打个折扣,弱水的效果也应当远不止此啊,难道那少年用的不是弱水,而是人界的什么新式毒素?
吠陀越想越糊涂,可手中掌握的讯息实在太少,他也无法作出进一步的推断,因此在阵前转了半天之后,只得带着满心的疑惑返回了冥王府。
实际上,吠陀猜得不错,石军那个超大暖水壶中装的确实是弱水,那还是当天他去妖界之前为了躲避烈烬的追踪而召唤出来的,知道这东西是毒药以后,石军原本打算把它扔掉,可一转头又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后来和妖巫尼苏的元神对决时,这东西才又派上了用场。
这一次,为了突破妖界的阻截,石军再一次把它拿了出来,而且为了增加效果,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剩余的弱水全都用了出去,只不过他根本不懂得怎样才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弱水的效果,就那么一股脑儿倒开水一样倒了下去,如果被吠陀知道他如此暴敛天物,非气坏了不可。
至于弱水的毒性,在石军的身体被那三股神秘力量改造之后,已经完全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这其中机遇之神奇,换了别人根本就无法想像,所以任吠陀向破脑袋也猜不出来当时的真实情况。
不过,被石军这么一闹,妖界大军也因为伤亡惨重而决定暂停攻击略作调整,而这个消息也迅速地被传到驻扎在往生地狱的仙、魔联军那里,两界的统帅在碰头之后,立即作出了三个决定:第一,全体撤退到冥河,把守所有进出通道;第二,向本部要求增援;第三,和联合行动的神秘首脑取得联系,试探动向。
现在攻守双方基本上都默认了当前的僵持状态:
对于冥界而言,虽然每天都有大量的魂魄进入冥界,但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走上了往生净灭之路,能够有幸在冥阴寒气之中获得地、火、水、风四种不同形式的灵力能量的人不过寥寥,即便如此也还不能获得最初修炼资格,还要在往生地狱经过多年灵力的积累和磨练。这个过程是漫长而险象环生的,除了要躲避那些喜欢吞噬魂魄的修行者,还要躲避冥兽的袭击,直到通过往生地狱的考核,才有望进入第二层地狱,自此脱离轮回,成为冥界中人。如此复杂苛刻的条件使冥界的人数远不及其余三界兴旺,但无论个人还是整体的实力却都十分强大,再加上前任冥帝幽暹以一人之力重创大妖灵聚澜、吞噬仙、魔二界至尊,在与三界结下血海深仇的同时也把冥界强悍无双的一面展露无遗,所以他们虽然暂时处于劣势,却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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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1:58
对另外三界来说,冥界是他们的梦魇,但却又充满了诱惑——只有那里才能找到渡劫的冥河冰晶,可渡劫失败,冥界就成了他们新生的家园,那个地方根本是修行者的地狱,一旦沦落便永不超生……能够有资格渡劫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往往都是某大势力的生力军或者领袖人物,谁会甘心就为了渡劫不成而沦为冥界的无名小卒?
即便为了这个理由,三界也早已有心将冥界彻底吞并,只不过大家一直对冥界的力量心存忌惮,谁都不敢轻启战端,如果不是冥界发生内乱,这次联合行动的神秘首脑又对他们许下重诺,再加上冥帝居然真的没有出来力挽狂澜,恐怕他们也不会下定决心走上这条危险的不归路。
如果冥帝真的被困在极乐地狱……
如果那神秘人真的能够履行诺言……
如果那盛产冥河冰晶的冰河为我所有……
如果……
参加这次入侵行动的大多数人都抱着同样的希望,可是那个神秘少年的轻轻一击,却将这些人的梦想全都拉回了现实之中——这就是冥界隐藏的力量吗?到底这里还有多少个这样的高人呢?
对于未知的恐惧令进退两难的三界军队首脑们不得不停下了进攻的脚步,选择了无可奈何的观望……
此刻,石军身后的空间似乎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阻塞起来,而眼前却出现了一片虚空,低头望去深不见底。他似乎已站在一触绝高的峰顶,耳畔风声呼呼,眼前云遮雾绕,却没有了去路。
退无可退,高处不胜寒。
就在他的耐心几乎消耗殆尽的时候,一片直径约两米左右的荷叶远远地飘了过来,在他的脚下停住了。
这荷叶颜色碧绿可爱,薄薄的叶片上还有十几颗大大小小的水珠在缓缓滑动,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另外一个陷阱吗?石军迟疑了一下,他虽然明知道这些东西大有可能是冥兽制造出来的幻像,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想要通行的话,还是只有按照别人的指引来做。
石军也知道此刻所要面对的可能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危机,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石军的手心有些潮湿。
他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试探,却不能确定怎样的回应才是最佳方案,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拖延下去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石军的揣测,随着水珠滴溜溜地旋转,那片娇嫩的荷叶忽然向下一沉一斜,晶光乍现,大半的水珠顿时疾坠直下,落入无底深渊,顷刻间消失了踪影,而荷叶的一边更不明所以绽开了一道长长的的裂缝。
石军完全不需要费力就可以察觉到荷叶上淡淡的妖气——他虽然不知道这正是冥兽的特点,改修水系法术的它们可以很技巧地掩饰自己的灵力,却对身上与生俱来的妖气无可奈何,很难收敛得一丝不漏,但是,他还是知道这片荷叶就是一个冥兽,还是一个不坏好意地并且力量强大的家伙。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石军脑子里猛地生出这个念头,不由得咧嘴一笑,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许多——早就知道这趟旅程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了,现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想到这里,石军低声咕哝了一句,笑吟吟地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轻轻一跃,便跳到了这片荷叶之上。
白光乍起,荷叶薄薄的叶片一瞬间扩展开来,轻巧地托住了石军的身体,下一刻,无数同样大小的荷叶从虚空中升起,在半空中搭出了一座绿色的浮桥。
安排得还真是紧凑呢!石军看看脚下——荷叶桥蜿蜒向前,一直通到视力难及的远方。站在浮桥之上,现在的他已经看不到自己刚才跃下的那座尖峰了,似乎一切都被屏蔽了起来似的,除了那一张张微微散发着绿色荧光的叶片之外,四周全都笼罩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石军没有立刻举步,极尽目力徒劳无功之后,他索性收回了目光,闭目养神。在令人窒息的沉寂里,他甚至能感应到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窥视,可就是无法看清周遭的一切,也不知自己现在何处,离地三千尺抑或就在地面上飘?全都不得而知,而那伴随了他一路的歌声也再没有响起过。
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没有把握的豪赌,而且还一连好几次!这让石军对自己实力产生了怀疑:没有谁可以永远侥幸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群猫戏弄的耗子,而且还被蒙上了双眼,只能被动地按照对方的意志开始这场结局难料的游戏。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制造出点光亮出来,但想想还是放弃了,毕竟对方是有意不让自己看清周遭的环境,就算自己施法照明,看到的也许还是另外一个幻象而已。
良久,石军终于睁开双眼,跨出了坚定的一步。
脚面与荷叶的碰触引起了轻微的震动,翻滚的水珠在表面张力的反弹作用下灵巧地弹起,接二连三地抛离了所附着的叶面,一滴、两滴、三滴,带着一道道美妙的弧线落入无尽的虚空里,在这无比寂静的空间中,激起“叮叮咚咚”地清脆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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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1:59
石军虽然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恰恰因为如此,他专注的精神才愈发地容易受到外物的吸引,而在这声音虽然细微而短促,但却似乎带着某种引人遐想的神奇韵味,他侧耳一听之下,全部的心神便为之操控,跟随着这天籁般的旋律一同陷落于一个如同梦魇般的幻境之中……
随着最后一颗水珠的坠落,一阵古怪而嘈杂的声响忽然响起——就像是来自九幽地狱下的绝望哀鸣,无数带着悲伤、绝望、愤怒、恐惧情绪的哭喊同时充斥着石军的耳鼓,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有低,乱哄哄响成一片,根本无法分辨其中都是什么内容。
刹那间,石军就好像忽然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死刑场,眼看着千万人挣扎着死去,心头登时一乱,强忍着继续走了十几步,终于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下意识停了下来,心中烦躁郁闷,双拳紧握,几欲张口大呼,又想不顾一切地做点什么事来发泄……
就在他心神大乱的工夫,脚下那一片片幼嫩碧绿的荷叶早已变幻形状,成了一个涟漪状的水晕,中心处一点墨绿,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开来,并从水晕上探出头,无声无息地顺着石军的裤脚攀援而上,肆无忌惮地探查着他体内的元神所在方位,同时大口鲸吞着他的精神之力。
石军只感觉胸口烦恶不堪,四肢乏力,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想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却骇然发觉自己的双手竟虚弱得无法抬起来,更感应到体内的精力正在飞速流逝,而随之一起消失的,还包括了他全部的意志和勇气。
“放弃吧,难道你还想反抗吗?”
“不,我不能!”
“还是放弃吧,好好休息一下,你太累了!”
“是啊,我累了!”
此时,石军耳畔的哭喊嘈杂声已是越来越响,而他仅存的一点灵智也逐渐开始模糊,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开始在他的心中蔓延,积压已久的疲倦和负荷化作千斤重担,死死地压在在他的心头,石军只觉得自己就要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醒来吧,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已,难道你忘记自己对我说过的话了吗?”
就在石军即将陷入圈套之时,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内心深处响起,紧接着,尼苏那张古拙的面容突然出现在他的脑际,眼中似笑非笑,仿佛正在嘲弄着什么。
“原来,你也是一个懦夫!你要认命吗?”
“不,我不要!”
“你说过要帮我实现梦想,你现在要放弃了吗?”
“不,我不会放弃!”
“那你现在还在等什么呢?不要忘了,你的命并非只属于你一个人!”
“是的,我会坚持下去的!你就看着好了!”
下一刻,如山洪暴发一般,石军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身体痉挛般猛地一震,飞身跳到了半空之中。
随着石军高高跃起,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诧异的尖叫,而后,无数荷叶上闪过一道绿光,同时化为水晕并向石军的方向集结。
绿光消散之后,一个人影如鬼魅般聚拢合体,再次现身时,出现在石军面前的,已经是一个由水凝体而成的女子人形,体态婀娜,巧笑倩兮,眉目如画,顾盼生姿,好整以暇地凝身在石军面前,周身流动着一股晦涩阴柔的戾气,如蛇般四下环绕。
那女子对着石军淡淡一笑,水光潋滟的身体上同时伸出了四只手,其中三只分持刀、鞭、盾三种兵器,皆是由水构成,狭长的水盾档在面前,刀、鞭蓄势待发,而最后一只手素指纤纤掐诀作势,对着石军微微躬身,柔声道:“妾身乃水中木灵云姬,请公子小心了。”
话音未落,手中那看似由无数水滴串成的长鞭在空中划过一道淡绿色的光华,笔直地朝着石军直刺过来。
石军摇了摇脑袋,竭力驱赶那种挥之不去的倦意,镇定心神,打量着眼前这个力场极为强大的女子——刚才,虽然他勉强挣脱了眼前的幻境,但对方所施展的这种幻术的确相当可怕,直到现在,石军的脑袋里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明知对方动手在即,他也无法像以往那样集中精神做好迎战的准备。
此时此刻,眼睁睁看着长鞭带着一股凌厉的力道迫近,当胸直刺,石军只能下意识地闪身趋避,但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又忽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和一个女子绝望的长呼声,似乎是一位母亲眼看着孩儿惨死时发出的悲痛的哭喊,身子不由一颤,蓦地左肩一阵剧痛,已被那水鞭洞穿!
石军只感觉身子一紧,就仿佛被什么锋利的绳索捆住了一般,被水鞭勒住的腰部几乎要立即断开似的,已经感觉到那一粒粒水珠变成了锋利的刀刃,直刺身上的肌肤。
云姬一击得手,脸上不见丝毫得色,眼中却分明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似乎饥饿多时的猛兽嗅到血腥一般,手腕轻抖,长鞭再次延伸开来,围着石军绕了几圈,将他的身体彻底捆住,而后樱唇微启,念出几句咒语,另一只手上那柄狭长的弯刀同时旋转着脱手而出。
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却突然落空了!
实际上,刚才如果不是云姬由于过分心急而召出了吞噬之湖的力量(也就是那个水晕),石军也不会那么快恢复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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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00
也许因为聚集了太多的冤魂,吞噬之湖中大量的怨念几乎就像是一个威力无比的催眠机器,能够将中招的任何人全都拖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噩梦深渊。
在这个幻境中,不但包含了千万个溺水死亡者苦痛挣扎的记忆,也包含了本身就隐藏在受制者内心深处的一切负面情绪,所以,一旦幻境启动,除非有外力打断的话,被这个幻术所迷惑的人就将从此沉沦,直到所有的生命力量被吸干为止。
但是连施术者本身也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来,石军最为歉疚和遗憾的事情就是妖巫尼苏的死亡——为了驱赶他所中的弱水之毒,这个桀骜不驯的伟大妖灵不惜抹去了自己的生命印记,和石军体内的元神力量合为一体,而这,也成了足以令石军抱憾终身的痛苦回忆。
因此,在吞噬之湖的怨念对石军的元神进行侵蚀的时候,虽然将这一段痛苦的回忆从石军内心深处强行翻了出来,但也激活了与之相关的记忆片断,而正是这些被重组后的残缺记忆,奇迹般唤醒了沉睡在石军元神中的尼苏之魂,重新点燃了石军的斗志,也因此令他摆脱了幻境的束缚。
随后,云姬因为察觉自己的幻术失败而恼羞成怒,显出真身对石军发动了攻击,但这种肉体上的伤害对于还处于心神恍惚状态的石军却无疑是一剂良药,在疼痛感觉的刺激之下,他的头脑终于彻底恢复了冷静!
此时此刻,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受制,虽然从云姬掌中飞出的长刀已然杀到,但石军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和恐惧!
只见他一个仰身,险险避过刀锋,而后轻轻伸出双手在腰部一抹,那原本缠绕在他腰际的长鞭便化作了一根冰棍寸寸断裂,随即化作水汽,瞬间消失!
“那些哭声……是你干的好事吧?”
听到这个冷冷的声音,云姬有着刹那间的失神,随即风一般旋转身体。
随后她看到了那双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那些她最喜欢细细品尝的人类的负面情感,在这双眼睛里似乎统统不存在,眼睛的主人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却镇定得犹如铁石一般,双手扶在腰间,淡淡地问道:“水中木灵是吧?那些声音,想必是死在你手下的人临死前的哭声了?”
就如同被强行打下了烙印一般,那股差点将他拖入死亡深渊的强大怨念在操控石军精神的同时,也将无数声音和影像同时注入了石军的脑海中,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动人女子的来历——由游离在人界水中漩涡的荷叶所化,依靠吸收枉死的冤魂而获得了灵性,并且为虎作伥,利用幻术将人类引入水中淹死,而后吞噬怨念作为自己的力量,最终成为了少见的水、木双属性妖灵。
想必这大妖灵也是因为渡劫失败沦落冥界称为冥兽,经过多年的修炼再次积聚了足够的修为并恢复了心智,但潜藏在骨子里的戾气却始终不曾除去。
如果冥兽都是这样狠毒的东西,那么……石军从心底生出浓烈的杀机,冷冷地想着……自己也不用有所顾虑!
“你的力量就是水吧!也许,你还能够使用一些木系的力量!”
“但是,你认为这样就可以战胜我么?”
听到这如同冰封般的森冷语气,云姬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犹豫:多年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猎到一个活着的人了吧?可是,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对这样一个人类的少年产生恐惧呢?
云姬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变得有些狰狞,原本拿着水鞭的手一握一张,绿光一扬,又一道水鞭赫然在手,不过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失去了抢先动手的勇气。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么?驱动着亡灵的力量作为自己的臂膀,让本该沉睡的死者不得安宁?”
“但是,你认为这样就可以战胜我么?”
看着云姬不知所措地冷眼望着自己,石军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随后,围绕在石军身边的空气陡然凝滞起来,在他身边隐隐流转,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寒气。
云姬心知石军即将动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些慌乱,但大敌当前,她也无暇细想,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樱唇轻启,发动了生平最为得意的术法。
下一刻,一个闪动着诡异光芒的巨大漩涡凭空出现,直径约数十米左右,漩涡中雾气缭绕,不断聚散组合成为无数人影,一个个张牙舞爪,似乎正要择人而噬。
漩涡一出,包括石军头顶在内的大部分空间全都泛出一片绿色的波光,而随着漩涡之湖的缓缓旋转,一团黑洞般的物事在湖中心处现身,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石军的身体硬生生扯上了好几米。
云姬所召唤的这个漩涡名叫吞噬之湖,完全是由她本身的元神和以往千百年来吸收吞噬的亡灵组成,可以说是云姬所能够使用的最大力量,她此时此刻使出这一招来,也正是云姬出于莫名的恐惧而赌上全部身家性命的全力一击。
眼看对手就要被这了汇集了无数人类亡魂的杀阵活生生地埋葬,云姬却见不到石军有任何反应,心中顿时镇定了不少,但却丝毫不曾大意,双手一指,悬挂在石军头顶的吞噬之湖猛地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哀鸣之声,对准了石军的头顶,蓦然向下俯冲,而云姬自己也没有闲着,手中长鞭一卷,毒蛇般朝着石军下盘抽来,长长的水刀也即时离手,旋转着直奔石军腰际,要逼得石军自动跃起。
“就是这样吗?这就是你所凭借的全部力量吗?”
“要沉睡的,终将陷入沉睡;被奴役的,终将获得自由!”
“擦亮你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吧,这就是你的结局!”
面对着云姬的全力攻击,石军全然不闪不避,直到吞噬之湖下降到他的头顶附近,这才飞身而起,躯体化作长虹,笔直地投入到漩涡之中。
随着石军身影的消逝,霎那间,翻腾咆哮的漩涡突然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而后,一道道如同烈阳般的刺眼光华猛地闪过,开始时,还只局限在漩涡的中心,可没过多久,就已经扩散开来,转眼间,便将整个漩涡统统笼罩其中,而天空中也如被初升的红日照耀一般,所有的阴霾在一瞬间一扫而空。
伴随着一阵仿若天籁的浅唱之声,七道巨大的乳白色光柱从吞噬之湖的正中心处徐徐降下,待到将四周弥漫的烟雾驱尽时,石军的身影这才逐渐地出现在白色光芒的源头之处。
抬头看去,只见无数近乎透明的淡淡身影在他的身体四周盘旋围绕,时聚时散,一边不停地在白色光幕中穿梭游弋,一边发出阵阵舒服至极的低声呢喃。
随后,这些透明的影子一一幻化成一张张人类祥和的面孔,就如同最驯服的小猫小狗一般懒洋洋地匍匐在石军脚下,直到他做出了一个解散的手势,这才依依不舍地缓缓散去,纷纷没入了白色光柱的深处。
“现在,你还认为自己能够战胜我么?”
一把从容祥和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而听到对方这悠悠一问的云姬此刻已经全身发抖,再也无法站直身体。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声嘶力竭的呼号从云姬口中发出,她拼命地指挥着身子想要重新站起,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已经被绝望和恐惧所填满,她的元神和魂魄已经被对方所掌握,再也不能作出任何的反抗和挣扎。
“这,就是你的元神吧?”
石军凝视着半空中那已经完全停止了旋转的漩涡,好半晌,这才低下头来,轻轻一晒。
“这充满着人类怨念的灵魂漩涡就是你的元神所在吧?”
“不过,我刚才已经把它彻底净化了!”
随后,他用手一指,那漩涡忽然猛地缩小,化作一道绿光,飞入了石军的掌心。
“现在的你,已经是我的仆役,我的奴隶!”
石军一字一顿,高声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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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烽烟再起
云姬花容失色,抬头仰视着站立在云端处的少年,她依旧想要反抗,可她的身体这时却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乳白色的光点不断地从她的躯体中散溢而出,而随着这光华的消散,云姬的妖兽之躯也逐渐变得模糊透明,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在风中飘散一般。
这是石军第一次主动运用“契约之心”的神秘力量,同时也是他第一次决意杀死与自己签订了契约的仆役,因为对于像云姬这样戾气深重的冥兽,即便以他再次做出突破之后的强大精神力量也不可能在对方内心极度抗拒的状态下进行永久地控制,更何况,如果不将云姬彻底的毁灭,那些过去被她吞噬的魂灵也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超脱。
石军眯起眼睛,眉目间不带一丝表情,澎湃的精神力量在胸中涌动着,在同化云姬残存的自我意识的同时,也缓缓地将她的精神烙印侵蚀得一干二净——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他已经决定将云姬的肉体和精神在这个世上彻底抹去。
短促而剧烈的呼号之声从云姬口中不断发出,可每一次都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了喉咙一般咽了回去,到了后来,只有她的嘴唇依旧在不住地一张一翕,但却已经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端详着云姬渐渐消散的身影,石军心中的怒意终于缓缓消退,正准备给她一个了断,可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喊叫:“大人,请手下留情!”
陡然间,身边的黑暗退去,四周的景物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石军面前。
此刻,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环状山脉的中间,山脉地势陡峭,直插云端。
山谷像铁桶一般紧箍着中间的一大块地方,由于被设下禁制结界,石军看不清那究竟是草原、湖泊还是别的什么,但如此地域辽阔的山脉竟然能够在两层地狱中间的通道里出现,实在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石军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蓦然现身在面前,相貌英俊,倒是十分惹人好感,看起来十分聪明机变,只不过嘴边一抹笑容看起来总有点坏坏的,给人一肚子鬼主意的感觉。
眼看着云姬已经如同一团烂泥般瘫倒在地,那青年不禁皱了皱眉,说道:“就算她曾经冒犯了大人,但阁下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吗?”
石军打量着对方,又看看已经放弃了抵抗和挣扎的云姬,淡淡道:“如果她身上没有背负太多的血债,或许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像云姬这样杀人如麻的冥兽,就算没有得罪自己,他也决不会放过。
那青年眼看云姬已然奄奄一息,叹息一声:“如果阁下定要如此,今天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云姬纵然行事乖张,但她毕竟也是我的一部分,无论如何,我也绝对不能看着她形神俱灭!”
说话间,那青年的身影忽然淡化开来,分裂成千千万万黑色的颗粒,随后,风声四起,黑色颗粒顷刻间幻化成无数个冥兽,以闪电的速度朝石军猛扑过来。
那青年的话多少有些奇怪,可此刻石军已经无暇揣测他话中的意思,眼看自己已成众矢之的,双手一挥,一个闪耀着金属色泽的光罩突然出现,将他的身体牢牢护在其中。
包围圈霎时间合龙,石军迅速环视一眼四周无数张牙舞爪的冥兽,淡淡一笑,却没有出手反击——石军并不想大开杀戒,毕竟他只想通过幻海,这些冥兽未必个个都像云姬那样残酷冷血地杀害了无数凡人,所以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痛下杀手。
但那些冥兽们显然并不领情,只见他们个个出手狠毒毫不容情,就像有十冤九仇一般冲着石军便冲了上去,爪牙齐动,一下子便撞在了他的护身结界上,将那个刚刚召唤出来的护盾冲击得火星四溅。
这些冥兽的攻击虽然并不能直接伤害到石军的身体,但他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却被再次点燃了。
石军心中本来对这些因为度劫不成而就此沉沦在冥界的冥兽们还存着几分怜悯,但进入幻海以来的种种遭遇却让他觉得不可理喻——弱肉强食虽然是自然的法则,但众生理应有其和平共处之道才是,难道就因为曾经被命运戏弄,就要不顾一切地对其他任何人都加以敌视和报复么?
如果是这样,那这些冥兽还真的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冰冷的杀机从石军清澈的眼眸中闪现而过,下一刻,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发动了全面的攻击。
一股强大无伦的巨力夹杂着冰冷刺骨的寒气轰然爆出,一只肩膀上扛着两个脑袋的古怪冥兽首当其冲,根本来不及闪躲和惊呼,就被冰冷的寒气冻毙,死在当场,再被瞬息而至的巨力击中,化作一团血雾。
那股夹杂着石军满腔愤怒的巨力去势未竭,笔直地朝着正前方的晶石山脉飞了过去,冥兽们慌不迭地闪身趋避,随后一声炸响,犹如山崩犹如地裂一般,整个晶石山脉的山壁也都震颤起来,晶石好似乱箭般四处飞舞。
山壁大片大片的倒塌下来,眨眼之间,整个空间充满了白茫茫的雾气,轰隆隆的震响中,还夹杂着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那是晶石的碎裂声。
随后,激愤之下终于全力出手的石军“哈哈” 一笑,通体散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幽冷的眸子像黑洞般流动着冷酷的杀机,强横得无与伦比的精神之力从四肢百骸奔涌而出,在瞬间与游离在宇宙中的物质之力结合,霎时间化作千万颗拳头大小的白色能量光球,在石军意念指挥下,对幻海内的所有生命展开了一场灭绝性的清洗!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过后,整个晶石山脉终于解体,开始缓慢地坍塌。晶石峡谷中的结界也荡然无存,从半空中看下去,只能看到一片废墟。
半空中,石军逆风傲立,面无表情,千万颗能量光球重新在他的身体四周聚集,并以之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圆环,就好像行星一样围绕着石军缓缓流转,发出令人胆寒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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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情形,残存的冥兽几乎在同一时刻停止了攻击——谁会想到这个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状态的少年竟会在转眼间逆转乾坤呢?看看这状若死神的少年显示出令人胆寒的实力,再看看四周散落一地的同类尸体,冥兽们个个心生寒意,蜷缩着身子退散到一边。
“住手!我认输了!”
随着话音响起,在散落各处的冥兽尸身中突然缓缓冒出无数股黑色的气体,在半空中汇聚成形,随后,原本匍匐了一地的冥兽也瞬间解体,化作千万颗黑色的颗粒笔直地投入了那团黑气之中,紧接着,一个淡淡的人影慢慢地从黑气中现出身来,正是刚才阻拦石军处决云姬的那个青年。
“我承认不是阁下的对手,你不是要通过幻海结界吗,在下也可以无条件让阁下通行,但是云姬……”青年此刻面色灰败,身上的衣衫残破不堪,躯体上的某些部位也已经避开肉绽,甚至有的地方还隐隐冒着青烟。
云姬居然还没有死?
听了那青年的话,石军不由得有些诧异,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在已经崩塌的晶石山脉的一角,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凭空冒出来一个黑褐色的水系法术结界,而云姬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完完整整地被这个结界水球包裹其中,看起来一时半会还不会立即死去。
在结界水球的两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长着半边身体的家伙,正各自伸出一只手臂探入结界之中,拼命地对着云姬施展着各式各样的治疗法术,此刻也全都满头大汗,神情疲惫。
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自身的法术对云姬没有产生什么明显的效果,反倒是被石军遗留在云姬身上的精神力量而侵蚀得痛苦难当,但即便是如此,两人却还是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模样。
这么看来,冥兽刚才如此猛烈的攻击只不过是为了转移和救治云姬而作出来的幌子,自己居然又被这些狡猾的家伙摆了一道!
想到这里,石军心下释然,胸中怒意渐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若被顽童戏耍了一般的无奈感觉,只得尴尬的一笑,“这不是影吗?怎么偷偷摸摸的又跑回来了,这个云姬对你们来说,真的如此重要么?”
“是的,非常重要!”这一次,是三个人同时发出声音。
“哦?”石军都被弄糊涂了,他实在是不习惯同时和三个人对话,于是目光一转,矛头直指那青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幻,”那青年见石军神色好转,连忙毕恭毕敬地答道:“是这里的冥兽之王!”
“这样说来,影和云姬都是你的手下喽!”石军似笑非笑,“那么,他们刚才阻拦我通过幻海的事情也是你主使的,对不对?”
“这个……这么说也没错,可是……”青年看着石军怪异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
“好啊,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石军脸色突然一变,恶狠狠地说道:“那么刚才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一定要你加倍奉还才是!”
那青年见石军突然发作,额头上不由得渗出意思冷汗,连连摆手道:“慢着,慢着,大人请听我一言,在下实在是情非得以啊,我可以解释的,真的!”
“哼”!石军夸张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口说道:“好,我就听你如何解释!”
“这里就是我们的居所,也是大部分冥兽成功进化,进入焚心地狱之后的放逐之地。因为我们这些妖族中人在渡劫失败之后便会沦为没有理智的冥兽,所以虽然同为冥界的一分子,可从来就没有人将我们当作同类。”青年叹息一声,神情落寞,“这一点我们虽然并不认同,但在成功进化之前,我们的存在的确造成了对其他人的威胁,所以也只有默认。”
“但是,在我们超越洗髓地狱之后,实际上已经拥有了和冥界其他种族一样的智慧,为什么有人还是对我们无端歧视,甚至画地为牢,将我们圈禁起来呢?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放逐也罢,圈禁也罢,我们冥兽一族至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存之地!但是事情却并非如此,就因为我们冥兽一族的日益壮大,冥界的那些人开始不断派出军队对我们发动攻击,每一次都让我们死伤惨重,难道我们冥兽一族的存在,就真的那么令人寝食难安吗?”
“不过这些对我们抱有敌意的恶贼没想到的是,冥兽一族并没有在外界的压力下衰亡。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为了更好的生存,我们在敌人的逼迫之下继续不断的进化着,终于有一天,整个冥兽一族融合为一,形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特殊生命,于是,我这个汇聚了千万冥兽智慧和生命的冥兽之王便由此诞生。对于冥兽一族来说,虽然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但他们也同时获得了永恒不灭的生命,因为只要有我的存在,他们即使肉体完全被毁灭之后,依旧可以从我的身上追寻到生命的烙印。”
“所有的冥兽既是我的族人,又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我随时可以化身千万,甚至整个放逐之地的山川、河流都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从那一天开始,‘幻’便成为了我的名字,而这荒芜的放逐之地也成为了冥兽的乐园——‘幻海’。”
“为了捍卫自己的领地,也为了对那些曾经残害冥兽族人的敌人加以报复,在我产生意识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立下誓言决不让任何除冥兽之外的生物通过幻海,这,也是我对一命同体的全部族人许下的承诺!以大人的能力,我此刻自然没有办法阻止您的通行,但是如果因为畏惧您的力量而不曾全力一战的话,我又怎么能够对得起自己立下的誓言呢?”
听着那青年慷慨激昂的话语,石军不禁陷入了沉思: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这个“幻”所说的的确另有一番道理,站在石军的立场,无论仙、魔、妖、冥、人乃至冥兽都是拥有同等地位和权力的生灵,即便利益不同,但又有谁能够随意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力呢?从这一点上来说,眼前这个冥兽的王者为了保护自己族人最后的乐土,无论采取怎样过激的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石军只能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云姬又是怎么一回事?据我看来,她天性残忍,估计死在她手上的无辜性命也不会太少吧?你这个冥兽之王为什么还要对她百般维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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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所不知,”青年无奈地说道:“凡是能够进入焚心地狱的冥兽,他们的进化虽然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全都是*吞噬冥界游离的魂魄而吸取力量的。在冥兽融合的过程中,这些积淀在冥兽躯体中的怨灵被纯正的灵力所排斥,全部都被挤到了一起,因而在我诞生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汇聚着无数怨灵的副产品——云姬。”
“她原本就是一丛游离在人界水中漩涡的荷叶,依*吸收枉死的冤魂获得了灵性而化身为妖,是所有冥兽中戾气最重的一个,因此在冥兽融合的过程中,被排斥的怨灵选择了她作为载体,从而化生出了这么一个性情极端的冥兽汇合体。”
“实际上,在目前的幻海之中,虽然冥兽的数量成千上万,但真正拥有独立的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却只有三人,那就是我、云姬、还有从我身上分裂出来的冥兽之灵——影。我们三人虽然各行其是,但无论在魂魄还是精神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
“所以尽管她胡作非为,你还是要袒护于她,是么?”石军的语气再度严厉了起来,“如果这样,你和那些你嘴中的恶贼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我只求大人饶她一命,您大人有大量,总不能和我们曾经这些被命运戏弄的人一般计较吧?刚才您已经将她体内的怨灵完全净化,只要我和云姬再次融合,她就再也不能肆意妄为了。”青年似乎已经习惯了石军的态度,也早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就是嘴巴上说得凶狠而已,所以此时又换上了一副无赖面孔。
“这……”,说实在的,石军觉得这个云姬的确是死有余辜,但因此而伤及其他人却不是他的本意,所以一时间他也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这才勉为其难地应道:“好,我就饶她一命。”说完,石军手指一抬,收回了束缚着云姬的精神力量。
云姬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又听说“幻”要和自己再次融合,心想:反正是个死,大不了拚个鱼死网破,可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就看见“幻”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黄色的旗子,旗面一展,便将自己吸了进去,随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干完这一切之后,那青年拍了拍手,对着石军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能否答应?”
“还有什么事情?”石军虽然放了云姬,但心中毕竟还是有些不太情愿,听“幻”这么一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个嘛,在下希望大人能够和我签定心之契约!”青年语出惊人。
“什么?”石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直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具备高等智慧的生物会主动提出和自己签定心之契约,因为这是一种极不公平的契约方式,作为契约的主人,那些凡是和自己定下契约的生灵,就等于把全部的身家性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所以即便是和自己如同手足的魑殇,在也在鬼灵老大月鬼王的要求下和自己解除了契约,可眼前这家伙为什么偏偏自己送上门来呢?
“理由很简单,”青年看出了石军心中的疑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作为冥兽之王,我所希望的只是本族的昌盛繁荣,但今时今日,以我个人的能力只怕已经很难做到这一点,只有托庇于强者的羽翼之下,才是本族的生存之道。大人您不但实力超群并且还身怀传说中的心之契约的能力,所以我认为您就是我所要寻找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找一个*山吗?但据我所知,这个世上比我力量强大的人应该还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我呢?”石军这话并非是妄自菲薄,他心里相当清楚自己能力,要说比起以前自然提高了许多,但是最多也不过就是停留在天魔的等级上,要和烈烬、冥王乃至冥帝那样的绝顶高手比较起来的话,还是有着相当的一段差距的,所以对于“幻”的解释,他依旧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理由当然不仅如此,”青年侃侃而谈,“我所选择的冥兽一族守护者,不但需要实力超群,能够给予族人强大的保障,而且这个人必须心地纯良,对我们这个种族没有任何的偏见和贪念,大人您刚才在面对在下的阻拦时多番退让,最后甚至为了不伤及无辜而饶恕了自己深为痛恨的云姬,所以我相信您一定不是坏人,因此才产生了和您定下契约的念头。”
“是这样吗?”石军被“幻”的一通马屁拍得晕头转向,刚想顺口答应,可转念一想,又接着问道:“如果你和我定下契约的话,那你的族人怎么办,你总不会带着这么一大票人马背井离乡跟着我到处跑吧?”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简单,如果大人许可的话,我可以把整个幻海全部搬走。”青年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据我所知,大人您身上应该有一个百宝袋吧,只要您使用空间法术对它稍作修整,那么就可以给我们全族提供一个栖身之所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这么长时间以来,石军对于法术的理解一直停留在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基础之上,甚至连空间法术这个名词也是第一次听说,那个百宝袋原本就是别人送的,他对其中的奥妙可谓是一窍不通,所以听“幻”提起这么一个话题,他立刻便来了兴趣。
“所谓的空间法术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种等级稍微高一些的结界之术罢了,只要具备了一定的灵力和方法,无论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结界的力量制造一个空间屏蔽,而大人的百宝袋其实就是一个等级较低的空间结界,只不过因为所含的灵力较弱,所以相对应的屏蔽空间也比较小一点而已。”青年眼珠一转,说道:“其实这样的一个东西,与大人您的实力和地位实在有些不太相称,所以只要您费一点功夫,将它扩大一点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军终于从冥想的状态下缓缓醒来,擦擦头上的汗水,这才发现自己又上了“幻”一个大当。
这家伙嘴里所谓的“一点功夫”耗费了石军大量的时间和巨大的灵力,要不是石军在幻海之行中再次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并成功发掘出了“心之契约”的使用方法,凭他原本的能力和对法术的理解,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幻”并没有说谎,这种“等级稍微高一些的结界之术”本身其实并不困难,只需要稍稍变换一下平时所使用的护身结界的能量性质,制造一个空间屏蔽也不是一件无法办到的事情。
但“幻”这家伙却故意说漏了一点,那就是这种空间屏蔽的大小,实际上是和制造者所能够提供的灵力数量相挂钩的,以石军目前的能力,要做出一个像百宝袋那样的东西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他现在要做的,却是一个大到足以容纳整个幻海以及其中所有冥兽一族的空间屏蔽,这里面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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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像这一类的空间法术一般都是有时效性的,因为要维持这样的一个空间结界时时刻刻都需要消耗着大量的灵力,而百宝袋这种小型的结界只需要几块能量充足的晶石便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但石军现在所制造的这个东西显然并非如此。
但等到石军发现这一点时早就为时已晚,和“幻”的心之契约已经定好,人家一大族人就等着庆贺乔迁之喜呢,无奈之下,石军只能许下诺言,每隔几个月为冥兽一族做一回免费劳工,替他们的新居定期的补充能量。
回想起来,石军只觉得这一次签订的心之契约简直就像是一个卖国条款,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谁是主谁是从了。
当然,在整个过程中石军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收获,首先,在“幻”的耐心指导下,他终于掌握了空间法术的一些基本知识,让他对于那些超越五行范围之外的边缘术法有了一定的了解;其次,在难得一次的大量灵力耗损状态之下,为了节省力量,所以石军对于灵力使用的技巧方面格外下了一番功夫,这也使得他在自身力量的运用上,有了一个较大的提高。
但这么一来,石军就因此而耽误了更多的时间,所以当他搞定这些琐事之后,只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立刻就把“幻”叫了出来,吩咐道:“你所要求的事情我已经都办好了,现在该轮到你出力了,说吧,要从这里到洗髓地狱的话,该怎么走?”
“主人,”青年此刻对石军已经换了一个称呼,“此刻整个幻海都已经在您的怀中,所以只要是和幻海相邻的任何一个地方,您只要一动念便可以到达,根本就不用费力去问什么路了。”
“原来如此!”石军点点头,心想: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以后来冥界应该会比以前方便很多,最起码再也不用总*那个什么冥界令牌了,看来有的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呀!
想到这里,石军挥手让“幻”先行退下,心念电转,下一刻,便已经来到了洗髓地狱的结界之外。
眼下的洗髓,只能用“危在旦夕”形容,就在石军在幻海中滞留的这段时间里,整个战争的情势又产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首先,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之下,仙魔两界终于决定放弃观望,正式和妖界组成联军进攻洗髓——毕竟他们不想因为犹豫而坐失良机,如果到时候让妖界把好处都捞走了,他们岂不白来一趟?
其次,妖族军队在短暂的修整之后也恢复了元气。虽然在石军意外的袭击下,妖族进攻的锋芒遭到了遏制,但在收集分析过来自各个方面的信息之后,他们终于了解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神秘高手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人族的少年,再加上有种种迹象表明,这少年原本就是某些高层人物一直以来欲得之而后快的目标,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对洗髓地狱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也就顺理成章地纳入了各酋长的议事日程。
就在前不久,一次简短的高层军事会议刚刚结束,三界的代表在会上初步议定了洗髓以及下一步对焚心和极乐的作战方针,并初次讨论了战后的利益分配和地域划分等事宜,他们一个个胜券在握,更似乎忘记了和“那个人”的交易并非如此。
实际上,自从三界决定出兵以来,各方的主事者根本就没有打算遵守原来的协议,就算“那个人”贵为冥王又怎么样?既然都是抢劫,拿走一万元和一百元的分别可大得很,更何况谁会蠢到对一个出卖家国的败类去谈什么承诺和道义呢?
此外,三界虽然这次为了共同的利益而联手作战,但是他们毕竟是曾经互有芥蒂的对手,所以,无论是在进攻部队的力量分配上还是在战后的分赃问题上,三方的代表全都针锋相对、当仁不让,说到底,每个人所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在确保将损失控制在最小幅度内的基础上获取最大的利益而已。
因此,在这次抛弃了计划发起者的会议上,因口角导致的肢体和法术冲突不时地出现着,好在三界彼此对这种合作的真诚度也心中有数,因而最后都恰如其分地表示了风度,各自把自己一方的人揪了一两个出来装模作样地批评了几句也算有了交待。
最终,在美好前景的诱惑之下,各方的领导们各自作出了妥协,而这段过程中的勾心斗角和相互算计也被刻意地掩盖在了貌似和睦的谈判氛围之下。
从理论上来讲,这一次作战的力量配置应该还算是比较合理的——首先,妖界肉体强横,善于自疗,物理攻击威力不逊于法术,自然被仙魔两界难得默契地吹捧一番后安排到前线;其次,仙界法术变化莫测,而金系法术在防御和辅助作战方面的威力也是有目共睹,所以压阵、治疗以及与远程攻击方面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们的头上,只等命令一下,负责空中打击和布防的金术士、负责物理远射和补给的青铜武士、负责医疗伤患的铜术士以及专擅音攻的银术士便全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最后,由于魔界的部队虽然数量较少,但无论是擅长制造和破坏法术陷阱的暗黑祭祀,还是擅长潜伏和暗算的潜影祭祀个个都是破坏力惊人的偷袭高手,所以那些最最阴险、卑鄙的地下活动便被他们全都揽了下来,成为了一股游离于正面作战部队之外的黑暗力量。
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安排,那是因为虽然洗髓的大禁制结界十分厉害,但在经过妖界长时间的攻击之后也毁损得差不多了,但是,在目前的洗髓地狱之中,还是有一股令三界都十分忌惮的法师部队。
这些隶属官方的大法师数目不多,但是这一类成建制的法术高手还是不容忽视的,虽然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出动过,但想来是因为吠陀将这支队伍视作是手上最后的王牌,准备在最危急的关头再发挥他们的力量而已。
尽管谁都明白,在正面的战斗中,单凭大法师是不可能阻挡住联军脚步的,但既然胜券在握,谁不希望伤亡更小一点呢?
面对着被自己逼进穷巷,决定破釜沉舟的狗,再有经验的猎人也要防备被反咬一口的危险,因此,纵然魔界军队的任务从表面上看起来责任最轻,但是为了预留足够的实力来牵制敌人的这一支法师部队,其他两界也只有不得已作出了如此的决定。
三界的部队在洗髓城的四周悄无声息地集结,而在洗髓之内,守城的将士们却大都疲惫不堪,在已经无法遮蔽视线的大禁制结界后小憩着。
敌人暂时的退却和战阵的重新整合给他们带来了难得的喘息的机会,但其实无论是谁的心里都十分清楚,下一次的进攻一旦开始,这里能够活下去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成。
毕竟曾经历过死亡,尽管都知道一旦战败便意味着形魂俱灭,可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绝望和悲凉,大都显得很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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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1
而这种温和但却坚定的情绪正是冥界所独有的——岂不闻自古艰难唯一死?踏着死亡之路重生,这就是他们和其余几界区别最大的地方,正因为历经过更为残酷的洗礼,他们才能拥有这份笑对生死的恬淡和从容。
为了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守城的将士们甚至已经放弃了对敌人动向的侦查——既然这一场战争已经注定了无法胜利,那还不如将所有的力气都花到和敌人真刀真枪的搏杀之中。
所以,当三界的军队集结完毕,迈着坚定地步伐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时候,没有人感到一丝的惊慌与诧异,所有人全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以分秒为单位计算着生存与死亡之间的距离。
下一刻,石军从天而降,落脚处不偏不倚,正好在大禁制结界和三界联军的中间。
“看哪!那个人……那个人又来了!”
在石军手下吃过大亏的妖族人最先发现他,当即大声吆喝起来,随后,洗髓城内的人也看到他了,短暂的惊愕过后,顿时兴奋起来。
虽然已经有了与敌同归于尽的觉悟,但能够不死总归是好的。
之前石军和妖界大军捣乱,仙魔两界闻讯后大为惊讶,随后才得知这人界少年竟然就是各界正在大找特找的转生玄暹,于是,在短暂的混乱过后,各军统帅当即闻风而来,仙界玕渊尊者的首徒慕蓉佳、魔界谲挲大天魔爱子舍利,妖界的统帅横飚全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阵前,不过因为那次石军并没有多作停留,所以他们并没有见到这个被所有最高领袖们一致奉为香饽饽的风云人物。
在那之后,因为妖族军队士气受损,三界军队不得以暂作休整,但其实在慕蓉佳和舍利的心里,都在为自己错过了这个将石军生擒活捉的机会而感到懊丧不已,也正因为如此,仙魔两界终于放弃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并最终下定决心,亲率所部参与对洗髓地狱的进攻。
这一次,石军居然去而复返,他们又怎能轻易放过,于是在各位军事统帅不约而同地指挥下,三界联军全都停了下来,遥遥对这石军展开了包围阵形。
横飚在妖界的时候就见识过石军的本领和手段,再加上对他前一次的偷袭记忆犹新,所以虽然心里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打翻在地,绑回去向主子邀功,可偏偏就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傻张着大嘴直喘粗气。
慕容佳想起近日来仙界流传的关于石军的传闻,脑中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但他素来谨慎,不愿做无谓的冒险,见一向冲动的横飚也没有立刻动手,更加断定对方不太好惹,于是便作出了一副冷静观望状,暗暗祈祷其他人能够热血沸腾挺身而出,说不定还可让自己冷手执个热煎堆。
舍利虽然是谲挲之子,却曾经受过烈烬的指点,算是他半个徒弟,再加上知道石军是大天魔始历之子,对他十分好奇,因此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而是手托下巴,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少年。
只见石军既不吭声,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管抱着胳膊往那儿一站,笑眯眯地看看密密麻麻的三界联军,又看看大禁制结界,神态悠闲得就好像在逛戏院。
就在两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间石军身上突然飘出一股淡淡的烟雾,半黑半白,十分诡异,迅速地螺旋式上升,旋即又化为千万五彩颗粒“嘭”地散开——
于是乎,在万千兵刃寒光的闪耀之下,“幻”终于以压倒性的魄力,“闪亮登场”了。
他,“宝相庄严”,伸出双手虚压,示意下面躁动的家伙们安静,然后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微笑道:“跟随我将得到永生。我是幻,你们的冥兽之王。”
在事前讨论行动方案的时候, “幻”曾扬言:为了达到最佳策反效果,自己的登场一定要有非凡的气势,语气还十分悲壮:“为了我的族人,搞点噱头,牺牲点色相怕什么?我可不愿意他们被人当枪使还以为捡了便宜。”
这使得石军很怀疑这家伙有着超严重的自恋情结,但也不得不认同“幻”的话出自真心——冥兽得不到冥界的认同,由于属性和修炼方式彻底改变,也难以适应妖界的生存环境。再加上他们力量强大而难以驾驭,对妖界来说,他们不过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异类……
石军充分体谅“幻”的用心,实际上,无论从实力还是数量上,参与这场战争对冥兽根本没有半点好处,无论最后是哪一方胜出,都会对他们进行“清理”!对于妖界这种做法,石军也由衷地感到愤怒和心寒。
但是此刻看着“幻”夸张的表现,石军竟然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族人被愚弄后的愤怒,相反,也许对这家伙而言,石军甚至觉得:能够在那些蠢到被人诱拐来攻打冥界的小冥兽面前耍耍大牌,这才是隐藏在“幻”豪言壮语之后的真实目的。
不过,和深知“幻”底细的石军反应不同的是:妖界大军中的冥兽虽然没有完全进化,但凭借独有的精神联系立即感应到幻也是个冥兽,而且还是一个进化得十分彻底的冥兽!于是乎,在收到“幻”所发出的精神讯息之后,身为冥兽军团首领的九尾狐夜晨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而后,她身后的那一小群冥兽也跟着怪叫起来,虽然从音质上比起夜晨要逊色许多,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声尖叫中都包含着无比的仰慕和喜悦之情。
包括心狠手辣的九尾狐夜晨在内的所有冥兽仿佛被催眠了一般,颜色各异的的眼眸中闪动着孩子般的憧憬和信赖,在听完“幻”的话语之后,点点希冀的光芒在无数眼中点燃,一时间,“永生!”“大王!”之类的呼喊如洪流般席卷了整个妖族的阵营。
见此情景,石军忍不住心里暗笑: “冥兽之王”这个封号的确夸大了点——“幻”只是焚心地狱的兽王罢了,但也可说没分别,这些冥兽来自抚魂和洗髓,进化尚在初级阶段,就算智慧和实力在吞噬了大量魂魄之后有所提升,但根本连进入焚心的资格也欠奉,所以,“幻”的突然出现无异于给他们带来了一盏指示的明灯。
也许,只有这样的登场才能达到如此效果吧!
想到这里,石军微微一笑,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躲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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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1
横飚大惊失色——这算什么?怎么石军身边竟然跑出一个什么冥兽之王来了?
“或许真正的危险很快就要降临了吧?”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横飚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古铜色的脸忽然因羞愧和恼怒变得有些涨红:难道我老了吗?还是安逸太久消失了斗志和勇气?身为统帅,怎么可以有这么可耻的念头?横飚摇摇头,狠狠地咬紧牙关冷笑着:危险?在这个独自出现的少年人身上?开玩笑!
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个玩笑,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危险的身影,就在那貌似文弱的少年身上静静地雌伏着,尽管他现在的神态比天使还要安详平和。
在众人震惊的这段时间里,“幻”正一如既往地作着本色的演出,他先是在半空中一个盘旋,在确定每一只冥兽都将自己的矫健身姿刻入脑海之后,毫不费力地读取了夜晨的记忆,微微一笑,身边忽然多了一位娇俏可爱的女郎——正是被幻重新融合净化后的云姬,多年前在妖界夜晨最亲密的结拜姐妹。
此时此刻,云姬依然那么窈窕娇媚,但眉间的戾气早已消失不见,多了份活泼爽朗和不谙世故的天真,尽管由于刚被净化,一时间没有恢复记忆,云姬还是懵里懵懂,笑得也有些傻乎乎的,但幻的目的达到了——尘封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夜晨的脑海,不知不觉间她早已热泪盈眶。
云姬一脸娇憨地吃吃傻笑,大感有趣地看着夜晨,幻不动声色地在她身后低声说了几句,只见云姬点点头,身形一晃,顷刻间出现在夜晨面前……
石军的突然出现,不知不觉把三界联军压倒性的优势消弥于无形,而云姬的忽然现身则更是让所有的男性同胞同时感到一阵晕眩——绝色佳人,奈何是妖?每个人都郁闷地想着:为什么自古以来真正美丽的女人不是狐狸精就是蛇妖呢?为什么平凡的女人永远没有那种焕发着奇异妖媚的光彩?也许正因如此,这些美丽的小女妖在传奇故事中大都以放荡妖冶、包藏祸心的面目出现吧?想着想着,他们的思绪全都飘到了千里之外……
慕容佳也被云姬的美丽深深震撼着,但身为一方统帅的自觉却让他立刻将那一脑子的旖念丢到了爪哇国,心中暗想:冥兽之王!绝色妖女!不行!如果再让那小子这么闹下去,估计下一次又不知道要跑出来些什么东西。
他默默盘算着要不要当机立断立即集结所有力量先解决掉石军,但又不知道另外两个人的意见,正在犹豫间,谁知刚才还在对着云姬又哭又笑的夜晨忽然疾风般冲了回来,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啪!”传入耳中,再一看,横飚惊怒交集,捂着半边脸,显然还没有从被掌掴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只见夜晨秀丽的脸上泪痕未干,这让她少了几分杀气,却多了几分妩媚,可此刻她的嘴里,却吐出与脸上神情截然不同地森冷语调:“原来你们根本在利用我们?想不到冥兽在你们眼里就好像抹布一样廉价?亏我还天真地把你们当成族人来帮助!”
要说起来,横飚也真的相当倒霉,本来以他妖族军队统帅的身手,即便是因为石军和“幻”的事情而分了心,可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遭人暗算的,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突然对自己发起袭击的,竟然会是刚刚还站在同一阵营里的盟友。
不过好在横飚也算得上反应灵敏,最初的急怒过后,他立刻便恢复了冷静,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所以,他强行克制住了自己还击的欲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夜晨大姐,有话好好说嘛,我干嘛要利用你?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可不要被人骗了!”
谁知道夜晨却根本不为所动:“姐姐不会骗我,她和我情同姐妹,怎么会拿这种事撒谎?”
横飚用眼睛看了看云姬,心中知道大事不妙,但却依旧不肯死心,继续游说道:“你姐姐?就是这位姑娘说的么?她和我们素未谋面,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撒谎呢?”见夜晨没有立刻反驳,赶紧接着说道:“还有,你难道忘记了‘那个人’和你们的约定了么?”
“你还敢说?从头到尾,我们就只听到了几句空话而已……” 夜晨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幻”对着自己的方向展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这一下,她立刻失去了和面前这个糟老头子谈话的兴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趁着我们英明的冥兽大王还没有发怒,你们还是快走吧!”说完,竟然头也不回地拉着云姬便向“幻”的身旁走去。
“你这臭婆娘好大的胆子!”这一次,甚至连横飚身后一名亲卫也按捺不住怒火,大声地呵斥道,“你在放什么狗屁?”
“啊……”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惨叫,一只体态优雅、通体雪白的九尾狐悠忽间现出了原形,电光火石间,两只敏捷修长的前爪已经将那亲卫裂胸而过,随后夜晨毫不犹豫地一仰头,把亲卫的魂魄当即吞噬,又将尸身塞进嘴巴,用尖利的牙齿狂暴地咀嚼着,鲜红的血顿时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在胸前滴落。
血光四溅,这血腥的一幕顿时让所有人重新回忆起了这些长着人类面孔的异类到底是些什么样的生物,而跟随夜晨的一干冥兽原本就还没有进化到可以完全放弃吸食魂魄的地步,见此情形,禁不住一个个狂兴大发,瞪着血红的双眼扫视着身边的众人,似乎在边上站着的已经不是并肩作战的盟友,而是一堆堆巨大而又美味的糕点。
混乱就此蔓延开来。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有三五个冥兽按捺不住,一把将身边离得最近的妖兽扯过来送进嘴中,到了后来,在遍布四处的血腥味刺激之下,冥兽们全都陷入了疯狂,就像是闯进了酒池肉林中的一帮饿汉一般,将联军的阵地变作了它们享宴的餐台。
在血肉横飞的战圈之外,石军面带不忍之色转过了身体,而“幻”却兴致勃勃,用一种近乎赏心悦目的神情欣赏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过了一会儿,他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吆喝道:“使劲吃,我管饱!”
眼看着夜晨和冥兽们的疯狂兽行,横飚的背心处早已是冷汗涔涔——自从看到夜晨的态度发生变化,他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地危险感觉,但即使是他这样经验老到的一族首领,对冥兽这种早已被被摒弃于本族之外的生物的禀性,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就因为一言不合,这些原本站在同一战壕里的盟友们竟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呢?
失去控制之后的冥兽们无疑是极度可怕的,目睹此情此景,横飚不由得对当初极力游说自己启用冥兽一族的那个人的用心产生了怀疑:莫非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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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3
但是,横飚也知道目前并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妖族的部队已经损失惨重,而自己的安全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若是再多留片刻,说不定自己也要老命不保。
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使用这帮野性未驯的冥兽来控制智慧低下的妖兽一族实在是自己所犯下的最大错误,要不是冥兽们已经在妖兽军团中建立了绝对的威信,那么此时此刻,那帮在数量上要远远超过冥兽的妖兽族人也不会只知道抱头鼠窜而产生不了任何反抗的念头。
实际上,狂暴的冥兽虽然令人生畏,但若要和整个妖族的军队对抗还是差了斤两。不过可惜的是,没有了妖兽兵团这个皮糙肉厚的挡箭牌,那些擅长使用法术多过物理攻击的妖巫和妖精们,在正面的近身战斗中,几乎就成为了肉体无比强横的冥兽们单方面屠杀的对象。猝不及防之下,有许多实力不凡的妖族高手甚至还来不及使用任何法术,就已经被来自身旁或背后的尖牙利爪撕成了碎片。
横飚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此刻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撤退!他必须赶在惨剧进一步恶化之前,尽量多保存一些族人的生命。
“火速后撤!”
命令从横飚嘴中大声地发出,但早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压抑不住恐惧之情的妖兽兵团早就像躲避瘟疫般和冥兽们拉开了距离,而那些已经被冥兽缠住的妖族族人,此刻却已经没有办法对他的命令做出任何的回应。
横飚的本意是想暂时避开狂暴的冥兽,等站稳脚跟之后,再集结那些没有被冥兽完全操控的族人进行还击,但由于他太过惊慌,仓促间来不及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另外二界的盟友,结果闹出了难以收拾的局面。
慕容佳见横飚招呼也不打就玩命地溜之乎也,顿时又惊又怒:虽然因为利益而结合的他们一直互怀鬼胎,但谁会想到战斗还没有开始,妖族就已经自乱了阵脚呢?
慕容佳恨恨地想着:畜牲毕竟是畜牲!哪有这么不战而逃的?眼看一群冥兽就已经把妖界大军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不知道那劳什子“兽中之王”的手下会不会突然冲出来?对了,这玄暹根本就是冥帝转世,说不定一切根本就是个圈套,下一刻幽冥就会从极乐冒出来……
想到这里,不等妖界军团完全离开,慕容佳已经毫不犹豫地发出了全体撤离的指令,只见大军旗帜一展,全副武装的仙界军队立刻便紧随着妖兽兵团扬起的灰尘扬长而去。
见此情景,舍利也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他是大天魔之子,本身又最擅心灵控制之术,因此早已看出幻和石军之间的主仆关系,谁会傻到在这种状况下和掌握了全体冥兽力量的石军唱对台戏呢?就算自己手中的实力可以和他一拼,但对于派系林立的魔界而言,耗损自己的实力去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至于抓捕石军本人,舍利在亲眼目睹了“幻”那高深莫测的实力之后,愈发坚信石军体内的玄暹已经觉醒,这件事情以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所以当机立断,决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自己的父辈处理,因此,在仙界的大军开始撤离的同时,他也哈哈一笑,断喝一声:“撤军!”
虽然感觉主帅的命令来得太迟,但总胜过更晚,魔界军团毕竟训练有素,立即毫不迟疑地把消息传递下去,并开始井然有序地向后退却——当然,如果不是被仙界的那群孙子乱哄哄地挡住了去路的话,速度必定会更快一些,当魔族士兵们明白到这一点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对着仙界军队的背影吐了一回口水。
此刻呈现在洗髓众人眼前的盛况可谓空前,而洗髓人也破天荒第一次为敌军表现出的这种盛况而发自内心地欢呼了——尽管对方眼下的动静之大比攻城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却少了之前的趾高气扬,多了几分狼狈和仓皇。
原本挖空心思准备了好几套退敌之计,更做好了鏖战的打算,谁知道一幕大戏刚刚开锣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喜剧效果,石军和“幻”多少有些始料未及,尽管他们的目的正是如此。
夜晨天生作风狠辣,更何况这次她的确是动了真怒?眼看着横飚的一个小小手下居然敢对自己出言不逊,虽然她立即就把他变成了腹中之物,但那种在“伟大的”冥兽之王面前丢脸的感觉却依旧让她抓狂不已,此刻横飚一眨眼就带着手下跑没影儿了,她浑身的火气无从发泄,当下便立刻招呼手下的冥兽毫不犹豫地紧追而去,沿途上自然不免顺道拿仙界和魔界的人出出气……
而幻此时则多少有些尴尬——夜晨这疯丫头实在太、太……太本色了,简直是聪明脸孔笨肚肠!就算想大开朵颐也不能如此不顾形象吧?虽然看着冥兽屠杀瑶族军队时,幻的心里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但再看看自己这位新主人的脸色,幻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毕竟,他可不希望石军因为冥兽的这个本能而对自己的族人生出反感,而且也担心夜晨她们会有危险。
幻探究地看了看石军的脸色,发现他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但也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异状,于是自嘲地一笑:“唉!早知道就不让云姬告诉她那么多了……要不咱们跟去看看,怎么样?”
云姬虽然已经忘记了和石军交手的事情,但本能地对他十分惧怕,赶紧拉住幻的衣袖拼命扯,嘴里叨叨着:“快走快走!”想要躲得远远的。
石军想了想,觉得幻作的虽然有些过头,但眼下的情况也并非他所能控制的,无奈之下,只能点头答道:“好。”说着对云姬笑了笑,他虽然痛恨之前的云姬,但对眼前这个“失忆症患者”却有些恨不起来。
这个一脸坏笑的幻,他是发自内心地在爱护自己的族人呢。
洗髓内并没有立即撤去大禁制结界。
虽然危机暂时过去,但他们绝不敢掉以轻心,依然轮流值守,同时清理着战场。当然,每个人都感受到死里逃生的喜悦和轻松,尽管石军对他们是陌生的,但在内心深处,谁不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呢?
“……那少年就这么追去,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跟去看看?”孟婆见吠陀独自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结界外,柔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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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3
身为冥帅,只有单独对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孟婆才会流露出温柔之态,尽管她的冥军原本和洗髓完全没有隶属关系,尽管冥帅对所驻守的地狱负有监控的职责,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只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人,因此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事情,甚至去死。
吠陀显然对这件事已经思考过了,断然道:“不行。现在我们能调动的人手已经很紧张,目前唯一要做的只能是坚守。如果那少年有危险,凭我们的实力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孟婆点点头,她完全理解站在吠陀的立场也只能这么做,想必他也十分担心那个人界少年,要不也不会一直站在这里张望了:“明白了。那,大人还是休息一下吧,好过站在这里等。”
“唔?”吠陀没有回头:“我不累。”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冷漠,他犹豫了一下,含混道:“你犯不着在这里杵着,赶紧去休息!”他本想表达一下对她的关心——连日来,孟婆不但忙着给自己疗伤,还要带兵打仗,灵力透支得很厉害,可或许是不习惯吧,这样一句原本可以表达得很温和的话被他这么硬梆梆地甩出来,顿时变了味道。
吠陀多少有些懊恼,侧过脸看了孟婆一眼,却和对方那双晶亮的眸子对着正着,忽然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赶紧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把脸转回去不再看她,同时对自己的失态既懊恼又不解。
有的时候,人对自己的感情往往是后知后觉的。
孟婆静静地凝视着吠陀的背影,良久,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噢呜——”嘹亮的警讯声清晰地透过结界,惊醒了抓紧时间小憩的洗髓将士,也把流转在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气氛击碎。
刚刚指挥布防完毕的赤阳匆匆走了过来,三人相视一笑:恐怕又要开始忙了。
大禁制结界内,人们极目向外看去,只见浓云翻滚,似乎有大批人马在缓缓靠近。
一个白发苍苍的大法师用地光镜望了望,多少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咕哝道:“居然是焚心的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人们面面相觑,但似乎都感觉不到一丝欣喜,反而都显得有些漠然。
一直以来,实力明显比洗髓强大的焚心对他们的困境没有做出半点反应,甚至单方面封锁了所有官方通道,这对已经倍受妖军打压的洗髓来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尽管吠陀一再强调这必是敌方奸细所为,但当一天天过去,焚心始终没有伸出援手的时候,人们都有种被欺骗和抛弃的感觉。
作为一方领袖的冥王,尽管职责要求吠陀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同时还要尽力灌输给其他人,但他自己也非常不满,只不过当这些不满对解决问题于事无补的时候,他宁愿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战事中去,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此没有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现在,接到消息的吠陀、孟婆和因为极度疲倦而错过了石军出场那一幕的赤阳一道出现在大禁制结界外,静静地等待着以火红色军服为标记的焚心军团的到来,经历过连场鏖战的他们虽然都显得有些憔悴,但依然显得冷静从容。
忽然,吠陀锐目一扫,脸上的肌肉愤怒地抽搐了起来。
赤阳和孟婆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气愤。
大禁制结界后观望的军士们也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焚心的大军终于完全出现在洗髓的视野,首先引入他们眼帘的,竟是一面绣着“冥帝修罗”的大旗!
妖界的人马一口气退到往生地狱才停了下来,随后立即布下防御结界,众妖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夜晨他们人数不多,但杀伤力却是难以估算的,横飚实在不想出师未捷就被自己人现干掉。挨一巴掌怎么了?总不能为了赌口气把这么多手下都搭进去吧?这叫能屈能伸!横彪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真是一群疯狗!惊魂未定的横飚愤愤地啐了一口。
作为一个被授予全权的前线指挥官,横飚并不承认在这次的战争中自己的决策有什么重大的失误,而且从他个人的立场而言,横飚是从来没把这些头脑简单、桀骜不驯、难以驾驭的冥兽看在眼里过的,当然,现在在对它们的评语中,横飚又加上了一条:残暴无耻!
但是,启用冥兽来指挥妖兽兵团,却是“那个人”和包括自己在内的全体妖族的指挥官商讨之后共同确定的事情,所以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把这个责任算到谁的头上才对。
无奈之下,横飚只能捂住自己依旧没有恢复知觉的脸,仰天发出一声长叹:失误啊!让这样一群危险却又强悍的未开化生物加入到攻打冥界的重大行动中来,真的是一个重大的失误,为什么除了自己之外,就没有人能够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明白这一切呢?
在叹息过后,横飚还是从将自己归属到有先见之明一类的这个举动中暂时找到了平衡。
正在横飚满腔悲愤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仙界大军狂飙而来,处于队伍最前列的正是慕容佳,这衰人很显然看到了自己,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旋风般往冥阴寒气里冲,眨眼工夫已不见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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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4
横飚由茫然而愕然,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随即又看到舍利的人马也过来了,同样把自己当作空气一样视而不见,扬长而去。
蠢才!如果不是上头的命令,难道老夫愿意同你们这些蠢才结盟?横飚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即心中一凛:难道冥帝出关了?还是“那个人”已经开始行动?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无所谓了,怕就怕……
横飚紧张地盘算着,忽然发现手下的妖兽们都睁大双眼,可怜兮兮地朝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
“哒哒哒……”
一个奇怪的声音吸引了横飚的注意,而这怪声正是从一个瘦筋筋的食肉蚁兽口中发出的。
“哒……哒哒……大人!”食肉蚁兽困难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把音发清楚了。
“嗯?”横飚看到手下们这个德性,多少有些恼怒:真是孬种,居然都吓得结巴了。
蚁兽伸出枯瘦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向他脸上一指,嘴里不清不楚地说:“来……来来……”
来个屁!横飚以为他在讥笑自己被夜晨打了耳光,不禁恼羞成怒,盛怒下竟不及细想一个部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正欲厉声呵斥,就听到那食肉蚁带着哭腔哆嗦道:“来来来了……就在……后面!”
五界中就数妖族人视力最佳,横飚赶紧回头一看,刚好远远瞥见九尾狐那双血红的眼睛,当即表情异常严肃地转过身,虎躯“簌簌”震个不停,豹眼圆睁,舌绽春雷,以无比雄浑的气魄毫不犹豫地暴喝一声:“还不快撤!”
修罗的确称帝了。
当断岳公然在众将领面前向修罗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修罗大发雷霆之怒,如果不是众将官一力劝阻,说不定断岳的小命就此一命呜呼。
当然,断岳能够受到众多的官员力保而留住小命,并不是因为在数日内他的人际关系出现了飞跃,而是对于崔无类这些心腹来说,早就把修罗视为真正的领袖,一切对他有利的事情都愿意摇旗呐喊。
而对其它焚心的高级将官来说,他们从断岳的提议中能够看到自己的美好未来,杀了断岳不打紧,但一条前程无量的锦绣大路可从此也就荒芜了。
因此,断岳在霎那间的到了除修罗外所有人的支持。
四界大战之后,冥界虽然威名远播,但同时也和其余三界结下了深仇,从此四界彻底决裂,而冥帝也一改往日作风,再也不问政事,把全部事物交给修罗处理,从某种程度上,多年来根本是修罗在替他履行着冥帝的职责,从这一点来说,修罗完全胜任这一岗位。
冥王迦叶毫无征兆地叛出,随后妖界主动出兵挑衅,围攻洗髓,这么危急的关头,幽冥居然连面都不露,这实在不能不让冥界的臣子们感到心寒。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那一点是,对于这些已经没有“政治前途”可言的地方官员来说(他们已经都是一方大员,确实再没有了升迁的可能),一旦修罗称帝,行政架构势必打散重组,作为嫡系的亲信,毫无疑问能够有资格参与更高乃至冥王之位的竞争。
要搁在以前,这个念头他们打死也不敢想,但现在不同了!历年来已经因毫无作为而失尽人心的幽冥这次终于成功地把民怨推到顶峰,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不露面,民众的不满已经显而易见,就算修为再精深,他幽冥又能和整个冥界对抗吗?
话说回来,即便不成功,最大的石头必定砸在个子高的那个人头上,再加上罚不责众,具体做实事的人总归要留下的,所以在认清了形势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断岳这一边。
很快修罗就有些“无可奈何”了,此后,觐见劝谏的将官就如同对好了台词一样,众口一词地重复着断岳“未尽的事业”,他们言辞恳切,滔滔不绝地陈述着观点,浑没注意修罗眼睛背后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
当你迫切地想得到一件别人的东西,你可以表现得很明显,也可以深藏不露,可以放弃,可以直接去抢回来、可以易物交换、可以去偷盗、也可以游说……修罗有些遗憾地想:当然,最好的效果是让幽冥自动退位,只可惜我冒不起那个险。
尽管自己的修炼一直极为勤力,但和幽冥相比,他根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又怎样呢?修罗暗想:我只需要头脑和策划就够了。
惴惴不安地等了这么久,幽冥也没露面,看来自己苦心研制多年的“封神”结界真的发挥了作用,而那个一向自命不凡的冥帝大人,此刻多半已经成为了笼中之鸟。
下一步,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实施我的计划,那么就大局可定了……想到这里,修罗忍不住想对自己嫣然一笑。
就这样,数日后,修罗在众多部下极力劝阻、甚至以死相谏的情况下(演戏演全套),终于极为勉强地同意下来,但是却庄严声明:此举完全是为了整个冥界的安危,是权宜之计,一旦冥帝大人回来就会立刻把大权奉还,因为对他而言,权势决不是自己追逐的目标!
这声明是如此感人肺腑,听得那些暗地拨拉着小算盘的高级官员都忍不住汗颜起来,当然,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修罗发表上述言论的时候,那副绣着“冥帝修罗”的大旗早就平平展展地摆在这位冥王大人的密室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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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5
断岳在这幕喜剧中也收获颇丰,作为吹响了“篡位”号角的一号功臣,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焚心的勇士,在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的同时更收获了不少人的“友谊”,现在断岳对石军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可佩服归佩服,他却并不喜欢自己目前扮演的角色。
在修罗的计划之中,援救洗髓是必须走的一步棋,协议中冥兽和三界联军的小股人马会做为“祭品”,大破三界联军后,收复往生、重建冥河大禁制防御结界……在漂亮地彻底解决冥界的危机后,安抚各阶官员和民众,恢复往生运转……当然,少不了还要上演一出功成身退的感情戏,让那些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利用局势上位的人尽释疑虑(总会有不同的声音的。对于这一点,他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从而令自己的人望在民众之中一路攀升至顶点,况且,到时候就算自己真的要“请辞而去”,恐怕也没人肯答应。
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可谓天衣无缝,在完成上述目标的过程中还需要同时对付三界联军——修罗从来也没有天真地指望三界联军真会履行之前的协议,正如同他从来也没打算把往生和洗髓拱手相让一样。大家都不过是在相互利用,那就要看谁的算盘打得更精了。
他需要借助联军给自己造势,如此而已。一切的协议都是在暗中进行,滴水不漏,可以想象当那三界的高层知道被自己愚弄后的愤慨,可他们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就算有谁会蠢到不顾颜面地把事情捅穿,也是在大局已定之后了。
当然,任何计划在执行的过程中都会出现纰漏,即便它策划得再完美,这是一个定律。所以为保万全,心细如尘的修罗早就秘密安置了几支力量,分别担负着不同的作用:如果称帝在民众中引起了明显的反弹,可以利用他布置在各层地狱的人暗造声势;如果反对的声音来自普通官员,可以派人对个别冥顽不灵者进行“镇压”和劝说相结合的蜜糖大棒政策;就算得不到军方的支持也不打紧,多年来他在各路军队中都成功地安置了心腹,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即便是夜叉那样的人,不也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几个部下手中吗?
还有一点,修罗除了以“那个人”的身份策动三界发起了这么一场巨变之外,甚至连迦叶的背叛也是由他一手安排的,有了往生地狱冥王的支持,可以说现在的冥界已经有一半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不过,在修罗的算盘里,迦叶手上的力量是暂时不能动用的,因为那是他今后对抗其他三界的本钱,所以,在联军攻打洗髓地狱的时候,往生地狱除了保障他们顺利通行之外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最好是三界联军和洗髓守军两败俱伤,这样他才会称心如意。
他甚至不排除干脆让三界联军全军覆没的可能,因为这样可以以此壮大声势,进一步强化他在冥界的声望,所以除了冥兽这一步棋之外,修罗在冥河中也埋伏了大批狙击手,最令人叫绝的是,这些狙击手都被他以“后天眼”镇住灵识,失去自我意识,随后又用特别的法术强化了体魄,激发了所有潜力,虽然数量不大,但杀伤力却是无与伦比的。
因此,只要他在最后关头率兵将联军击退的话,那么自己的这些安排便可以一一发动,而那些兵败如山倒的联军残余部队也绝对不会是冥兽和狙击手的对手。
自己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但不知道为什么,修罗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妥。
一开始修罗也有些纳闷,在他的计划中,的确有“力谏称帝”这一环,但演员却不是断岳,而是自己的心腹,谁知道断岳会突然跳出来呢?
而且时间也大大提前了,要知道一张弓拉得越紧,射出去的箭才会力道十足,只有切身尝到国破家亡的痛楚,民众对幽冥的怨愤才会达至顶峰。
修罗可以断定:三界联军虽然表面上和自己同声同气,但到了最后,他们必定会撕毁协议,借机彻底吞并冥界。
不过,因为洗髓地狱的存在,联军想要实现这个目标肯定要损失不少的时间和实力,只要自己赶在敌人刚刚全面占领洗髓的那一刻出兵,以逸待劳,这场仗就起码有九成以上的胜算。至于吠陀冥王,此人虽然能干,但却太过桀骜,不见得会对自己俯首帖耳,称帝之后少不了要花心思对付他,三界联军如果把他除掉,反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为了这一天,修罗苦心孤诣地筹谋了多年——配合上冥界现有的兵力,称帝后对抗实力大损的三界应该不成问题。虽然和三界翻脸是自然免不了的,但修罗不在乎,对他梦寐以求,一统五界的理想来说,称帝不过是一个很小的过场罢了,套用一句老话:好戏在后面。
所以当断岳突然提出要自己称帝时,最初修罗真的吓了一跳,以为这是对自己的试探,甚至担心这试探来自于自己最忌惮的那个人——幽冥,尽管他从来都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但对于幽冥那无人能及的睿智和高深莫测的行事作风,他自问难及项背。所以他当时表现出的怒不可遏确实发乎真心,尽管也带着一丝连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恐惧。
想不到手下的人居然会众口一词地为断岳说情,继而也加入到游说的行列中,要求自己称帝!当他洞悉到这伙人背后真正的企图,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个事实——早知道还可以在煽动这些官员的野心上多下些功夫的!但无论如何,他绷紧的弦总算轻松了下来。
如今看来,这意外的一出效果显然也不错,尽管和修罗自己设想的时间和方式有些出入,但从他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三界联军已经开始向洗髓进发,双方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自己只要控制好时机,到时候去收拾残局就可以了。
而且,凭他对断岳的了解,这家伙应该还没有聪明到能看出自己计划的地步,而且此人也是个桀骜之辈,不像被人授意所为……想到这里,修罗多少有些感触:也许本可以早点将计划付诸实施的,如果像断岳这样的人也如此殷切地期盼自己称帝,那么事情原本可以简单很多呢!
“大人,我们就快到了!”崔无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沉浸在回忆当中的修罗微笑着点点头,抬眼朝洗髓遥遥看去,随即那微笑忽然有些呆滞——
在斑驳支离的大禁制结界外,一男二女神情冷峻昂然而立,身后的结界内军容齐整,一点都不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样子,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都在朝自己这个方向观望,那三个人,从身着的盔甲上,一望可知正是率领洗髓力抗联军的吠陀、赤阳和孟婆!
修罗不易察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感到有些头昏眼花,尽管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茫然地用眼睛四处极力搜寻着——
三界联军!三界联军怎么不见了?
“说实话,在冥界也算呆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冥河里居然还有这么秘密的水星法阵,而且里面还住着这么多疯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说这话的是幻,眼下正在石军的百宝袋里到处翻翻看看,而他提问的对象不用说就是石军,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幻口中的水星法阵。
离他们不远处,夜晨和她手下的冥兽神情郁闷地看守着几十个失去知觉的人,从冥兽们不断翕动的鼻翼和不断淌下的口水,不难猜到他们究竟在郁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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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6
刚才石军他们一路追到冥河,终于确定三界联军确实离开了,只是四处也找不到夜晨他们,在往生和冥河之间找了半天,终于被石军感应到一些微弱的精神之力,循途而去,竟然在冥河中触发了一个隐蔽的法阵,一看,好家伙,这里面居然有整整一支法师军队,正和夜晨他们“乒乒乓乓”打得热闹极了,夜晨他们明显不敌,已呈败相。
见此情形石军和幻当即出手把夜晨他们从那些状若疯虎般的法师手中抢了下来,这下自然就成了军队围攻的目标,因为不想无缘无故地和人动手,石军只好布下禁制把彼此隔离开来,可那些极为骁勇的法师失去了夜晨这些对手,却依旧不打算停下来,在疯狂地对禁止发动攻势不果之后,竟狂性大发,互相捉对厮杀了起来!
最令人感觉可怖的是,他们完全是真刀真枪地对决,一时间,法阵内气流翻滚雪雨纷飞,到处都是施法时射出的弧光和支离破碎的断肢残躯,那些失去理智的法师不但拥有极为诡异阴毒的招数,而且物理攻防也极为强悍,把身边的战友当成杀父仇人般痛下杀手,片刻功夫,就有数十个法师被“非人道毁灭”。
如此疯狂的行为把石军等人都看得一楞一楞的——他自然想不到这些人都是被修罗安置在此,原本打算对付的是三界联军的。只不过千算万算,修罗却忽略了一个变数:失去禁制结界和冥阴流之后,冥河运转的规律出现了反常,因此被隐藏在三界联军必经之路上的水星法阵在这个原因之下移动了方位,触发的条件也发生了变化,结果反而和误打误撞进来的夜晨他们交手了。
石军随后才察觉到这些人根本没有自我意识,似乎都被某种特别的法术控制了,就好像中了迷魂术一样,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办法把他们唤醒,最后只好无奈地等到战斗结束,这才借助自己强大的精神之力夺取了最后几十个幸存者的精神控制权,令他们被动地进入休眠状态。
听了幻的提问,石军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幻耸耸肩,继续在百宝袋里东张西望,不大一会儿,他忽然面露喜色,摇晃着一块尼苏留下来,也不知做什么用的黑沉沉的石头得意洋洋道:“想不到你这里居然还藏了这么多冥河冰晶?那我以后渡劫岂不是大大地简单?简直赚到了!”
冥河冰晶?石军一愣,尼苏留下来的东西很多,他也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整理,这块石头他虽然见过,却并不清楚究竟有什么用,想不到竟是冥河冰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不起眼的小石头,他多少有些激动:原来这就是冥河冰晶?老爸当年就是因为它才离开了我们……察觉到幻那贼兮兮的眼睛还看着自己,石军不咸不淡地应道:“怎么用这玩意儿我自有打算,不用你操心。”随即又语重心长地说:“还有,天下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不经过辛苦得来的……”
被教育了十几分钟后,幻郁闷地说道:“说真的,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疯子。”
意犹未尽的石军暗笑不已,郑而重之道:“看起来你那些同伴似乎都饿得紧?要不就交给你处理好了。”
“这怎么可以?”幻连连摆手,一脸道貌岸然地庄严声明道:“我早就不再吸食魂魄了。那些小混蛋要跟着我的话,自然也得遵守这个规矩。”
石军笑道:“谁要你那么大方,管吃管饱呢!他们毕竟还没有完全进化,真要让他们饿着肚子当圣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幻信心十足道:“放心!如果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到,我也就别当这个冥兽之王了。”随后建议道:“依我说还是别管那么多,反正咱们又不认识他们,就让他们在这儿呆着好了。”
“不行。”石军当即否定了这个提议,如此庞大的一组法师队伍离奇地被洗了脑,变成供人随意驱策的杀人机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让这种可怕的工具继续留在冥界只怕会生出乱子。由此也可想见幕后黑手的阴沉狠辣,他脑中忽然闪过修罗的面容,忍不住想道:刚才在洗髓外面似乎没发觉有援军的出现,看来修罗还真的打算袖手旁观呢,不知道断岳那家伙究竟有没有照我说的去做……
想到这里,他索性按照之前的手法在此制作了一个空间屏蔽出来,把这些昏迷的法师们身上加持了控制禁咒,一股脑儿全都送了进去。由于已经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的速度可就快多了,同时对力量的控制也多少有了心得,因此也不像上次那么累。
影之前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直没有露面,这次见石军施法制作空间屏蔽,终于忍不住现身出来,鬼头鬼脑地在一边看着,他们此刻已经合体变成了一个瘦弱白皙的少年形态,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宽阔的大嘴,黑豆般的小眼睛显得狡诘灵动,虽然一直没有和石军交谈,但看起来对他还是很佩服的样子。
云姬对石军也没有之前那么惧怕了,却依旧不愿和他离得太近,只是好奇地躲在影的身后看着石军的一举一动。
幻趁此功夫终于成功地把石军的百宝袋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啧啧惊叹了无数声之后,自以为得计地在掌心暗藏着一块冥河冰晶溜了出来。
石军把最后一个昏迷的法师送进空间屏蔽,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幻一阵心虚,赶紧拱起双手作心悦诚服状,同时夸张地狂笑着:“啊呀,想不到主人的修为精进如斯,这么快就恢复了元气,还制造出如此完美的空间结界,真令我佩服不已啊!”
“幻哥哥,”云姬澄澈的眸子里全无半分机心,好奇道:“你手里藏着的那块小石头是干什么用的?”
“参见冥王大人!”
听到洗髓将士齐声发出的欢迎,修罗眯起眼睛,远远凝视着大禁制结界后那一张张冷漠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早就估计到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尽管他在焚心威信极高,在称帝一事中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拥护,但仍然遭到了少部份人的质疑,虽然反对的声音极其微弱,无关大局,但却提醒修罗注意到这一点——他必须尽快向冥界的全体民众证明,自己无论在政治魄力、军事才华还是在施政方针等各方面,完全不逊于幽冥,甚至比后者还要出色。
人们只会信任自己选出的领袖。很显然,洗髓的人更了解和尊敬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所熟知的吠陀。仅从这一点上讲,吠陀就很应该为大局牺牲,不是吗?虽然修罗直到此刻还不明白自己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本应和洗髓守军拼个你死我活的三界联军会突然消失无踪,但既然自己已经打出了“冥帝修罗”这个旗帜,那么一切阻拦自己的人就绝对不能让他再留在这个世上。
崔无类偷偷观察着修罗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疲倦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他内心深处的忧虑:大人这段时间变得有些陌生,开始让他捉摸不透了。身为总管,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自从称帝一事被石破天惊地提出后,大人的行踪便有些诡秘,府上也出现了一些陌生人。他们大都行动隐晦,来去匆匆,很显然是在为着某些重要而又机密的大事在向修罗大人汇报。多年的修练早已让他失去争胜好强的幼稚心态,因此他并不会因为多年来忠心耿耿的自己被冷落而闹意气,可这种特殊时段出现的特殊现象难免使他感到不安,而此刻,当他听到洗髓将士怀着明显抗拒的心态刻意叫出的那一声“冥王大人”,再看到修罗脸上稍纵即逝的杀气之后,这种不安就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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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7
崔无类只顾着观察修罗的表情和想着自己的心事,全没留意到身侧有一个人也正在不动声色地看着修罗,同时嘴角不易察觉地浮起了嘲弄的笑意。
修罗深沉的目光迅速在表情冷淡的吠陀、赤阳和孟婆脸上扫过,从仪仗包围着的銮驾中走下来,走到三人面前,清癯的脸上浮起真诚的笑容:“吠陀贤弟,二位冥帅,请恕修罗来迟了!”左右看了看,爽朗地笑道:“看来妖界的那些宵小完全不堪一击嘛!如果知道吠陀贤弟如此神勇,愚兄也不用担心得寝食难安了!”
吠陀锐利的目光盯着修罗,脸上不见丝毫笑容,沉声道:“三界联军暂时撤离了,可也有随时返回的可能。这些暂且不提,我只想知道,幽冥大人究竟是何时传位给修罗兄的?怎么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听到这句话,赤阳的眼中忽然射出冰雪般的寒光,冷冷地盯着修罗。
修罗脸泛苦笑,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这完全是权宜之计,演戏而已,做不得数的。”
“演戏?”赤阳哑然失笑道:“莫非在我们洗髓上下和三界联军血战连场,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修罗冥王却在玩过家家吗?”她的语气辛辣无比,虽然声音柔和,两边的军士却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哗然,焚心的将士大多神色尴尬,而洗髓的人却都面露激愤之色。
原以为修罗听了定然会感到难堪,谁知他竟似毫不介意,提高了些许音量,微笑着反问道:“敢问三位,如此不计生死,浴血苦战究竟所为何来?难道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么?”
不等吠陀三人回答,修罗接着又道:“答案显然绝非如此。那又是为什么?为了洗髓?当然,还包括焚心!是你们的英武不屈,才使得焚心免于战祸之劫。那么,这就是全部答案了吗?”说到这里,修罗的表情和声音都无比肃穆,而双方的将士也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谁知修罗忽然话锋一转——
“这段时间,尽管战火还没有从洗髓蔓延过来,但焚心之内没有一个人感到轻松和侥幸,不同的人对我提出同一个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出兵援救洗髓?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战火中煎熬?”说到这里,修罗的声音激越了起来:“不错!是我做出了防御观望的决定,是我坚持不予出兵援救!为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保住焚心?错了!我们的答案根本都是一样的!为了保住极乐,保住冥界!如果正中敌人的圈套,不仅救不了洗髓,反而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吠陀冷冷道:“这倒奇了,不是口口声声为了冥界才忍痛袖手吗?那理应继续留在焚心才对,怎么好好地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游山玩水么?还是想让大家瞻仰新任冥帝的威仪以至于把兵祸之险都抛在脑后?难不成做了冥帝就可以增加胆量?还是对你来说保住冥界的含意也不过是冥帝二个字而已?”
饶是修罗深沉若此,听了吠陀这字字见血、句句诛心的一番话,也忍不住微微色变,他强忍住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憎恨坦然道:“毫不讳言地说,这段时间以来,由于幽冥大人始终雌伏不出,焚心士气低迷犹如一盘散沙,相信直接面临战火的洗髓也是一样吧?赤帅,洗髓和焚心的通道被无故封锁之前,你也曾去过焚心,应该对那里的情况看得很清楚!或许有人会说什么哀兵必胜,我看未必!那叫群龙无首!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出兵,又能有多少胜算能解洗髓之围呢?会不会连自身也难保?你们都是带兵之人,谁能告诉我这个答案?”
修罗神色凛然,吠陀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毕竟他也不能不承认修罗说的是事实。孟婆不愿吠陀受窘,连忙道:“就算这样,修罗大人也不一定非要用称帝这样的计策吧?”
修罗在心底冷冷一笑——孟婆既然说出“计策”二字,显然已经接受了他那套“权宜之计”的说法,只不过依然无法接受自己称帝的事实罢了,女人就是这种没脑子的动物。说到底他们对幽冥也不见得就没有怨言,赤阳无非是关心自己的情郎利益受损,而孟婆也一样,若换了称帝的人是吠陀,说不定早就帮着帮鞭炮呢!原因很简单,你们和我并不是利益共同体!从没在我这里得到过半份好处!若三界联军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然后被我及时赶到,打得落花流水赶出去,你们就该跪着求我称帝了吧?
想到这里,他淡淡说道:“修罗自问不是个贪图名利、见死不救的小人,但在现在这样一个民怨沸腾、人心惶惑的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登高一呼。尽管我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难当大任,也尽管我很清楚会遭到怎样的误会和曲解,但相比起冥界的安危,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什么?今天我的确是打着冥帝的旗号来的,事实上,不管你们认同与否,在幽冥大人回来之前,我还将继续把这个位子做好,做稳!我会以冥帝的身分将敌军彻底赶出冥河,随后修复防御禁制结界、重整往生,让大家的生活重新回到和平宁静的轨道!”
说到这里,连修罗也被自己的话感动了,似乎是为了平息内心的情绪,他长嘘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有道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无论日后落得个怎样的骂名,修罗也不会在意,只希望三位大人即刻打开禁制让我们进去,你们连日苦战,实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一番言辞恳切之下,洗髓众将士的情绪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三位统帅。
吠陀和孟婆、赤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抬眼凝视着修罗,冷漠的脸上慢慢泛起了一丝奇异的微笑,嘴里吐出几个字:“不可能。”
话音一落,吠陀转身便行,孟婆一言不发紧随其后,赤阳深深地看了修罗一眼,目光中流露出的轻蔑和讥诮把修罗看得一怔。
修罗眼睁睁看着三人眨眼间退入大禁制结界,随后立即加持了封锁咒语,吠陀阴沉着脸向他看过来,森然道:“故事的确很动听,也很有道理。不过我这个人疑心很重,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修罗,请你当众宣布称帝一事就此作罢,并立誓决不会对冥帝之位生出僭越之心,那么吠陀不但会负荆请罪,还将不遗余力协助你,否则的话,这道曾经力拒敌寇的大禁制结界也势必将你拦在洗髓之外!”
一番话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这下焚心的大军可不乐意了,不可遏制地发出了不满的喧哗:在他们看来,修罗刚才的一番解释入情入理,连石头人也该感动了,可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如此不识好歹,顿时感到一种被侮辱的愤怒,有人不满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更有人叫道:“老子们好心好意来援手,居然连门都不让进!他***有什么了不起,还要我们的冥帝大人屈尊降贵地求着去保护他们?难道这破结界难道还能把我们当在外面?三脚两拳就能把狗娘养的打个稀巴烂!”
顿时听得修罗怒气渐生,但脸上却神情惨然,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苦笑着转过身回到了己方的阵营,传令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军就扎营在外面好了,敌人来了也好马上迎击。”
修罗虽然这么说,但焚心的将士们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已经将全副的生家性命押了上去,到了现在又怎么会轻易退缩呢?
于是,无数指责和难听的叫骂立刻便对准了洗髓城的方向倾泻了过去,夹杂在其中的自然也少不了一两个零星的攻击法术。
这边洗髓的将士一间,更加怒不可遏,也针锋相对地骂了回去,就这样,原本号称是“一家人” 的两支队伍片刻间便剑拔弩张,摆出了一幅誓要一较高下的敌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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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8
目睹此情此景,修罗心中暗自得意,心想:看来手下的这帮家伙还挺争气,这样也好,最起码也让自己少费些心思来挑拨他们。想到这里,他立刻就换了一幅脸孔,细长的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仰天长笑:“吠陀,不必做戏了,你以为自己的阴谋没有泄露吗?说到底,若本座心甘情愿奉你为冥帝,相信洗髓也就为我等大开欢迎之门了吧?想必三界联军攻打洗髓也是阁下的妙计了?想来他们现在应该埋伏在某处,打算伺机对我焚心发动偷袭吧?”
孟婆和赤阳被修罗这番颠倒黑白的污蔑气得花容失色,吠陀奎怒顿生,铁青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小人之心!”
修罗也不理他,转身对恒判使了个眼色,恒判会意地一点头,当即扬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口口声声被三界联军围困,结果现在根本不见半个人影,明显是将我们诱出焚心的毒计!洗髓冥王吠陀包藏祸心,企图颠覆我冥界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弟兄们,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底下众人不知就里,再加上亲眼目睹吠陀拒绝让己方进入洗髓,正在激愤之中,顿时轰然应和。
“既然洞悉了奸佞小人的毒计,那我们还等什么?”程不通越众而出,振臂大呼:“索性攻入洗髓,诛杀叛党,整顿纲纪!”
“不错!诛杀吠陀、孟婆一干乱党!!”
霎时间,这几个人成功地挑起了焚心将士的同仇敌忾之心,大军即刻前进到洗髓之外,摆出了即刻攻城的格局。
修罗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这群情沸腾的场面——局势有些出乎自己的控制了,好在事前曾经准备了这么一手,不然的话还真不好收场。但此举毕竟过于冒险,当狂热归于理智,说不定很多人都会对今日之事产生疑虑,可眼下自己只能这么做,必须进入洗髓,以迅雷之势除掉吠陀三人以及洗髓的军方将领,随后再来考虑安抚服众的善后事宜……
面对着顷刻间翻脸的援军,洗髓中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混乱,人们沉浸在无比激烈的狂怒中,在他们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换来了洗髓乃至整个冥界的安宁之后,来自同一方的战友竟会把屠刀对准了自己!想必这种悲愤的屈辱谁都难以忍受吧?
先锋断岳在不断的催促之下,再也无法按兵不动,他是此刻焚心中少有的几个清醒的人,因为他从石军那里已经对这件事背后可怕的真相略微有了一些认识,而要不顾一切,领兵和洗髓的将士们自相残杀也是他绝对无法认同的。
可现在该怎么办?尽管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可在眼前的情况下,他总不能公开和修罗对着干吧?想到这里,断岳阴沉着脸极不情愿地朝已经集结完毕的先锋营挪了过去,他现在所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尽量拖延时间等待石军的出现,因为对他来说,石军才是他真正心甘情愿效忠的人。此时,嘈杂鼎沸的人声中忽然有一缕阴沉柔和的声线飘进他的耳朵:“断兄请留步。”
看清发声的人,断岳一愣,水东流?这个一直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家伙想干什么?迟疑了一下,他折返到已经悄悄走到一边的水东流身边一拱手:“水大人有何见教?”
水东流用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神秘地一笑:“长话短说,请断兄卖我一个面子,日后必将加倍回报!”
断岳一皱眉:“如果是和攻打洗髓无关,大人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谁说无关呢!水东流施施然道:“水某正是要断兄千方百计牵制住我军的攻势,以免焚心和洗髓手足相残,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同时观察着断岳的神情:“难道这不正是断兄目前所想的吗?”
断岳被他说中了心事,顿时一阵烦闷:心想老子和你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你就知道我的想法?不耐烦道:“断某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说着转身就走。
水东流也不阻拦,只是轻轻一笑,用只有断岳能听到的声音笑道:“那苦谏称帝的妙计的确让断兄如愿以偿,可演变到今时今日的局面,难道真是断兄所希望的吗?想必即便是冥捕石军大人也不一定想得到吧?”
断岳浑身巨震,如遭雷击般停下了脚步,眼中射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在这时,已领监军一职的恒判在空中不满地喝道:“连空间法阵都布好了,断岳你还磨蹭什么?”
断岳胸膛上下起伏,似乎内心在极力挣扎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锋营那些隶属他麾下的镇狱司冥军,瞬间的迟疑后,他厉声喝道:“儿郎们!听我号令,立即摆开法阵!”
一声号令之下,众鬼卒即刻在洗髓外摆开阵形,断岳面沉似水,迈着大步进入阵中,咬牙切齿地挥动令旗:“改破界法阵为坚垒大阵!”这些鬼卒隶属雷霆院,都是断岳的子弟兵,虽不明白主帅为何突然改变指令,但却毫不犹豫地忠实执行着命令,一时间,洗髓的大禁制结界外风云流转,浓雾迷离,但听得断岳不时发出简短有力的指令,鬼卒们的身影都被完全遮盖住了。
见到这个情景,除了如释重负的水东流外,焚心的众人顿时大为震惊。恒判在空中当即喝道:“断岳!你干什么?”
修罗漆黑的眼中射出愤怒的寒光,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
沉默了片刻,断岳低沉但却有力的声音从弥漫着寒气的浓雾中传出:“断岳的破敌法阵永远不会用在自己人身上!诸位将军,坚垒法阵系断岳新创,志在守不在攻。其中陷阱重重,杀伤力极大,勿怪断某没有言之在先!”
“你!”恒判又惊又怒,但脸上却极力克制着,思忖片刻冷笑道:“有你的!居然阵前倒戈?既然你露出狐狸尾巴,我也就老实告诉你!早就怀疑你是迦叶狗贼安插在我焚心的旗子,意图不轨!看来冥帝修罗大人的妙计果然正确,若非如此,又怎么试探得出你卑鄙无耻的真相!前锋营众军听令,断岳系迦叶反贼一党,立即脱离法阵,生擒奸佞断岳!”
他这番话远远地传出去,两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焚心众军刚刚生出的一丝惶惑不安顿时被打消,更对新任冥帝大人的英明感到庆幸和欣慰,不由发出一阵欢呼声,齐齐喊道:“脱离法阵!生擒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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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9 22:19
断岳在烟雾弥漫的阵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坚垒法阵是石军在临别之前传授给他的一个大型防御法阵,出于对冥界局势的担忧,石军把黄泉给他那本小册子中最为凌厉的阵法拿了出来,目的是保护焚心对抗三界联军的入侵,即便在大禁制结界被摧毁后也能够以此布防,因此这个法阵的杀伤力之大是冥界中罕见的。为了达到与敌偕亡的效果,同时让参与布阵的鬼卒不会因为恐惧而临阵畏敌,坚垒法阵一旦发动,所有的布阵者,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受到阵眼的控制,心神划一,除非所有的布阵者同时动念,否则即便有一人决意死战,这大阵就无法解开,但甚至连石军也没有想到的是,此刻断岳居然被逼要将这个阵发用在自己人的头上!
或许现在法阵之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心意是要继续下去的吧?把这些对自己信任和崇拜有加的子弟兵拖下水,实在是情非得以!断岳默默地想着,即便水东流没有跟自己说那番话,难道自己就真的会对洗髓下手吗?答案是明摆着的,绝不可能!
如果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话,那么就尽量把范围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吧!想到这里,他坑凹不平的丑陋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一丝祥和的微笑。
恒判等待片刻后,发觉坚垒法阵始终毫无动静,开始觉出不妙,随即沉声道:“机会本帅已经给过了你们,既然尔等决意跟随反贼顽抗到底,就莫怪本帅翻脸无情!振英!立即把镇狱司全部兵力掉往阵前!全力进攻法阵!程不通,你带领孕英院负责破解法术陷阱的游龙法师正面对付阵口!记住不可以分散人力,集中破解,再由鬼卒武士各个击破,最后两路人马一通进攻阵眼!此外,雷霆院众军兵乃受到断岳胁迫蛊惑,可以受降,而断岳则无须生擒,可立时斩杀!”
“是!”
程不通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振英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可怕。
就在这时,就见水无尘翩然飞近恒判身边,俯身低语道:“冥帝大人刚才传信说断岳和振英私交甚好,为免再生事端,此人不可用。而且监视水东流的蛊虫急报,刚才他突然和断岳密谈,要断岳不惜一切阻止两边开战!我已经暗中把水东流监控起来了。”说完随即离开。
恒判朝修罗那边远远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森然道:“传本帅号令,镇狱使振英统下无方,督控不力,现就地革除官职和军职,容后发落!擢升稽查院判常洛暂领振英一职,即刻帅本部士卒,配合游龙法师全力大破坚垒法阵!”
崔无类暗暗叹息:想不到一直以来傲气十足却又游手好闲的恒判居然是个阴沉诡谲的人物,初次临阵统兵不但丝毫未见慌乱,在随机应变、杀伐决断上更丝毫不逊于资深老将,三言两句就让大家重振士气,同时倒打一耙,把断岳的举动化为反贼的行列……想到这里,他忽然手足冰冷,一直以来自己都不遗余力地支持修罗称帝,为什么今天忽然有种做错了事的感觉?“倒打一耙”?他困惑地眨眨眼睛: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如果无能打开坚垒法阵,就无法对付被法阵保护着的洗髓。于是,在修罗的默许下,一幕同室操戈的惨剧开始了。程不通和常洛不遗余力的开始了进攻,而坚垒法阵则坚不可摧,如同远古的猛兽般悄无声息地吞噬着鬼卒和法师。
恒判果断地停止了这种徒劳的进攻,转而启用大法师对付坚垒法阵。
断岳怎么说也还是冥界中人,自古以来,对付自己人总是容易得多,灵力充沛的大法师虽然数量不多,但却都修炼了附加属性,调转枪口对付自身的水系法阵多少占了些优势。
漫溢着冰雾和蓝色气流的法阵开始逐渐萎缩,原本晶莹雪白的冰雾变得灰暗起来,那是对战双方的士卒和法师们死后化作的冥尘。
洗髓内的众将士震撼了!谁会想到断岳会不计生死地来保护他们呢?坚垒法阵挡住了焚心的进攻,同时也把他们堵在结界内,除非撤去大禁制结界,他们甚至无法对这些素不相识却以性命来保全他们的兄弟们伸出援手!
简短地交流之后,洗髓的三名主帅统一了意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擒敌先擒王,必需控制住远离战阵的修罗,然后再去了解真相,寻找解决危机的途径。
孟婆断然道:“我打头阵。你们一个营救断岳,另一个布防,我的强项是进攻,你们都知道的。”她生怕吠陀不同意,说完对吠陀自信地嫣然一笑:“你说呢?”
感情上腼腆而深情的孟婆,在军中却是不折不扣的女战神,骁勇至极,如果是她要对付的敌人,只能在生或死两者中选择其一,因为孟婆的原则就是:全力扑杀,不死不休!但这一次,她却必须让修罗完整无缺地落在自己手里。
吠陀和孟婆对视一眼:“修罗的实力非同小可,你要小心,打不过就跑。”
孟婆点点头:“你们也要尽量把断岳的人抢下来,说服他们一起退入洗髓。”
吠陀以惯常的沉默回答了孟婆,目送着她飒爽高挑的背影翩然离去,他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有些疼痛。
在水系法术中,大致分地火水风四个分支,地系又称“玄冰”,强项是防御、医疗;火系又称“炙流”,最擅一往无前的法术进攻;水系又称“游龙”,精于法术陷阱的制造和破坏以及偷袭;风系又称“催朽”,长于法宝的使用,同时是在空中远距离法术攻击的不二人选,此外还有上面提到的大法师等等。
赤阳在冥界的时间虽然比不上吠陀和孟婆,但修为却精深得多,故此才有资格成为四大冥帅之首,若不是身中奇毒,甚至有力量与修罗一战。而此刻,她默默地接受了吠陀的安排,转身召集所剩无几的玄冰、游龙法师,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大禁制结界下的二级防御体系。
这边,焚心的气势始终达不到沸点,或许是因为此刻所谓的敌人全都是昔日的同袍吧?尽管军令如山,尽管恒判早已指出对方是叛逆,也尽管他们都尽了全力。在出动了大法师之后,坚垒法阵的防御明显削弱,攻方伤亡人数锐减,而法阵内卷出的冥尘满天飞扬,几乎要替代冰雾遮蔽大家的视线,按理说这场交锋焚心是赢了,稳赢不输,可大多数人都并不感到胜利的喜悦。
当然,也有例外。除了修罗和他的心腹之外,还有那些早已用顶戴代替了心脏的官员们。战斗进行到如此荒诞的地步也不见昔日的冥帝大人出现,由此可知大局已定……看来关键时刻的选择没有错啊!强掩着满心的庆幸和欢悦,他们努力让表情配合着战局的演化,同时默默地为自己在积分榜上又加了一分。
冥帝神殿,幽冥闭目而坐。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点微微的笑意,似乎在回忆着美好的往事。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早已愤怒到了极点。
凭着无所不察的监视之眼,此刻洗髓外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他的眼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2:20
他没有对黄泉说实话,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他不肯承认,可事实上直到刚才,他才找到破解“封神”的办法。
经历了无数的岁月之后,他的感情已经变得十分淡漠,可他却还是感到愤怒,因为就算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其他事情上,但是,那些人,毕竟是对他信赖兼崇敬有加的臣民。
修罗,就单凭这一点,怎么都不可以让你轻易死去。幽冥在心里默默地说:本座重生后的吞噬之心,第一个要对付的竟然不是玄暹,而是你修罗,为此你实该感到三生有幸。
“大人,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寂静被无常恭谨的声音击碎,幽冥睁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
“……大人。”无常有些犹豫。
“嗯?”
“大人此次出关,黄泉老祖是否还要继续禁锢?请示下。”
幽冥站住了。
当初因为察觉到大哥暗中对玄暹援手,二人争执不过,自己被大哥激将,不得已答应要给玄暹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同时一怒之下要求他自己将肉身禁锢在此,只要自己一天闭关,他就不许出去……
记得当时大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同时说了一句话。
他说:“换了是你,我一样会这么做。”
因为我们是兄弟。
幽冥淡淡一笑:“本座既然出关,那还不由得他去?事实上这些年他也没怎么闲着,据我所知光是玄暹他就见过两次。这一点你无常该是最清楚的,是不是?”
无常不自然地一笑:“大人请恕属下鲁钝。要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如大人般目光如炬的。”
幽冥忍俊不禁:“不错,至少我那义兄就不知道你对他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样拿你出气,是不是?”
无常的背后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硬着头皮坦然道:“大人心情甚佳,可见早有破敌之胜算,此乃我冥界之福也,至于属下受气与否,可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了。”
“哈哈,是么?”幽冥哈哈一笑,随后看了无常一眼,轻轻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因为你唯一嫉恨的人只有赤阳。”顿了顿方道:“走吧。”
吠陀看一眼整装待命的孟婆和她麾下的将士,深深吸气,念动咒语。蓝色的弧光冲天而起,霎时间众人眼前被强烈的光线眩得睁不开。
大禁制结界解除了!
吠陀亲率十余名法师现身出来,开始向坚垒法阵传递讯号,试图进入;而孟婆则带着部下凌空而起,斜刺向位于战场右翼上空的修罗。
恒判远远望见,冷笑一声,指令即时流水般吩咐下去,焚心本部余下的兵力立即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瞄着吠陀一行,对孟婆却视而不见。
吠陀冷峻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来: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我们不希望由于错误的决策,令冥界作出如此惨烈的牺牲,只要焚心停止对坚垒法阵进攻,洗髓也不想多生事端,否则,洗髓必定与断岳等人共同进退,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决不会屈服!
听到这番话,一时间,焚心的士卒们一时间都有些迟疑。
另一边,崔无类讶异地看着忽然现身制住水东流,给他套上拘魂索的几个陌生面孔,白皙的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水东流悠然一笑,替那几个一言不发的陌生人解释道:“崔兄,想来这都是修罗大人暗中网罗培植的优秀人才,东流也是刚刚才知悉呢。”
“你……”崔无类欲言又止,这段时间以来古怪的事情本就层出不穷,他也一直不想过问,可现在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水东流虽然言语无忌放浪不羁,但凭着自己对他的了解,此人绝非野心勃勃,勾结叛逆的小人!瞧眼前这架式,水东流似乎犯下了弥天大罪,居然要出动拘魂索来对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东流的肉身和元神均被拘魂索禁锢,即便能够脱身,一身修为也是废了,但他似乎并不害怕,看起来心情还非常好:“你你你什么?老兄,看不到吗?我现在的身份也是奸细走狗之流,否则又怎会有如此优待?”
“走……狗?谁的走狗?”
水东流眨眨眼睛,似乎在说一个笑话,带着一点神秘的自豪一字一顿轻声道:“幽冥。”
“崔翁,”就在这时,水无垢飘然而至,把崔无类轻轻拉到一边,温言道:“闲事莫管,当此非常时刻,只要不是休戚相关的事情,还是放开手吧。”水无尘昔日曾经受过崔无类恩惠,因此才会有这一番忠告,按说崔无类一向冷静世故,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的主儿,锣鼓听音,很应该明白她话背后的警告。
崔无类白白的胖脸上有霎那间的失神,明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佯装失明、失聪兼失语,径自走开——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那些官员不是已经如避瘟疫地都远远站到一边去了吗?可鬼使神差地,心绪难平的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水东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9 22:21
说实话,他和水东流虽然同殿为臣,相交多年,却始终不那么喜欢他。谨慎自持的崔无类和冷傲偏激,剑走偏锋的水东流根本不是一路人。但涵养和阅历却使他能够包容很多原本难以接受的人和事,渐渐地,随着相互间了解的逐渐加深,两个人虽然始终达不到莫逆的程度,但对对方多少怀着一份欣赏之心。
崔无类看到,面对自己的凝视,水东流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贯的冷淡傲慢,但也没有丝毫沮丧颓唐,他始终在微笑,眼神清澈柔和,不再年轻的脸上带着一分淡淡的喜悦,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一般神采飞扬。
“你当真……”
“呵呵,崔兄,事到如今,水某何必骗你?不过你老兄也大可以当做笑话来听就是了。”
沉默片刻,崔无类忽然道:“东流,崔某能为你做什么?”
水东流颇有些惊愕地看着他,身边那些大法师也不约而同地警觉起来,但崔无类仿佛毫无察觉,胖胖的脸上有些伤感,又似乎有些绝望。
“好,好。”水东流放生狂笑,声音尖利如同夜枭,把远处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一个大法师铁青着脸在他后颈轻轻一拂,笑声顿停,水东流的脸上也显出一抹黑气,好半天,才重新开口,但声音已略显暗哑艰涩:“好意心领了,但崔兄真的能为我做什么吗?一场相交……嘿嘿,东流只盼你想清楚。”
听到这一语双关的话,崔无类眨眨眼睛,慢慢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白嫩肥厚的手掌。
“东流,”他忽然笑了:“你可知自从当上这个见鬼的管家之后,老夫已有多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你可知从前在人界,我曾经有过一个不太好听的绰号?”
水东流的身体如水中倒影一般飘忽起来,他凝视着眼前的胖子,神情慢慢严肃起来,难以察觉地点点头。
一旁监视的大法师发现这两个人说到这里竟然就此陷入沉默,连看也不在看对方一眼,既然没有异动,他们也就不再继续“折磨”水东流,反正他的死已成定局,只要不捣乱也懒得去管他。只可惜,若非事前曾经服用过某种特殊药剂以致对心智有所影响,这些大法师中一定会有人想到水东流有一项成名绝技——“无语通”。
稍顷,水氏姐妹匆匆飞来,水无垢看了一眼水东流,森然道:“不是让你们看着他吗?为什么要将拘魂索的毒针发动?”
带头的大法师翻翻白眼,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伸手一指崔无类,面无表情道:“此人十分饶舌,与反贼曾颇多交谈,似有反意,应立即杀之。”
水无尘看看崔无类,仿佛不认识一般撇过脸去,皱眉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即是如此,一并杀了就是。”
“闭嘴!”水无垢厉喝一声,见妹妹吃惊地看着自己,冷冷道:“单凭几个蠢货未经证实的话,就可以把我焚心元老级的人随意诛杀吗?妹妹是否立功心切了呢?”
“你就是心肠太软!怪不得大人始终信你不过……”水无尘不假思索地反驳了一半,自知失言,跺跺脚,小嘴一撇道:“姐姐心情不好何必拿我出气?这种事明摆着谁做谁挨骂,可为了修罗大人,我可不会计较那么多。”也不理为之气结的水无垢,想了想对那几个大法师吩咐道:“不杀就不杀吧。说几句话而已,应该没什么。崔翁,委屈您在这里养养精神,反正你今次也没有上阵的机会,如果嫌闷的话,无尘让他们把振英压过来给您作个伴儿,等咱们凯旋之后再来给您赔礼罗!”说罢扬长而去。水无垢漫不经心瞥了水东流一眼,两个人的视线相遇了,随后,水无垢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去。
水东流目送着水无垢修长曼妙的背影,神情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对自己即将形神俱散毫不在意,而他的身影已经开始转为稀薄,逐渐地向空气中散开。
崔无类则凝神望着被人从另一边押过来的振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孟帅一脸杀机,莫非要与人动手么?”
孟婆雪白的容颜被晶石头盔遮挡了大半,她手持晶石法杖,凝视着在重兵包围下仍然悠闲从容,胜似闲庭信步的修罗,听着他近乎调侃的语气,只是淡淡一笑,手中洁白的晶石法杖闪过一片血光,杖头处雕刻着的丹凤宛若复生般昂首而立,一声清吠,一双金灿灿的眼睛陡然射出两道火龙,霎时间将修罗的身体包裹在当中。
见此情景,洗髓将士大为振奋,齐声大喝:“嘿!呵!”声震四方,雄浑至极。
就在火龙触及到修罗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上即刻泛起一团黄色的光结界,悠忽间消失不见。孟婆秀眉紧蹙,却已来不及发出警告,眼睁睁看着修罗周围十米以内的所有鬼卒在顷刻间变成淡黄色的冰雕。
冰冻三尺!孟婆顾不上痛惜属下的阵亡,眼前的人是她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冥界现在已知的杀伤力极强的精深法术中,有三个出自于此人,眼前的冰冻三尺明显经过进一步改良,加入了某种邪异可怕的元素在内。
修罗的眼睛泛起红光,带着一种戏谑而残忍的炙热打量着孟婆姣好娟秀的容颜,啧啧叹道:“卿本佳人,为何在世人眼中却被传说成为一个老态龙钟、丑陋不堪的老妇人呢?由此可见凡人的愚昧了。”
孟婆皱眉道:“这等荒唐之言岂应出自堂堂冥王之口?请修罗大人自重!”法杖轻挥,霎时间,无数冷光带着眩目的光采疾射而出!
修罗虽然貌似轻松,暗地却是严阵以待。他从来不喜欢低估对手——尽管孟婆总体实力在自己之下,但她长于实战,法术和物理攻击均得心应手,和部下更是配合默契同气连声,打起仗来天生一股宁折不弯的蛮狠劲头,如果抱着与敌偕亡的决心,自己就算最后将其击败,也很可能受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不划算的买卖他是从来不做的。想到这里,修罗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长笑声中,手掐灵诀接连不断弹出……
“冥捕大人,你为什么还不来?”看着自己身边多年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断岳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着同样的一句话。
自从被众多同僚指为奸细,断岳对于冥界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心,原本他打算就此隐退,可没想到石军这个冥捕却仅仅用一句话就打动了自己——
“断岳将军不仅是修罗的部下,更是冥界的守护者,将军的忠诚也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整个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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