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4

“那你又怎么收到那封信呢?”朱木问。

    “我也不知道,打鱼回来它就在我家里的桌子上放着了。我还以为是周庭君托人送来的,见我不在就放桌子上了,现在想想也真是奇怪,我走时家里锁着门,回来门也好好的……”马克也茫然不解,“难道真是周庭君的鬼魂来了?唉,他这人,要真变成了鬼,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厉鬼。”

    这时渔民们都已经上了船,喊他。马克说:“咱们走吧,趁出海的时候我送你到黄崖岛。”

    朱木点头,让司机把登山包和提琴盒拿出来,告诉司机:“你就在村里等我,先给你1000块钱,你在这里等一天我给你500。”

    司机接过钱忙不迭地答应。马克摇摇头:“让他走吧。”

    “为什么?”朱木奇怪地问,“这里没有出租车,我回去时还要坐他的车啊!”

    “信上说的。”马克说,“说没有必要让司机留在这里。”

    “他果然知道我是坐出租车来的。”朱木心里一沉,“难道我竟然回不来了吗?这个人——或者说鬼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如果是周庭君,不管他是人是鬼,他都不认识我啊!为什么会安排我去黄崖岛?”

    朱木心里充满了千般谜团,又递给司机500块钱,默默地和他握手道别。司机低垂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羞愧的表情,讷讷地说:“朱先生,你是个好人,真要出了事,我一定会为你报案。”

    朱木问:“你知道我去黄崖岛干什么?”

    “不,不知道。”司机匆忙接过钱,钻进了汽车。出租车在硬化的沙滩上一调头,卷着一路尘土消失在起伏的道路上。

    朱木上了船,渔民们抽掉踏板,双层的柴油渔船鸣着长长的汽笛,冒着突突的黑烟,驶向了大海的深处。

    马克领着朱木钻进船舱里,打开一个小隔间,让他把随身物品放到狭窄的床上。朱木扔下登山包,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走,到甲板上,我为你们拉一首德尔德拉的曲子。”

    马克不知道德尔德拉是谁,也不大认识小提琴,看见这种奇怪的乐器,笑了:“也好,反正下午才能到黄崖岛,咱们就消遣消遣。”

    还没到捕鱼海区,渔民们都闲着,有的蹲在铁锚旁抽烟,有的靠在船舷上聊天,看见朱木提着一把奇怪的乐器过来,一个个都好奇起来。朱木靠在船头的船舷上,感受着渔船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上摇荡,触目是蔚蓝的大海和大海上翻飞的海鸟,远处是黑色的海岸线,模糊的深色的岛屿行罗棋布在大海中,上下摇荡在朱木的视野里。

    朱木信手拉起了德尔德拉的《回忆》,斯特拉瓦里琴完美的音色是这首曲子幽深的思念与追忆完美地展现在听众的脑海里。朱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拉这首曲子,也不知道自己深深的忧思为了追忆谁,他只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苍茫的大海上起伏,仿佛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自己的记忆里起伏。他毫无由来地想到了苏霓,那个孤独地在空阔的大厦里行走的女人,那个追问自己是否死去的女人……她过得还好吗?在地狱里,还是在人间?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忧郁、那么孤独、那么惹人怜爱?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她究竟在寻找什么?而我,有时在寻找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来赴周庭君的幽灵之约?

    斯特拉瓦里琴完美的穿透力飞扬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上,朱木专注地拉着琴,渔民们到了捕鱼区域知道后就在这琴声里撒网捕鱼。亮晶晶的鳞甲在耀眼的阳光里闪烁。闻到鱼腥味儿的海鸟绕船飞舞,伴随着琴声嘎嘎而鸣……

    中午,渔民们开始在船上做饭,他们把捕来的鱼洗剥干净,熬了一大锅鱼汤,又蒸了一盆米,叫上朱木,一船人围坐在甲板上吃饭。对这些,朱木感到无比新鲜,兴致勃勃地和渔民们聊天,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惜,渔民们能听懂他的话,他却听不懂渔民们的方言。

    吃过午饭,渔船起航了,调头向南而去,日光闪耀在船头的大海上。航行了两个小时,马克指着前面一个深色的黑点,告诉朱木:“那里就是黄崖岛,岛很小,有个一二平方公里,距离陆地有六七十海里。这是一座火山岛,岛上地势比较平缓,但岛的南部有个高耸的海岬,是深黄色,所以叫黄崖岛。岛上林木比较茂密,但这一带海上台风较大,树木都很低矮。待会儿我把你送上岛,我们继续捕鱼,最近几天有台风,我们明天下午就回来,到这里接你。”

    朱木苦笑一声:“接我?不必了,这次上岛,我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朱木从船舱里取出登山包,把携带的现金统统取了出来,塞给马克,“这里大概有两万块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买你一张单程的船票吧!”

    马克手里托着厚厚的一沓钱,呆呆地问:“到这岛上难道有生命危险?”

    “你认为一个死去的人写信让你带我到这岛上是去游览吗?”

    旁边几个渔民也傻傻地望着朱木,默不做声。马克的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这钱我不能要。”

    “你不要我又能给谁?”朱木紧紧地盯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荒岛,“是我要来的,管你什么事。”

    这时候,那个干瘦的渔民把马克拉到了一边,用朱木听不懂的方言争论了半天,马克回头望望朱木,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转回身走到朱木身边,把钱递给他:“这钱你还拿着,放心,你不会回不来的。”

    “为什么?”朱木奇怪地问。

    “因为我要跟你一起去。”马克笑笑,“不管周庭君是人是鬼,他总归是我们的乡党,而你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朱木断然拒绝:“不行,你跟这件事无关,我不能让你冒险。”

    “放心,无论周庭君是人是鬼,他都不会害我的,我救过他的命。”马克攥起了拳头,“我也不会怕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5

渔船驶近了黄崖岛,狭长的小岛像一把匕首一样斜插在大海里。朱木一边不安地瞥着这个天生带有凶杀之气的荒岛,一边和渔民们争执,后来渔民们接受了朱木的钱,朱木也接受了马克的陪同。

    渔船接近了荒岛,居然发现海岸上居然有一座破烂的码头,海水的深度也足以停泊这艘吃水不到三米的铁壳柴油船。渔民们放下踏板,马克带了一些腌制的干鱼块和必需物品,陪着朱木踏上了腐朽的栈桥。

    马克朝船上挥挥手,渔船冒着黑烟,突突突地驶向了深海。

    栈桥上,经历过无数年海水浸泡和日光蒸晒的木板在脚下不停的碎裂,发出嘎巴的脆响掉进桥下的海水中。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栈桥,双脚踏上了黄崖岛的沙滩。沙滩上耸立着暗褐色的礁石,在与海浪的碰撞中发出轰轰的闷响。朱木感受着脚下松软的下陷感和礁石的狰狞与阴森,跟在马克身后走上了杂草丛生、林木荫翳的荒岛。

    这时候,夕阳已经垂在大海尽头影影绰绰的海岸线上,仿佛与海水交接的天边横着一张连绵起伏的长弓,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绷在了弦上。海水与天空交映着血色的辉煌,在朱木眼里,自己就是这血色大海中的一粒小岛,正在经受着死亡的拍击。

    黄崖岛已经荒芜了很久,杂花乱草侵蚀了道路,把宽阔的道路挤成了狭窄的一绺,无人修剪的林木自由自在地生长,把乱石砌成的房屋与围墙收拢在自己的手臂间,在朱木的视野里抖动着身体,仿佛在拍打一个沉睡中的孩子。

    他们再往前走,发觉自己站在了一座坍塌破碎的荒宅间,这座宅子看来很大,占地将近两亩,中间甚至有座两层的小楼,只是如今只剩下了低矮的乱墙和破烂的烂木,明显是一幅火灾之后的惨象。残墙和土堆中,胡乱放着几具铺满灰尘的俑人,俑人有大有小,小有半尺,大则如常人,造型和人体极其相似,肌肤、皱纹、骨节、衣饰,纤毫毕现。即使覆满了尘土,也掩不住那鲜丽色彩,更显得诡异,面目宛如活人。

    马克惊叹着说:“这就是10年前黄崖岛出产的俑人,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在沿海几个省非常畅销,主要用来陪葬。有时候上百年的坟墓迁坟,墓里其他陪葬的东西腐烂得不成样子,但这些俑人一挖出来擦洗干净,还是鲜亮如初。”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马克一边说,信手拿了块卵石朝一具站立着像常人那么高的俑人砸了过去。当的一声响,清音袅袅,俑人却没有碎裂。

    两人全惊呆了。朱木说:“这绝对不是陶瓷!任何一种陶瓷都没这么坚固!”他捡起那块卵石,在手里抛了抛,大约三四公斤重。朱木有些不可思议,这么重的石头扔出去竟然没能砸碎这个俑人!他握着石头狠狠朝俑人伸直的手臂砸了上去,“啪”,俑人的手臂上起了几缕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却没有碎裂。朱木更加惊奇,当当当又砸了好几下,裂纹蔓延了整个手臂,然后一声细碎的轻响,俑人手臂上一层一厘米厚的碎壳纷纷扬扬地脱落了下来,一只干瘦枯萎的手臂暴露在两人的视线里,五根尖利的指骨扭成奇异的形状,以一种攫夺的姿态抵在朱木的胸口!

    朱木发出一声撕裂似的惨叫,身子猛地一退,绊倒在一根焦黑的木板上。马克也是面无血色,连滚带爬地把朱木拽起来,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具长着活人骨骼的俑人。就在他们惊恐的注视里,这条臂骨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们听见咯咯的脆响,然后伸直的手臂碎裂开来,变得支离破碎,落在了地上。

    “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是一具骨架,一个骷髅?”马克战战兢兢地说。他的胆子的确挺大,居然又拿起一块石头去砸俑人的头部,头部带有帽子,似乎更厚实,他砸了十几下,俑人的头部也形成了蛛网状,然后一层碎片脱落下来,一只干尸的头部仿佛从地狱里钻了出来,狞笑着注视着他们。这干尸的皮肤已经收缩,紧紧贴着骨骼,但筋骨宛然,甚至眼珠里还充满着表情。

    朱木紧紧地拉着马克,马克的衣服在他用力的拉扯下颤抖着:“咱们走吧!这……这太可怕了。”

    马克失神地盯着这具下部鲜亮光泽、上部枯萎狰狞的俑人,好像傻了一样,直到朱木又拉了他一下,两人才猛地大喊一声,带着一身的恐惧,狂奔了出去。

    两人跑了一百多米,马克被一根横放的木头绊了一跤,拉扯着朱木一块儿滚到在地上。两人仰面朝天的躺着,气喘吁吁,很久才平静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却无法控制地散入了全身。

    “这……这个岛太可怕了。”马克喃喃地说,“怎么会有一具干尸被封在俑人里呢?难道这几百年来这个岛屿出产的全是干尸?”

    朱木摇摇头:“不会,那么俑人有大有小,小的半尺多长,肯定不会有干尸。也许……也许有一些我们无法知道的原因,把干尸封在俑人里吧!”

    “嗯。”马克挣扎着坐了起来,“也许是为了保存尸体,也许是为了惩罚犯错的人,也许是——”

    “谋杀!”朱木说,“还有比把尸体封在俑人里更有效的处理尸体的方法吗?但干尸外面的这层壳到底是什么物质?这么坚硬,而且黏度非常好,你看它破碎的方式,先裂成网状,就知道决不会是陶瓷,现代只有防碎玻璃会这样破碎,而它的坚硬程度却比防碎玻璃还要好。”

    马克望着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叹了口气:“你到底来这座岛上做什么?”

    “我一个朋友吕笙南来赴周庭君的幽灵之约,我跟踪着吕笙南,一路找到了这个岛上。”朱木说。

    “吕……笙南……”马克似乎陷入了沉思,“这个名字好像让我想起一个东西,但……记不起来了。难道不是周庭君让你来的?那为什么周庭君会给我留一封信,让我送你来?”

    “我也不知道啊!”朱木哀叹,“一到福建,我就好像被一只幽灵跟踪了一样,他三番两次出现在我的视觉中。就算周庭君真的是鬼,也和我没有关系啊,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为什么会安排我来呢?”

    “我们肯定会遇到更恐怖的事。”马克绷紧了肌肉,“整个过程应该是个很周密的策划。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这个岛上危机重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咱们绝不能分开。”

    朱木点头同意,站起身子,看见夜幕已经笼罩了孤岛,一弯冰冷的残月从海上升起,在林木间筛下忽明忽灭的鬼眼,一股阴冷的煞气在岛上窜来窜去。

    两人在灰暗的暮色里小心翼翼地行走,向岛屿的深处探索。这里是家户聚集的地方,看样子黄崖岛全盛时期有将近二十户人家,现在虽然人去屋空,但房屋仍在,全以卵石或条石砌成,再以木板渔网铺顶,显得坚固无比。两人行走在狭窄曲折的小巷,旧迹斑驳的石墙围堵在他们身边,一些杂花和藤蔓攀爬在墙上轻轻扫过他们的衣襟。马克曾经走进一个破败的围墙,想找个地方夜宿,但刚刚推开腐烂的屋门,手电筒往屋里一晃,空荡荡的屋里横放的一具俑人使他魂飞魄散,赶紧逃了出来。朱木叹口气:“我宁愿露宿,也不想住在这鬼气森森的屋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5

岛屿狭长,他们心惊胆战地穿过房屋聚集的建筑群,就到了岛屿的东部。刚刚松了口气,他们就在乱墙横斜的小路上,星月破碎的微光下看见了站在路中间的一个人。那个人左手里拿着个东西,右手背在身后,下颚微微仰起,似乎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朱木和马克对视了一眼,全身戒备,慢慢走近。

    “你是谁?”朱木甚至看见了他谦恭的笑容,便喝问了一声。

    那人没有回答,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朱木正要再问,马克拉了他一把:“好像是个俑人。”

    朱木愕然,走到跟前,果然是个俑人,一身大红的衣裳,面目诡异、谦恭,仿佛是个使者的形象。俑人手里拿着个大红的请柬,马克伸手接过来,接着手电筒的光芒,两人看见请柬上写着:朱木、马克兄亲启。

    马克手里的手电筒光斑开始微微颤抖,朱木翻开请柬,只见上面写到:“兹定于农历七月初三于黄崖岛吕氏故宅举行吕笙南先生和苏霓小姐人冥之婚礼,特邀二位先生观礼。呜呼,地狱轮回三生半,一入黄泉去不回。如今人冥痴相望,奈何桥上双泪垂。吾感念其情、其爱、其痴、其惨、其冤魂不散,特遍搜九界,拘来吕笙南之肉身,以成全佳人怨偶,结人冥之良缘。”

    署名:周庭君。

    朱木的手开始颤抖:“果然是周庭君,阿南已经落到他手里了!可是吕笙南和苏霓有什么关系呢?吕笙南明明告诉我他不认识苏霓的啊?”

    “我想起来了!”马克望着那具送信俑人脸上诡异的笑意,直觉整个脊梁骨冷飕飕的,“10多年前我来到这个岛上的时候,周庭君的老板就是两个家族,一个姓吕,一个姓苏。吕姓在岛的东端,苏姓在岛的西端,他们合伙制作俑人。刚才咱们经过的被火烧毁的大房子恐怕就是苏姓的宅子。”

    “嗯。”朱木傻傻地点头,“从周庭君的请柬上看,吕笙南和苏霓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后来苏霓死了……”朱木突然想起了傅杰给自己的线索,“死于一场火灾,死的那年她才十六七岁。后来吕笙南远离福建到商城市上大学,后来又去美国留学。但苏霓却……常常在地狱里思念着他?不,这不可能。应该是周庭君不知何故被吕笙南谋杀,他想报仇,就假借着苏霓把吕笙南诱到黄崖岛,举办一场可怕的人冥婚礼。可是……我明明见过苏霓啊!难道我见到的只是一缕鬼魂?而周庭君如果真是厉鬼,他要杀吕笙南容易得很,何必费尽心机把吕笙南诱到黄崖岛?而且也把我引过来?”

    马克不知道前因后果,听得茫然不解:“咱们别胡思乱想了,这个事件恐怕很复杂,咱们看看事情怎样发展。”

    朱木叹口气:“是啊!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在周庭君和吕笙南的这番较量中,我恐怕是别人事先设定好的一枚棋子,有什么命运早就被人设定好了。呵呵,只是不知道我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无论如何,我必须把吕笙南救出来,他已经落到那个鬼东西的手里了。”

    马克点头,喃喃地说:“原来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三,快到鬼节了啊!”

    两人关掉手电筒,蹑足潜踪,潜往前面的吕氏老宅。穿过一片杂树林,吕氏老宅黑魆魆的轮廓耸立在眼前,黄崖岛东端地势稍高,两层的大宅更显得气势巍峨,就在这巍峨阴暗的荒宅里,透过披拂的藤蔓,两人看见一点红光忽隐忽现,好像一只巨兽在眨眼。

    两人没敢直接从正门进去,绕道海边的沙滩上斜着接近。慢慢爬上沙滩,就是荒宅的侧面,他们这才看清,荒废了10年的吕氏老宅,门前竟挂着两只红灯笼,宅门大开,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应该是俑人。”马克悄悄地说。

    朱木默不做声,翻过隔开沙滩的短墙跳进大宅旁边的园子,马克也跟着跳了进来。一进来,马克才呆若木鸡,一缕寒意直窜上脑门,原来他们跳进来的竟然是一个墓园!数十座坟茔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他们脚下,荒坟残月,晚潮嘶哭,弯月照在亮晶晶的坟头,给整座墓园涂上一层死人般惨白的肤色。身上的冷汗被海风蒸发,浑身冷飕飕的。他们慌乱地想穿过墓园,朱木脚下一个趔趄,左脚陷进了一个坑里,马克手疾眼快,伸手拽了他一下,把他扯了上来。朱木这才发觉身边是一个被挖开的墓穴,腐烂的棺木已经被挖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尸体被人盗走了。奇怪。”马克说。

    “别说了!”朱木低低地吼了一声,“你还不够害怕吗?”

    这时,荒宅里传来隐隐约约地唢呐声,其间还夹杂着宾客的欢笑和鞭炮的爆响。听起来,真是有一个喜气盈盈的婚礼正在这所宅子进行。两人神情惊骇地对视了半天,心惊胆战地爬出墓园,顺着墙下的阴影悄悄来到了宅门外。站立在门口灯笼下的两个人果然是两个俑人,但拱手弯腰,造型惟妙惟肖,和真人一般无二。

    朱木悄悄地闪到门洞里探头朝里面望去,这是一座古旧的大宅,宽大的院落中是一座飞檐翘瓦的厅房,大厅里挂满了白色的灯笼,灯笼上却贴着喜字。从门洞里望去,大厅正中是一张喜桌,桌上供着牲果,烧着巨大的蜡烛,香烟缭绕。大厅两旁是两排椅子,居然整整齐齐地坐着两排贺客。喜桌前的地上跪着两个人,穿着大红的吉服,手里牵着白色的绣球。左边那人头上蒙着盖头,身材窈窕,似乎是个女人,右边那人戴着宽沿的帽子,帽子上插着金枝。唢呐声从大厅里传出来,不知道奏着什么乐曲,虽然曲调喜庆,但朱木精通音乐,无端的感觉着唢呐声生涩、僵硬、似乎是毫无生命力的机械振动,十分阴冷。而听起来笑语喧哗的大厅,看进去却毫无活力,没有人走,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静静的坐着,根本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仿佛是大厅里的全是一群僵尸。这种声音的热闹喜庆与场面的僵硬寂静形成诡异的对比,整个大厅看起来阴森可怖。

    朱木默默地看着那个跪着的男人,认出了他的背影:“好像是吕笙南!周庭君那个恶魔竟然逼他和死人成婚!”

    马克摇摇头:“你看清楚了,那应该是俑人。你看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很像俑人。”

    “不。”朱木摇头,“椅子上的是俑人,但跪着的的确像是吕笙南。他穿着衣服,而那些俑人是没穿衣服的;他的身体也比那些俑人瘦削。是他,我要救他!”

    马克仔细看了看,默不做声,但仍然紧紧拽着朱木,不让他脱身。突然间,嘹亮的唢呐声仿佛被一只利刀所切断,一瞬之间变得声息皆无,方才动静相间的大厅变得死亡般沉寂,好像一幅地狱里的冥府画卷。

    就在两人目瞪口呆的寂静中,一缕宏大的叹息的颤音慢慢地涌进了两人的耳鼓,嗬——嗬——嗬——,叹息声浩大无比,好像是整座老宅在叹息。

    “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我导演的这场伟大的婚礼吧——”一个声音突然说道。这声音虽然浩大,却阴森压抑,仿佛是地狱里的一个巨人,透过人冥之间千万丈的孔洞从地下传来。

    朱木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望着马克苦笑了一下:“不需要再躲了,也许从我们一上岛,就在周庭君的监视之中。如果他是鬼,咱们根本躲不掉;如果他是人,又何必要躲?”他站在了宅门的正中间,喊了一声,“周庭君,你放了吕笙南!”

    他大步走进庭院中。马克犹疑片刻,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他们一直走到了大厅的台阶上,在高高的门槛前停了下来,大厅里的一切一览无余。阴惨惨的白灯笼下,坐在两边椅子上的果然是十几个俑人,它们神态各异,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两人。而跪在喜桌前的一对“新人”,却明显不是俑人,他们看见了新郎搽满白粉然而干瘪的侧脸,也不知是不是吕笙南。新娘则整个人都蒙在盖头和吉服中,什么也看不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6

第四卷

    “唉——”那悠长颤抖的叹息声又响了起来,“主角没来,却来了两个贺客。也好,一场冥婚也不能只让鬼魂参加,你们就坐下来欣赏这场婚礼吧!”

    马克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庭君,真的是你吗?我是马克啊!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鬼气森森的声音里居然露出一丝惊讶:“哦?马克?我死得好惨哪,你看见了吗?杀我的就是跪在你前面的人,走上前去,一刀砍下他的头!为我报仇!”

    马克呆了。朱木问:“你为什么把吕笙南抓到这里?你凭什么让他和死人结婚?”

    “哦,这不是商城的大富豪朱木吗?你怎么来了?”那声音仿佛更加惊讶,“难道你来替朱木还债?可惜,虽然你很有钱,但你所有的资产也不够还我的债。”

    朱木也呆了,心里的疑惑甚至战胜了恐惧:“还债?难道吕笙南欠你的钱?而且……居然那么多?怎么可能?”

    幽灵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的钱比起吕笙南欠我的债,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朱木震撼了:“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来?不是你安排我来的吗?”

    “我为什么要安排你来?我和吕笙南之间的仇恨管你什么事?吕笙南谋杀了我,害得我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而我,却是多么仁慈,还把他的恋人从地狱里带出来,让他们成婚。”那幽灵笑了起来,“我多么仁慈啊!你看,苏家和吕家的祖先都是这场婚礼的见证,多么隆重,多么壮观!吕笙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仅仅是要和他交换一样东西!可惜,吕笙南这个畜牲、这个废物、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自己不敢现身,却让你们来送死。”

    “这难道不是吕笙南?”朱木心里涌出难言的悲哀,难道真是吕笙南骗了自己?他仍不愿意相信,望着跪在地上的新郎,小心翼翼地问。

    幽灵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可以掀开他的帽子看看嘛!”

    朱木呆在这样恐怖的环境中,精神有些恍惚,听到指令,他居然真的走过去揭开了新郎的帽子。一揭开,他全身一震,帽子下,竟然是一具干尸!干尸脸上的肌肉虽然收缩,但面目与吕笙南依稀有些相似,仿佛是吕笙南变成干尸后的模样。

    “这是吕笙南的亲哥哥。”幽灵笑着,“你还想知道那个新娘是谁吗?”

    朱木一步步地后退,极度的恐怖和哀伤使他的意识濒临崩溃。

    “还有吕笙南和苏霓的祖先,都在这里坐着呢。”幽灵说,“想不想见见他们?吕笙南让你们来探路,不就是让你们来送死吗?”

    “不。”朱木傻傻地说,被挚友出卖的痛苦烧灼着他的心,他仍旧在和内心抗衡,“阿南被你诱到这里抓住了,我是来救他的。他不会害我的。”

    “是吗?”幽灵冷笑,“是谁告诉你他被我抓住了?”

    “你让一个俑人在岛上迎接我们,给我们一张请柬,说你遍搜九界,拘来吕笙南之肉身,以成全佳人怨偶,结人冥之良缘。”朱木说。

    幽灵沉默了,过了片刻,它突然疯狂地嘶哭起来:“吕笙南,你这个小人,你杀了我,欠了我一条命,欠了我二十亿,可我毫不在乎,我把你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地狱里带出来,还你一个活生生的苏霓,只想交换那个你憎恨了一生、毫不需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作对?你不仁,我不义,吕笙南,你看着,我让你祖先的魂魄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幽灵愤怒地狂叫了一声:“地狱里的幽灵啊,脱下你们的伪装,露出你们的嘴脸,看看你们杂交出来的后代吧!”

    随着这声厉啸,大厅里忽然响起无数幽灵的嘶哭,端坐在大厅里的俑人身体突然发生了一阵可怕的颤动,朱木和马克惊恐地听见一连串爆裂般的声响,俑人身体上的外壳像蛛网般碎裂,劈里啪啦撒了一地。

    顷刻之间,在朱木和马克颤抖的视野里,方才色彩鲜亮、形态各异的俑人全变成了一具具面目狰狞的干尸,端端正正地在大厅里坐成了两排!

    古旧阴冷的荒宅,黑色喜字的白灯笼,幽冥暗淡的烛火,青烟缭绕的香烛,屈身跪着的新人,端坐两侧的干尸……极度诡异恐怖的画面使得朱木和马克精神恍惚,许久,两人才发出一声撕裂人心的惨叫,疯狂地朝厅外冲去。刚到门口,厅门发出嘎的一声响,突然自动关闭,把两人困在了这恐怖的干尸群中。

    他们疯狂的砸门,但手脚变得迟钝无力,满含力度的一拳砸在门上只是一声温柔的轻响。就在这时,他们听见身后阴影乱晃,他们愕然回头,只见那些干尸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朱木脑中一阵眩晕,盯着分成四队的干尸伸出枯瘦的鬼爪向自己走来,身体竟然没有逃避的感觉。一旁的马克脸上露出白痴般的笑容,嘴里喃喃地说:“爹、妈,你们怎么来了?儿子好想你们啊!你们的死我很难过,可是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事都不懂,玩耍的时候不小心用石头砸裂了咱家的船,我怕挨打,不敢对你们说,才让你们葬身大海……儿子错了,儿子我下地狱陪你们来了……”一边说,一边竟向干尸阵中走去。

    朱木伸手想去拉他,然而手臂却无力地催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马克迎上了干尸群。而这时,朱木发觉所处的空间忽然产生了扭曲,恐怖与阴森的场景倏然消失,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里灯光飞舞,人影摇动,迷人的音乐悠然响起,演奏的是《爱之喜悦》,仿佛是在一个上流社会的舞厅中。他看见自己的父母携手向自己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妈妈温柔地拉着他的手:“阿木,是爸爸和妈妈的不对,我们早早地死了,把这么庞大的家业交给你,让你牺牲了自己喜爱的音乐。我知道你心里很苦,财富大厦像牢笼一样困着你的心,也困着你的人,让你天生的音乐才华湮灭在生意和应酬中。今天,妈妈来补偿你了,我们把苏霓嫁给你,好吗?”

    妈妈把身后的女孩子拉了过来,朱木又一次看见了那张清丽动人非人间所有的面容,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财富大厦那个恐怖的夜晚,可是如今想来,那个夜晚却是如此的旖旎、如此浪漫,是宁采臣第一次遇见了他的小倩,是躺在坟墓里的朱丽叶在罗密欧的眼前复活。苏霓轻柔地望着他,眼神里有着无尽的爱恋和娇羞。

    妈妈说:“阿木,从此你就有自己的另一半了,你就不再孤独,苏霓是个经营的天才,她会帮助你处理好一切事物,你可以成为一个世界一流的小提琴家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7

朱木在狂喜中仍然有点犹豫,他望着苏霓:“可是……你和阿南……阿南是我的朋友啊!”

    苏霓笑了:“他把你当朋友了吗?他骗你来黄崖岛为他送死,他首先抛弃了你,也抛弃了我。我们只需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吕笙南没有我,他不照样活得很开心吗?可是你没有我,你能够开心的活着吗?来吧,阿木,我们到教堂里去。”

    “来吧,阿木,我们到教堂里去。”父母一起拉他。

    朱木点着头,拉着苏霓的手,跟随父母一步步向教堂走去。

    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了幽深的洞穴,父母轻飘飘地跳了下去。那洞穴带给朱木一丝恐惧和不安,刚想抗拒,苏霓向他嫣然一笑,拉着他踏进了深暗无底的洞穴中。就在他跳进去的刹那,他看见洞壁上刻着两个黑色的大字——黄泉。

    然后,身后传来一声惊恐的怒吼:“吕笙南,咱们一起下地狱吧!”

    一切归于虚无。一切归于幽暗。一切都悄无声息了。

    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但暗夜深沉,那人影在深沉的暗夜中只是一个更深的轮廓。朱木感觉到全身酸疼,仿佛身上的肉一块块地碎裂开来。他努力争开眼睛,一种微光的刺激温暖了他的眼睛,他努力凝聚着飘散的视线,渐渐辨别出了眼前的面孔。那张脸笑着,仿佛很欣慰,又似乎很担心,焦急地注视着自己。瘦削的脸,高挺的鼻梁,淡而长的眉毛,微微上翘的嘴角——是吕笙南!

    朱木费力地扭了扭头,感觉到脖子僵硬,眼光轻轻扫了一下四周,才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封闭的洞窟内,四壁烈火熊熊,光线一跳一跳的,头顶身周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尖梢凝聚着亮晶晶的水珠,不时滴在地上,在死亡般的寂静中发出清锐的回音。

    “阿南,这里是地狱吗?”朱木怔怔地望着吕笙南,心里涌出一丝酸楚,“我终于死了,不知死后能否拉我的小提琴。”

    吕笙南笑了笑,伸手递过来一个东西:“可以,我把它给你带来了。”

    朱木伸手接过,发现是一根琴弓,手指轻轻一触摸,熟悉的感觉涌上指尖:“这是我的斯特拉瓦里琴。唉,原来地狱这样美好,不但可以拉小提琴,还能和你在一起。”

    吕笙南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阿木,你没死,我也没死,这里不是地狱。”

    朱木愣了愣:“我记得,我和马克来救你,结果遇到了干尸群围攻我们,后来我父母和……把我拽进了黄泉。”

    吕笙南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和谁?苏霓吗?嗯,你昏迷时不停地喊她的名字。”

    朱木避过他的眼神,望着石壁上的一簇火焰出神:“对不起……我知道我父母早死了,可她……她呢?”

    “我没见她。那只是你的幻觉。”吕笙南说。

    “幻觉?不可能,那么清晰……她拉着我的手跳进黄泉。”朱木回味着昏迷前发生的场景,眼中充满了留恋。

    “真的是幻觉。你看,”吕笙南指了指旁边,朱木看见自己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居然是马克,“你们中了周庭君的暗算。在大厅燃烧的香烛中,他加入了海洛因。海洛因是迷幻剂,你们不知不觉中在大厅里吸了半天毒,眼前发生了幻觉,那些干尸并没有移动,毒品在你们的意识中放大了恐惧的感觉。同时,也给了你们梦想中的一切。后来周庭君把你们引进密室里发动机关,想把你们困在岩洞中,我便偷袭了周庭君,不料一时不慎,也被他拽了进来。我急着救你们,就让他逃之夭夭了。”

    朱木挣扎着坐了起来,使劲儿揉着头:“那么那些干尸也是虚幻的了?”

    吕笙南慢慢地摇头:“那些干尸是真的,它们是我和苏霓的先人的尸体。在黄崖岛上,我们吕苏两个家族有一个保存尸体的方法,就是把死去的人涂上火山泥,然后雕刻成他们生前的模样,再进行土葬,可以使尸体千百年不朽。周庭君这个王八蛋,为了对付我,居然挖掘我祖先的尸体,还剥开封尸的火山泥,让它们暴露在空气中!”

    朱木越听越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是火山泥?”

    吕笙南点点头:“我详细地给你讲吧!”

    于是,在这个阔大幽深的岩洞中,在四壁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在劫后余生的惊惧下,朱木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数百年前,沿海的一帮渔民迁居到了黄崖岛居住。黄崖岛是个火山岛,岛上地势平缓,土壤肥厚,林木郁郁葱葱,最难得的是岛上有天然的淡水湖,除了每年的台风季节,非常适合人类居住。他们在岛上伐木建屋,开辟荒地,生活了下来。每天出海捕鱼,种植一些水稻,生活得安宁平和。

    不料有一年,两个姓苏和姓吕的渔民在偶然中在岛屿的东端发现了一个洞口,洞口很小,但里面幽深无比,他们便挖开洞口,向洞里探索。原来这是一个地下的火山溶洞,洞里庞大曲折,到处垂挂着钟乳石,洞里还奔流着地下暗河,应该是海水通道。他们一下子迷失在洞中。在洞里他们探索了好几天,居然发现了一种世界上从未有过的物质,只种物质是一种粘稠的液体,从地下涌出,像冰冷的岩浆一样翻腾不休。这种液体呈暗灰色,他们用棍子往里面一伸,棍子上就占满了这种液体。然而瞬息之间,液体就固化凝结,把棍子包裹的严严密密。他们当时觉得很奇怪,但并没有特别在意,接着探索这个岩洞,不料过了片刻,他们在用棍子敲打石壁时,木棍与石壁相碰却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仔细一看,只见棍子上的液体已经凝结成了陶瓷状,坚硬之极,他们用棍子猛烈的敲打石壁,才把这种液体凝固物给敲下来,但它却不像陶瓷一样碎裂成片,而是先产生了蛛网一样的裂纹,再纷纷脱落下来。他们当时无法称呼这种物质,就叫它“火山泥”。

    后来他们在岛屿的西部又找到一个出口,回到了地面。到了家里后,他们把这个奇怪的发现告诉了家人,一些孩子很感兴趣,缠着两人又到岩洞里观赏火山泥。一个调皮的孩子把手里的螃蟹伸到火山泥里蘸了蘸,回到家里后随手扔了,不料半年后发现这个螃蟹外面的火山泥已经凝成了薄薄的一层,整个螃蟹看起来晶莹剔透,光泽鲜亮,非常可爱。他们剥开火山泥壳,竟然发现那只螃蟹居然丝毫没有腐烂,像新鲜的一样。于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事业开始了。

    苏吕两个家族仿佛获得了上天赐给的灵感,他们在打鱼的闲暇里,把海里一些形状奇特的活鱼、活虾、螃蟹、乌贼等刷上火山泥,再进行雕刻、绘彩,每一只都晶莹鲜亮、栩栩如生。他们把这些制作称之为“黄崖泥雕”,运到大陆出售,在沿海一带风靡一时。后来他们的业务渐渐扩大,开始制作俑人,专供陪葬。有一次,大陆某地一座有俑人陪葬的百年坟墓迁坟,主人挖开坟墓,发现墓里所有的东西都腐烂不堪,甚至棺木都烂成了碎片,可那些俑人挖出来后稍一擦洗却色彩依旧,鲜亮如初,有人灵机一动,便在自己家的老人死后,把尸体运到黄崖岛,让苏吕两家刷上火山泥封起来,制成俑人,以使尸体永不腐朽。苏吕两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火山泥也可以封住死人!于是这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生意,数十年下来,两个家族财富累累,甚至在他们家族里的人死后,也全部要刷上火山泥,把尸体封裹后再进行土葬,岛上土地资源缺乏,也有很多不土葬,制成俑人后就放在岩洞中,久而久之,这座岩洞就成了苏吕两家存放尸体的所在。为了独占资源,也为了保护先人尸体,他们分别在岛上岩洞的两个出口盖了两座大宅,吕家在东,苏家在西,把这个秘密牢牢地封锁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8

恐怖事件的发生出于一个偶然。二十年前,吕笙南的父亲乘飞机时偶然带了一只小俑人出国,被国外机场安检人员拦住了。原来安检人员根据线报布网捉拿一个毒贩,在用X射线扫描旅客随身物品时看见屏幕上出现一个像小孩子一样的东西,感到奇怪,仔细一检查,才知道这种火山泥不知是由什么物质构成,居然连X射线都穿不透。

    这个事件启发了吕笙南父亲的灵感:既然火山泥这么神奇,那我用它来贩毒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经过和苏家商量后,这个想法变成了现实。黄崖岛水路便利,不远就是繁忙的海上运输线,偷运毒品到岛上极其方便,加上此处沿海一带岛屿众多,海岸线曲折复杂,海岸缉查难度较大,而他们上百年制作运送俑人,从来也没人怀疑俑人里会藏有毒品,数年之间,苏吕贩毒家族迅速膨胀,形成了庞大严密的贩毒网络,他们把火山泥制成念珠、药瓶等小玩意儿,把毒品装入其中,甚至能带上飞机,出入任何一个关卡!几年间,苏吕两家的财富吹气球般膨胀,地下黑金数不胜数,黄崖岛成了沿海一带的毒品转运中枢。

    朱木听得目瞪口呆,这个故事在黑暗封闭的岩洞中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这时候,马克已经醒了,也在呆呆地听着,吕笙南略一停顿,他插话问:“那么周庭君呢?他不是上大学的时候就来黄崖岛做生意吗?难道也是来贩毒?”

    吕笙南摇摇头:“不是,他没有贩毒。当时我父亲和大哥看中了他的经济头脑,让他洗黑钱。苏吕两家的财富太庞大了,然而却不敢动用,只好把这笔巨资漂白。周庭君就是做这个生意。”

    朱木问:“那么后来呢?这个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成了荒岛?”

    封闭的岩洞中突然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声,笑声在岩洞中形成巨大的回音,仿佛洞中挤满了人,一起发出冷笑。三人骇然四顾,除了周围点起的火把,远处一片森黑。溶柱交错,犬牙差互,根本看不见也听不出人藏在哪里。

    “周庭君,你居然没死,很出乎我的意料啊!”吕笙南淡淡地说。

    “我这种人阎王爷不爱,想死也死不了啊!”周庭君得意地叹息了一声,“在商城市,你派的那个杀手很绝啊,居然能制作出那么精妙的机械,扮成鬼来吓我,把我诱到窗边,待我一探出头就用机械扣住我的身子把我甩下楼去。可惜,我运气太好了,那机械钩住我,把我甩出窗子时他的机械臂失灵了,松不开了,结果却被我拉着往下坠,等他松开我时,我只不过从二楼摔到了地面,能摔得死吗?”

    “那么,为什么你在报业大厦摔下来也没死?”吕笙南不动声色,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

    周庭君洋洋得意:“这个,就涉及到你欠我的债了,你希望我说吗?”吕笙南默然不语,周庭君接着笑,不过也避开了这个话题,“哈哈!朱木,你知道苏吕两个家族为什么毁灭吗?为什么黄崖岛成了荒岛吗?这全是吕笙南的功劳啊!”

    吕笙南冷笑,却不置可否。周庭君说:“吕家有兄弟两个,吕笙南是老二。苏家兄弟三个,还有一个女孩子叫苏霓。这个吕笙南和苏霓青梅竹马,爱得要生要死,然而吕笙南极端憎恨自己的家人和苏霓的家人,这种憎恨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

    “住口!”吕笙南怒喝一声,震得岩洞嗡嗡直响,然而这响声却掩不住周庭君恶毒的冷笑。

    “朱木,你是吕笙南唯一的朋友,也许你知道他最喜欢的是什么,但你知道他最厌恶、最憎恨的是什么吗?”周庭君咯咯直笑,“毒品!他生平最憎恨的是毒品!也许在你看来,这是个很优秀的品质,你会为这样的朋友自豪,哈哈,你会为这样的朋友自豪!可是他对毒品的憎恨会让你恐惧,会让你恶心,会让你面对一个恐怖的魔鬼!”

    朱木惊讶地看着吕笙南,发现吕笙南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渐渐地暗了下去,在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朱木揉了揉眼睛,这才感觉到岩洞四壁的火焰比原来暗了许多,好像燃料将要燃尽。过了片刻,火苗轻轻地一闪,熄灭了。三人顿时沉到了黑暗里,朱木什么也看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心顿时绞了起来,难道又是周庭君的阴谋?他伸手去拉吕笙南,手指摸了个空,又摸马克,马克却在。朱木心里一沉,难道吕笙南被周庭君悄无声息地抓走了?但是周庭君明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啊!

    周庭君似乎对突然陷入的黑暗浑不在意,沉浸在发泄的快感里:“吕笙南小时候非常孤僻,有严重的恋母情结,直到八九岁,还要和他妈睡在一起。可惜啊,这时候他父亲和哥哥开始贩卖毒品,而他们贩卖毒品的第一个受害者却是吕笙南的母亲!因为吸毒太容易,吕母不知不觉间染上了毒瘾,幼小的吕笙南无数次的目睹了他妈戒毒时的惨象,她撕裂自己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下奔跑,她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她割裂的自己的手腕把血摸遍自己的全身,让吕笙南幼小的童年在惊恐和憎恨中度过。呵呵,吕笙南,你在美国时常常自称是心理学的天才,难道你的天才不是在这样的童年中形成的吗?后来,吕母强制戒毒失败,吕笙南的父亲只好让她破罐子破摔,把毒品敞开了供应,嘿嘿,反正他们有的是毒品嘛。于是吕笙南眼睁睁看着他母亲慢慢像变成了封在火山泥里的干尸,一点一点地丑陋,一点一点地可怕,一点一点地干瘪,最后,她吸进了过量的毒品,像条野狗一样死在了海边。当年九岁的吕笙南呆呆地蹲在海边,蹲在他母亲尸体的旁边看了三天,这三天里没有人知道九岁的吕笙南是怎么想的,也许就是这三天奠定了他‘心理学天才’的基础。三天后,他的家人贩卖毒品回来,找到了这个偏僻的海边,拉回了他母亲的尸体。吸毒已经使他母亲丧尽了在丈夫和儿子面前的尊严,丈夫和儿子也不理会一边的吕笙南,两人谈笑着这次卖毒品赚得数目,一人拽着一条胳膊,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母亲的尸体拖回了家。他母亲干枯的两只脚在沙滩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痕迹。”

    朱木和马克静静地在黑暗里听着,周庭君描述的生动、形象,让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阴郁畸变的九岁小孩呆呆地站在沙滩上,看着父亲和哥哥谈笑自若地拖着母亲的尸体的情形,还清晰地看见了尸体的两脚在沙滩上拖出来的深沟……

    “然后,这个小孩——吕笙南在所有人的眼里变得恐怖起来,他会捉住一条狗,把它捆在树上,然后灌进过量的毒品把它放开。看着狗在岛上疯狂撕咬,不知疲倦地狂奔,使岛上的人魂飞魄散。他就蹲在墙头咯咯乱笑。他还会把一些动物用火山泥封起来,只留下一只鼻孔,让这些硬邦邦的生物在饥饿干渴或者火山泥干燥时的手松下压碎心脏死亡。这时候,整个岛上惟一关心他的人就是苏家的小女孩苏霓,她可怜这个失去母爱、心理变态的家伙,经常为他换下脏兮兮发臭的衣服,为他洗干净脸,为他带来好吃的零食。可是这家伙居然在11岁的时候把一条小船的船底凿一个洞,然后用泥封起来,驾着这艘小船带着苏霓出海。到海上,泥在海水中融化,海水灌进船里,小苏霓吓得哇哇乱哭,他却蹲在船头欣赏着她惊恐的样子哈哈大笑。后来被人救起后,苏家的人质问吕笙南为什么要这么做,朱木,你猜11岁的吕笙南说什么啊?他说他要研究人在死亡来临时候的反应!

    “吕笙南,他就这样长大了。长大后,他和苏霓两人居然相恋了。苏家坚决不同意,但苏霓却对他死心塌地,也许这就是天使爱上魔鬼吧。就是这起事件造成了黄崖岛的毁灭,也使苏霓在地狱里游荡。我说过,吕笙南无比憎恨苏吕两家,但他却不愿离开黄崖岛,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要毁灭苏家和自己的全家,他要毁灭所有的毒品,然后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赚取比贩卖毒品更多的财富。他运用自己聪明的大脑,先使吕家在贩运毒品时出现意外,整船的毒品沉入了大海,然后又通过暗示使他父亲和哥哥相信是苏家为了独霸毒品市场策划了这场阴谋;随后,苏家上百斤的毒品莫名其妙被倒进了大海,而海滩上出现的却是吕笙南父亲和哥哥的脚印。这种种情形连番出现,使苏吕梁家积累了深深的仇恨。但是两家数百年来息息相关,一损俱损,都强忍着没有翻脸。后来为了缓和形势,苏吕两家决定联手贩卖一次毒品,这次毒品交易规模空前,一次性运进了一吨高纯度海洛因,这次交易如果成功,那利润将是个天文数字,足以买到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这也是苏吕两家最后一次毒品交易,他们约定做完后就收手,到外国买下一座岛屿,让自己子孙十几代都不用做任何事情也能像国王般享受。

    “吕笙南知道毁灭的时间已经来临了,他决定采取行动。于是他和苏霓约定私奔,逃离黄崖岛。然而他们出逃之后,这一吨的毒品也不见了,就在岩洞中凭空消失。更蹊跷的是,苏霓失踪后,苏家在她的卧室的墙上发现三个字:救救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8

苏霓的父亲和哥哥们认定是吕家私吞了毒品,而苏霓无意中知道了真相,结果遭到绑架。他们纠集了数十人,怒火匆匆地到吕家大宅找吕笙南的父亲和哥哥们算账。结果吕家以为苏家想独吞毒品,双方发生一场大火拼。那一夜,黄崖岛笼罩在恐惧与杀戮中,上百人混战了整整一夜,死伤遍地,人们的惨叫声、武器的射击声、血肉的撕裂声、伤者濒死的呻吟声,使这座小岛变成了修罗地狱。最后,苏家毕竟是有备而来,在混战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把吕家满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得胜后,苏家也是死伤惨重,纷纷回到岛西的大宅里休息善后,救治伤员。不料吕笙南早就在这里布下了杀机。当天夜里,黎明时分,苏家大宅突然燃起了大火,我不知道吕笙南采取了什么方法,总之大宅里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连同这座百年大宅被烧成了焦炭。嘿嘿,真是够忍、够狠,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一举消灭了两大贩毒集团!”

    朱木和马克听得惊心动魄,心里阵阵发凉。尤其是朱木,没想到自己交往将近10年的唯一挚友竟然有这样一个可怕的血腥的过去。想起自己和吕笙南在一起时的经历,朱木就感觉不寒而栗。

    周庭君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可惜啊,任他吕笙南千算万算也算露了一件事:在他悄悄潜回黄崖岛火烧苏家时,苏霓也暗地里跟随他返回了黄崖岛,并且亲眼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哥哥,整个家族被烈火吞噬的惨象。就在吕笙南欣赏自己的杰作时,吕笙南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发疯般地叫着、喊着扑进了大火之中!嘿嘿,这就叫——啊——”

    周庭君突然惨叫一声,中断了叙述,然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朱木和马克惊得跳了起来,只听周庭君呻吟:“吕笙南,你好狠!”

    然后是吕笙南轻蔑地冷笑:“你不觉得你说的太多了吗?”

    随后想起令人心悸的打斗声、惨叫声、嘶吼声、重物交击声,这时候朱木才意识到原来吕笙南趁着方才火焰熄灭的时候循声找到了周庭君的藏身之处,突然暗算了他。朱木和马克急忙摸索着向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路上到处是钟乳石,竖长、倒挂、侧生,处处是尖利的石尖,地上崎岖不平,磕磕绊绊,也不知吕笙南是怎么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摸到周庭君身边的。

    吕笙南冷漠的喘息声越发清晰了,他一阵冷笑:“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制造这个机会?还吹嘘你对我多么了解,难道你就没想过作为一个心理学家我为什么要把石壁上的火种然起来?难道我会不知道在黑暗中把自己暴露在火光下有多么危险?刚一掉进岩洞你就躲了个无影无踪,要在这黑暗曲折的岩洞中找你实在困难,谁知道你会躲在哪里趁机给我致命一击?于是我就把旁边石壁上的火种点燃,只不过把火罐里的油去掉了一大半,这么一点燃,我们在明处你就敢露出头来,躲在角落偷偷地讥讽我。但不久火种就会熄灭,我已经在你说话的时候判断出了你的方位,也借着火光看清了地形,火种一灭我就偷偷摸向你的藏身处,你还懵然不知。”

    “咳咳……”周庭君的声音扭曲地传来,好像给什么东西挤压进了地里,“老子一着不慎……咳咳,这回落到你手,没什么话说。可我打赌你不敢怎么着我,你信不信?”

    “是吗?”吕笙南毫无喜怒地哂笑,“你真的这么认为?”

    朱木在黑暗里磕磕碰碰,撞了一身的伤,又摔了好几跤,才借着他们不停说话的声音找到了跟前。周庭君听见朱木两人过来,嘿嘿冷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要送给你礼物吗?你何不让朱木点亮火罐,看看我送你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吕笙南怎么控制了周庭君,居然毫不害怕周庭君玩花样,对朱木说:“阿木,把你的手伸过来,我给你一个打火机。”

    朱木伸出手,两人说着话辨别方位,终于接到了吕笙南的火机。吕笙南说:“在你右边10米远,有一个圆形的钟乳石,上面有个火罐。十多年了,它的位置应该还没变。”

    朱木答应一声,向右面摸索了过去,果然摸到一根湿漉漉的钟乳石,顺着钟乳石向上摸去,摸到一个冰冷光滑的铁罐。他打着火机,看见了一个海碗一样火罐,火苗在上面轻轻一晃,火罐燃烧起来,几米方圆的景象清晰的出现在了眼里。

    只见一个浑身漆黑的瘦削人影趴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一条胳膊奇异地扭着,上面还压着一块破碎的钟乳石,想必就是周庭君了。吕笙南一只脚踩在周庭君的脖颈上,把他的脸狠狠地踩在了地上,手里还握着半根沾满血迹的钟乳石,身上的衣服也撕裂了,可想刚才搏斗的惨烈。

    周庭君的脸被压着没法动,他翻翻眼珠瞅着朱木,居然笑了:“朱老板,没想到咱们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呵呵。马克,咱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吧?嘿,马克,你向前走10步,还有一个火罐,把它点着,亮堂点儿,让吕笙南好好欣赏我送他的礼物。”

    马克应了一声,接过朱木手里的火机,把前面的火罐点燃。不料火罐刚一点着,突然火罐中窜出一条火线向远处延伸开去!火线越燃越长,直延伸到黑暗尽头的高空,嘭的一声,岩洞中霍然一亮,烈火熊熊。原来前面的高空中悬着一个巨大的活灌,被这个小火罐引出的一根火线引燃了,顿时数十米的空间耀眼生辉。或掩映着容颜的水珠,晶光璀璨。

    在这跳跃不息的火焰里,他们看见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景象。巨大的火罐下方,是一个几十平方米的熔岩池,虽是熔岩,却没有一点温度,反而使人感到冷嗖嗖的感觉,这冰冷、粘稠的深灰色熔岩在池子里翻滚不休,却一点也不往外溢出。

    “这……就是火山泥了……”朱木喃喃地说。

    没有人回答,吕笙南和马克的目光望着熔岩池上方一个不知名的焦点露出极其震撼的神情。朱木慢慢抬头,只见在熔岩池的上方横着四条绳索,绳索上架着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闭目沉睡的美丽的女人。木床距离熔岩池边缘不到三米,距离朱木不到四米,他看得很清楚,这个沉睡的女人竟然是在公众的视线里死于财富大厦、在公安部门的资料库里和周庭君的叙述里死于黄崖岛火灾的苏霓!

    “苏霓!”吕笙南终于无法控制地惊叫起来。

    他脚下的周庭君突然诡秘地一笑,伸手握住压在他手臂上的钟乳石,狠狠朝吕笙南的小腿砸了过去。吕笙南惨叫一声,身体一个趔趄。周庭君敏捷地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窜进了交错林立的钟乳石林中,转瞬之间,就消没在黑暗里。

    吕笙南毫不在意他的逃脱,一瘸一瘸地走到熔岩池池边,喃喃自语:“苏霓……苏霓竟然没死?这不是干尸……阿木,你看看,这不是干尸!”

    “不是。”朱木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痴痴地望着苏霓,那是一个睡美人、一个沉睡公主、一个沉睡的天使,玲珑的身体撩动着朱木的视线,使他想跪下来祈祷,“阿南,苏霓真的没死!我在财富大厦里见到的不是鬼魂,那个在财富大厦上跳楼的也不是她,太好了!太好了!上帝!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笙南神情奇怪地看了朱木一眼,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我们无法确定她是死是活,而且我们也无法把她救下来。这四根绳索拴住床的四条腿吊在空中,恰好形成一个平衡,只要我们一动绳索,床就会摇晃。苏霓没有知觉,床一晃她就会掉进熔岩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3:59

朱木愕然望着冷静分析情势的吕笙南,仿佛不理解他为什么这种时刻居然还这样冷静。突然,周庭君的声音在黑暗里响了起来:“嘿嘿,你说得不错,一点也不错。我可以告诉你,苏霓是活着的,我把她从地狱里带出来了,给她吸进了一些乙醚。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怎么,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朱木狂喜地说,说完后他才醒悟过来,尴尬地看看吕笙南。吕笙南面无表情。

    周庭君咯咯直笑:“吕笙南,你唯一的朋友要跟你分享唯一的女人了。朱木,你会不会成为那条被灌进过量毒品,在岛上疯狂撕咬的狗呢?”

    朱木心里一寒,望了吕笙南一眼。吕笙南也正好朝他望来,两人视线一碰,吕笙南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这是在挑拨离间。阿木,想想办法,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周庭君嘿嘿直笑:“救人?不怕告诉你,现在我拿着一把刀子,就站在其中一根绳索旁边,你们都站在原地别动,否则……嘿嘿,我只要割断一根绳索,那会发生什么情况?吕笙南,还记得当年你用火山泥封起来只留一只鼻孔的动物吗?它们的死状很惨啊,你不希望苏霓也掉到火山泥里吧?你们只有三个人,绝对无法阻止我控制住其中一根绳索的。嘿嘿,吕笙南,在这岛上你已经偷袭我两次了,这次嘛,只要你一离开现在的位置,我就割断绳索。”

    “是吗?”吕笙南平淡地说,“你真的这么以为?说说看,你想交换什么?”

    “聪明!”周庭君咯咯一笑,“我在你别墅的电脑上发送的病毒你看见了吧?漂亮吧?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只要一样东西,来抵你的债。那就是苏吕两家火拼前运到的一吨海洛因!”

    朱木心里一跳。吕笙南沉默了半天:“我给了你海洛因你就会放了苏霓?”

    “当然。”周庭君说,“我一向很君子,但我想要的东西我必须得到!”

    “你拿到海洛因后怎么运走?”吕笙南冷笑,“别告诉我你把它装到口袋里,那是一吨,一千公斤。而且你又怎么把它换成钱?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家毒品贩子能一口气吞下一吨高纯度海洛因的。这可是几十亿美元。”

    周庭君有些愕然。就在他一发愣的间隙里,朱木感觉吕笙南悄悄往自己手里塞了一个冰冷锋锐的东西,一摸,是一把匕首。

    “先看清楚绳索的走向,等我发出指令,你们就各自抢占一根绳索,我在命令时,你们就和周庭君同时割断绳索。记住,同时!”吕笙南悄悄地说。朱木这才意识到马克也拿到了一把匕首。

    朱木怔了怔,不明白为什么要割断绳索,要知道一割断绳索,苏霓就会掉进火山熔岩里啊!但他对吕笙南实在有些盲目地相信,隐隐觉得吕笙南决不会让苏霓掉进熔岩,眼睛不自觉地往绳索的方向扫去。只见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绳子从熔岩池上方延伸过来,系在不远处两米多高的溶柱上。距离自己只有五六米远的距离,只要跑过去,挥刀一割,绳子就会断裂。

    周庭君怔了片刻,嘿嘿笑了:“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嘿嘿,为了几十亿美元,什么险也值得冒的。好了,现在你可以说出那一吨海洛因存放的地点了。“

    吕笙南点点头:“交易当然可以,可是我得先知道苏霓是不是还活着。她现在的状态,你说她活着也可以,说她死了也有人信。而且,当年我明明亲眼看着她扑进火宅的,怎么她仍然活着?”

    周庭君一阵冷笑:“我说过,我仅仅是让她吸进了乙醚,这个价值数十亿美金的礼物,谁舍得杀了她?但是想让她醒过来,休想,只要她一醒过来,她自己就能拽着绳子从熔岩池上荡过去。你以为我是白痴?快说,毒品在哪里?”

    吕笙南沉默不语。朱木暗暗叹息:“这两人只是世界上罕见的阴谋高手啊,光看两人斗智斗勇,自己就好像变成了白痴。一开始,是周庭君在吕笙南的电脑上释放病毒,在黄崖岛设好了恐怖的埋伏后,约吕笙南来黄崖岛。而吕笙南棋高一招,居然利用自己的好奇心先把自己诱到了黄崖岛,替他先钻进了周庭君的局里使周庭君设好的埋伏暴露,然后趁机暗算周庭君,双双掉进了火山岩洞。之后吕笙南在黑暗的岩洞里居然又点燃石壁上的火罐把自己暴露在亮处,使周庭君自以为身处暗处丧失了危机感,由喋喋不休地讲述,暴露了自己的方位,结果使吕笙南再一次暗算得手,抓住周庭君。不料周庭君还有后招,竟然将底牌苏霓暴露,趁机逃脱,并逼迫吕笙南交换各自需要的东西……

    “真厉害!”朱木想,“面对这种情势,吕笙南怎么救苏霓呢?”

    吕笙南忽然笑了:“好,我告诉你那一吨海洛因在哪里。”朱木以为他要妥协了,不料吕笙南边说边朝右面走去。

    “站住!”周庭君喝道,“再走一步你就到熔岩池里捞苏霓吧!”

    “是吗?”吕笙南笑着,“你真的会割吗?一割断绳索就等于撕碎了几十亿美金啊!你不是想知道海洛因藏在哪里吗?我这就告诉你。动手!”最后这两个字当然对朱木和马克说的。

    朱木和马克造就蓄势待发,一听指令,立刻冲到左面的两根绳索前控制了绳索。而此时吕笙南却不理会身边的另一根绳索,仍旧慢慢地朝第四根绳索走去。周庭君索性现出了身,手里握着一把刀子,狞笑着:“站住!我要割了!”

    吕笙南无所谓地摊摊手:“割吧,你忘了这辈子你追求的是什么了?你忘了你是为什么活着了?钱啊!你需要常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啊!你这辈子都在追求钱,没有钱,你活着算什么啊?你忘了小时候父母双亡靠村里人养活的屈辱感了吗?呵呵,现在你马上就可以得到几十亿美金,你会割断它吗?”

    周庭君看着吕笙南高慢慢走近,气急败坏,狞笑着说:“快说,毒品藏在哪里?别以为我不敢割!“说着,手里的刀放在了绳子上。

    吕笙南大喝一声:“把你们的刀也亮出来。准备割!大家一起割!”

    朱木和马克同时把刀架在了绳索上,作势要割。周庭君傻了:“你不要苏霓的命了?朱木,你也不要苏霓的命了?看你的样子对这个女人很有好感啊!”

    朱木不答,在冰冷的岩洞里,身上的汗水也湿透了衣服。吕笙南呵呵笑着:“是啊。他也喜欢苏霓,如果苏霓不死,我会成全他们的。可是你想想,我们对一个女人的爱有没有你对几十亿美金的爱强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4:00

周庭君呆了,看着渐渐走到身边的吕笙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气急败坏地说:“好!好!既然你们要苏霓死,我就成全你们!”手里的刀朝这绳索狠狠划了一下,然后他看看吕笙南,吕笙南依旧无动于衷,再看看朱木和马克,他发觉两人竟然也用刀朝绳索狠狠割了一下!周庭君顿时手足无措。

    此时吕笙南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两人站在熔岩池上方的钟乳石上对峙。

    “割啊!怎么不割了?”吕笙南嘲弄般地盯着他,“这一刀割下去,就是几十亿美金。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贵的一刀了。”

    周庭君满头大汗,一会儿瞅瞅手里的刀,一会儿瞅瞅吕笙南,心中激烈交战,这一刀却迟迟割不下去。他嘴里喃喃地说着:“我真的会割的,别逼我!你别逼我!几十亿美金……”

    “好,那我就跟你说出这一吨海洛因藏在哪里!”吕笙南说。

    周庭君精神一振,猛然睁大了眼睛:“哪里?”

    “这里!”吕笙南伸手一指。

    周庭君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那手指指向了熔岩池!他关切过度,还没回过神来,吕笙南狠狠的一脚已经踹在了他身上。周庭君惊叫一声,身子一趔趄,吕笙南又是一脚,把周庭君的身子踹得飞了起来,离开钟乳石,往火山熔岩池里落了下去。

    朱木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庭君浑身漆黑的身体在空中做个姿态丑陋的转折,伸着两只手臂,手好像要在空中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重重地栽进了熔岩池。“啪!”身体与熔岩碰撞了一下,瞬间消没不见了。冰冷的熔岩依旧翻滚不休,没有丝毫变化。

    “哈,成功了!”朱木兴奋地叫了一声,“阿南,你终于打败他了!”

    吕笙南落寞地笑了笑:“不是我打败了他,是那几十亿美金打败了他。对他而言,几十亿美金绝对比一个女人重要的多,所以,他就认为他的底牌是一张瘪十,他根本不会知道,他手里的牌对我们来说,比几十亿美金更重要。”

    朱木沉默了,半晌,勉强笑笑:“如果他不上当,你真的会把那吨毒品给他吗?”

    吕笙南苦笑:“周庭君这些年处心积虑研究我,但他财迷心窍,是他自己想不到还是他不愿相信,像我这么憎恨毒品的人,会保留着那些毒品?”

    “那些毒品呢?”朱木问。

    吕笙南指指脚下:“全倒进了火山熔岩中!”

    朱木哑口无言,忽然看见旁边的马克神情落寞,还带着一缕哀伤,怔怔地望着周庭君沉没的地方,他感到一丝惭愧,讪讪地笑了一下,拍拍马克的肩膀:“对不起,马克。”

    马克摇摇头:“没什么,他这种人迟到会这样的。唉,我所想不通的是,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父母双亡,村里人把我们养大,辛辛苦苦,对我们那么好,他为什么会憎恨村里人呢?”

    “马克,我给你讲个故事。”吕笙南说,“有个老太太,她女儿是卖伞的,她儿子是卖西瓜的。天晴了伞卖不出去,天下雨了西瓜卖不出去。于是下雨的时候她就为她儿子哀叹:这西瓜怎么卖啊!天晴了就为女儿哀叹:这伞怎么卖啊!于是她整天哀叹。后来有人告诉她,你为什么不这样想呢?天晴了你应该为你儿子高兴,因为他的西瓜可以卖出去了;天下雨你就为女儿高兴,因为她的伞可以卖出去了。于是老太太就这样思考,她每天都很快乐。马克,其实你和周庭君是在同样的环境里生活的,为什么你对村里人感恩,周庭君却对村里人憎恨,因为憎恨是他自己选择的。他选择了自己对待世界的方式,别人就不要怪这个世界按这个方式对待他!现在,什么也别想了,快帮我把苏霓救出来!”

    马克醒悟过来,急忙和朱木跑到熔岩池边,他们刚到池边,忽然池边里的火山泥哗的一下喷发了起来,池水中一个沾满深灰色火山泥的人形东西站在了池里。朱木和马克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退,跌坐在地上,一旁的吕笙南也吃了一惊。那人形物体伸出一只手臂扒在池边岩石上,艰难得爬了上来。朱木看着这个浑身裹满火山泥的臃肿家伙,忽然认出了那个露出怨毒情绪的眼睛。

    “周庭君!”朱木惊叫了一声。

    “我会回来的——”周庭君突然说出一句话,张嘴想笑,可是嘴唇只裂开一个小缝,就张不开也合不住了。他使劲往前走了两步,步伐渐渐僵硬,火山泥粘着力极强的特性是他浑身僵硬。周庭君向朱木伸出一只手,手臂抬到半空突然凝固,身体也凝固了,火山泥已经在这短短的瞬间结成了坚硬的块状。周庭君像个用大写意手法雕刻的人形雕像般永远伫立在了池边,一只手还死死地朝前探着!

    朱木被这可怖的景象惊呆了,嘴唇抖了半天,一声长长喘息才从胸腔里发泄了出来。

    吕笙南沉默片刻,说:“别管他了。想想怎么救苏霓吧!”

    朱木对这个问题更加关系,他呆呆看了一眼凝固了的周庭君,远远地绕过他身边,在熔岩池边转了一圈,说:“这池上本来横架了一张梯子的。”他弯腰拾起一截竹竿,“可是周庭君把它拆了下来。”

    “我知道。”吕笙南说,“现在怎么救她?”

    “你刚才让我们割绳子是什么意思?”朱木问。

    “为了给周庭君施加压力。”吕笙南说,“如果他真割,你们和他一起割断,平行挂在熔岩池上的床就会平着落进熔岩。火山熔岩的密度很大,床不会下沉,你们就能拽着绳子把它拖上岸。可是现在当然不能用这种方法了,万一割断绳子后床稍微一倾斜,苏霓就会落进熔岩中。”

    朱木盯着仍在沉睡的苏霓,一种深沉的哀痛涌上心头:这么可怜的女人,他如何能不用自己的生命去爱护她?想了想,朱木决定:“我顺着绳子滑到床上,然后把我们俩捆到其中一根绳子上,在割断底下的绳子,就会荡到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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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笙南摇摇头:“这太危险。”

    朱木摇摇头:“即使我掉进去,也会把苏霓给你送到岸上的。”

    吕笙南沉默了。朱木苦笑:“反正我活着毫无乐趣,毫无意义,如果我死了,就请你让我葬在这熔岩中,还能‘永垂不朽’,只不过要请你把我的小提琴也扔进来。至于我的财富,就全捐给孤儿基金吧!呵呵,反正地狱里也不需要钱花。”朱木怔怔地看着苏霓,“希望地狱里有音乐。”

    吕笙南默不做声。朱木也不再说话,就在这异样的沉默里,朱木拽着绳子,两只脚交叉别在上面,哧的一声滑向了木床。朱木两只脚蹬着床后,木床微微摇荡了一下,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蹲到木床上,于是,苏霓天使般的容颜出现在他眼前。

    朱木心神震颤地望着苏霓绝美的容颜,那不似人间所有的美丽,那张千百回出现在他梦里的形象,如今实实在在地就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朱木想伸出手触摸,指尖却像带了电一样发麻。他定定神,终于伸出手,把苏霓抱了起来,柔软光滑的身躯冰凉,而朱木的手却烫得吓人,仿佛一团烈火上托着一块透明的水晶。朱木解下腰里的皮带,把苏霓和自己扣在一起,顿时全身的肌肉止不住地颤抖。他一手环抱着苏霓,慢慢地扶着绳子站起来,然后俯身贴到绳子上,木床立刻倾斜起来,他的身体一旋,顿时旋到了绳子下面,苏霓的体重全压到了他身上。朱木一只手支撑着下坠的力量,把身体弯成了弓形,颤抖着另一只手,伸到脚下,割断了绳索。顿时绳索向下一垂,然后画出一条弧线把朱木和苏霓向岸上抛去。

    短短的一秒,惊心动魄,九死一生,他们的脚几乎都碰上了冰冷的火山熔岩。吕笙南和马克早就提心吊胆地在岸上接着,一见他们荡过来,立刻伸手抓住,将他们稳稳地放到了地上。直到双脚踏上地面,朱木才感觉到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吕笙南轻轻地将苏霓平放在地上,去附近的地下暗河里取了点海水,在苏霓脸上擦拭了几下。苏霓的眼睫毛动了动,朱木的心跳了跳。苏霓慢慢得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几个人,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然后,她看见了吕笙南,他们默默的对视了很久,朱木不懂得他们的表情。苏霓问:“周庭君呢?”这是苏霓“重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吕笙南的表情僵硬了,伸手指指那尊人形的雕塑:“他掉进了火山泥里。”

    苏霓看着周庭君站里的雕像,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个很诚恳的人,他说他要对付你,要拿我跟你交换一个东西,我就跟他来了。”苏霓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周庭君的塑像前,轻轻摸着冰冷坚硬的火山泥壳,一颗泪水划过白皙的脸颊。

    吕笙南缓缓闭上了眼睛。苏霓望望朱木:“我好像见过你。”

    朱木点点头,不敢对视她的目光:“是的。在商城市财富大厦,你敲开我的门,询问是否有个叫苏霓的女人死在了广场上,你说你叫苏霓。”

    “嗯。”苏霓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一转头,一瞥眼,都是那么优美,“那晚吓坏你了吧?”

    朱木尴尬地笑笑:“的确。”

    苏霓哧的一笑,简直是风情万种,摇曳生姿,朱木眼前立刻眩晕起来,脚下一震,好像真个岩洞都在晃动。

    “不好,海啸了!”马克惊叫一声。

    朱木这才发觉不是自己被苏霓所迷倒,而是大地真的在颤动,石壁上的火光晃动不休,时明时暗。吕笙南喊了一声:“快随我来,海啸一旦震塌了这个岩洞,咱们全得被埋在里面!”说完他拉起苏霓的手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朱木傻傻地跟在马克后面跑。马克仍在说着:“咱们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台风,就是没料到有海啸。天哪,我们村里的船出海了呀,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肯定要遇到海啸的啊!”

    吕笙南边跑边喊:“蠢!你知道你在这岩洞里呆了多久了吗?光你们昏迷就睡了八九个小时,现在已经又过了一天了!别胡思乱想,前面有台阶,快回到地面要紧。”

    此时,岩洞震颤得更厉害了,不牢固的钟乳石纷纷掉落下来,砸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轰声,仿佛整个岩洞要坍塌了一样,石壁上的火罐纷纷摔到地上,火光一片片熄灭,岩洞里渐渐变得森黑。这时吕笙南已经找到了台阶,拉着苏霓跑了上去,马克紧随其后。朱木正跑时突然想了起来:“我的小提琴!你们先上去,我去找我的小提琴!”

    吕笙南愤怒地喊了一声:“阿木,回来!你不要命了!”却听不见朱木的声音。

    苏霓挣脱了他的手:“我回去帮他找!”

    吕笙南伸手去拉她,却拉了个空,气急败坏地喊:“你会死的!”

    苏霓的声音传来:“你不是一直都以为我死了吗?”

    吕笙南呆怔了片刻,伸手把马克推上了台阶,也转回身朝岩洞深处跑去。

    马克刚被推上了台阶,头上一对钟乳石掉了下来,正砸在身后,他吓了一跳,急忙三步两步跃上台阶,飞快地蹬了上去。前面有一扇门,他猛地一撞,门砰的开了,他一下子滚出了门外。只见门外的天空黑云滚滚,暴雨如注,狂烈的旋风呼啸而来,山摇地动。

    古老的吕家大宅早已坍塌了一多半,大地还在剧烈的摇晃。很快,岩洞口的门墙也塌了下来,门被压成了碎片,洞口也坍塌了一大半。马克晃晃头,摸摸脸上的雨水,这才发觉出来的只有自己。他趴在地上对着崩毁的洞口大喊:“朱木!朱木!吕笙南!苏霓——你们在吗?”

    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应,马克脸上热泪滚滚,声音哽咽了起来:“朱木,你出来啊!你这个家伙怎么能死呢?朱木——”

    正喊着,残损的洞口突然伸出一根小提琴的琴颈,然后是琴的面板。马克惊喜交加,三下两下把洞口的砖瓦碎石搬开,把小提琴抓了出来。跟着小提琴出来的,是一只白皙柔美的手。马克拽着那只手往外拉,觉得拉得很省力,好像后面有什么在推,苏霓慢慢地被拽了出来。

    “快!”苏霓顾不上喘息,“朱木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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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地狱传媒》--作者:陈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