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15

  看来他侦察的结论是比较正面的,所以才接着向我解释:食鬼在北非和欧洲大陆已经狩猎了非常多个世纪了,建立了极有系统的定居点,同时,吸血鬼发源于古欧洲,活动地域十分重叠,两族的矛盾一向源远流长。此次冲突,也不算无中生有。

  近两百年来,受到人类高速成长给环境带来的极为恶劣的影响,非人族群的生活区域日渐逼仄,许多种类干脆融入了城市,与人类混居,甚至通婚,其原始的力量与道行程度都日见其低,越来越不能满足食鬼的需要。在饥不择食的情况下,它们所猎取的能量杂质比例非常高,还包含有致命的进化基因缺失,非洲地区每两年都爆发一次的恶性病毒流行疾患危害与日俱增,间接影响到了食鬼族类的遗传素质,其新生代的战斗力在不经意中逐步下降。食鬼本来就是数量极为稀少的一族,繁衍后代能力非常困难,眼看继续在北非和欧洲地区苟延残喘会有灭族之患,食鬼族的长老群经过慎密考虑后,决定大举东迁,集体移民到日本地区去,不但可以接收东京一带大成气候的非人定居点资源,而且吸血鬼本身已经是绝好的战略石油储备。这一来,食鬼与吸血鬼的新仇旧恨集中爆发,恶性冲突自然难免,由于从前绝对的力量对比此消彼长,向来不可一世的食鬼族,史上第一次面临着陷入苦战的危机。

  哇,食鬼者与吸血鬼大战,实在是一个拍魔幻电影的好题材。人类的想象力近年来越来越缺乏,写个剧本其狗屁程度无法以言语来形容,却动辄好几个亿的全球票房。现实中的魔幻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却一个观众都欠奉。我看我不如也成立一个推广公司好了,组织大家来远距离参观非人之战,中场请几个小狐狸精跳跳TABLE DANCE,哇,光卖门票都一定发到我变成一个猪头啊~~~

  前景这么心旷神怡,一下子我就出起了神,而且还出得有点远。服莱轻轻的,不过很富穿透力的咳嗽声响了好多声,才把我开分公司上市占领福布斯富豪榜的无限遐想给拉了回去,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我说:“你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说:“我说,你要随我去一趟东京。”

  我一愣,想想刚才他说了半天都是那两大邪族的前生后世,跟我没什么关系啊。莫非是要我去当调解人?前心后背各扛一块牌子写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和“我非你族,切莫动手”,然后走去讲:“大家和为贵啦,这样,你三他七~~”看到服莱的脸渐渐变成罕见的猪肝色,我赶忙收声,看来我刚才漏掉什么东西没听到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我忙上前作个大揖:“到底说了什么?”

  跟我这样的人沟通,服莱看来还缺乏基本的经验,所以他的手指在长袍下跟弹钢琴一样蠢蠢欲动,大约很想对我来一记黑虎掏心打你娘。好在我表情诚恳,他也不好意思真的下手打我,只好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在破魂族人身上很稀奇的无精打采说:“破魂和食鬼本来就是一族所出,所以破魂很快也会被卷入这次争战。江左司徒大人已经于昨日赶往东京,命我前来接到达旦大人后,连同你和那只小犀牛也一起到东京去。”

  我指指自己:“我?”

  他闭着嘴巴不肯理我。由此我判断自己刚才没有听错。转过头辟尘好似也听到了,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一板刚烤好的曲奇饼干,香味四射,看来和我异曲同工,准备用暴饮暴食来寻求一点苟活的力量。我指指他:“犀牛?”

  再指指外面天上:“江左司徒叫我去?”

  马上结论就得出来了:“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开玩笑,我是什么材料,在人类世界勉勉强强可以抖抖威风,偶尔视剧情需要,英雄救美,一个打一百个也可以顶得住。可是说到帮你们去打吸血鬼,不如帮你们去牧场打草啦。我认真负责,对待工作兢兢业业,打草天天超指标,对大家都有点贡献。可是去打吸血鬼,开玩笑,碰到顶级的,两个照面就挂了。人家都要嘲笑你们破魂啦,哪里来的雇佣军质量这么勉强,军费不够吗?军费不够去开赌场赚啊。

  我这一席话效果非凡,服莱气得呀,那双手在身体左右跟两只灰蝴蝶一般震翅欲飞,简直给我错觉是他立马要上天花板去狂兜数圈,才能灭一灭心头之火。人家老头气成这样,我也是不愿意的,赶紧进厨房去倒了一杯冰水,从辟尘那里拿了两块饼干,送到服莱面前:“长老消消气啦。”

  却不过我殷勤,服莱真的随手吃了一口饼干,我猜他本想立马丢下饼干继续跟我纠缠不清的,可是辟尘美食,哪里这么好对付,你以为我宁愿孤家寡人一个,天天跟他死瞌是为了点什么啊?接下来十五分钟,天地间一点杂音都没有,唯一不绝于耳的,是服莱大人吃饼干那种可怕的囫囵下咽的声响。该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头,不但把我给他的两块饼干一口吞下,而且惘顾高贵邪族的长老风度,飞快走过去,劈手就抢,一口气吃完了辟尘手里的所有饼干。犀牛同志自做厨子以来,对此类毫无预先征兆的突发暴食症司空见惯,阅之无数,耸耸肩,毫不动容的拿着空盘子进去了。

  我忍不住好笑,问服莱:“长老,很久没有吃人类食物了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16

  他这次倒是很合作,点点头:“三百年了。还是十九世纪,在维斯姆斯地方的公爵宴席上,吃到过和这个一样销魂的食物。三百年啊,人类的厨子,一个比一个胡来,我宁愿不吃的。”

  他兼且教训我:“食物,一定宁缺毋滥。”

  我唯唯诺诺点头,心想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要是我跟你一样忍个三百年以等待美食的二度出现,我的骨架子化成的矿物质都变出一朵花来了。

  尽管如此,他对食物如此挑剔的见解还是在一瞬间大幅度增加了我对他的正面观感,因为我一直顽固不化的认为,讲究滋味美妙而非单纯求生的食物,是属于判断一个人或者非人品味的最好指标之一。想当年独行猎人时代,人家吃方便泡面,手心发热烧点水就够了,我非要带最好的新鲜北海道拉面,到地头吃饭的时候大张旗鼓,葱花酱油一样也不能少,经常把我的猎物直接引来同吃,本来是不错的得手方法,问题就是我老是因为这一饭之相知,把人家放掉。

  多年我积习不改,此时已经毕恭毕敬问道:“长老,到底为什么江左要我们去东京?”

  服莱偏头,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小破:“不瞒你说,你此去东京,仍要负起照顾达旦大人之责。”

  破魂达旦正式苏醒之前,有十三日的静空期,破出之后,不言不动不食不睡,另有十三日的退思期,回忆前生的种种,从中领悟身为一族之主的荣耀与职责。在这段期间,必须有人每一秒钟都对达旦的安全做出无微不至的监测。一旦中途遇袭,势必尽全力而反击,保全达旦的安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也就是我和辟尘接下来二十六日的任务。

  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强?看看辟尘的动作就知道。平时除了做清洁的时候他活象一个上满了弹簧的钟,其他干什么都是慢慢的。他说用太多力气会污染环境,也不知道受的是哪个绿色组织流派的理论影响。可是一听到服莱说要照顾小破,他这当儿居然已经把包裹收拾好了,站在门口招手:“我们坐出租车呢还是跑去机场算了?”

  我一伸手:“慢住!”

  保护破魂达旦,任务何等之关键。服莱自己也说,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的忠诚自然无懈可击,力量在三大邪族面前却乏善可陈,战平对手已经要拼出老命。我毕竟从前在梦里纱手下混过,感情用事之余,还是要对事情多问个为什么的好。

  对此,我得到的答案是,彻底苏醒之前,达旦的气息并不属于邪族,由我们照拂,反而不容易被敌人找到,而为什么要前去东京,是为了防止万一露象,能够得到江左司徒的亲身保护,是为两全。

  听到这里,我无话可说了。看看四周的一切,随着小破的不复再来,都失去了往日温暖的光泽。从前是家的地方,不过转眼间变得陌生而令人伤感。辟尘在院子里发动了尖锐呼啸风催促我,走吧,走吧。和小破再共度过一段时光总是好的。即使不能再与他面对面相处,即使为此要付出我全部的代价。

  到达东京的第二天清早,我在帝国大厦的一间套房中见到了江左司徒。头天晚上,我们星夜兼程赶到东京,一进城区,服莱带着小破在我和辟尘的身边一晃眼不见了,招呼半个都没有。这一着可差点没把我急疯:难道不是服莱?是什么人易容来晃点我的?辟尘一气之下,发动了最强的陆上长尾破空搜查风,搞得整个东京十层以上的建筑都摇摇欲坠,一切在街上游走的东西都体验了摆脱地心引力的轻松感觉,垃圾筒和美丽的上班族小姐神情愉快的在天上飞来飞去,一直到撞上某个电视台尖塔为止。经过便利店的时候,每部电视混乱不清的接收信号里,接受紧急采访的气象学家们脸上都一起露出无比郁闷的神情:“这不是台风季节啊~~~没法解释本次强风天气~~大概是闹鬼吧”

  要不是三小时后服莱就及时出现带我们去见江左司徒,整个东京不用等食鬼和吸血鬼打架,已经直接被抓狂到十三级的辟尘毁掉了。

  江左司徒的形象五十年不变,总是那么从容优雅,悠然自得,斯斯文文的一身白衣服坐在那里,说是来谈生意的有人信,说是来带一堆怪东西打仗的,我怕他自己是不是都有点怀疑。看到我他伸出手来表示欢迎:“朱先生,好久不见,这次我在东京事情庞杂,无法脱身,真抱歉没有前来拜访。”

  我白他一眼,不要假惺惺啦,我们是粗人,基本上不吃那一套的。现在小破在旁边那个亮晶晶的蓝包裹里躺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江左当然比常年只会去赶绵羊的服莱长老要老狐狸得多,当即打个哈哈,笑道:“朱先生快言快语,直率可爱,想必服莱长老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接下来的二十六天内,就请朱先生和辟尘两位辛苦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16

  他轻轻一击掌,一只精蓝悄然走入,听得江左司徒向他吩咐:“送朱先生他们去酒店。但凡有什么需要,都必须尽力满足。”精蓝点点头,向我一鞠躬,转身就向外走,样子好像是在领路。这位精蓝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打我包裹那个,如果是的话,破魂果然比较经老,一面之后,数年过去,却完全看不到他形貌模样有任何变化。我对江左司徒点点头,略沉吟了一下,觉得仓促间和他也无话可说,背上小破,和辟尘随后开门离开。在走廊上一边走辟尘一边忿忿不平的问我:“喂,为什么没有人叫我先生呀?”我忍住笑回答:“因为你看上去比较后生。”

  小破的保安这个职业,看来面子看来还是很大的。我们跟着精蓝下楼上车,穿街过巷,到达目的地一看,哇,待遇不错啊,东京希尔顿超豪华五星级的总统套房,客厅已经比我在墨尔本一层楼大,应有尽有,舒适非常。可怜我十几岁开始就当猎人,惯于餐风露宿,四海为家,没事蹲在树上就要过上一晚,流年不利的时候,某条大蟒兄携家拖口前来露营,或者天气不好,杀人蚂蚁们集体搬家要从我脚趾上借道,我就蹲都蹲不安生!哪里有现在这么消魂,躺在一张SUPER KING SIZE的床上,看着落地窗外明媚的阳光,简直打心眼里要哼哼一首RAP出来。不过等我看到辟尘的表现就有点惭愧,看,人家一只犀牛而已,却表现得如此雍容镇定,往沙发上一坐,四处看看,顺手打开小冰箱,还自言自语道:“啤酒,果汁,没品味,喝饮料真没品味。”

  嘿,认识犀牛这么多年,就差没有同床共枕了,从不知道他对饮料还有一番什么见解啊。我来了兴趣,跳出去洗耳恭听他的高见,精蓝得到了江左司徒全力照顾的指示,也跟我一起跑到客厅准备提供特别服务,且先问道:“喜不喜欢喝红酒的?我知道波尔多酒区有家酒庄出品上佳,要不要去给你拿两支来?”辟尘没有回答,我先大力点头,殷切之情溢于言表,看样子精蓝不去给我拿都不太好意思。可辟尘却只是无精打采的摇摇头,瘫到沙发上,直眼钩钩瞪着遥远的某个所在发呆。我大感诧异,上前拍拍他:“你怎么了?不想喝果汁想喝什么啊,你说嘛,说嘛,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沉吟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握住我的手,用一种渴望到要直接把我的外皮层烤熟的眼神看着我说:“猪哥,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瓶绍兴黄酒来,今天晚上我想做猪手~~~”

  那天晚上,在总统套房被辟尘唠叨了整整八个钟头,耳朵上BIU的长出了两个巨大的老茧之后,我终于缴械投降,答应和他出门去买天杀的绍兴黄酒。谨记二十四小时不可离开小破的叮嘱,我把小破打成一个方形包,围在背上,我精干的体形就此完蛋大吉。辟尘得了便宜还卖乖,接着教育我,曰:热爱国货是每个人的应尽之责,尤其像绍兴黄酒啊,四川辣酱啊,山东红枣啊之类的土特产,能够到手的时候要尽量囤积,最好把一辈子的量都买全了,还要留一点当遗产。我听了恍然大悟:“辟尘,难怪你每年有几天都会消失掉踪影不见,然后我们住在哪里,哪里的萝卜干就脱销,敢情是你!”他不置可否的哼哼两声,借走入黑巷子的机会掩饰心中的不安~~~小巷子?什么小巷子?

  出了希尔顿之后,前后左右,无论是走路还是要爬墙,所有地方都是灯火通明,华光万丈。我们怎么会跑到一条小巷子来?明明记得是向左转弯去便利店的啊。回头看看,身后雾霭朦朦,来路不见了。一条黑色的影子蓦然闪过,而后无声无息的消失。此外一切都如此寂静而迷朦,提醒我们这是一个非正常的世界。

  我一拉辟尘,停下脚步。凝神去看四周。伸手,五指是可以见得到的,不算黑,而是一种如同白与黑混同之后变成的灰色浓密空气。我们好象是两只掉进胶水的蚂蚁,被卡在什么不可见的东西中间了。我轻轻问辟尘:“你怎么样?”

  他镇定的说:“我没事。猪哥,我们进了一个半空间陷阱。”

  对的,这是一个依附普通空间设置的半封闭式陷阱,正常途径上,乃是有进无出的结构。而且根据我的判断,眼前这个应该是多年前猎人联盟的法术部门研究出来的工具性陷阱,一向是猎人作为捕获低级别活口非人之用。不期然今天再见,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怀旧感觉啊。看来周围有我的旧日同事在上班。要是两人一组的话,现在多半在一边等猎物上钩一边打拱猪。缅怀了一下,我按照九行八卦的位置走到了生门,心里低低念了一个破空生天咒,眼前豁然一片开朗。哪里有什么小巷子,我和辟臣好端端的站在酒店不远处的街道上,面面相觑。

  环顾四周,人行道上相当安静,不算早了,玩的人都在室内,出来闲逛的并不多。几个喝醉的酒鬼在边上乱喊乱叫,一个家庭主妇匆匆挽着手袋从旁边绕过去,他们都对我和辟尘视而不见,而不远处一个垃圾桶边,有个人正站起身来,面上却露出了非常惊讶的神色,在暗处观察着我。看他的装束,衣服鞋子都是由猎人联盟统一购置的那种非常适合旅行与战斗的轻便装,可见是低级猎人,还不懂得要隐姓埋名,低调做人的真理。至于他身后背的那个袋子我就更加熟悉了,这是猎人标准装备中的设备袋。同袍呢,模样来看,肯定是亚洲联盟的。带着两分激动,我殷勤的上前去招呼:“贵姓。”

  他往后跳了一步,皱起眉头看着我,是个年轻人,容色瘦削,神情冷漠,一看就知道不属于我这样一来人就熟,二来人就疯的类型。把伸出去的手又放下,我说:“我也是猎人啊。”

  他毫不动容,难道是说日语的?这就麻烦了,我虽然住在日本住了好多年,不过一直都很抗拒这种说什么都像吵架的语言,连你好再见都没有学会。辟尘,你会不会?他翻翻白眼。意思大概是就算会也要我死了这条抓他去当翻译的心。正伤脑筋间,面前的人突然开口,以非常标准的中国话对我说:“你也是猎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17

  那神色十分倨傲,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戏谑与嘲弄。喂,我虽然背了个怪头怪脑的包,穿得也比较休闲一点,可也是澳洲名牌好不好,都是南美给弄来的,至于是偷还是抢,我没有关心过。我不由得微微有气,哼,我当猎人的时候你在哪里呀?这样自大,没有长辈教育过你出门行事要谨慎吗?现在的年轻人啊。我老气横秋的摇了一轮头,紧问道:“你是亚洲联盟的?几星?梦里纱阁下可好?”

  听到我问起梦里纱,他脸色才有轻微的变化,甚至尝试堆上一点笑容,没错的,这个反应万试万灵,他绝对是猎人。当年我和同事们共处的时候,一旦某人升级,他就可以免费看到世界上最泾渭分明的冰火九重天世情奇景。明明昨天为了争一个食金兽的捕获名额在你面前吐口水,声称从此遇到你九族十八友都要见一次打一次的那位仁兄,今天早上获悉你升级为四星,年底可能要出席全球联盟精英会议的消息后,硬是在大门口守了三个小时要对你说一声恭喜。其中唯一例外的是我和山狗,第一,我们两个的级别是亚洲联盟最高的,没什么机会去奉承人家,而想拍我们的那些仁兄,又始终找不到我们的屁股。第二,本来梦里纱对我们握有生杀大权,但只有一样例外:每年全球猎人联盟都会组织级别考试,其他人拼命拖得一次是一次,只有我们永远踊跃报名参加,那几年中所有前两名都被拿光。自动升级,梦里纱给我们穿的鞋也不好意思太小。谁要是看见当年梦里纱发现我们又过级别考时候的表情,就会深刻了解到什么叫做“情非得以”。

  “我叫德文,两星。你是?好像没有见过”?

  “为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变成这样甜蜜啊?好冷。”辟尘在一边嘀咕。

  我苦笑了一下,哎,提起我的名字,多半没几个人记得了吧。都五年了。五年中我蜗居墨尔本,带小孩!虽然偶尔之间,也游荡到世界各地去做做类似劫富济贫,呼吁环保,维持生态环境平衡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是一个了不起的猎人―――最少辟尘是认为我蛮了不起的,我决定信任他的眼光。可是,我毕竟离开那个世界很久了。久得有时候自己想一想,都觉得从前生活的印象是那么模糊。

  因此,当我发现自己的名字在德文那里激起了完全无法预知的强烈反响时,我简直想看看日历,看是不是愚人节的特别纪念日,有个东方人不远万里,居然跑来消遣我。

  朱哥亮,我叫朱哥亮。

  然后他就崩的一声跳了八尺高,满脸激动怀疑狂喜睁大了眼睛,完全把之前的酷形象抛出了万里云霄之外。先是退后两步仔细看看我,喃喃念叨:“像,真是像,不说不觉得啊!”等他认为自己完全确认以后,就一个虎扑冲上来,抓住我又摇又抖:“猪哥?你真的是猪哥?亚洲联盟的传奇五星猎人?天哪,我三生有幸,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最伟大的猎人之一,你要给我签名,签名,诺,这里。”

  不知几时他塞了一只笔给我,自己转过身去,撩起外套,露出一件雪白的T恤,一个劲的催促着:“ 签啊,签大一点,我回去装玻璃挂起来~~”。

  我转头叫辟尘:“来,给我一拳,我做梦呢?”

  辟尘皱着眉头正在使劲到处找参照物,看是不是我们其实还陷在那个半封闭陷阱里面,正在面临幻象的考验,当即说:“我也怀疑啊,你等等。”

  他真的上来手起指头落,给我头上一个大凿栗,好痛,有一个包立刻冒出来,跟长笋一样快。我摸着自己的头,而前头那个翘起屁股在我面前摆来摆去的人还在一叠声的催促,心一软,下手龙飞凤舞的写了个猪哥。老实说,到这个时候,我都防备着他会一头跳转来,对我大加嘲笑,说我是一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孔雀,自作多情。

  可是没有。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外套,欢欢喜喜的对我打躬作揖,还遗憾的啧着嘴说:“猪哥,真是相见恨晚啊,我要立刻去追踪一只红粉地狼,没时间向你请教了,有没有通讯地址?我一定来拜访你,一定的。”

  我摇摇头,从来没有过粉丝,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么狂热的,实在对我的人生观造成很大的冲击。他失望的摇头叹气,捶胸顿足,念叨道:“遗憾啊,遗憾啊,早知道,申请期限多两天好了!”我赶紧打断他问:“认识山狗吗,他怎么样?他那些植物呢”他又兴奋一次:“山狗大人是你的旧搭档对吧,他现在是我们的总教官啊,把联盟总部里全种上了牵牛花,开的花每天都和我们吵架。我很崇拜他的,我更崇拜你啊,猪哥~~”

  在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飞起来打我之前,我赶紧转换了一个话题,想起刚刚哪个空间陷阱,就问他:“你刚才是在等红粉地狼吗?”

  他点点头:“是啊,不过结界开口设置得不好,你们一进去,那只地狼就顺风逃出去了。它平常也在希尔顿酒店周围出入的。”

  红粉地狼?哦,那条黑色影子。不过猎人联盟几时变得这么没有品味了?连这种低级的妖怪都抓?又不能拿来榨油,又没碍人类什么事,人家至多是有点好色,经常光顾一下成人影碟店而已。这都要管?未免太过分了吧。

  德文听得有趣:“红粉地狼好色?资料里面没有说。不过最近东京警视厅急征一大批地狼充当警犬和缉毒犬,所以我们奉命尽量捉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17

  拿地狼当警犬是哪个笨蛋想出来的创意?不错,地狼确实拥有对于人类而言非凡的听觉和嗅觉。在五十公里之外,已经知道哪家餐馆炒什么菜。不过他们生平最恨的就是狗了。一看到就要狂奔十公里去咬一口泄愤,居然要驯服它们去干狗的事?还不是普通的荒谬啊。在国外住得久了,对地狼们的种族情节,我是相当认同的。以前在东京的时候,我就老被人家认定是日本人。当彼时也,每每一反我烂好人的脾气,上前抡拳就打,一直打到人家扁扁的摊到地上,接着发表一个小时以上的演讲说清楚:我对日本虽然没什么意见,可是这个国家是绝对不可能出产我这么勇猛顽强,英明神武的产品的!从此以后,这个家伙一听到人家说“我是日本人”,就要毫无节制的号啕大哭―――脑子给打坏了。

  虽然觉得地狼狗用这个创意实在不如一坨屎,我还是看在人家刚刚对我无限崇拜,我又不经意坏了人家事的份上,决定露上一手帮他找出那只跑路的地狼。德文一脸的盲目崇敬,恭听受教,简直令我气短。其实方法好简单的,地狼生性非常好奇,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哪怕是自己几乎丧命当场,事后也一定要回去看看,不但要看看,而且还要在周围转来转去,转个三五天,一副非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的倔强德行。所以我们需要做的一切事情,就是坐在这里买两罐啤酒,慢慢等。德文这些资料都没弄清楚,也敢出来混?今时不同往日啊。

  不出我所预计,一个钟头后,一个上下肢比例完全失调,腿特别短的男子开始在我们面前频繁的蹭来蹭去,裤子下露出的小截腿部毛发极浓,简直剑拔弩张,承继地狼族比较低的智商,他还戴着一个巨大的草帽,遮掩自己头上尖尖的双角,怎么就不想想现在是晚上几点,谁吃饱了没事干戴草帽,你以为自己在夏威夷的不夜海滩上跳艳舞吗?我叹口气,说句老实话,欺负这种傻乎乎的生物实在非我人生志愿,看见人家欺负,心里还难受得很。只见它探头探脑,看来看去,多半是寻思刚才把自己兜头罩住,几乎走之不得的东西是到底什么,藏在帽子下的脸色有一种蠢蠢的迷糊。我几乎要劝说德文放弃算啦,作为希望成为一个伟大猎人的年轻人,应当学会如何和疫龙啊,魔鬼铁天牛啊,七毒采丝虫啊这些价值既高,又危害人间的东西战斗,不要一心一意找人家地狼麻烦嘛。我知道很多地狼在人间以开出租车,当侍者维持生活,还纳税,说不定比我对人类的贡献还大。然而不等我开口,德文脸上已经显露出捕获猎物后的得意笑容,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地狼,一边从设备袋里取出薄薄的一张内钩强力粘结网。这种工具我当年也用过,上面有猎人的法术部门统一施过的符咒,具有限制落网非人行动自由,并且随猎物体积自动扩张收缩包裹的强大功能,是最受欢迎的常规武器之一。他站起身来上前要动手,我心里则掀起了非常强烈的思想斗争。是坚持自己一向来无害不捉的高尚主张上前援手地狼呢,还是保留生平第一次被后辈猛拍马屁的甜美感觉,放任他去搞定呢?

  想了良久,哎,我清醒一下吧,成仙已经没希望了,当好人吧。身子一动,我正要飞扑上去从后给德文一掌,不期然辟尘还快过我,早已挡在地狼身前,德文一顿,还来不及询问有何贵干,已经被一阵点状平地飓风搞得满肚子内脏一阵翻腾,好像在一万米高空遇到超强气流一样,慌不择路,转身就到旁边去吐起来。一不做,二不休,辟尘上前再补一拳,德文措手不及,软软倒了下去。我啪啪鼓掌,开始赞叹道:“辟尘啊,好久不见你出手,宝刀不老啊。”他面无表情的摔摔手腕,答:“杀鸡就用犀牛刀,古代有这句话吧。”是吧,听起来蛮耳熟的。

  我们在这里互相吹捧,地狼先生就还搞不太清楚状况,愣怔半天,站着不走。我离他三步,好声好气的讲:“去告诉你的同类,这几天能跑多远跑多远吧,出租车不开两天东京交通也不会瘫痪。猎人联盟抓你们去当狗呢。”

  一听到要去当狗,地狼的脸色就明显不太好看,郁闷的看了看地上的德文一眼,过去补了一脚。也不管人家失去了知觉,处于缴枪不杀的俘虏状态。

  他这次比较识相,立马就走了,不过之前为了报答我们相救之恩,就很随便的告诉我们说:“喂,你站着那个地方的下面,有一个非人赌场。很多美女的啊,酒也很好,你们去玩玩吧。”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我摇摇头对辟尘说:“你现在知道人家为什么要把他们捉来当狗吧?”

  提到赌字,我有点瞎兴奋瞎兴奋的。这是源于多年以来在全世界各个大赌场的温暖回忆。想想以我的听觉,视觉,手腕控制能力,无论是轮盘,猜大小,还是二十一点,面对普通的赌徒,基本上都是无往而不利,想赢人家长裤就长裤,短裤就短裤。也正基于此,我实在不大好意思去和人玩,要是赢得云顶整个赌场都关掉,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日日夜夜诅咒我,好道坏了我下辈子的运气。所以每次有机会去拉斯维加斯,或者澳门葡京,我唯一能够放手一搞的是吃角子机。那基本上由概率作主,比较公平。有时候赌场把某些机器做了手脚,作为媒子放在场中,故意给人中大奖的机会以吸引更多赌客。一旦给我看出来,我就跑去霸住不放,不赢出一包包硬币来绝不罢休。有一段时间我游荡在拉斯维加斯捉一只三尾朱凤凰,每天晚上都跑去赌场逐一检查老虎机,要是有这种特殊设置的机器出现,立马扑上去,要是没有,就走掉。最后搞得赌场的负责人出来送我好多硬币,求我千万莫要再来了,原来一旦我出现的那天,所有玩老虎机的玩家都不去其他机子,始终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经常一天就让赌场输掉两个月的预算,长此以往,不用开业了。

  现在说到是非人赌场,那么下面的对手大约和我差不多,甚至强的多也未始不定,也可以顺便调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非人新品种冒出来。

  和辟尘计议停当,把小破在背上紧了紧。看来他没有什么新变化,仍然是一个冷而硬,蓝幽幽的茧子。真是让我伤心。想想此刻要是可以牵着他的小手,直接送到麻将桌上来个启蒙教育,那该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件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18

  前事已矣,后者莫追,干正经的吧。我往四周看看无人打扰,轻声先念了一个低级的附着类空间开破令,所谓附着类,就是完全依附正常空间形态而存在,比刚才那个猎人陷阱独立性还差一点。这种空间以稳定的通道连接正常世界,十分方便出入。许多高级别的妖怪住在都市里的时候,对房地产开发的要求十分之高,高到最后没有房子可以住下去,只好自己花点精神设置一个附着空间,每天回家进门之前都要十分警惕的观察一下周围,务必避开那些特别爱管闲事又容易受到惊吓的七姑八婆,要是她们看到有个人西装革履,光天化日下却眨眼隐形,心脏功能不太过关的,就会当场倒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我们的脚下,一扇门徐徐浮起于地表之上,初始模糊飘渺,如同在水波中荡漾的倒影一样无可捉摸,但是两分钟以后,它的形状便高过了地面,变得十分硬朗实在起来。我和辟尘心花怒放的对看了一眼,趴到地上扭了扭门把手,然后双双掉了进去。

  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一进门站稳,就看到好多人―――非人。最先吸引我目光的是穿梭来去的火焰女郎。火焰女啊,那可是猎人传说中最幸运的人才能目睹到的非人绝色啊,上天体恤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今天居然一次给我补齐了!只见她们的皮肤都呈现出柔媚的浅焰色,若隐若现的,还飘散出橙色的火光,果然是真正的热力四射!如果放一只土豆到附近,抹上一层芝士,撒点葱花,味道一定一等一!再看脸上那深深的黑眼睛,美艳非凡,笑容如花绽放,身材有多好,最高标准的男人帮杂志上我都鲜少见到,尤其还效法人间界的酒吧,统统穿着短到不能再短的比基尼,昂头挺胸,端着各种酒水盘子走来走去。辟尘看着我口水一波波汹涌澎湃地流到下巴上,马上就要决堤而出了,很好心的提醒我:“猪哥,你没当猎人很久了,千万记得火女只能看不能摸。”我擦擦下巴,点头唯唯称是,心里大呼好险。火女确实乃非人界的尤物代名词,不过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否则就会被当场变成生肉烧烤的一种,色香味俱全,被其他人分而食之。谁出的主意安排一群超辣火女在这里当侍应生?果然够狠。

  把眼光强行从婀娜多姿的火女们身上挪开,这个比一切我见过的赌场都更豪华的地方立刻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极尽奢侈之能事的装修与布置,美轮美奂精致考究的赌具,围成一堆堆的呼五喝六的赌客,区别在于,当处身于马来西亚或者澳门的时候,每次开台,输赢各色人等发出的声音中,大众到英语,小众到印地安文都不绝于耳,但是无论如何,大家可以达成共识:“我们说的是人话。”到了这里就不见得了。看我左边那台推牌九的刚刚结束一局,有一只狗身人头的不知名贵客,面前虽然还有大堆筹码,刚刚却似乎输得十分憋气。当场忿忿不平的爬到桌子上对天长嚎起来,声音回肠荡气,上遏行云!叫得大家都闭起气来,生怕撞到他枪口上。叫了半天才又爬下去,一瞪眼睛说:“再来。”

  右边一溜,是猜大小的,第一桌,很显然全部是吸血鬼。只有吸血鬼,而且是东京那些被宠坏了的吸血鬼,才会拿自己当成华尔街精英分子来看待。来赌赌钱消遣一下而已啦,穿踢死兔礼服干什么?还打FULL TIE.难道赢到两百块的时候你要大开四十台流水席吗?看看,起身推筹码的时候,那蝴蝶结都在嘴边要飞起来了。日本这个地方呆久了,吸血鬼都变态啊~~~第二桌,又一只地狼,这个地方的地狼好多呢,罕见的蓝田半人,对玉的炼化能力历来被人类珠宝商垂涎,草鬼,每届欧洲杯和世界杯,都要请回几只去维护球场草皮。突然眼前一亮,看哪,和这群低级非人混迹的,居然是黄金使者!这个已经不算普通非人了,这是修行非常长久以后进入半仙阶段的大人物啊。它所在的任何地方,很快就会有无穷的自然与非自然的财富通过各种途径密集而来。许多小国家明明资源缺乏,却可以享有长久富裕,往往是黄金使者定居其处,影响黄金,资本,期货等市场的上落情况,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结果。猎人联盟对他的态度,基本上用奴颜媚骨一个成语就可以精确形容,因为猎人联盟的收益,有很大一部分都拿来投资各种市场,最怕就是什么股市大跌之类的,可见其举足轻重。不过它现在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可能是因为面前的筹码日渐其少吧,可见赌博还是很平等的。

  正看得高兴,有人上来招呼我们了。一位火女笑吟吟的走近,问道:“先生赌什么?我帮您带路。”

  我尴尬的摸摸自己鼻子,小心翼翼的问:“有没有老虎机?”

  她笑容更甜:“老虎机运气成分太大,一向为我们的赌客们所排斥,有其他选择吗?”

  这个意思是骂我有点弱智啊,不过我没什么脾气。弱智就弱智好了。去猜大小吧。火女小姐点点头:“您赌现金还是代金?”

  代金?那是什么?写张借条?现本人输去英镑五十,三日后归还?她摇摇头:“不,所谓代金,就是可以换到现金的东西。比如古董。法器。特别能力出租,情报,诸如此类。”

  我想想我有什么呢,想了半天,深觉不好意思,我很穷呢,非常非常之穷。在一些少见世面的八婆之中还可以传诵一下的超能力,到这里就很容易丢人现眼。不过还好,堤内不足堤外补,我有辟尘啊,我可以借他出去给人家打扫卫生~~

  辟尘对我明察秋毫,发现我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扭头就跟着火女去那桌代金专用台了,一边走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我:“猪哥啊,麻烦你带眼识人好不好?我是半犀族的长老级人物,自然界五大元素中风的控制者啊,你怎么就只会想把我借给谁搞卫生呢?我要严正声明,那是我的爱好,爱好而已。”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19

  哦,辟尘很少这么锋芒毕露啊。大人物!风的控制者!你最近是不是打传奇游戏打太多了有点走火入魔啊?这句话我没敢问,点头如捣蒜,两人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大厅最东边。这里单独摆放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赌台。火女侍应生介绍说,这是为使用代金者准备的专用台子,多数赌客都是因为一时手紧而临时加入的,叫做短期投机,套现离场。所以出现的非人种类极为庞杂,看来猎人联盟的情报收集工作还是不够到位啊,看这位,肚子奇大,而头却只有拳头大小的单眼人是什么?有两条身体,却没有任何骨架支撑,相互纠缠成一团麻花的又是何方神圣?我一面东张西望看新鲜,一面在非人头攒动的台子边找到了一个角落挤进去,落座,刚想透口气看看桌面局势,有一种非常奇特的不祥之感就哗啦一声从我四周汹涌奔袭靠近,紧紧的缠绕住了我。不知那从何而来,也不知是为何而往,仿佛是一种铅质一般凝铸的东西,正沉重的砸在我的肩膀上。好痛啊。

  不用琢磨太久,我已经反应过来,那阵不祥预感虽然还是来历不明,砸我肩膀的物事,却十分一目了然。那是一对呈椭圆形,非常美丽的水晶紫色翅膀,长在我旁边一位罕见的美女身上。她的侧脸正对着我,弧线如弯月般完美,纯紫色的长发高高盘起,幽幽光彩闪现,一条如同梦幻般的灿烂长裙裹着她的玲珑身体,放射着神秘的吸引力。她正专注的看着赌台上色钟的旋转,而背上那两只奇异的翅膀正不停开开合合,一下一下对我的脊背进行严格的击打承受度考验。显然她心情颇为紧张,全神贯注的等待着下一轮的开盘,对于我是不是会当即骨折,实在毫无余地关心。

  耐心等了一会,确认她不大可能良心发现和我主动搭话之后,我实在忍不住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赶紧挪挪开,虽说坚持就是胜利,不过为了和美女搭搭讪把自己吃饭的本钱废掉了,怎么也是得不偿失。辟尘今天对我特别注意,冷眼旁观到此时终于露出嘲笑的表情,对我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

  这里赌的是最直截了当的猜大小,这一盘开,美女输。她虽然容色不变,赌品看起来不坏,可是面前的筹码又走了一大半,眼看山河日下,社稷不保。

  赌场的司钟见到又有人来,立刻为之精神一振,这是一位软八脚虫兄弟,戴着支撑它脊背直立的铁架子,神气活现站在赌台后面,缭乱的飞舞着那八只脚,所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话没说错,不然几时见过八脚虫涂指甲油的?这位就当仁不让,而且涂的颜色色系十分不统一,挥舞起来五光十色,让人眼睛发花。它吆喝着:“来呀,来呀,小赌可以养家活儿,大赌可以改天换地呀,不要忧郁不要怀疑,不要退缩不要闪避,大胆的下吧,来下吧。”有种,说的真的比唱的好听。

  辟尘有点手痒痒了,兴致勃勃的响应:“我来我来。”

  我轻轻的问他:“我们拿什么赌,我记得我们一样都很穷啊,真的去搞卫生?”

  他想了想:“我拿对犀角来赌吧。”

  一个火女过来,从辟尘手里接过一对晶莹透亮的上品犀角,须臾,换回来一叠筹码,看来那对犀角估价不低。我好似从未发现过这个东西在我家里出现,突然看到辟尘从裤子口袋里掏来随手递出去,不由大为诧异:“喂,你怎么把自己的角拿出来赌啊。万一输了怎么办?你不如拿我去换点筹码好了,我可以当保姆啊”

  他白我一眼:“谁说是我自己的角?我自己的角早就炼化了。这是我以前离家出走的时候顺手拿的纪念品,啊呀,你不要婆婆妈妈啦,你不值钱的。看,开始了。”

  果然司钟摆开了架势,像弹琴一样将色钟从一个脚尖(还是手指尖)传递到另一个脚尖,那色钟仿佛运行在流水上,飞快的在空中划出多条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然后如流星一般,丁丁一声,轻轻的落在台面上。与此同时,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先一松,再一紧。下注了啊!

  一只蓝毛伏地魔在我的对面满头大汗,一颗颗胶水状的汗珠粘在毛茸茸的头上,虽然不太干净,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非常朋克的感觉。他沉吟半天,毅然把筹码一堆堆在小上面,叫道:“连开了三把大了,我就不相信。”

  另一位长发如银,獠牙带血的月毓兽偏要对着干,一扬手吼道:“运走十八道,还没完呢,我还是要大。”

  小伙子大手笔哦,抓起把面前的筹码,一把就全丢了出去。当然他的本钱不多,所以才只好用丢这种没水准的办法显示豪气。几个筹码飞出了桌面,八爪虫长脚飞舞,一把抓住送回台上,继续吆喝道:“买定离手啦,快点快点。”

  辟尘是只走现实主义路线的犀牛,没什么口号可以喊,把我们全部赌本悄悄眯眯往前一推,直推到大上面,叫道:“六六六,三个六,大,开来看看。”

  司钟嘴角一翘,意思是开玩笑,你以为你是火箭登月的地面遥控总指挥吗?居然连三个六都叫出来了。他表示讽刺的方式十分个人化,乃是将自己那八只脚晃得满天神佛,旁边对他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一只黑羽鸟人哐啷一声被他晃点昏了,流着口水倒到了地上,头晕晕的喊:“喂,行了行了,眼花啊,快开吧。”

  八爪虫咧咧嘴巴,嘲讽眼光向辟尘一闪,懒懒的,色子钟开了。

  全场突然跟死一样的寂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20

  那台面上,由恐龙头骨磨制而成的色子正安静的一字排开,十八点嫣红如血。

  司钟的下巴掉到了桌子下面,它赶紧拿一条腿去找,找了半天嚷嚷起来:“那谁,脚拿开,踩到我下巴了。”捡起来随便擦擦,装上去,发现我好奇的看着它,就解释了一句:“习惯性脱臼~~”。

  辟尘哈哈大笑两声,他其实本性比较安静,很少笑成这个样子的,可见赌博对人也好,对犀牛也好,都有非常巨大的影响。不等人家发话,先赶紧过去把所有筹码都拿过来,一边还教训人家:“愿赌服输,不要赖皮哦。”乐颠颠过来往我面前一堆,说:“猪哥,等一下兑了现金,先去买一份大的保险给你,免得你将来老了还要我养。”我白他一眼:“可是我也养过你呀,不要尽一点反晡之恩吗?”

  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我们赢得心满意足,就有人脸皮发紧。蓝毛伏地魔好像把什么都输光了,垂头丧气跟着一位火女走开,经过我身边看到我好奇的目光,他很善解人意的通报一声:“我刚才押的是一年的西方魔界通译服务,可惜专业人才不值钱啊,一下就输掉了。”

  我身边那位带翅膀的美女,一样也输了。她这次就不如刚才镇定,转头狠狠看了我们一眼,眼睛犹如最美丽的初生杏子,流荡神光,摄魂夺魄,而那瞳仁的颜色,竟然是一种神秘莫测的幽深紫色。

  八爪司钟下巴装好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对我们看来看去,嘀咕着:“刚刚我摇的真的是三四二啊,怎么会变成三个六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满桌赌客纷纷扰扰,议论不休,从他们的讨论中我们听出来,这位司钟可不是普通打工仔,乃是纵横非人地下赌场数百年,号称摇一不二的骰子之神,今天摇出的点数居然可以在眼皮下被人改掉,实在是生平仅见的奇观。

  我悄悄问辟尘:“你怎么改掉人家骰子的?”

  他漫不经心的数着筹码,说:“我哪里有改掉人家骰子啊,是他自己性子急,没等停稳当了再开。”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旁边先已传来一阵大笑声:“风之辟尘,藏世已久,今天居然在这里再睹真容。”

  跟辟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对人类来说,是很久了,十二年前?美洲死亡大峡谷的一处石壁地下。记得他的小眼睛闪着非常忧郁的光芒,看着我穿一身猎人服走近,远远就无精打采的对我说:“你是不是来抓我的呀,我不愿意跑了,你抓吧。不过,你能不能不把我送到曼谷去啊,曼谷的空气里都是脂粉的味道,我最讨厌女人的味道了。”

  我一头雾水的站在他面前,作为一只刚刚出道的菜鸟,我实在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认出,眼前这位长得象一头猪的仁兄原来是一只半犀人。

  事实上我当时不是去追犀牛的,我不追任何东西,而是在做一次长途徒步拉练。走完死亡峡谷后还有一个游泳横越大西洋和骑一辆二二型号的小自行车上西藏。之所以我要一个人来搞这些有的没的,并非患了成年型多动症,而是因为我比较人头猪脑,居然在新进猎人开工动员会上发表了一通演说,大意是要加强猎人自身体力与智力修养云云。这番话耗时不过五分钟,带来的直接后果大费周章:我一个人来做铁人三项,而其他十三人去做国际门萨智多星协会的入会智力题。

  我猜这种安排本来是要整我一个人的。可惜梦里纱实在太高估了他手下猎人的脑容量。当我活蹦乱跳,精神抖擞,一身漆黑回到总部的时候,非常出乎意料的发现,那些做智多星题目的仁兄当中,有一半因为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情绪和自杀倾向而进了心理医院,另外一半,就都被某一道题目卡住,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五迷三道。说起来我的破坏力实在不算小了,提个小建议而已,一下子就把那年的合格猎人全部废掉了。除了我以外唯一幸免的是山狗,他是真的聪明,做题目做不出有什么好担心的,去人类的书店买答案回来抄就好了。

  那天我已经走了整整十三天的无人峡谷,虽然不算累,可是初出茅庐,还没有练出忍耐孤独的工夫,早就无聊到和自己带的背包谈起心来,刚好说到出了这个狗屁地方以后要去哪里找人来喝掉两加仑啤酒,就发现了一个真的会说话的东西。那时候我的心情,简直用激动两字都不足以形容。站在他面前我想了想,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做铁人三项,你和我一起,就没有人追你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20

  我们首先走出了大峡谷,一路说说笑笑,十分快乐。游大西洋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两只海豚谈恋爱。雄海豚一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样子让我们觉得十分有趣,蹬着水在一边哈哈大笑了一场,结果把人家惹毛了,不泡MM了,倒过来追杀我们五十里。你要知道海豚一样是会咬人的啊,而且咬得非常之痛,雪上加霜的是,辟尘竟然不会游泳!不会游泳你跳大西洋还比我快!于是我必须一只手拉住他,一只手划水落跑,生怕海豚叫上他们家表弟鲨鱼一起来,我们就完蛋了。那天可真是把我累坏了啊。

  不过,这件事情最后是以喜剧结尾收场的,这只勇猛的雄海豚因为它的威风而获得了爱人的芳心,卿卿我我去了。而我就不小心获得了辟尘的犀牛心,它上了岸就决定要跟着我了!

  那一次拉练的过程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发生在我和辟尘骑一部自行车上西藏的路上。我们走的是青藏公路,在接近目的地的前一百公里,本来非常之好的天气突然变脸,刮起了一阵非常强烈的高原飓风。一时间天旋地转,尘暗天堂。我们的自行车给吹得直接飞起来了,在空中摇晃了两下,眼看要一头栽到悬崖底下去。我一看情况不妙,双手扶着车把立时起跳,拽上辟尘,翻了两个筋斗落了地。赶紧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躲着。眼看这风夹杂着无数的沙砾,来得气势汹汹,一时间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心里一迭声叫苦:“有没有搞错啊,什么时候西藏天气成这样了?”

  为了保证安全,我顾不得去研究这个反常天气现象,先依靠自身能量建起一个护卫式防护罩,建得七七八八了先一头把辟尘拉进去,自己蹲在还没有来得及封住的口子上,嘴巴里唠叨着:“完了完了,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一边回头叮嘱辟尘:“喂,你要呆在我背后啊,我能量不足了,这口子好象封不上了。我跟你说,要是我别卷走了,你也千万不能出来,千万不能出来哦。”

  那阵飓风确实非常之强烈,据说造成了青藏地区很长时间的一阵交通瘫痪和巨大的经济损失。可是自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猪哥我看来,那已经是这阵飓风可以造成的最低伤害,因为就在我说完要辟尘呆在我身后不动的那番话之后,他一把推开我走出防护罩,把飓风收起来了。

  所谓收起来,意思就是,张开他的手,跟收衣服一样挽了几把,接着那阵风就哗啦一下蓦然消散,顿时天开云朗,满目青翠空远,无限河山。

  面对我近似要面瘫的傻样,他摇摇头说:“你这样也算是猎人啊,居然不知道半犀人是可以控制风的?”

  是吗?我当时还确实发了一阵愣,记得念过的教科书上说,半犀人的特长是净空,就是收集并转化空气中的有害杂质,提纯特殊成分,控制适合地球环境的大气平衡。无论是我之前遇到的几个半犀教学模范,还是各种书上看到的资料,都没有说会它们牛皮到这个程度,可以控制风啊。

  我不知道辟尘从哪里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既然大家都那么糊涂,那我们就一起呆着吧。虽然我经过这一趟拉练回到总部以后第一次接触到追猎榜单,就看到了辟尘的名字赫然在目,不过我无论对猎人联盟还是对辟尘,都一句话没提这件事。接下来的十二年,始终被列为前三大猎物的半犀人长老辟尘,就和我一起,四处游荡,洗衣做饭,闲来看电影,没事把歌唱。他对风的控制能力,我渐渐司空见惯,无非是拿来做做清洁啦,当吸尘器啦,阴雨天气给衣服强力脱水啦,还有找我丢三拉四的。

  还有找我丢三拉四的东东西西啦。发挥到最大作用的是后来帮小破每年春天放风筝,那风筝完全跟成了精一样,在空中想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有一次国际风筝表演队不巧在训练的时候遇到我们,所有队员看了一阵以后,都决定回家金盆洗手,退出这一行,免得丢人现眼。

  朝夕相处,十年以降。按理说,我对辟尘的一切,都应该是非常非常了解的了。可是,当我听到有人叫出“风之辟尘”这四个平常的字,却有一种非常奇怪的隔膜感觉涌上心头。那种感觉在我遇到狄南美现出真身大开杀戒的时候有过,当我看到小破眼睛里充满的不是天真笑意而是恐怖蓝光的时候有过,现在,我又回到了那种突如其来的哀伤与恐惧里,那种恐惧,叫做失去。我却始终不知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辟尘,在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忽然静下来,那种静来自虚无,也来自回忆。来自他正凝视着的无限远。很久很久过去,辟尘淡淡的说:“敛? 别来无恙?”

  说着话,微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是黄金使。我适才在右边第二台看到他。不过当时可以看的东西太多,无论多么伟大的男性朋友,都不太可能吸取我全部的注意力。因此,此时我才清楚的打量他,穿一件银色的长袍,光一个亮晶晶的头,五官都在位子上,却看不太清楚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因为都被他脸上的毫毛给遮住了。我说,这哪里叫毫毛啊?简直是箭猪的背!无比浓密之余,根根都是纯净的金色。整个人看上去是毛啾啾,金闪闪的。我还注意到了他的手指,非常长而结实有力,却没有指甲。走到我们面前,他面对辟尘冷漠的眼光毫不介怀,仍然笑着说:“一别七百年,我安健,你呢?”

  虽然我老早知道辟尘有一把年纪了,不过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老到这个程度,七百年啊,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到我的嘟囔黄金使转过头来看我,掩饰不住的惊奇之色:“人类?辟尘,你几时和人类为伍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2 21:21

  为伍?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啊。说起来解释我和辟尘的关系是颇费一点功夫的。你看,我们没有结婚,双方父母也没有见过面,跟人家介绍说我没有女朋友,就是跟这位在同居吧,人家的下巴都和八爪司钟一样掉下去,而且人类结构很落后,都没有办法捡起来。过了二十岁之后,就有好多不相干的人来介绍我去相亲,从三十八岁的处女到改嫁九次的寡妇都在大力推荐之列,甚至跟我感情不错的非人也要来插一脚,帮我介绍老鼠天师!这些,都被我大义凛然的抵抗住了!无论是美色的诱惑还是群众的压力,这十几年,我都始终如一,赚到钱就交给他管,出去狩猎也多半把他带上,和一头犀牛风风雨雨同甘共苦过日子,没有人给我立传写书拍电视记录片不说,现在居然跑出一位来表示蔑视!叫我如何不觉得颇为不爽。

  幸好辟尘没有因为正在装酷就一笔抹杀我们的感情,他身子一侧,对黄金使断然说:“我跟谁混管你屁事啊,没事闪开,我们还要继续玩呢。”

  这么干脆我喜欢,黄金使者好似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侧侧身到一边,八爪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又吆喝起来:“来呀来呀,大赌可以~~~”。唉,他好象没有第二套说辞啊。继续表演了一番魔术般的软足之舞后,色钟落台,我注意他的一只脚尖微微搭在一边,仿佛随时准备发力,改变中间色子的形态。辟尘好似也看到了,却不以为然,懒洋洋对我说:“放心,放心,除非他有本事把里面的空气全部逼出来。”

  他把我们赢到的全部筹码一气又推了出去,叫道:“六六六,三个六,买大。”

  哇,八爪的脚都气得发红了。环视赌台上,月毓兽还有一些余资,新来了两只吸血鬼赌一幅毕加索的真迹,火女正找马良神鉴定,黄金使者也要掺一脚,而从各个赌台上汇集过来看热闹的赌客渐渐多了起来,把台子围得水泄不通。终于一切到位,色钟早已落定,连八爪一起,所有人眼睛都盯住辟尘,然后纷纷把自己剩下的筹码推上了了大。唯一的例外,是紫色美女。

  我很好心的提醒她:“你基本上都没有筹码了啊,还赌不赌?”

  她那能够把人的魂魄都一眼勾销的眼投在辟尘身上,那里面有一种奇特的深思意味,再流转到黄金使者,同眼留了一瞬,而后腰身一展,懒懒说:“我押一个消息,看看价值几何?”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出自如此绝色的口,给我带来一种巨大的不适应,而更不适应的,是那声音中深深蕴涵的绝望口气。绝望。为什么我会如此觉得呢,难道是因为她接下来就说:“东京,三日内,灰飞烟灭。”

  满堂死寂。

  我和辟尘跟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原地。他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脑门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不祥之兆沉沉的侵蚀着我的脑子,铺天盖地。这时候,发布了惊人预言紫翅美女站起身来,不等赌台最后的开盘,袅袅腰身一扭,飘然离去。经过我身边时,她再回头深深的看了黄金使一眼,就在这瞬间,一只巨大的昆虫形象在她周围若有若无的升腾而起,仿佛要吞噬周围的一切,转眼后又无声的消失了。我整个人一精灵,好似在零下八十度的天气被人突然丢进冰水里,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为什么我感觉如此绝望,因为这美丽的女子,是厄运之蝉啊。我疯狂的大叫起来!厄运之蝉啊。

  厄运之蝉,传说中上帝要毁灭世界前所造出的一种预兆之物。我曾经以为这只是一个远古的神话,直到我连续在两个地方见到了厄运之蝉的真容。

  第一次,我所见到的不是真实的存在,而来自对远古遗物的幻影重造图象。那一次,庞培古城的废墟第一次被勘探发现,为了搜集更详细的古代生态情报,猎人联盟出动了精锐的调查队伍,辅佐以特殊的探测仪器,发现当时有诸多眼下已经非常罕见的非人种类与人类混居于这一座被诅咒的美丽城市。适逢星河猎人联盟与地球的十年互访,欧洲联盟的老大杀人狐狸,特意从星河联盟的到访者中请出时空景象重造能力者,再现历史上庞培毁灭的前一天。那熙熙攘攘的街道,脸带笑容的人们,高大古老的房屋与绝佳的城内风景,丝毫没有即将陨灭的阴影,我在一边随便看了看,也看得心痛无比。当时空景象重造即将来到火山爆发的那一瞬间时,我们都在荧幕上看到了,就在那一片阳光普照之下,只有一样东西预告了上帝的恶作剧,那就是一只停留在庞培城墙上的,巨大的,妖艳的,带着惊人美丽与不可言说邪恶的,厄运之蝉。

  那是一只有绿色翅膀与身体的半蝉半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级别中,它位属中间。那种绿,如同草木初初长出嫩芽的翠,温柔的翠,软荡流离,如游如洗,宛如光阴一样迷人耳目。在它纯绿的翅膀上,由左至右,整齐的排列了七颗黑色的星状点,叫做灾像星。象征上帝震怒与惩罚的方式,看有几颗星亮,就有几种灾害出现。庞培的那一只,亮了三颗。土,火,灰尘齐齐为害,使得整个城市鸡犬不留,惨然灭顶。

  从此在猎人联盟的档案上,厄运之蝉的名字后注明:存在。大难之象。七级别。紫从未出现。

  另一次,是我亲身所见,那是在印度尼西亚狩猎期间,有一天晚上莫名被尿涨醒。本来被尿涨醒平常事耳,不时都要涨一涨,可是那一次我是在印尼南部未开发过的原始林区里,准备抓一条疫龙,由于当地的所有水资源,包括刚从天下落下来的,只要一进入疫龙的百米污染区都宣告有毒,我已经有三天加十八个小时没有喝水,不要说尿,连眼泪都没有。带着这突如其来奇特的尿意我坐在树上研究了一下上帝为什么如此喜欢恶作剧,得不出结论,决定还是去解解手过过干瘾。无论拉出来的是什么,我都要听天由命。刚一转头,冥冥中感觉自己已经把尿直接拉到了裤子上。在比我高一头的树枝上,一只鹅黄色的厄运之蝉正无声无息的敛翅停歇,一张看不出性别的脸毫无表情的看着我,翅膀轻轻振动,上面赫然有两颗灾像星熠熠泛光。仿佛是无数把嫩黄色的刀,一点点刺进我的胸膛,奇痛无比。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我鼓起所有勇气,和蝉先生还是蝉小姐,打了个国际化的招呼曰:“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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