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16

  “我在上班,要不等下午好吗?”

  “不行,我可很少开口叫你出来的。每回你叫我我不也是推掉万难来陪你?”

  “好好,我这就出来。”

牐牎岸粤耍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云峰,叫他也出来,我好久没见他了。”

  “呃……这……好的。”青琳疑迟了一下。

  “二点,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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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犜缭绫愕搅松系海落座的时候,背景音乐播放着王菲的《流年》。空灵的声音唱着纠缠的音乐,等放完王菲《花生骚》这张专辑,青琳才推门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刚一坐下就叽叽喳喳的吵开:“一眼就看到你了,这就是美女的魅力。太惹眼了!”

  我并没有答话,只是对她笑了笑,非常牵强。她并未感觉到我的异常,还对我唠叨着公司里的一些锁碎小事。我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看她红艳的唇在我眼前一张一翕,制造出令人懊恼的噪音。

  终于,她发觉我的异样,伸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影,你怎么了?”

  “没事。”拂开她在我眼前晃动的手,皱了下眉:“青琳你说,爱情的保质期是多久?”

  “呃?”抚着被我拍开的手,她有些惊讶地望着我,这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我对她表现不耐。

  “我一直都以为,爱情是一杯陈年佳酿,越是久远,就越香醇。现在才发现。爱情只是一袋印着短暂保质期的食物,根本就不要奢望会长久的保存。哪怕是倾尽所有,它还是会溃烂。”

  “小影怎么了?你跟云峰出了什么问题吗?”她满脸焦急的样子让人想大笑。如果在两天以前,我会为她的这份焦急心慰,可此刻,一字一句,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令我作呕。她真的是何青琳?那个大大咧咧的何青琳?从认识她的那天起,我就以为她是最没有心机的人,她那么的透明纯洁,让人一眼可以看穿。在同学,朋友,甚至是亲戚们的眼里。我曾是多么深沉的女子。她把一切伪装得那么好,我都要怀疑那天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没事,只是最近有太多的事,店也关了。无聊就会胡思乱想。”喝了口咖啡,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是云峰欺负你了,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好好收拾他!”她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笑起来,这回不是牵强,而是疯刺。她帮我?帮我亲我的男人?取而代之?

  “青琳,我们变了吗?”我握住她的手,如果她能说清楚,把一切都说清楚,我们兴许能做朋友。

  “没有,小影,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有些嫌恶地松开她的手,这个女人,不再是我认识的何青琳。从今以后,彼此形同陌路。我低下头喝咖啡,苦涩满口地钻,我没有加糖,胃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苦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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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犜品謇词保正是我胃折腾得起劲的时候。他体贴地为我要了一杯奶茶,把我手中的咖啡换下。把额抵在桌沿,眼角窥见,桌下勾得死紧的两条腿,那么的迫不及待。胃里泛酸,再也忍不住起身向洗手间跑去,爬在水池边一阵狂呕,胃里的咖啡全被呕了出来,水池里一团褐色。

  高跟鞋声音随后而至,青琳拍着我的背说:“小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从包里拿出纸巾吸干水。

  再次坐下时,我已恢复如常,他们两个一如既往的嬉戏笑闹。在又静又闹的环境里,我想起我的母亲,那个美丽忧郁的女人。她在面临我父亲背叛时,她都做了什么?只是隐忍,默默的承受。

  在上岛里,我们三人各怀心事,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也如我,在笑的背后,思绪已神驰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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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牷厝ナ痹品逅臀遥在车里我们沉默无语。等到我家楼下,我问他:“云峰,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怎么会?我们最近都太忙了。小影,过了这阵就会好的。”他拥着我说。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他跟青琳的事?是舍不得我?还是……?难道,他也怕那样的传闻?只是因为何家的女婿,皆不长命。这个宿命,让他只肯这么与青琳暧昧下去?打不出答案,冲他笑笑,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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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犕瓶门,奶奶并不在客厅,回到我的房间,发现她正倦缩在我的床上,手里死命的拽着一团粉红。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拍着她的脸,叫:“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啊……”奶奶呻吟着,并没有醒来,皱着眉:“你走开,你走开。”

  “奶奶!奶奶!”我把她抱了靠在床头,去卫生间拿了张湿毛巾贴在她的额上,她才悠悠地醒过来。

  “奶奶,你怎么了?”

  “这旗袍,你是从哪里来的?”奶奶喘着气,指着那件粉色的旗袍问我,神情严肃。

  “何青琳家。”

  “又是何家!她还要纠缠多久!”奶奶捂着胸口咬牙切齿地说。

  “谁?奶奶,你认识秦净?”

牐牎八是秦净?我不认识!”奶奶倏地推开我,起身就回自己的房里。这是生平第一次,奶奶对我表现出厌恶,还有——恐慌?

牐牰⒆拍且煌欧凵,脑子里闪过蔚彬,小贾,还有青琳和云峰。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心头闪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18

第十五章《祸心》

  [几时,她说起慌脸都不会红了?看着她的脸,这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暗藏了多么深沉的心机,我在心里冷笑一声,暗咬了牙关,也学着她那样故作轻松地说:“青琳,这是我送给你的旗袍。”]

  我躺在床上,把那件被奶奶捏得有些皱的旗袍平铺在书桌上。想象着秦净的模样,粉红的颜色很是配她。她的肤色很白。旗袍前胸处绣了一叶兰草,只是一叶,翠嫩纤细的一叶,从右胸房下方到蛮腰处,异常柔软的弧度,在隔了一寸处又绣了一朵零星兰花,离胸房一指距离,看似端庄而又暗藏诱惑。这花样要是在现在一定非常的流行,只是在几十年前,就有些突兀了。我想没有几人能认出上面是兰草。这件旗袍要是做成无袖的一定是风情万千,偏偏做成七分袖,使妩媚打了不少折扣。

  我翻身下床,把包里的另外一件旗袍也拿出来。相同的款式,不同的花式。虽然墨绿的已有些陈旧,但岁月给它更添了几份韵致,加之旗袍本就带些古味,所以就算有些陈旧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寒酸。在复古风大吹的现在,更是受人欢迎。我笑起来,书桌上的镜子里印出我的模样,竟有些诡异。这,是我吗?

  从最底的抽屉里拿出本相册,翻开,一张张黑白或是彩色的照片,边角都有些泛黄。这一本相册里都是一个女人。她很美,瓜子脸,凤目,贝齿……传统的中国古典美女。照片里的她很年轻,还不到三十。笑起来,浅露贝齿。可眉间总是夹着淡淡的哀愁。

  她是一个茶艺师,记得我常常孤伶伶站在一家古色古香茶楼的柱子后,看她葱白修长的右手执起茶壶为客人倒茶。她常常对我说,做一个茶艺师,最基本得具备纯,雅,礼,和的茶道精神理念。才能将茶之本,韵,德,道诠释得尽详尽善。每一味茶,程序错了或是少了,那便缺了礼数。而一味茶所需的程序亦不相同。比如潮州功夫茶要经历十九道,而西湖龙井茶则只需十道。

  只有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她才会舒展开紧颦的柳眉。与她所学的比起来,我所知的也只是些粗浅的功夫。那时我不过四五岁,较之同龄的孩子安静许多。日日听她讲解茶道,也许她说了更多,但我能记住的却是极少。等大了,专买了介绍茶艺方面的书。每翻一页,都觉得似曾相识。

  她是苏州人,说话细语轻声,如和风拂面,加之长相出众。所以来茶楼品茶的老主顾常常都会先打电话预约。总是从上班忙到下班,从不许我跟在她身边,我常常躲在柱子后,听她软软的给客人们讲解茶道;她总是那么好脾气。我一直以为她柔弱没有脾气,面对丈夫的背叛,她只是冷眼旁观。我以为她不爱,所以不闻不问。可是,在他走后,长达两年里,她竟再不再能讲解茶道。

  终于,再不能听到她的声音。那么重的血腥,裹住她。她走得那么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可恨她和他?可想过报复?

  她叫纪烟如,是我的母亲。

  我不能再像她那样,只是隐忍。把相册合上,放进抽屉里。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能不能重蹈覆辙。

  把那件墨绿的旗袍叠起来,揭掉上面的符纸。放进一个精品盒里。心里已打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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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牭诙天是周末,我打电话给青琳:“青琳,今天有空吗?出来玩,我送你样东西。”

  “呃……空啊!送我什么好东西?”

  “旗袍,我店关了,结压了好多成品。挑件最漂亮的送给你。这可是我奶奶那辈人就传下来的东西。我不及你白,穿了就显得有些土了。你穿了一定好看。”我把电话夹在肩胛上,边刷睫毛膏边说,从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眼里的冷漠。

  “好啊!我相信你的眼光,不过小影,你也挺白的,别老不知足好不?”

  “好了好了,你别恭维我。那下午见,我们去吃湘菜。还是中山路那家西厢记见?”

  “好,好。都随你!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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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牴疑系缁埃我看到奶奶站在门口望着我,满脸的惊诧。收起嘴角的冷笑,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叫:“奶奶。”声调里充满了无助慌乱,她都听到了?

  “小影,怎么了?你跟青琳?”奶奶还是望着我,我几乎无法避开她的注视。

  “奶奶,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见了。一起吃饭。”

  “你刚才说送她旗袍,你要把‘秦淮灯影清旗袍’送给她?”奶奶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似从不认识我一般。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样?”被戳穿心底的秘密,我惊恐地挥着手否认:“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这样?我只是跟她开一个玩笑而已。奶奶,你别瞎说,这事我想都不敢想!我是送别的衣服给她。”

  “真的?”

  “奶奶,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你的孙女?”喉头发涩,我困难地解释:“你真的以为你的孙女如此蛇蝎心肠?”

  “小影,是奶奶不好。错怪你了!”奶奶一把抱住我,我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抚在我头顶上的手也格外冰凉。她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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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犜谖飨峒恰N颐堑懔撕眉父霾耍思绪混乱得记不住菜名,有些食不知味。而青琳也有些心不在焉,与她以往的性格相去甚远。两个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20

牐犕着那张熟悉的脸,面对好多年的挚友。我们那么熟悉彼此,想起上学时常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我们和彼此共同走过那么多的路,有那么多共同的爱好。我们曾同台高歌,曾携手同游……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这样?

  想起往日种种,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抚着右手椅子上的那个盒子,我几乎想要改变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好吗?我在心底问自己,心对我说:好,好,好!

牐牎扒嗔眨云峰最近没认识别的女孩吗?”我颤声问。期盼着她说出否定的话。

  “小影,你放心,云峰对你真的很好。他还常常跟我说冷落了你。小女人,他是爱你的。”青琳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神情自然,语气里有刻意伪装的轻松。

  几时,她说起慌脸都不会红了?望着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张脸背后暗藏了多么深沉的心机?暗咬紧牙关,把盒子递到她面前,也学着她那样故作轻松地说:“青琳,这是我送给你的旗袍。”

  “谢谢小影。你对我最好了。”青琳接过盒子,笑哦晕宜怠?/p>

  我还想对她说些什么,手机响起来,是唐朝。

  “小影,你来一趟,把旗袍带上,我师父会帮我们找一些线索。”

  “哪件?”

  “当然是那件墨绿色的!”

  “嗯。”挂了电话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回头对青琳说:“青琳,我有事要先走了。”

  “好!”青琳叫来服务生买单。出了店门,她向左,我向右,我们两人背对着,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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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瞥见到我,急急地问:“旗袍呢?”

  “不见了!我回家找了一遍,没有了。”

  “不见了?怎么可能?”唐朝皱起眉说。

  “竟然它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怎么不可能会不见?难道你就这么希望它天天呆在我身边,把我吓得半死?”唐朝的话让我烦燥不已,我冲他大吼起来。

  “对不起,小影。”唐朝揽着我肩轻声致歉,顺势偎进他的怀里,以掩饰我的慌乱

  “我没事,只是最近老是看到她。我很怕!”把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身子因为慌张不住地颤抖着。唐朝以为我是害怕,手不住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那我们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那件在不?”

  “在。”我从包里把那件旗袍拿出来。

  “让师父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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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瞥的师父穿着一身道袍,他把旗袍放在香炉前,对我说:“你们两个坐在椅子上,我会让你们睡着,你们会看到一些事。但也不是完全是真的,也不完全是假的;有可能会有帮助,也有可能一点用处也没。”

  我和唐朝坐在椅子上,他师父开始诵经,在香烟缭绕中,渐渐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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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牶美洌这是在哪里?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回头,发现唐朝站在我身后,想开口叫他,却发现无法出声。他牵住我的手,我们两个在迷蒙的晨雾里前行。

  这里好熟悉,窄小的巷道,拥挤的人家,还有烂臭的垃圾。在朦胧里,我看到一块路牌:古北路。这是我家?我往前面走,左拐了个弯。看到一户人家门前的小矮凳,那是我常坐的。这是我古北城区的家!我回头对唐朝笑起来,拉着他跑到门前,想要推开门。

  “吱呀……”门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壮年男子。月亮隐到云里,顿时一片黑暗,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匆匆往巷口走去,他背很宽厚,步伐稳健,那么熟悉,他是谁?

  我拉了唐朝跟在他身后,跟他穿过一段长长的巷口,他招了一辆黄包车,是的,是黄包车。那种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旧上海的黄包车。我也想要拦一辆黄包车,可是我发现没有一个车夫理我们,他们——看不见我们?

  我和唐朝奔跑着追他,我们竟跑得飞快,可以一直跟在他后面。终于,他在一栋别墅前下车,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绕着院墙走,路过大门时,我看到,门牌上写着两个字:何宅。我探头望进去,发现院中暗影重重,侧耳倾听,还伴着沙沙声,像是青琳家的湘妃竹林。难道这里是何青琳家?

  我们随着他绕到后院,他靠在后门上,撮唇,吹了个口哨。在午夜里,清冽刺耳。

  过了一会,门开了。从门内走出一个身材苗条的白衣女子。他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她的脸,在他身后,看见他搂住了她。她爬在他的肩上,嘤嘤地哭泣。我看见她环过他腰际的手,十指削尖,十个指夹盖上刷着血红的蔻丹。好熟悉!!

  终于,她抬起埋在他肩胛上的脸抬了起来,正对着我。杏眼桃腮,肤白细滑,削尖的下巴,腮上挂着长长的泪痕。秦净?!!

  她笑起来,异常的诡异,我看到她的牙龈里渗出几缕血丝,脸色变得青紫,唇色发乌,再看她环在他腰间的手,手上开始冒出斑点!胃有些反酸,捏紧了唐朝的手后退,她靠在他身上一步一步的向我们逼来……

  忽然,一直背对着我们的那个男人也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似曾相识,眉目间跟我的父亲有几分相象。我在他眉间找到那粒黑痣,他对我笑起来,瞬间变得苍老,脸上开始出现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他向我伸出双手,嘴里叫:“小——影!”

牐犚爷,他是爷爷!我也向他伸出手,我们的手在半空交错,穿过彼此,抓了个空。

  忽然,他双手痛苦地握着脖子,倒在地上开始挣扎。我哭起来,扑过去想要帮他,可还是无法抓住他。我只能蹬在地上,不停地哭泣。

  “爷爷,爷爷!”我大喊,可喊声到了嘴里都成了呜咽……

牐牎鞍 …爷爷!!”我睁开眼,大口地喘气。额上一片冰凉,汗涔涔的。喉间还伴着呜咽。

  “你们看到了什么?”唐朝的师父问。

  “秦净和一个男人,开始他们还年轻,可那个男的最后变成了一个老人,倒在地上。”唐朝说。

  “那个人应该就是何妈嘴里说的秦净的情人!”

  “可是,可是,那人是我爷爷!”秦净是爷爷的情人?可爷爷为什么会那么痛苦人倒在地上?难道爷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22

第十六章《旧殇》

  [ 做到儿子娶了媳妇,养了女儿,还做。

   做到儿子死了,媳妇死了,孙女大了,还做。

   我原想他做做旗袍就算了,可是,他最后竟然还是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走了……]

     从唐朝店里回来,脑子里全是在梦里看到的情景,心里预感爷爷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可是……心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不敢再往下想。十年来的信念在一瞬全被击垮,怎么能够去相信?我和奶奶还在等他回来!十年,奶奶极速苍老,我始终认为那是因为思念,怎么能断了我们所有的希望?也许,一直我们都只是在自欺欺人。在我们的潜意识里,真的没有想过不好的答案吗?可是,只要没有得到最终正确的答案,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幻想下去。

   唐朝走在我身侧,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牵着我的手。沿着璀璨而清冷的灯光,我们相对无语,他低垂着头,侧目看到他的左脸,是灯光照不到的半张脸,在暗夜里,脸上神情凝重。看到他如雕刻般的眉在额际打了个结,紧抿的唇透着一股刚毅。指尖传来他的温度,暖到心底。眼前闪过青琳和云峰亲昵的样子。再看我们紧握的双手,在心里谴责他们时,那我现在呢?这又算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心慌,在他的沉思里,好像心底的秘密已被戳破,泄漏于阳光底下。

   幽静的小区街道里,空气里荡着彼此的呼吸声和鞋小心翼翼叩地的声音。终于,在我家楼下时,唐朝忽然拥着我,紧紧地,像要把我揉进骨子里,把头埋在他的肩胛上,倦怠在一瞬间找到了憩息的落脚地。听到他声音里充满了挣扎,有些嘶哑:“小影,别让自己难过,别给自己束缚。”

   咬紧下唇,用齿封住自己的嘴,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什么都全盘托出。离开他的肩,对他强扬起笑:“唐朝,我只是太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真的不可能再笑言以对。我现在最想的就是等水落石出,有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会怕。说不定,你明天见到的我也会是一具充满血腥的死尸。我甚至希望一切来得痛快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折磨着我,让我只能在恐慌里不断地逃亡。再这样下去,我想我最终会精神崩溃。”

  “小影,不会。我们都会好好的!相信我,小影!”唐朝再度把我拥在怀里,他衬衫上的肥皂香让我安心。可是,我那么怀念古龙水的味道。鼻头发酸,眼角有泪破阻而出,放肆地在脸上奔跑。

  “嗯,我相信你。我好累,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上楼。在黑暗里,他看不见我的脸,但是我知道,他能闻到空气里的咸湿。我的眼泪真的只是因为怀念古龙水的味道吗?

   推开门,又闻到浓郁的檀香味,橙色的灯光在烟雾里虚弱地工作着,烟雾呛得人眼泪直流,我摸索着沙发的地方走去:“奶奶?奶奶?你在哪里?”

   没有奶奶的声音,我听到抽泣声,苍老而压抑。顺着声音往前走去,终于,我看到沙发上,奶奶倦在那里,双肩不住地耸动。蹬下身,捧起她的脸,为她拭去泪痕:“奶奶,怎么了?怎么了?”

   她睁开眼,看到是我后,把头重靠在沙发上,良久才开口:“小影回来了?没事,奶奶只是做梦了。梦见你妈妈。”

   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花后似乎还有隐瞒,我给她拿来湿毛巾。她拿毛巾的手在轻轻地颤抖,我重接过毛巾,为她拭去额际的汗珠。想了许久,我鼓起勇气开口:“奶奶,其实你知道秦净的是吗?”

   我垂眼,看到她腮上的肉跳动了几下,神情又紧张起来,唇哆嗦着:“秦净?小影,你知道了什么?”

  “我在梦里看到了爷爷。他去了何家。我看到了秦净,他们拥在一起哭。奶奶,你知道的对吗?”

  “是的,我知道。”奶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小影,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一些事。我现在跟你说好吗?”

  “你知道吗?你爷爷的手艺,是我教的!”

  “你教的?”一惊,我一直以为奶奶不会做旗袍,却没有想到爷爷的手艺竟是奶奶教的。

   我从小就跟父亲学做旗袍,在旧上海。像我们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旗袍店随处可见。所以日子也只能勉强糊口。父亲去世后,旗袍店的生意更是冷清。每日,我都尽量让自己忙些,不停地做旗袍,把做好的旗袍廉价卖给一些歌舞团,有时连成本价也收不回。别人见我一派忙碌,都当是我手艺超群,渐渐地,我们李记的生意竟然越来越好。

   我十八岁还未出嫁,起先还有人上门提亲,后来都说我眼界过高,因为每次相亲我总能挑出别人或大或小的毛病来。媒人们就不再愿帮我说亲,我也落得清闲。

   二十岁那年的初春,我忽然发现每天只要一开店门,门口就会站着一个青年,他衣衫褛烂。我一做旗袍,他就贴在店门外看,有时手顺着我剪刀的姿势比划比划,起初我并未在意,当他是讨饭的,有两次我生意好,就甩给他五分钱,他竟然不要。后来我才发现,每到了中午,他就会离开,第二天又准时过来。

   有天,趁他走时,我把店托给邻居照看,悄悄地跟在他后面,他原来是码头上的搬运工。

   再后来,我们偶尔也聊上几句,知道他原来是从南京逃难过来的,我见他做搬运工很累,加上旗袍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一人也忙不过来,就让他来旗袍店帮忙。他对做旗袍很痴迷,学得也很快,后来设计出来的旗袍竟然比我还好,慕名前来的人更多了。相处的日子长了,邻里间蜚短流长,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那时我已经二十一,也考虑到了终生大事,再加上大半年的相处,觉得他也是个老实人,对他也挺有好感。就托旁人把意思跟他说了,他没说什么就点头同意了。

currywurst 发表于 2005-12-19 21:22

$辛苦$$辛苦$$欢迎$$欢迎$$加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23

   我花钱托人把他的户口弄到上海,我们没什么门路,脚都跑大了还不能将他弄到上海来,后来想了个法子,便说他是我母亲过继的儿子,所以他就改姓李。儿子出生后,我就把旗袍店全权托付给他,李记旗袍店在上海滩的名气越来越响。人人都称他‘神袍李’。

   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白眼狼’。儿子三岁时,他就跟何家的寡妇勾搭上了,还怀了野种。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了那件‘秦淮灯影清旗袍’,从我第一次跟他说那件旗袍时,他就不信邪。他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在了买那件旗袍身上,还把它送给了秦净。我那时意冷心灰,但生性好强,不爱对别人诉苦,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跟秦净的事。

   最后秦净竟然死了,生孩子死的。那是报应,她抢了我的丈夫,旗袍要了她的命,原来传说旗袍只取新娘的命。秦净会死,我想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他也这么认为。

   他在医院守了三天。我想他要是不回来就算了,我这个家也不希罕他。可三天后他回家了,从回来那天起,就开始做旗袍,日里做,夜里做。除了接的单子,他只做一件旗袍,那就是‘秦淮灯影清旗袍’。

   做到儿子娶了媳妇,养了女儿,还做。

   做到儿子死了,媳妇死了,孙女大了,还做。

   我原想他做做旗袍就算了,可是,他最后竟然还是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走了……

   奶奶说着,叹息着。脸上的泪新旧交替了数回,干了湿,湿了干。拥着她,陪着她一起回忆,我问她:“那么,奶奶,爷爷原来姓什么?”

  “骆,骆驼的骆。”对了,第一次见到秦净时,她也对我说,她夫家姓骆,骆驼的骆,原来,她一直把爷爷当成她的丈夫。奶奶,妈妈,我。我不知道我们家的三代女子怎么都得遇到相同的事,难道,这就是宿命?

   想起云峰。刚楼下时,在我怀念他古龙水的味道时,他可曾想起我?心已不若从前那般痛,为什么脑子里会映出唐朝的脸?


   站在窗边,冷冽的风直往脖子里灌,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净还要报复?爷爷一生都是爱她的,她那么幸福。把奶奶告诉我的都说给唐朝听,唐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吁出一口气说:“也许,是因为不能相守,又封了那么久,怨气就更重了,可能只有你爷爷才可以化解。”

  “可是,我爷爷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影,你还是坚信你爷爷还活着是吗?”唐朝问,听到他这句话时,心猛一沉,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半才天讷讷说: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我爷爷活着。偶尔我也会觉得他也许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只要我那么想,心就会好难受。我不愿意相信他已经不在了。”

  “小影,我觉得,你爷爷应该不在了。你想想,你梦到过他几次,而且有两次他都很痛苦的样子。也许,这是一种暗示。”

  “不!”我大声否认。眼前晃过幼年时的种种,那慈祥的面容始终挥之不去。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就算了,偏偏在苦候十数年才要去面对,让人怎么能接受?

  “小影,有些事,我们必须去面对。”唐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

   挂了电话,像被抽了主心骨一样瘫在床上,其实,唐朝说出了我心里一直所想的。当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伤口被赤裸裸的剥开曝光时,原来是那样的痛,无法忽略。

   朦胧中的灯光下,桌上镜子里映出我的脸,有些惨白。镜子前还是早上我摊在桌上的那件粉色旗袍,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袖口那个血红的‘李’字更加刺目。眼前开始模糊,看到镜里映出的脸开始扭曲,视线忽然又清晰,我看到镜子里已多出一张脸,一张惨白模糊的脸。不是小贾,也不是秦净。额前的长发依稀可辩有几缕黄色,还有几缕紫色。这是谁?是谁?

   我努力地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可那人的五官还是模糊一片。忽然,那张脸动了一下,额前的几缕头发也动起来,露出她的眼,眼神那么熟悉,是——青琳!这发型是青琳!难道她?我一惊,猛然回头,身后房门紧闭,并没有人。

   难道青琳出事了?我抓过电话,手颤抖着拨青琳的电话,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青琳慵懒的声音:“喂,谁啊?”

  “青琳,是我。你在干嘛?”听到她的声音,心才安定下来。在那一瞬间,我忽然不想再报复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把旗袍从她身边拿走。

  “这么晚了,谁啊?”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到了嘴边的话瞬时又咽回肚里。

  “啊啊!是小影啊!我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吗?”青琳的声音一片慌乱。

  “刚才是谁啊?声音好熟悉。”我试探问道。

  “我在旅馆里睡觉忘关电视了,呵呵!”青琳傻笑了两声。

  “这样啊!我也没什么事,做了个梦,就想给你打个电话。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悲哀,对自己说,如果他们跟我说清楚,我一定会笑着祝福。可为什么他们选择的是欺骗和隐瞒?但是,如果他们说了,我真的会笑着祝福?

   夜里,雾气正浓,氤氲不开,在迷雾里,已找不到我来时的方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24

第十七章《冰释》

  [我们疯到很晚,我跟青琳都喝得醉醺醺,拉着彼此又哭又笑,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青琳的淑女形象还是没法保持到最后。那天,小白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

  也许,我失去了很多,可是,不必再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再大的伤口都会结痂,我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我不住地奔跑,泪水在脸上四处逃窜,流过脸颊,颈窝,然后干涸。透过黑暗,看到一团影子向我移过来。我茫然地站在原地,他被月光压在地上的影子慢慢地移动,一点点将我侵蚀。黑暗里,看见他的脸,年轻而率性。他笑起来,浅薄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邪气,狭长的眼盯着我,然后皱起了眉。我望着他,心又酸起来,新的泪叠上旧的,脸又重新湿润。他抬起左手,手指修长白皙,在黑夜里如白兰花般丰润,食指微屈,帮我拭去腮边的泪,嘴角上的笑早已不再,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愤怒。

  他是谁?他是谁?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遗失。我想不起他是谁,也记不起我是谁。可是,他那么熟悉,他的眉,眼,唇,鼻,甚至是一个皱眉的动作都那么熟悉。可我为什么记不起他?我抱住头蹬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听见风在夜里大声狂肆地呜咽着,我的长发飞舞起来,在夜里时不时地裹着我,格外妖娆,可是这样的冷冽仍然无法让我清醒的记起他是谁。

  我把头埋在膝间低声无助呢喃:“谁?都是谁?”

  头顶传来一声笑,短促而仓皇。等我再抬头时,他已经消失无影。四周除了黑漆漆,还是一片黑漆漆。一团团的黑影躲在月光下,仿佛是在寻找最佳的时间,伺机而动。我不断地倒退,眼角忽闪过一丝光亮。重蹬下身,发现地上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我捡起来,套在拇指上,还大出一号。我褪下来,借着月光,看到戒指的内侧刻着两个字:蔚彬。边上还有一排数字:1995。

  “蔚彬!蔚彬!你去了哪里?”记忆全部回来,我对着空气大喊着。对着他来时的方向寻找,除了阴郁的树影和花丛,再找不到别的什么。忽然想起他已经死了,颓然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小影,你怎么了?别哭。”抬头,看到青琳站在我身边,她蹬下身来,轻轻地抱住我。她头发上散发出熟悉的沙宣洗发水的味道。

  “青琳,青琳。”我叫她,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她开车带我去我们曾经的学校,在数学楼里,我一起又笑又唱,我们合唱王菲和那英那首早已过时的《相约九八》,唱到跑调,嗓子暗哑,可我们依旧在唱,在笑,不停地笑,笑到满脸泪痕。

  最后,我们并肩安静地看日出,在朝阳里,青琳的脸一点点明亮起来。她回头对我说:“小影,原谅我好吗?真的!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我也喜欢云峰,一直都喜欢!可是小影,我也那么喜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因为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小影,我不要和你做情敌,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她眼里盛满虔诚,我收住唇边的笑。我忘了,我们之间还横旦着一个云峰。那个我们都爱的男人,我心痉挛起来,我多想恨眼前这个女人,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们知道彼此的一切,可是此刻却都那么陌生。想要对她做点什么,可始终恨不起来,面对她一脸的坦诚,竟然想要逃。

  青琳望着我,眼泪一点点涌出,最后汹涌成灾。学校的广播响起音乐,乐声轻缓悦耳,竟然是我们刚才唱到嗓子暗哑的《相约九八》。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拥住她,紧紧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青琳,我原谅你!”

  “真的?真的?”青琳抬头看我,眼里还闪着的泪光跳跃起来,满是欣喜。

  旭日东升,虽然还有隐痛还残留在心里,但是,总会过去。我对着朝阳说。


牐犝隹眼,脸上有些冷湿,伸手一摸,全是泪。

  中午,青琳打电话给我,说她家晚上要举行一次聚会,让我一定去。我还是不能释怀,想要收回那件旗袍,可是心却有些不甘。为什么?我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梦里那样豁达?

  下午我很早就去了青琳家,何奶奶拉住我给她讲茶道。茶香缭绕间,看着她枯竭的手端起茶杯。她脸上一直挂着欣慰的笑。我们一起聊天,适时地安慰彼此几句。曾经,她说过我们是忘年之交。

  她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竟跟我聊起了在国外的日子。

  “在国外那会儿,其实除了孤单些,什么都好。家人都不在身边,心里特别自卑,觉得也就是被家人抛弃了。所以我的性格从小就有些自闭。”她端着茶杯沉思。

  “你很想家是吗?或者说你恨过家人吗?”

  “不,记得当时请的菲佣是个基徒教信徒。我也常常跟她去做礼拜,心也就和平了许多。”

  “何奶奶,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于秦净,我始终都想了解更多一些。

  “问吧!”她对我笑笑。

  “就是关于令嫂秦净,我听人说起过。很多人都说她是个不贞洁的女人。你认为呢?”

  “你从哪听说的?”她有些惊诧。

  “我奶奶,我们家有人是她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何奶奶是个睿智的人,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从不知晓。她一定全都知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26

  “我觉得,她应该是个苦命的人。另一个主角也是,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跟另一个主角有这么密切的关系。不管是造成伤害,还有受伤害的人,他们全都是苦命的人。情,谁都躲不过。如果相爱只是两个人的事,那么就没有这么多的纠葛了。”

  “那么何奶奶,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样?”

牐牎耙残砘嵊行⌒〉脑鬼。但是,我想我终究会释怀。因为不管你再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已是徒劳。因为都已是发生的事了,与其恨着报复,不如笑着祝福。其实做到这点太难,必须鼓起很大的勇气。但是这样,比你做其它的什么都好,有时一时的冲动,也许会让你背负一辈子的包袱。一时的仇快,会剥夺你一生的快乐。”

  我紧紧握住茶杯,看着何奶奶一脸的安然,想起我的奶奶,还有青琳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我们两家的女人,一世都在躲避一个叫做宿命的东西。可都躲不过。

  “何奶奶,你相信宿命吗?这话我不该问,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像我的奶奶与母亲,还有……”我准备说我,但想了想还是隐去了,我顿了顿说:“她们都无法逃避丈夫的背叛这个宿命。而你们家,也是几代人,逃不过男丁不旺的这个宿命。你信这都是命吗?”

  “其实,这很难说清。起初,我是不信的,一切在我看来只是巧合。可是,几代人的巧合已让我们何家的人都恐慌了,渐渐也就信这是命。年轻时我不信,一直都不,甚至等它降临到我身上时,我都不信,等到了我的下一代,我才信。因为我是那么的希望她快乐。”何奶奶把脸调向窗外,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青琳的母亲在花圃边为一束玫瑰修枝剪叶,微弓的背在一片花海里显得单薄无依,听说她有个很爱的爱人,可是就因为这个宿命传说,她不嫁他。自日日让自己活在思念里。

  “何奶奶,你让我懂了很多。”心底豁然开朗,原来,报复并不一定就会快乐。心里打定主意,要结束一切。

  “跟你聊天,我也会觉得自己不是想象里的那么苍老。孩子,我想你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但你要坚信,一切都会过去。”

  “是的,何奶奶,一切都已过去。”握住她苍老的手,坚定地说。

  牐
牐犕砩希昔日好友差不多都已到齐,青琳从回家就开始忙碌,一直没有机会跟她说旗袍的事,傍晚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梳妆,死活不让我进去。说是要给我惊喜。

  八点时,她终于下楼来,她微曲的长发已盘了起来,耳上戴了一对珍珠耳环,颈间挂了一串同款的珍珠项链,身上穿的竟然是我送给她的‘秦淮灯影清旗袍’。她穿上很合身,与她以往的气质大相庭径,变了个人似的。所有的人都盯住她,看她扶着扶梯一步一步的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笑着,生怕破坏了精心打造的气质。

  “青琳,变成大家闺秀了。”小白率先鼓起掌来,大家都跟着拍起手来。

  青琳看见我呆在那里,过来轻轻推了推我说:“喂,小影,你发什么呆呵?太惊艳了是吧?”

  “青琳,你可不可以把这件旗袍还给我?”她穿着是很美,可却让我莫名其妙的恐慌,我等不及宴会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旗袍。

  “啊?为什么啊?”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脸上有些不快。

  “我要拿回去再做一件,看你穿得这么好看,多做几件放那里。等哪天我又想重新开店了,也好有个样品,而你就是我的活模特了。”

  “好,没问题,等过了今晚再说。我去招呼下他们,我奶奶刚跟我说了,今天下午跟你聊了许多。说你心情并不是很好。叫我多跟你聊聊。我奶奶呀,比关心我还要关心你。我心里真醋。”她端过两杯鸡尾酒,递一杯给我,边说脸上还边冲我扮鬼脸。

  “注意淑女形象!你奶奶一定让你别跟我说这些话,只是叫你多陪陪我是不?你这下说了,让你奶奶知道了又该说你嘴不牢了。”

  “呀!看我这嘴!我奶奶要知道了回头又该骂我了。”

  “你呀!对了,云峰不来吗?”我故作轻松地问。

  青琳脸一红说:“我没有叫他。他最近比较忙吧!小影你别……”

  “青琳,什么都别说了好吗?别对我说安慰或是别的什么话,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我望着青琳,一字一顿地说,也许,总得有个人开口。但又不忍赤裸裸地捅破,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希望吧。

  “小影,对不起。”青琳抱住我。心里一痛,脑子里闪过何奶奶的话,是的,一时的仇快会让我的心毕生都背上沉重的枷锁。我现在痛,剜心般的痛楚,相信自己总会挺过去,会的,会的……

  我也紧紧地回抱青琳,庆幸,在我悔悟前,她还好好活着。

  我们疯到很晚,我跟青琳都喝得醉醺醺,拉着彼此又哭又笑,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青琳的淑女形象还是没法保持到最后。那天,小白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

  也许,我失去了很多,可是,不必再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再大的伤口都会结痂,我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30

第十八章《梦境》

  [那个原本背对着我的背影缓缓的转过身来。我们的距离不过三步远,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是麝香,好熟悉的体香……

  我看到她的侧脸一片模糊,慢慢地,慢慢地,在她的整张脸快转过来时,我大叫了一声,头一阵晕眩……]

    犝庖灰梗我睡得很沉,也许是因为太困,也许是因为被囚禁多日的心结被释放出来的原因。等到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时分。我靠在藤椅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如果不是接到唐朝的电话,我想我会一直这么坐着,直到夜幕降临。

  到他店里的时候,他师徒二人正在品茶。他师父涨红着脸,而唐朝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见到我,他师父把手里的茶盅重重地摔在根雕桌面上。小小的白恣杯在桌面转了几个圈,总算没有滚到地上,还没有饮尽的茶在桌面上四处逃窜。透明的茶壶底躺着月白色的茶叶,茶淡寡如水,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茶香扑鼻而来,我假装无视他师父的愤怒,坐下径自给自己斟上一杯茶,轻啜,脱口称赞:“好香的白茶。”

  唐朝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歉疚,我冲他笑笑,表示并不介怀他师父的态度。他把他师父拉到外堂,我坐在里面状示悠闲地喝着白茶,他们的争执声从外堂传进来。

  “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影?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心烦意乱,你小子怎么偏要管这档子事?”

  “你是知道我脾气的,要么不管,竟然开了头,我就得管到底。如果你不想帮我,那就算了,我想我自己会弄清楚的。”

  “不是我不肯帮。唐朝,我找不到头绪了,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只能送你们看到秦净跟她的情人?那是因为之前的宿怨都让封旗袍的那人锁住了,你们要去找那个下封的人。他可以帮你们解开一些谜团。”

  “都几十年了,我们怎么去找那个人?”

  “那张符纸。”我起身走到门边,接过他师父的话头。终于明白他师父的不耐是因为迷茫和烦闷,还有不愿唐朝卷进来。

  “那么,我们得再去一次何家?”

  唐朝的师父点头,继而沉吟:“其实,下封的人很有可能是我的师兄。因为那时有名气一点的也就我们俩,我先给你他家的地址,你跟李影去把那张符纸揭下来,拿着直接去找他就好了。他现在也隐退了,不爱管这些事。就这么去,他一定不会承认,他这人很有责任感,管过的事一定会再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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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犚蛭不想惊动何家的人,我和唐朝悄悄地从后院墙翻进去。穿过花园,我们一路顺利到达秦净的灵堂,白花花的阳光从窗口溜进去,却毫无暖意。空气里时不时响起烛火跳动燃烧时的噼啪声,让人冷不丁地吓一跳,我们两个摸索着拖出那口箱子,箱盖处已只剩下半截破旧辩不出本色的符纸。边上已有些卷边,我伸手想去揭下来,唐朝按住我的手:“不行,这有些年月了,这么一揭就碎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圈透明胶,剪下一截轻轻地印在符上,再拿了一把小刀,刮过去,符纸才揭下来。虽然不能做到毫发无伤,但大致的轮廓总算是保留了下来。我们把箱子重推到桌子底下,再悄悄地离开何家。

  我和唐朝辗转找到他师伯家时,已近夜暮时分。他家的房子还是未拆的民房,窄窄的过道,门前的阴沟飘浮着菜皮,果皮或是死老鼠的尸体。顺着风,整条巷道弥漫着浓郁的恶臭。我捂住口鼻,困难地呼吸着。弄堂口还有三五两孩子赤着胳膊大声地吵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方言。偶尔说两句普通话也夹杂着浓重的乡音。

  门上的门牌号已脱落,难以分辩每一户人家的编号。唐朝叫住那几个扎堆的小孩:“小朋友,你们知道这里哪一家姓林?”

  年纪稍长的一个摇头:“不知道,俺们不晓得哪一家姓林。”

  “那78号是哪一家呢?”

  “不知道……”

  “我知道,我们房东就姓林。我们叫他林爷爷。”一个年纪小的接过话头,伸手往前一指:“呶,就是那里!”

  他在前面蹦蹦跳跳地给我们带路,到了门口,就大声地嚷起来:“林爷爷,有人来找你。林爷爷!”他的嗓门很大,瞬时,巷头巷尾都荡着他的嗓音。

  房子里并没有人应,他回头对我们说:“林爷爷耳朵不太好,你们要进去才行。不过你要说他坏话他就会听得一字不漏。”他边说边冲我们扮着鬼脸,然后悄悄推开门,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小声点,林阿姨听见了会骂人的,她特凶!”

  他猫着腰偷偷地走到黑漆大门边,就再不往前,指了指门压地声音说:“你们自己进去吧!别说是我带你们来的!”说完踮着脚尖溜了。

  牐
牐犖颐乔昧撕靡换岫的门,才听到脚步声。门还未开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高音嚷:“啥拧啊?噶暗了有啥事体啊?烦死了!”

  话音未落,门已打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睡衣蓬着头发,右手不住地抓着头皮,一双小眼半睁着,眼角挂着一坨眼屎。见了我们,她边打哈欠边问:“干嘛啊?”

  “我们来找林明志老先生,请问他在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32

牐牎罢椅野指陕铮俊彼拉开门,侧身让我跟唐朝进了屋,唐朝还没答话,就从里屋走出一位老人,手里拿了两个银弹珠不停地转着,看了我跟唐朝两眼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小珠,你去倒茶。”

  “师伯,我是吴远的徒弟唐朝。”

牐牎芭叮空椅矣惺裁词拢俊彼皱起眉。

  唐朝把那半截已残破不已的符纸递到他跟前,他又挑了挑眉,拿着翻看了半天:“这是何家拿来的?又有事了?”

  牐
牐牭人听完事情经过,低头沉思了半天,等我们都喝完了他女儿泡的茶他才开口呢喃:“怎么会封不住?经历了这么些年,早就该没怨气了。一定是有人揭了?”

  见唐朝点了点头,他扭过头来问我:“你爷爷还在世吗?”

  “我不知道,他十年前就失踪了。音讯全无。”

  “这就更奇了。你们来我书房。”我们跟他在身后进了他的书房,墙上四周都挂满了字画,还有几把桃木剑。房子空荡荡的,除了一桌一椅,并没有一本书。桌上放了一个香炉,他点燃一柱香插上,然后让我与唐朝坐在香炉前的椅子上,他坐在我们跟前,嘴里念念有词,刺鼻的檀香直往眼里鼻里钻,烟熏得我只得闭上眼,小心地吸着气,意识遂渐迷糊……

  牐
牐犚煌湫略乱匿在树梢,窄窄的巷口冷冷清清。唐朝牵着我的手,这是一个奇怪的天气,明明挂着月亮,巷头巷尾却氤氲着迷烟。厚重到我看不清唐朝的脸,雾气带着细碎的水珠落进我的脖颈,留下一片细碎的冰凉。我握紧了唐朝的手,摸索着前行。这里好熟悉,空气里隐隐飘着花香,我吸了吸鼻子,不错,应该是丁香。

  我们无目标地往前走,再往前……巷口的一户落院里传来“笃笃……”声音,像是在翻动泥土。我和唐朝对望了一下,我抬手推开门,这时月光忽然明亮起来,照得整个院落雪亮雪亮。院角一个苍老的背影弓着腰,手里挥舞着一把铁锹,正把地上的泥土一铲一铲的铲进一个巨大的花盆里。花盘里一棵丁香正吐露芬芳,浓郁的香气钻进鼻孔里,我忍不住又深吸了几口,忽然,我发现盘沿有一双手,耷拉在花盆边沿,了无生息……

  我捂住嘴,眼泪忽然汹涌而至,模糊我的视线。拉了唐朝的手缓缓地前行。近了,近了,我看见一铲沙泥正盖到一张苍老的面孔上。最后晃过我视线的,是那颗眉间的黑痣。我呜咽出声,那个原本背对着我的背影缓缓地转过身来。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是麝香,好熟悉的体香……

  她的侧脸一片模糊,慢慢地,慢慢地向我们转过来,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莫名其妙的恐慌再度向我袭来,我听到心“怦怦……”的跳动声,越来越急,好像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就在她的整张脸快转过来时,心再也不能承受跳动的频率,我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头一阵晕眩……

  牐
牐犝隹眼,心兀自跳个不停,喉间还有无法抑止的抽泣声。脸上一片冰凉,唐朝轻轻地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拥着我轻拍着我的背安慰:“小影,不怕!”

  等我情绪平静下来时,林明志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爷爷的脸,在丁香的花盘里。”我颤声说,身子忍不住发抖,不敢去回忆,又忍不住去回忆,轻声问道:“这表示我爷爷已经死了吗?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吗?”

  “如果你确定刚才那个人是你爷爷的话,那你爷爷多半已经不在了,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老妇人,她在把他埋葬掉。在她快转过身来时,小影就叫了出来,就醒了。”唐朝接过话头。

  “你在排斥,你不愿看到真相,其实你心里隐隐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阻止自己看下去。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相。”林明志说,他的每一句话都撞进我的心窝里。我一阵耳鸣,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心却遏不住的轻颤。在这一刻,发现自己不再需要真相,我仓皇得想要逃开,能逃多远就多远……

  把头埋在唐朝的怀里,虚弱地喘息着。

  林明志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来,清了清嗓子说:“我现在跟你们说当时我去何家时的情景。”

  牐
牐牭谝淮翁そ何家时,那深幽的怨气就围上来。在湘妃竹林里,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她一脸戾气地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找出了根源,她的房间。整个房间异常的简洁,最多的就是琳琅满目挂的各式旗袍。我看到了,看到了她的前世今生。也就是说她与他跟旗袍的渊源。原来,前世她在新婚那天跳水而亡,也就是说,她是你梦里的那个新娘。

  我想毁了她的这些衣服和一切她的私人用品,可我发现由于怨气过重,毁了只能有反效果。于是就请了符,封了起来。其实,如果她爱的人有天去了,合葬或是比邻而葬,怨气就会慢慢的转淡直至消失。还有,如果能查到她爱的人是谁,把旗袍交给他,也会淡化怨气,但我那时怎么也查不出那个人是谁,因为何家没有留下一点他的踪迹。何夫人说何家老爷是知道的,但何家老爷根本就不信这些,第一次见了我还破口大骂了一通。所以后来我去何府都是悄悄的,总在何家老爷回来前离开何家。由于没有人提供资料,所以只得封起来。但我没想到有人会揭封,她被封禁了几十年,怨气自然更重,所以,遇上的人都难免祸劫。还有,她已不再挑人,难道,还有什么我们都没有看到的事情?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唐朝问。

  “要么找到李影的爷爷,只有他能化解。要么再封她一次,因为这种东西消毁都是不祥的。”

牐牎澳且是再被人揭封呢?”

  “那为祸更大。”

牐牎…

牐犛捎谔焐已晚,我们就早早告辞了。一路上我都没有说一句话,满脑子都是梦里的情景,那株开得正艳的丁香,那个熟悉的背影。一幕幕都不断地撞击着我的脑门,生疼。疼到不置信,疼到不能呼吸,疼到不愿再深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33

第十九章《揭秘》

  [我甚至抱着一丝希望,梦里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我插进土里的手指缓缓地拔出,想起身离开,可是有什么牵引着我?我站不起来,我闭上眼,让手顺着我的心,把土刨开,一寸一寸。泥陷进我的指夹,我还在刨,等我摸索到丁香的根茎时,十指已刺痛不已。]

     走到家门口,唐朝坚持送我进去。奶奶见我回来,忙里忙外做了两碗虾仁汤面,精神一直有些恍惚,食不知味。倒是唐朝,很开心。跟奶奶天南地北地侃着,话语间甚是殷勤。

   奶奶坐在沙发上,正剥着蚕豆。她苍老厚重的指夹剜进蚕豆黑牙的地方,插进,揭开一块皮,拇指与食指稍稍加力,豆瓣就被挤出来,赤裸裸地蹦到塑胶篮子里。她的头低垂着,嘴里应和着唐朝的话,双手娴熟地剥着豆子。没有什么不寻常,此时,她恬静得跟任何的老妇人一样。

   我听到她在说我的名字,唇不住地翕动,唐朝偶尔插一两句话。他们就同时开怀大笑起来。她说的那些事,都是我小时的糗事。以往她说起的时候,我总觉得温馨,搂了她脖子撒娇。可是今天,我只想靠在沙发上,连笑都藏了起来。冷冷地扫过她们,局外人一样的淡然。

   阖上眼,他们依旧谈得很投机,声音病菌一样地钻进我的耳朵,刺得耳膜生疼。思绪开始混乱起来,心被攫走一样的痛。张开右手握紧沙发套,死命地捏紧。梦里的情景又重现,越来越清晰……那张脸在脑海里反复不停地转过来,每每快要正对我时,又停住。我始终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恐惧感重向我压来,紧张地盯着那张脸,生怕她真的就转了过来。不知道心底那昭然若揭的秘密被一指捅破后,会再给自己什么样的痛楚?心灵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凌迟……

   霍地睁开眼,因为惧怕而不住喘着气。奶奶放了塑胶篮子,抬起头看着我,关切地问:“小影,怎么了?哪不舒服了?看你额头上都是汗。”

   她伸手过来想要探我的额头,心里跟咽下千子苍蝇般恶心,胃里泛起一阵酸水。拍开她的手,声调高昂:“没事,你别管!”

   她愕在那里,眼里满是不解,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右手松开沙发套,沙发套上已印上一个汗手印,我把皱起来的地方抚平,来回地摩挲,下手越来越重,整间屋子里都只听到我扯套子的‘刷刷’声。

  “小影,你对奶奶怎么这样的态度?”她的语调里充满了责备,难怪她不能承受,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温顺的孩子。

   我没有答话,也不看她,依然拉着脸,更加使劲地拍着沙发。有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抬起头,对上唐朝的眼,那双眼里满是心疼。你都明白的,对吗?用眼睛问他,他只是温柔地望着我,很深很深,直望到心里;很久很久,久到心安静下来。

   等壁钟再次敲响时,唐朝终于走了。送他到楼下,他挺拔的背影在黑暗里移动,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终于,黑暗将他吞噬。我坐在楼梯口吹冷风,夜静谧得让我只听到自己厚重的呼吸声,天空很晦暗,偶尔会看到一两颗星星,像是落队的星辰。

   我想起云南的天空,蔚蓝明净。那是大二暑假,我,云峰,青琳,三人结伴去游云南的西双版纳。那个地方,没有印象中的美仑美奂,蚊虫太多,最难熬的就是夜晚。饮食也吃不惯,语言无法勾通。三天的夜里,我们三人都躺到草坪上,看天上的繁星。一颗连一颗,一团结一团。青琳拍了很多星星的照片,可回来洗出来都是一团又一团的白花花与暗黑黑,全都废了。

   那次,我们三人带着一身的红疹子回来……想起曾经的纯真,我笑起来,在暗夜里,笑到流泪。空气里飘浮着清香,若有若无,似是丁香。记忆又被戳醒,夜越来越凉,空气也阴湿起来,双腿已有些麻木。我起身回房。

   奶奶正在上香,换上棉拖,拿了睡衣到卫生间。浴缸里已放了满满一池的热水,拿毛巾胡乱洗了把脸,把浴缸里的水放掉,水哗啦啦流走,心底无比仇快。扭头,看到奶奶站在卫生间门口,望着我。脸上全是受伤的表情。我无视她的痛苦,回到房里,复又想起什么,拉开门,走到香炉边,拿了三根香,点燃,插上,十指合一,合眼,在檀香味里,燥动的心绪渐渐和缓。

  “小影,你今天怎么了?”奶奶的声音在空气里轻轻颤抖着。声调小心翼翼,生怕又触怒了我,可是,此刻就算她做再多,也无法让我若以往那么对她。

   睁开眼,望着香台上供着的观音,她浅淡笑着,安祥和平而又高深莫测,我轻声问:“奶奶,你说观音真的能窥见世间的罪恶吗?她那么的圣洁,可是人世间这么丑陋,我们玷污了她。我们都在祈求她的庇佑,我们会向她真诚的忏悔,可是有的罪恶已形成,真的只忏悔就可以洗清一切吗?我们真的能抛开心灵的枷锁吗?如果真的能抛开,那么忏悔也是假的。”

  “小影……”她显得很无助拘谨彷徨不安。

  “嘘!奶奶,别说,观音菩萨睡了。我们不可以惊动了她。奶奶,我只是太累了,想早点睡了,真的对不起。”在面对她的无助时,所有的冷漠成片地脱落,心上的竖冰已融成水,拥着她,身上熟悉的淡香钻进鼻息,头被熏得有些晕眩。

   躺在床上,一股浓郁的香气透过纱窗,向我袭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35

   月色如水,窗幔努力扭动腰肢飞舞着,像随时要扯断飞出去一样。窗幔舞动间,我看到窗边站着一个人,逆着月光,他的脸一片黑暗。黑暗里,他对我伸出双手,指节清瘦而有力,把手放进那宽厚的掌心里,一片冰凉。

   我跟他一起倚在窗边,看明月,月光映得他的脸苍白异常,五官淡到几乎分辩不清。只有眉心间的黑痣怵目惊心。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问:“爷爷,这么久,你都去了哪里?小影想你!”

   他没有答话,只是不停地抚着我的头发,手劲轻柔得充满爱怜。我接着说:“爷爷,你还在吗?还在的对吗?”

   头顶上重量忽地消失,我一个踉跄,背重重地撞上窗棂。窗户小小的一扇,我走到书桌边,桌面凹凸不平,上面雕刻的古代仕女清晰如初,竟又到了我古北的老房子。

  “笃笃……”从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似曾在哪里听过。踮起脚尖悄然下楼,院落里,那棵爷爷种下的丁香正吐露芬芳。在月光下,花瓣皎洁如玉,一个苍老的身子弓着,一锄一锄慢慢地松动着泥土,花树轻摇,我顺着熟悉的记忆把眼球移到花盆边沿,如愿在盆沿看到一只惨白的手,指节依然清瘦,却不再有力,搭在盆沿上,了无生息。

  悄然走到那个人的背后,又闻到了熟悉的麝香。看到她熟悉的侧脸,我喘着粗气,鼻息喷到她的脸上,她慢慢地回头,就快要转过来时,我猛地闭上眼,晕了过去……

  睁开眼,心突突地跳着。望向窗外,窗不知几时已被打开,窗帘放肆地飞舞翻滚着,风猛往屋里灌进一阵又一阵的淡香,那么熟悉。

  起身下床,穿过客厅。我没有开灯,壁钟“叭嗒叭嗒……”地转着,香炉上的火星子忽明忽暗。轻轻推开奶奶房间的门。在朦胧的壁灯下,我看到她仰躺着,悄悄滑过她的床头,走到阳台的门边。扭动门把。门“格……”地一声轻响,已被打开。

  阳台的过道里,一个巨大的花盆搁那儿,丁香悄然开放,香气馥郁,一朵朵精致如玉雕而成,伸手摘了一朵,如缎般丝滑。握紧,花瓣被我捏碎,手里湿润一片,把残败的花丢到地上,悄悄蹬下身。

  花盆的边沿一片光滑,全然没有砂砾的粗糙,像是经常被人摩挲一样,把手伸到盆里,泥土松动湿润。我摸索到花杆,土只高过盆沿几寸,记起我们初搬来时,明明高出许多。心里越来越恐惧,那种想一探究竟的恐惧。

  我抱着一丝希望,梦里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将插进土里的手指缓缓地拔出,想起身离开,可心底又有些不甘,我站不起来,只得闭上眼,让手顺着心,把土刨开,一寸一寸。泥陷进我的指夹里挤得肉生疼,我还是没有停止,等摸索到丁香的根茎时,十指已刺痛不已。

  努力地刨着,明白每挖一寸,离谜底就近一分。

    “小影!你在干嘛?”奶奶的声音在身后猛然响起,在寂静的夜,她的声音如利刃,划破夜空。我抬头,看到她头发凌乱贴在额前,月光下的脸隐隐冒着细汗,靠在门边,颤抖不已。她是害怕还是因为生气?夜的朦胧加上我心烦意乱,让我猜不透她的心思。

  没有理会她,扭过头,手下刨得更快,手指也越来越痛。

 “你疯了!这是你爷爷留下的!”奶奶扑上来,一把把我掀在地上,我没想到她的力气会这么大,跌坐在地上,望着她狰狞得异常陌生的脸,她额上冒出青筋,身体因为气愤不住打着颤。

  “爷爷留下的?可是爷爷呢?你打算把他藏多久。”我指着丁香质问她,心里有一股说出一切的冲动,十几年来的期盼突然被击毁,还是那样令人不能接受的结局,让我忘了一切怜悯仁慈,此刻我不需要也不想去照顾谁的心情。指着客厅微弱的火星,厉声说:“你每天对着观音菩萨,你真的就超渡了?安心了?是你害死他的!你恨他!”

 “啪!”脸上重重地吃了一记耳光,唇已被她的指尖滑破,我咬紧了唇,血腥开始在嘴里流动,恨恨地望着她,这时,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让我觉得恶心、狰狞与陌生,实在难以把瘦弱的她与血腥联系到一起,可是……我冷笑一声,咬牙切齿说:“你打我!?你打啊!打也没用,打死我你也不可能洗清你的罪恶!十年,你怎么可能装得若无其事?”

  泪从眼里溢了出来,我应该恨她,可为什么我会心痛,为她!为什么唐朝在的时候我不揭穿她,我抬起双手,十指沾满了泥土,这一刻,我希望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要知道,永远的活在一个希望里。

  她倚着门滑坐在地上,脸苍白得吓人,她木讷地望着那盆丁香。望着她脸上交错的皱纹,眼角的泪痕,呆滞的眼神让我心痛如棒击。扑过去,搂住她,失声痛哭:“奶奶,奶奶,对不起。我乱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做了梦,我又梦到了爷爷。我不该乱对你说话!奶奶,原谅我!”

  她手轻轻抚在我的背上,颤抖着,终于把我抱紧,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肩立刻感受到滚烫的湿润,她虚弱地说:“小影,不要对奶奶说对不起。不说!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那么乖的孩子。”

  她端来温水,帮我洗净双手,把被我刨开的泥又重捧回花盘里。静静地看她做完一切,心里百感交织,不住地安慰自己,一切都恢复如常了,所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努力说服自己。躺在床上,眼皮虽然很沉,可脑子很清醒……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37

第二十章《曝密》

  [“唐朝,唐朝,我刚刚看见……”我急急地想拉唐朝的手,刚碰到他的甩,就被他使劲甩开。他的眼睛焦聚在某处,倏地收住话头,顺着他的眼,视线在电脑屏幕上停住。那满屏的娇艳,正是青琳穿着旗袍的照片。]

  我关了手机,扯掉电话线。像蔚彬离开我时那样,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内,没日没夜地上网。丝毫不让自己空闲下来,把音乐开到最大,震耳欲聋,在音乐的嘶吼声里,听不到屋里屋外的一丝杂音。上得累了,我就会走到窗边吹吹风,眼神越过窗槛,看阳台上的那株丁香。暗夜里,它只是一丛黑影,在风里摇曳着,摇摆发出的声音都被音乐湮没,我听不到它在风里轻诉什么……

  QQ里小白的头像亮起来,他说要传照片给我。等接收完了打开,才发现是那天在青琳家拍的,我一张一张翻看,猛然想起,旗袍还在青琳那里。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烂若春花。一张一张点开,反复地翻看。忽然,我发现屏幕上青琳的脸开始扭曲,眼角和嘴角挂着长长的血丝,慢慢滴下来,滴在电脑桌上……开出一朵朵血花。我一惊,揉了揉眼睛,照片又恢复如常。

  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翻出手机,不停地打青琳的电话,却一直都提示对方已关机,打到她家里,是她外婆接的电话。告诉我她昨天就去深圳出差了,我问她还有谁跟去的时候,她在那头支吾半天都没有说清楚。

  突然想起那天她劝慰我的话,和掏心掏肺的畅谈。眼前闪过,院中间青琳妈妈瘦弱孤独的背影。忽然明白她支吾的原因,所谓的宽慰,所谓的好,都只是对亲人而施,我终不过是个外人,怎么足已为人挂念?潸然泪下,一种被骗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原本慈祥的脸在脑海里变得无比的阴险而狰狞。她费尽心思开导我那一大通,无非只有一个目的。瞬间觉得这世间无比的恶心丑陋,每一个人都戴着居心叵测的面具。亏我还把她当成是忘年交,讲解茶道,把她所有赞扬的话听进耳里都喜滋滋的,别人不过是顺口而出,我却真当了宝。

  电脑里一张张的照片由清晰到模糊,再由模糊变清晰……终于,忍不住爬在电脑桌前,痛哭失声,音乐陪着我,一起落泪……

  牐
牐犚挂丫暗了下来,站在窗边,看一方月光泄进来,落在我肩上,雪亮一片,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向我袭来。透过窗我看到那株丁香,月光下花影摇曳,它的身边蹬着一团暗影,倏地那团黑暗高大起来,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跃过窗台向我走来,我太疲惫,甚至没有叫他,只是看着他。看他眉间的黑痣。他依旧是那么温和看我,月光下的眼神柔软得让人安静。

  握住他的手,冰冷得让人瑟瑟发抖,我喉间发涩,颤声问:“爷爷,你还在吗?”

  他把眼调向丁香,我看到他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有泪从眼角滑落出来。

  耳边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回头,看到秦净站在我的身旁,她已不再是初次见到的那般婉约,狰狞地咧着嘴,怒目而视,牙龈与嘴角都挂着长长的血丝,我心一悚,不住后退一步,她的衣服上,已被滴落的血染成血红,我顺着那股血红望下去,睡裙及膝,裸着的半截小腿,中间不断有血流出,地上已漫成一片血红,她背在身后的手忽地伸到胸前,我看到十指血淋淋的,托着一团血肉。

  她低下头,一口一口不停地吻着那团血肉,唇所到之处,变成白皙一片,惊悚、恶心、迷茫。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压抑得胃痉挛起来。我想要扭头躲开,可是头机械得像被镙丝定住了一样,眼神怎么也无法游移。只能死命地盯着她,看她将血吻尽,这才看得真切,她手里托的,竟是一个——死婴!!

  我再也忍不住开始呕吐起来,身子踉跄地退到墙边上,身边碰到了墙的冰冷,冻得我浑身发抖,秦净抬起头,望着我笑起来,雪白的牙已被血蒙上一层淡红,她托着那个婴孩,缓缓地对我伸出手,递给我。我摇头大叫,瑟缩着后退,身后的冰冷动了起来,我感觉一双冰冷的手握上我的腰,转身,墙上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而腰间的冰冷却不曾远离,透过衣服传进骨子里。

  颈间倏地贴上一团湿润,冰凉的柔软。侧目,一张死婴的脸映进眼里。“呜呜……格格格……”熟悉的呜咽声又响起来。

  “不……要……!!”我轻声呻吟,身子顺着墙滑下去,伸手想要拍开颈间的湿润,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甩不开。她依然笑着,电脑里的音乐早已被她的笑声湮没,整间屋子里都荡着她呜咽的声音,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压迫及恐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牐
牐牎鞍。。 泵偷卣隹眼,靠在电脑前喘息。伸手摸上脖颈,湿濡濡的一片,把手伸到眼前一看,一片刺目的血红!瞬间,我呆坐在那里,不敢回头,不敢起身,不敢动,哪怕是一寸。地上,躺着原本挂在颈上的护身符,看到它,感觉就跟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弯腰拾起来,想要再系起来,却怎么也系不好。徒劳了一会儿,只得放弃,把它搁在电脑桌旁。

  电脑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已停止,四周静悄悄的,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挺直了背,盯着窗外,生怕从窗里飞进什么东西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39

牐牶鋈唬窗外白影一闪,似有什么飞过去。我咽了口口水,努力把眼睛蹬得更大,现在已是黄昏,天灰蒙蒙的,若明若暗,所以看外面并不怎么清晰。

  眼睁得太酸涩,忍不住眨了一下眼,只一眨眼的功夫,窗口已多了个人影。长发披肩,背对着我。那是什么?我紧咬着唇,抑止住喉间的尖叫,眼瞪大到不能再大,大气也不敢喘。许久,那个背影开始慢慢地转动,头一点一点转过来,先看到她的侧脸,白皙如雪,肌如凝脂。那份美,竟让我呼吸益加困难起来,我在发抖,我在害怕。太熟悉,太熟悉。

  一寸一寸转过来,缓慢如电影里放的慢镜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清晰无比的呈现在眼前……终于,当她完全面对我的时候,我看清她的整张脸,巧笑嫣然,竟然是——青琳!

  “小影,小影!”她笑着叫我。

  “青——琳!”喉间发出因为害怕而变得嘶哑的声音,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没什么异样,可却让人禁不住打冷颤。莫名的恐慌,想要逃。可脚下瘫软使不出一点力道。心里害怕得要死,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死命盯住她,牢牢捏紧衣角控制紊乱不堪的情绪。

  “格格,格格……!!”青琳发出和秦净一样的笑声,脸开始变得惨白惨白。

  头皮复又开始发麻,手捏紧了扶手,颤声问:“青琳,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她收起笑,望着我,一脸的迷惑,沉思了许久,她又说:“哦!我知道我怎么了,你想要知道吗?”

  “我不要知道!不要!不要!”望着她的脸,忽然觉得她无比的恐怖,那迷离的眼神背后,幽深深的望不着边,看不到灵魂。使劲地摇头,用手捂住耳朵。

  “不要吗?不行,我就要给你知道。给——你——知——道!!”说到最后,她的音调拖得老长,在屋里不住地来回荡漾。

  我捂住耳头,把头埋进怀里。过了许久,耳边不再有声响,呜咽,笑声,喊声……都一一远离。慢慢地抬起头,望向窗口,发现青琳竟然还在,她对我邪媚的笑着,脸上红润褪尽,只剩惨白一片,一种几近透明的惨白。

  “小影,李影!我给你看看我怎么了!格格……格格!……”青琳咬着牙帮子说,猛地抬头,我看到她的颈骨断裂,白森森的喉管就这样支了出来,断裂的地方血已凝结成暗黑,抬头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又有新的血液溢出来……

  “啊——!!!”我大叫着抱住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昏过去,快点昏过去,昏过去就会避开了。可心脏的承受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连晕眩感都没有……

  牐
牐牎靶∮埃你在干嘛?唐朝来看你了。”奶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头,看到奶奶站在我身后,手里还端着茶杯,她的身侧,站着唐朝。奶奶还不住念叨着:“我叫你几声你都没反映,我就让他进来了。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让人家站着?你……”奶奶感觉出一丝异样,猛地收口。

  “唐朝,唐朝,我刚刚看见……”我急急地想拉唐朝的手,刚碰到他的甩,就被他使劲甩开。他的眼睛焦聚在某处,倏地收住话头,顺着他的眼,视线在电脑屏幕上停住。那满屏的娇艳,正是青琳穿着旗袍的照片。

  我抬头看唐朝的脸,他摇着头,满脸的痛楚和难以置信。他误会我了?不,不,唐朝绝不能误会我,这一刻,青琳,云峰早离我远去。眼里,心里,思绪里只有一个唐朝。预感他就将离我而去,咽了口口水困难地开口:“唐朝,不是这样的,我,我,我没有想要害她!唐朝,不是这样的!我……”

  “我有问你什么吗?你那么着急想要辩解什么?”唐朝终于垂下眼看我,眼里已不再有以往的温暖,他满脸痛楚地望着我:“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摇头,张嘴想否认,可开口嗓子一片暗哑,猛地记起前一刻看到的情景,急匆匆地说:“青琳!我看见青琳……”转头才发现窗前已一片空白,伸手摸后颈,依旧湿润一片,把手凑到眼前一看,却只是满手的汗渍。

  “李影,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唐朝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我愣在那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信我,他不信我!以后我该怎么办?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他在守护我,一直都是他陪着我,他不理我了,早已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今后我该怎么办?心下一片茫然,呆呆地坐在那里。

  “小影。”奶奶轻轻推了推我,小心翼翼唤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他进来?为什么要让他看到一切,我只是忘了,只是忘了收回那件衣裳!!那天我们都太高兴了,我忘了这件事,我后来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她。”奶奶的声音让我清醒了一瞬间,都是她,为什么是她?如果她不让他进来,唐朝就不会不理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眼神恶毒。

  “小影……”她想伸手拉我,被我抬手拂开。脑子里闪过阳台上的那盆丁香,忽然对她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情。只盼她快点走开,永远都不要靠近我。

  我起身追出门去,黄昏的小区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掏出手机拨唐朝的手机,提示已关机。等我赶到他的店里,也是大门深锁。我在他的店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死心回家。


牐牷氐郊遥把所有的照片都删除掉,再打电话到何家,得知青琳还有深圳。何奶奶的声音让我清醒不少,意识到:只有青琳没事,唐朝才可能会原谅我。

  早上那一腔对何家人的怨恨早已消失,匆忙打电话向航空公司定了机票。连夜赶到深圳,临走前我还去了一次唐朝的店里,给他留了张纸条,告诉他我的去向。我始终都坚信,他还会回来找我。

  午夜,行走在深圳的街头,拿着青琳外婆给的地址,好不容易找到青琳住的那家酒店。查到了她跟云峰的房间:2013。酒店的服务员跟我说他们一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打她跟云峰的手机,依然都是关机,只得订下2014的那间房间,等他们回来。

  我靠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空气越来越凝重,有一股浓重的血腥从鼻孔里钻进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40

第二十一章《惊魇》

  [霍地,她抬起来,我看到,她的脖颈已断裂,白森森的喉管支在那里,像一截塑胶的水管。看到血不断地从里面喷射而出,洒在地面,流动起来,漫过我的脚丫,脚丫缝里传来一阵心怵的酥痒。我定在那里,动弹不得,看着青琳断了颈骨的脑袋在那里晃动。]

  在弥漫的血腥里,被那股腥味熏得醒过来,再也睡不着。空气浑浊得让我呼吸有些困难,手在黑暗里摸索到壁灯的按钮,房间渐渐明亮起来,这家酒店客房布置有些失策,整间屋子里都是明艳的柠檬黄,就算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也略显刺目。色泽带给人视觉上的冲击,让人有些心慌意乱,就连被子也是一体的柠檬黄,这个大大的房间就像是一座坟冢,目光所到之处,一切都静止不动,没有一件事物可以代表生命。厚重的窗帘把窗蔽得死死的,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门,窗,甚至是壁厨,一切的设计都非常注重质地选材,每一件东西入眼都让人感觉到结实,连窗幔都厚重得让人觉得拉不开它。

  在一片明黄里,空气越来越稀薄,静谧中,只听见自己浊重的呼吸及虚弱的心跳,努力睁大眼,环视四周,无不是压抑的黄,翻涌着,快要将人湮没,吞噬……扯开被单,还没趿上拖鞋就跑到窗边,我需要清新的空气,努力地扯开窗帘,“刷……”窗帘从中迅速分开,堆积在两边,兀自飘动不已。

  深圳的夜晚跟上海一样明丽,妖娆,但空气里涌动着的,却没有我熟悉的气息,几许相似的夜空,却处在不同的地方。冷风吹来,额上泛起一阵凉意,抬手一摸,触手一片湿润,全身的燥热已渐渐褪去,后背也是湿濡濡的冰凉。

  赤着脚走进洗生间,这里的洗生间倒设计得颇为考究,有些欧式宫廷建筑的高贵大气,门是拱形的,门槛上都雕着蜿蜒类似牵牛一样的蔓藤植物,但花形硕大而花瓣繁锁,是种不知名的花。门把镀了黄铜,金属质感相当强,我站在洗漱台前,拧开水龙头,水嘶嘶地流出来,像蛇吐信的声音,一个个细小的水泡附在手背上,一片沁凉。

  我非常惬意地眯起眼,把头抵在洗漱台前的镜子上,烦燥的心因为水的沁凉而渐渐冷静下来……拿了湿毛巾擦脸,这才发现这里对镜子的装饰,与整套房子的布局有些格格不入,一般洗手间的镜子都是很大的一块,可以看到上半身,而这里只到人的肩颈,而且还加了一个黑木边框,由于灯光的朦胧,人的脸映在镜子里看起来苍白无神,看上去像是,像是……脑子忽然锈掉一样的,顿在那里什么也想不起。

  思维中间像横旦了一条宽阔的鸿沟,站在边上算计着宽度,犹豫着跨与不跨,莫名的紧张又重涌上来,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熟悉的脸神情忽然变得陌生起来,被禁锢在镜框里的头忽地动了一下,细微的,却显而易见。我瞪大眼:我明明没有动过!!我感觉脸上的肌肉在跳动,太阳穴的神经也崩得紧紧的。可是,可是,镜中的我,还是那么淡然惬意,嘴角甚至扬起来抹笑来,那笑充满了鄙夷,冷冷的回望着我。镜里镜外的,仿佛是两个我在对立。

  仓茫地回头,这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我,我再盯上镜中的自己,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鼻息再次袭上一股浓郁的血腥,空气里还有水流动的声音,嘶嘶……异常的刺耳。呆呆的站在那里,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连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眨眼时镜中的自己会有所变更,……跳出来?想到跳字时,心连续扑腾了好几下。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僵直挺着背脊,一动也不敢动。

  光着的脚丫忽然湿濡濡的,好痒,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忍着脚底的骚痒,继续跟镜中的自己对峙……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镜中的我依旧鄙夷地笑着,而我的眼皮却越来越酸涩,终于,我眨了下眼,而脚丫也再也不能忍受那股骚痒,还有空气里那莫名的血腥。

  蹬下身,看到自己雪白的脚丫已浸在一片的嫣红里,而那流动的嫣红,正是血腥的根源。我强压下喉间的尖叫,轻轻地抬了抬脚丫,十根脚趾头已被血凝住,我顺着地上那团嫣红往上移,先是洗漱台下水道的水管,拖着长长的血痕,再往上移,到了洗漱台的池沿,血正顺着池沿外冒……而水龙头里汩汩而出的,已不再是泛着细碎水泡的清水,而是怵目惊心的血红。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心里的恐惧同时涌上来,再也忍不住,转身急争跑了出来。扑在床上,抓着被单,努力压下恐惧与恶心。可脑子怎么也无法冲洗尽那惊悚的场景,恐惧如那汩汩而流的血一般,不断地向我涌来涌来……

  牐
牐牎斑诉恕…”敲门声提醒我,还可以离开这里,我寻找救星似的飞奔到门边。拉开门,门外站的竟然是青琳,她的身后还有云峰,我咽了口口水张开,声音沙哑:“青琳,云峰,你们怎么知道我来了?”

  “呵呵……”青琳笑着,声音里充满了颤音,她推开我,走进屋子里,云峰也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侧目看我的眼神里阴翳无比,灯光下的脸面无表情。

  “青琳,云峰!”我冲他们的背影叫道,可他们并不回头看我。忽然又有一个人影从我身边擦过,背影伟岸坚实,身着宽大的月白色唐装,那么熟悉,是唐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43

牐犓们都不理我?为什么?连唐朝都不再理我,我要跟他说,不要进屋,里面那么的可怖。我快步追上唐朝,拽住他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乞求:“唐朝,你跟我说话,跟我说话。我求你,不要进去。”

  唐朝回头看我,嘴角往上扬起来,脸上一如我初遇他时的温柔,他抬起空闲的右手帮我理顺额前的乱发,鼻息轻轻地喷在我额上,温和一片,暗自松了一口气。待我想往他怀里靠的时候,霍地推开我,脸上堆满厌恶之情。他使劲地抽出我手里的半截衣袖,愤愤而去。

  不知道受什么牵引,我已忘记自己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木讷地随着他们重新进屋,路经洗手间时,偷偷往里瞄了一眼,发现满地清净,哪有血迹?低头,脚丫雪白如昔,也没有血腥。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安静下来。

  牐
牐牎鞍」哈……哈哈哈……”青琳笑倒在床上,指着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青琳?”满心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高兴从何而来,我望向云峰,他正含情脉脉望着青琳,眼里流动着宽容和爱恋,我以为自己会嫉妒、生气。却心静如水,只是淡然地转过头望向唐朝,四目相对,唐朝转过脸去。

  “小影,怎么样?我们的演技还不错吧?”她举起右手冲云峰和唐朝打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回头,见唐朝和云峰都笑溢双颊,先前的冷漠与阴翳早褪得一干二净。

  “你们,都只是在骗我?”我问青琳,还有点不习惯云峰与唐朝的友好。

  “嗯嗯,是啊是啊!我知道你来深圳了好高兴呢!所以刚刚与云峰一回酒店,在门口遇上唐朝就拉了他进来,我们约好要唬唬你的,没想到我的演技还真不错,哈哈!”青琳得意地冲我挤眉弄眼。

  “你怎么知道?”除了唐朝,没有人知道我来深圳。可是她刚刚明明说在酒店门口才遇上唐朝的,那就是她事先就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别管那么多了,来了就好了,我们斗地主。好久没有玩了,今天刚好四个人,开赌开赌。”说完她就从抽屉里拿出两副扑克,这是我的房间,怎么看她的样子,却比我还熟悉?

  牐
牐犗间,只听到青琳叽叽喳喳的声音,唐朝除了温和的笑一直挂在嘴角外,和云峰一样,一直机械地出着牌。每次都轮到我跟青琳做地主,就算到了唐朝和云峰,他们都笑着摆手说不打,乐得青琳一把接过,而我几乎没有赢过,不管是庄家还是闲家,都输得一塌糊涂。唐朝和云峰明显在放水,每次都不会大青琳的牌。

  好容易又轮到我坐庄,牌出奇的好,手里没有一张散牌,这一局我赢了,见我赢了,青琳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她狠狠地盯着我,把牙咬得格格作响,脸在瞬间气得青白,看见她这模样,之前离去的恐惧感复又上身,我颤声问:“青琳,你……怎么……怎么了?不就是一把牌吗?”

  “一把牌?就是一把牌?真的只是一把牌?”青琳一把摔掉手里的牌,冲我大吼着。

  “啊?……”我有些茫然,回头想向唐朝和云峰他们求救,却发现唐朝的位置上早不见了唐朝,而云峰,又重阴翳着脸,牙也似青琳那样咬得格格作响。我惊恐万状,叫道:“青琳,云峰,你们怎么了?啊?”

  “我们怎么了?问你啊?你这个蛇蝎女人!拿去。”青琳弯腰,从椅子下抽出一团什么东西向我丢过来,我闪身躲开,可那东西还是套在了我头上,伸手扯了下来,手感冰冷光滑,却是件衣服,墨绿的色泽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微光,秦淮灯影清旗袍!手一松,旗袍就滚落在床脚。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青琳已经蹬下身开始哭起来,她的哭声断断续续:“你不让我,连一局牌都不让我!你还想要我的命,你拿去啊!拿去啊!呜……呜……”

  “青琳,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糊涂,真的!我没有,我不想你死的。真的!你相信我!”我伸手去拉她,她裸着的手臂冰冷且手感有些木然,我还未来得及缩手,已被她反手抓住,她的掌手也带着一种冰冷的汗湿,而她的音调在一瞬间变得悠长而诡异:“格格……格格格……小影,小影!我们一起!格格……格格格……一起!一起!”

  努力地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可她的手越箍越紧,手腕传来一阵碎裂般的疼痛,我惊恐地大叫:“青琳,你弄痛我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格格……格格格……放开你?……”青琳的嗓声忽然变粗声粗声,像是喉管被人捅破,声带受损的粗糙。这比她之前更让人恐怖。现在,好像拽住我手的不再是昔日的好友,而是一个魔鬼,我要摆脱她,我努力地挣扎着,只是一切都是徒劳。青琳的力气忽然大得出奇。

  “你放开,放开!!!”我边挣扎边大叫。

  “格格……格格……”青琳依旧笑着,霍地,她抬起来,我看到,她的脖颈已断裂,白森森的喉管支在那里,像一截塑胶的水管。看到血不断地从里面喷射而出,洒在地面,流动起来,漫过我的脚丫,脚丫缝里传来一阵心怵的酥痒。我定在那里,动弹不得,看着青琳断了颈骨的脑袋在那里晃动。

  冰凉,沁心的冰凉自颈间传来,慢慢的收紧,慢紧……我仰着脖子,看到云峰站在我的身后,他面无表情,双手放在我的脖子上,不断地收紧……我忘记了挣扎,只是仰着头,窒息感向我涌来,心底有个音声在说:不要死!……


牐牼鄙系氖缚忽然消失,我看到云峰痛苦的蹬下身,越过他的肩着,我看到了——蔚彬!他向我跑来过,接住我后仰的身子,眼里闪烁着心疼:“小影,小影!你没事吧?”

  困难地点了点头,他把我的手从青琳的心里抽出来,拉着我向门外跑去。身后是青琳的呜咽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到门牌上竟然是:2013,云峰他们的房间……酒店的走道一片阴森,只有尽头有一盏灯,昏暗的灯光里,没有一个人影,蔚彬拥着我下楼,楼梯是木质的,每走一步就听到巨大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不住地回荡。终于,我们走到了大街上,看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终于觉得自己安全了。

  我和蔚彬来到一座天桥上,蔚彬跃坐在护栏上,我伸手想拉他下来,说:“蔚彬,下来,小心摔下去!”

  “切,我会摔下去?笑话。”蔚彬拍开我的手,径自吹着口哨。我跟他许久不见了,我们都聊着很多近来发生的事,夜风里都满是我们的笑声。快乐让我忘记了前一刻的血腥,忘了所有的一切。我只有劫后余生的快乐。

  忽然,蔚彬的身子往后一仰,向天桥下坠了下去,我急急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只抓了个空,爬在栏杆上冲他的下坠的身子撕心裂肺地大叫:“蔚彬!!!!”

  他落在公路上,被车撞得飞起来,鲜血四溅,心痉挛着,巨大的痛楚将我包围,忍不住蹬下身,任泪在脸上肆意汹涌奔流……

  牐
牐牎安灰!”我睁开眼,心口的痛楚还没有褪尽,发现自己一双手压在心口,额前的刘海已一片湿濡……“蔚彬!蔚彬!”我急急地下床,左脚刚套进鞋子里才想起,蔚彬不是已经死了吗?兀自松了一口气,低头,发现床脚边,一团墨绿的暗影,昏暗的壁灯下,那团墨绿的中间,有一颗再熟悉不过的珠白,头似要炸裂,脑子却无比清醒,我知道,那团墨绿的暗影正是:秦淮灯影清旗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44

第二十二章《杀戮》

  [眼顺着她的下巴滑到她的喉上,看到不再陌生的场景,支出的森森白骨,半敞的胸膛上已被血封住了所有风情。胃里泛起酸水,我伸手撑住胃,心被剜去一样地痛,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我颤声呢喃:“青琳……”可也如刚才叫唐朝一样,只有我自己才听得清我的唤声。]

  我没有去碰它,经它数番的恐吓,神经系统已经有了免疫力。它瑟缩在床脚,抬脚踢了踢它,脚趾传来绸缎该有的柔滑冰冷,我打了个冷颤,原来心底的惊怵并不是那么容易褪尽。跟它对峙着,整间屋子静得只听见壁钟的叭嗒声和我粗重的呼吸。我把耳朵竖得直直的,生怕自己一个失神就会出现许多血腥的面孔,比如秦净,小贾,或是那个陌生溺水而亡的民国女子。她们每一次的出现,都带给人不同程度的恐慌,那种没有明确目的性的恐吓,让人如溺水找不到依附一样茫然。忽然想到了唐朝,他总能在我每次历险时救我于水火之中,此时,没有了他的庇佑,如果她们再出现,我该怎么办?

  强遏制住自己的思绪,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里!思绪紊乱,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满心想要逃离这里,也许这样就能远离表面的危险。其实,如果危险一开始就出现并不可怕,就因为它伏蛰在某个角落,总是给你出其不意的袭击,让你防不胜防,神经如同一根橡皮,被拉紧再放松,再收紧……如此反复,总有一天会让你崩溃。所以,我必须远离独处的空间,只有在喧嚣的闹市,无形的恐惧才不会出现。想到这里,我的脑子再度紧崩,脑海里跳出一张精致的脸来:小贾。

  她死于车祸,那么也就是说,危险是无处不在。我该去哪里?再度迷茫,但是,这屋子给我的压抑感太强烈,让人一刻也呆不下去。穿好鞋,快速跑到门边,“砰”地一声关上门,厚实的门板把我跟旗袍隔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靠在门上,松了一口气,感觉上离危险又远了一寸。

  楼道里空空的,跟梦里一样沉寂,只是比梦里多了几盏灯,不及梦里的阴森。隔壁就是2013房间,偷偷地越过2013房,脚步轻如武侠小说里的夜行侠在屋檐上飞行一般,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一个光亮在灯光下闪烁着,很刺眼,眯眼顺着光看过去,发现在2013房间的门口前,躺着一枚戒指,走过去捡起来,是一枚铂金戒指,款式简洁,有些眼熟。无意间望向戒指的内侧,发现里面刻着两个小字:蔚彬,左边还有几个数字:1995。

  蔚彬?为什么蔚彬的戒指会在这里?这预示着什么?把戒指套在拇指上,此刻好奇心已远远压过恐惧。望着2013的门牌,那四个数字镶在烫金的铜牌里一样,黑得阴暗像是凝结的血。现在,也许一切事物在我眼里,我都能从里面看出血腥。

  我开始扭动门把,门“得”地一声,锁已跳开,门缝里透出阴森与腥气。犹豫了一下,正想要推开,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迅速拉上门,退到自己的房门口。

  脚步声参差不齐,一前一后,应该是两个人。终于,有些昏暗的楼梯口出现服务员小姐蓝白相间的苗条身影,她身后的那个人低垂着头,眼里窜入熟悉的月白色和脚步声……眉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洋溢着喜悦。

  他们越来越近,我已经看清了灯光下他隐现的轮廓。服务员小姐走到我跟前,展开一张笑脸:“李小姐,这位先生找您。”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满脸的倦容,对上我眼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种叫心疼的情感在他眼里流淌,眼一酸,像是找到了依附,紧崩的神经在一瞬间松驰。他张开双臂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嘴里呢喃:“小影,小影,你没事!谢天谢地,你没事。”

  还有人关心我,他终于肯原谅我?我在他怀里猛点头,委屈、害怕、思念、高兴都纷至沓来,我哽咽着说:“我没事,没事!唐朝,唐朝,你原谅我了吗?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想要伤害青琳,我真的只是忘记了。唐朝,你要相信我!”

  泪眼朦胧间,越过唐朝的肩头,看到服务员小姐抿嘴笑着离开。把头重埋进唐朝的怀里,无比的安心。这一刻,我忘记了所有,我甚至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换这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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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瞥说,从出了我家,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连夜回了店里。看到我留给他的纸条,等他打我手机里,却发现是关机。所以就订了夜晚上的航班赶过来。

  “我根本就没有关机。”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一片黑暗,已关机。可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我刚一下飞机就开机了。难道……又出现蔚彬他们那样的情况?如果唐朝没有赶到,那是不是我……唐朝从我表情变化里感觉出我的恐慌,伸过手来把我拥在怀里,我听到他强健的心跳,他粗重的鼻息喷在我的头发上,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影,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个坚强而又善良的女孩,可当那天我在你家看到青琳的照片,我忽然就不能容忍,你为什么会那样做。甚至到现在,我都不能释怀,可我的心还是放不下你。我矛盾着,那天从你家出来,我就去了师父家里,当我把一切跟他说了后,他说,他不喜欢你是因为,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你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我听他分析了好多,他对你的贬评应该是让我越来越讨厌你。可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不去想你,关心你。最后,我还是从师父家逃了出来,小影,你对我下了蛊是吗?要不然我怎么不能逃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46

牐犢嗽谒怀里困难地呼吸着,可以想像他当时的矛盾。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曾做下的一切,又怎么去奢望别人的谅解?如果青琳真出了什么事,那么我们谁都回不到过去,而我,还会有勇气走完这一生吗?我……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颤,青琳!?!猛地从唐朝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神搜索到床脚边的那件旗袍,它完好地躺在那里,却如一个噩梦提醒着我,梦里的一切!

牐犖彝湎卵,颤抖着,心底有前所未有的恐惧,把那件旗袍拿起来,在唐朝的眼前展开。唐朝的眉倏地拧紧纠结在一起。我们两个心照不宣地对望,心底无比绝望。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相同的情感,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可心却忽然被隔离,拉远……

  我颤声开口:“唐朝,青琳她难道?……我……你……”

  “嘘,小影,什么都别说!”唐朝力持镇定,可他额上瞬间布满了细汗,从他的表情里,我隐约已看到了结局。我努力想要证明什么,可又不能证明什么。我把那件旗袍反复翻看。终于,发现那颗珍珠不如原先那颗黄,如白玉一样的。我干笑着说:“唐朝,唐朝,这不是那件旗袍,一定是我不小心放包里,从包里掉出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影别怕。”

  我拿过包,发现里面夹层的口袋开着,旗袍应该是坐里面滑出来的。我正欣喜,可转念一想,我什么时候往包里放过旗袍?这怎么解释?这旗袍从哪里来的?

  “可是,唐朝,我怕!我真的怕!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一开始我都没有这么怕过!”我尖叫起来,想要把所有的恐惧从声音里放出去,唐朝钳住我的肩,嘴里迭声说:“小影,不怕,不怕,没事的,青琳一定没事的!”

  “没事?没事你为什么会发抖。唐朝,青琳一定是死了!死了!”在叫出那个死字,似乎又闻到了阵阵血腥,我不停地叫着死了,死了。直到脸颊上被重重地一击,我才停下来,唐朝的手停在半空,我们都急促地喘息。接着,嘴里溢出一股腥甜,那味道,跟空气里的一样。

  “唐朝,我们都回不去了。”我无比绝望,那股绝望,比死亡更可怕,因为它来自于心。我甚至感觉到,心已经龟裂,一道一道的伤痕,让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唐朝听了我这句话,霍地扭开头去,在他转头的瞬间,我看到有晶莹的液体滑下来,“嗒……”地一声,摔在地上,粉碎。

  忽然,唐朝拉着我,急急地说:“不行,我一定要真正的看到事实才相信,我们不要在这里猜疑。我们现在只要相信我们的眼睛,走,我们去找青琳!走!”

  我随他站了起来,任他拉着我前行,可心已经不再抱一丝希望。他把我的手扣得紧紧的,拇指上的戒指撂得我手指生疼。

  出了门,在经过2013房间时,我抽出我的手,望着唐朝说:“这是青琳跟云峰的房间。也许,我们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我很镇静,唐朝有些讶然。是的,我们总得去面对,不管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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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犖以俅闻ざ门把,这次已没了先前的犹豫,门被我推开。洞开的房间只看到长长的过道,房间的装饰与我那间无异,也是满壁满地连绵不断的柠檬黄,我率先跨进去,唐朝紧跟在我的身后,走过洗手间,房间里似乎所有的灯都没有关,洗手间里传来淙淙的水声,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浴缸上方悬着的莲蓬头不断地喷着水,而浴缸里的水已经溢了出来,从下水道里流走。

  水没有关,说明房间里一定有人,而房间里的悄寂又代表什么?……我心惊不已,回过头,抓住唐朝的手,想从他的掌心里取一点温暖,没想到他的掌心跟我一样,只有阴冷的汗湿。

  空气越来越稀薄,每行一步就更接近真相,心里又渴望又后怕。虽然已明白在劫难逃,可难免不抱着一丝希望,虽然它很渺茫,可总胜于无。

  不过十米左右的过道,我跟唐朝却走了很久,双腿如灌了铅一样,走得浑身汗涔涔的,到了过道的末端,我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唐朝在后面托着我,没想到他竟手底乏力,也跟着我跌坐在地上。

  我不敢抬头,死死盯着脚跟前的血痕,在柠檬黄的地板上,已暗黑的血格外刺眼,我想要闭起眼睛,或者是晕眩过去。但是,此刻脑子却无比清醒,里面的氧气前所未有的充足,让我丝毫没有晕眩的迹象。

  “唐朝……”我张嘴,出声时已不成调,好像只是一声呜咽,只有心才听得清楚自己的呼唤。手心握着的那只手更是冰冷异常,回头看唐朝时,只见他两眼发直,脸色煞白。顺着他的目光,我扭头望了过去……

  目光所到之处,无不是怵目惊心的血,已凝固成暗黑色的血。地上蜿蜒盘桓的,沙发上的,我再往前望过去,发现那一堆的暗黑里,是一双木然的脚,白皙得像是石膏雕塑,上面也有零星的血痕,顺着那纤细的腿望上去,一件白色的浴袍的前襟已被血凝结成僵硬的一块,眼已经停不下来,再往上看,再往上看……

  沙发上散着凌乱的长发,妖娆地依附在上面,若是平时,这样的场景一定是风情万种。可是,现在呈现的只是诡异和残忍,眼再移了两寸,终于对上那张脸,那张熟悉的脸已没有了平时的娇艳,嘴张得大大的,两个眼珠子已凸了出来,死死地盯着某个地方。

牐犙鬯匙潘的下巴滑到她的喉上,看到不再陌生的场景,支出的森森白骨,半敞的胸膛上已被血封住了所有风情。胃里泛起酸水,我伸手撑住胃,心被剜去一样地痛,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我颤声呢喃:“青琳……”可也如刚才叫唐朝一样,只有我自己才听得清我的唤声。

  云峰呢?云峰哪里去了?我眼睛仓皇四顾,终于,在床上,我看到仰躺着的云峰。我站起身来,慢慢的走过去,踏过血渍,腥味越来越重,强压下胃里的不适,缓缓地走过去……

  “小影!……”唐朝叫道,回头,看到他脸扭曲着,像是在隐忍巨大的痛楚。泪终于流了下来,因为他这一声呼唤,这间屋子里的一切,已将我们阻隔千万公尺……

  我走床边,看到床脚的包敞开着,露出一截墨绿色,是那件旗袍,一切罪恶的根源。我看到了云峰安祥的脸,除了白皙一点,他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我似乎还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在轻颤,我颤抖着把手凑到他的鼻子下面,无声无息……忽然,我看到他裸在被子外的左手,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刀尖还凝着一颗血珠,弦然若滴。我猛地揭开他身上的棉被,被子下面的右手腕连着床单,全是一片血痕,腥味扑鼻而来,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悲怆,翻江倒海的晕眩向我袭来,眼前已是一片黑暗,伴着刺鼻的血腥,终于,我忍不住阖上眼,向后倒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48

第二十三章《惊魂》

  [“蔚彬,不要!”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声地叫道,蔚彬没有理我,径自笑着,在云峰吻上青琳的酥胸时,蔚彬对着云峰弯下腰去,倏地消失不见,我一惊,大声地叫起来:“蔚彬,蔚彬,你在哪里?”]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在消毒水浓郁的病房里。唐朝爬在床头睡得很沉,我挪了挪身子,他立刻惊醒过来:“小影,你醒了?”点了点头,喉头生涩,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语。他咳了两声接着说:“医生说你只是受了惊吓,等醒过来就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我这就给你去办。”我木讷地再点点头,等他的身影从门口消失,才长长地缓过一口气来。

  靠在床头,脑中又出现昨日的一切,始终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让人无法忽略。强压下心底的悲怆,拇指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痛楚,抬手一看,才发现是蔚彬的那枚戒指,由于大了一号,加上昨天唐朝的拉扯,已将拇指磨出一串水泡。

  蔚彬,蔚彬,这枚戒指暗示着什么?脑子里忽然闪过云峰手里那柄刀尖挂着血珠的刀,以及青琳血淋淋的胸膛……我不敢再往下想,这时,唐朝手里拿了一大叠单子走进来,他嘴角挂着牵强的笑,音调有些生涩而陌生:“李影,我们这就出院了。”

  “唐朝,青琳的死因查出来了吗?还有,她的家人过来了吗?”我很想要一个答案,其实现在谜团解与不解都不重要,因为不管事件发生的经过怎么样,结局都只有一个。那是我们不能承受的。

  “警方初步断定是云峰杀了她,至于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她家人已经来了,你想见见她们吗?”

  云峰杀了青琳?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相爱吗?云峰根本就没有杀青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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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犔平间里,青琳已被收敛,经过化妆,她已不如昨晚那般可怖,除开喉间的空洞,她与睡着了无异。何奶奶哭得几度昏死过去,青琳的母亲一反往日的柔弱,表现得格外坚强,不住温言宽慰她的母亲。何奶奶在看到我后就搂了我哭诉,她的嗓子已有些嘶哑,搂住我的双手让我几乎窒息,四肢百骸都透着恐惧。她与我之间如此亲昵的距离,让我异常难受,心慌得像是已被她洞悉了我一切的阴谋诡计。想要逃离,可又无法逃离。

  太平间的走道里,除了何奶奶的哭泣声,还有云峰母亲撕心裂肺的干嚎。她没有何奶奶大家闺秀的风度,边哭嘴里边骂骂咧咧:“那是个扫把星啊!……我家云峰怎么这么傻,谁不好招惹,偏去招她。呜……我可怜的儿啊!……”

  她忘记了,人家的女儿是被她儿子杀死。听到她的哭骂,何奶奶并不答话,只是一味哭泣。当她的泪眼对上我的眼时,我发现,里面充满了懊悔和歉意。我瞬时明白,她懊悔没有阻止云峰跟青琳的交往,那歉疚呢?是对我的歉疚?我心一颤避开她的注视,之前我还能理直气壮,可现在,我承受不起这样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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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犖冶纠聪氲碧炀突厣虾#但由于青琳母亲的一再挽留,让我陪何奶奶,无奈只好留了下来。待青琳火化后,我们一同飞回上海,我从青琳母亲那里拿回那件旗袍,不希望再因它而发生血腥事件。

  自医院出来后,唐朝就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数次相对无言,对望的空气里,每次涌动着的全是绝望。

  当飞机落在浦东国际机场,到机场出口,唐朝跟我道别,他站在我跟前,尴尬地搓着手:“李影,再见。我朋友来接我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啊?”

  “嗯,唐朝,谢谢你,保重!再见!再见……”我上前拥住他,泪已蒙住了眼。心里说:让我再享受这个怀抱最后一次的温暖。喉头被堵住一般,脑子里已搜索不出别的词汇,我一再地重复说着再见二字,我多希望我们能再见,可我明白,我们嘴里的再见,喻意是:再也不见。我禁不住哭出声来,唐朝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哽咽着安慰我:“小影,别这样,好吗?乖……”

  唐朝轻轻地推开我,不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去。我伫在原地,望着他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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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牷氐郊遥推开门,屋子里一片冷清,奶奶倦缩在沙发里,一头银丝乱蓬蓬的耸立着。我一惊,失声叫道:“奶奶?”

  她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来,逆着光,她的脸一片黑暗,我眯起眼,走到她的跟前,看到她面容的憔悴时一惊,我才离开几天?奶奶怎么这么憔悴?两边脸颊已不见往日的丰腴,深深地凹了下去,脸上的皱纹如一道道沟壑,交错纠结。眼眶深陷眼神有些迷离。抚上她的脸,无比心疼:“奶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影?奶奶没事,就是这两天想你,一个人在家好冷清。”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握住我的手。眼神闪烁其词,我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可我不想再去深究。整个人疲软异常,靠在沙发上,半晌,我轻声地说:“青琳死了。”

  “小影,你说什么?青琳死了?”奶奶倏地抓住我的手,尖利的指夹已划破我手背上的肌肤,我一缩手,看着有些激动的奶奶,愣了愣点头:“是的!青琳死了,云峰也死了!”

  握住我的手又紧了紧,奶奶的额上开始冒出细汗,嘴里呢喃:“又是那件旗袍?又是那件旗袍?青琳不是算她的孙女吗?为什么她都不放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49

牐牎澳棠蹋磕阍趺粗道?……难道?……”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知道是因为那件旗袍,可似又明白了什么,忽然噎住话头,心无比的恐惧,隐约知道了一个秘密,可又道不清说不明。眼前的奶奶无比的陌生,她脸上蒙着一层戾气,在我眼里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跟旗袍有关,小影,那天唐朝看到的照片,后来,你们有没有解释清楚?……”奶奶也收住话头,我知道,她不愿意说出我送旗袍给青琳这件事,在她的眼里,她的孙女一直那么善良。可是,我做了,虽然我曾想挽回局面,可是……

  “奶奶,我们别提唐朝好吗?还有,爷爷不是常给我说,民国那个新娘不是穿旗袍死的吗?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的梦里她穿的是喜服?”

  “谁都没有见证过,又有谁可以证明?小影,我头好痛,不要跟我提你爷爷好吗?扶我进去躺一会。”奶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扶着她,她向我的房间走去。我有些奇怪:“奶奶,不对,这是我的房间。”

  “就是去你的房间,在我的房间里,我睡不着,老觉得胸口闷!”奶奶说,我扶她进房照顾她睡下后。悄然来到她的房间,房间里一片凌乱,台灯被打碎在地上,玻璃渣子散了一地。我来到阳台,那株丁香开得正艳,整个阳台都是弥漫着清香,让人心旷神怡。丁香的根茎处的泥土有些松动,我蹬下身想要去翻动,可终于还是忍住了。

  我站在阳台,看夜一点点暗下去,不知道站了多久,房里传来奶奶轻微的喊声,我一惊,就向房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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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牎澳阕撸你走开!!不要过来!”奶奶的手在半空中挥动着,朦胧的灯光下,额间布满了细汗,眉头紧锁着,无比痛楚的样子。我轻轻拍着她的脸,叫道:“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她的手一下子抓过我的手背,留下五道长长的血痕,我吃痛缩回手,只见她双目紧闭,牙关咬得死紧,恶狠狠地说:“你活该,你活该!你滚,不要脸的狐狸精!”

  “奶奶?我是小影,我是小影啊!”我使劲地摇她,终于,她睁开眼来,眼里尽是惧意,颤声问:“秦净呢?她哪里去了?她说我……”她突然清醒过来,猛地闭嘴,重又无比倦怠地合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奶奶,你怎么了?”我拿纸巾为她拭去额头上的细汗。她重重地推开我的手,眉头皱得死紧,语调冰冷:“你出去吧,我没事!”

  “奶奶?”

  奶奶闭上眼,对我挥了挥手,虚弱无比地对我说:“小影,奶奶好累!什么都不要问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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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犖野涯棠痰姆考涫帐昂茫睡在她的房里。睡前我上了一柱香,把卧房的门打开,让檀香味溜进屋子里,在一片檀香味里,觉得无比安心,沉沉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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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犆磐庖徽笙肝⒌南於,我醒了过来,房间里的墙是连绵不断的柠檬黄,无比刺眼。眯起眼打量四周,我不是在上海的家吗?这里,这里像是深圳的酒店客房?起身下床,房间里没有一样熟悉的事物,门外又传来撬门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下床,拉开门,发现门外空无一人,而撬门声丝毫没有间断,我探出头去。发现隔壁站着一个人,他的手不住地扭动着隔壁的门把。为什么我在梦里的听觉这么灵敏?

  我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看他把门找开。“当……”金属落地的响声,顺着声音,看到地上弹跳着一抹银色的弧线,终于,它停止了跳动,躺在地上的是一枚戒指,我失声叫道:“蔚彬?”

  那个进屋的身影忽然回过头来,冲我邪邪地一笑,那笑再熟悉不过,真的是蔚彬。他复又转身,向屋子里走去。我抓起戒指快步追上去。

  冲进屋里,我只看到云峰和青琳,哪里有蔚彬?云峰在吻青琳,我拖鞋的踢踏声还没有停,可他们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热烈地吻着。我走到沙发边,蹬下身,看他们的唇如接吻鱼一样胶着。云峰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他撩开青琳身上的浴袍,青琳雪白的胸膛就这样半裸在灯光下。云峰匍下身想要吻那片雪白时,我看到他的身后,蔚彬笑得无比邪气……

  “蔚彬,不要!”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声叫道,蔚彬没有理我,径自笑着,在云峰吻上青琳的酥胸时,蔚彬对着云峰弯下腰去,倏地消失不见,我一惊,大叫起来:“蔚彬,蔚彬,你在哪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52

  忽然,我看到云峰的嘴角扬起一抹我从未见过的邪笑,他的左手已从青琳的腰下抽离,反手抓住了茶几上的水果刀,我想要扑过去夺下他手里的刀,可我如被施了点穴术一样,动弹不得。

  云峰依然笑着,唇还贴在青琳的胸口,左手把刀举到青琳的脖子边,唇角的笑更见诡异。

      我想要闭起眼,可已经忘记了该用怎么样的方式闭眼,以逃避这血腥的一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云峰,把刀从青琳的脖子抹过,一时鲜血四溅……

  “不要!”我哭出声来,云峰听到我的喊声,眼里闪过一抹似是心疼的情感,他抬手把刀凑到唇前,看着上面的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笑意更深,他走到我跟前,用右手托起我的下巴,轻声说:“小影,伤害你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牐犇巧音里分明是蔚彬惯有的语调,我回忆起上初三那年,班级里的一个男同学恶作剧把粉笔灰倒在我的脖颈里。

         当时蔚彬冲上去就给那人一耳光,随即拳打脚踢,最后那人被他打得昏过去他还不肯罢休。后来,那个同学被他打成轻微的脑震荡,要不是家里有点钱和权势,他早被送去少管所。

  所以,从那以后,学校里再没有一个人敢惹我。


  我无比惊恐地盯着云峰,失声叫道:“云峰,不不,蔚彬!不要,不要!!!”我也不清楚叫他不要什么。

      他不再理会我,躺到床上,不住地把玩着那把水果刀,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心惊。

      终于,他放下刀,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合上眼。

  “嘶……”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怪异的声响,等我睁开眼,云峰已划破了手腕,左手捏着的刀兀自滴着血,空气里静得只听到血滴在地上的嗒嗒声,云峰慢慢地阖上眼……

      我就望着伤口,看血不停地奔腾染上被单,直到衰竭停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蔚彬从云峰的身体里坐起来,他冲我挤了挤眼睛,笑得无比的邪气,我向他伸出手:“蔚彬,蔚彬!”

  他没再理会我,径自从门边退去,我起身向他追去,等追到门边,蔚彬已消失不见。

      身后忽然响起“格格……”的笑声来,我回头,看到青琳站在我的床边,而房间已不再是柠檬黄,而是浅浅的粉色,壁纸上还印着大朵大朵浅淡的牡丹,这不是奶奶的房间吗?

  “青琳?”我颤声叫道,她并不答话,只是笑着,牙磨得格格作响。

      她的长发飘飞起来,挡住了她的右眼,她抬头甩开长发,脖颈忽然断裂,露出白森森的喉管。我不断地后退着,身子抵在门边,脖颈上倏地附上一片冰凉,我回头,看到云峰的双手已放在我的颈上,他的右手腕,还不住地冒着鲜血,我瞪大眼,云峰的脸不断地放大,放大……

  “小影……小……影……”青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云峰的身边,在快要窒息的前一刻,我看到青琳的两根手指,向我两眼插过来,我抬手想要护住眼睛,可一切都是徒劳,手疲软得无法动弹,只得闭上眼,痛楚从眼皮上传来,直达身体每一寸肌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54

第二十四章《魑魅》

  [“我——扶——你!”奶奶的声音无比固执,话音刚落,她已抓住了我的右手,她掌上的温暖让我稍稍安心,暗自松了一口气。

  走了两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那双握扶着我手的肌肤怎么这么细腻柔软,完全没有奶奶手掌的粗糙,原本就有些微弱的温暖似正渐渐地褪去,越来越凉……]

牐犕矗无法抑制的痛。微侧了一下头,想要躲开那尖利的伤害,可它如影随形,似已与我的肌肤合二为一。我心底无比的恐慌,在一片黑暗里我努力地想要打开眼睑,可除了能感觉到痛,身体器官别的功能好像都已消失殆尽……还有,我失声了,张开嘴,所有的声音到喉间都成了怪异而脆弱的“咕咕……”声。

  当尖利正挤压眼球,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时。周杰伦的《东风破》在耳边适时响起来,音乐如一把利刃划破所有的沉寂,眼上的重量已离开,只是余痛未褪。终于撑开眼睑,痛楚让我只能眯着眼,朦胧间,我看到奶奶汗涔涔地半跪在床前,满脸惊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我看到她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挂着半指的血红,我从枕头底下摸索出手机,眼帘已被一团红色盖住,我抬手想要拭去,可一股稠黏的液体不住地涌出,怎么也擦拭不尽……

  我只得闭上眼,摸索着接了电话:“喂?”

  “小影,是我!你没事吧?”唐朝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本来慌乱的心绪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瞬时平静了许多。

  “唐朝,你快来我家接我,我眼看不见了。”热热的液体已流过我的脸颊,眼睛一阵接一阵地胀痛。

  “小影,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呃……”我眼前晃过奶奶带血的手指,是她伤了我?可是,我怎么能对唐朝说?我始终都不敢相信,我唯一的至亲会伤害我。忽然,我想到了蔚彬,还有青琳和云峰,难道?……我不敢再往下想,似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暗藏着危机,这一刻,我觉得孤立无援,我又能相信谁?

  唐朝,心底冒出这个名字,是的,我只能相信他。因为至始至终,他从不曾伤害过我,而我现在能相信及可以寻求庇佑的人也只有他。

  “唐朝,你快点过来好吗?等见面了我再跟你说。”我的声音在电话里轻颤,而手指也因为恐惧不住地哆嗦着,手机几乎要从我的手掌里抖落。

  “小影,你别怕,你冷静点,我很快就会过来。”唐朝安抚着我。听到我应了一声后,他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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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犖彝床头又缩了缩,空气似乎凝结,眼上的肿胀让我紧闭着眼,可耳朵却竖得直直的,侧耳倾听着,不想错过一丝细微的响动。床身动了动,我感觉到奶奶向我靠近了两寸,我抬着手,对着记忆里的位置对她大叫:“你别过来!!”

  “小影,我……”奶奶的声音无比虚弱,像已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还带着一种怜爱。是怜爱吗?可是刚刚……

  “我求你,你别过来!”我抱住头,尖声叫道。

  “小影,怎么了?我们都怎么了?是她吗?她为什么阴魂不散?这是报应吗?”奶奶的声音在空气里颤抖着,带着恐惧和轻微的哭腔。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苍老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心倏地变得柔软。她伤害了我又怎么样?她仍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啊!

  “奶奶,你先扶我去客厅好不好?不,先把衣服给我拿来,让我换上。”我急急地说,奶奶应着,随即递给我一件衣服,面料光滑,像是绸缎,是旗袍?我一惊:“奶奶?怎么给我旗袍?你给我别的衣服啊!”

  奶奶“嗯”了一声,接着我就再听不到她的声音,氛围又回到之前的诡异。我不敢再说话,只得脱了睡衣,摸索着把旗袍套上,我坐在床头,脚在地面四处搜索,可还是找不到我的鞋子,我再次叫道:“奶奶,你快来帮我拿鞋。我找不到!”

  奶奶的脚步声异常缓慢,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到她蹬下身子时骨骼里发出的脆响。她先抬起我的右脚,袜子也没有给我穿,就在我脚上套上了一只鞋,是高跟的?

  “奶奶……”我正想开口让她拿一双平底鞋,可她的手在我脚上重重地摁了一下,似乎很是不满,我的要求被她的沉默硬生生打回肚里,只得静静地让她为我穿上鞋子。

  脚刚一落地,我急急地站了起来,扶着墙向门口走去。奶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扶——你!”声线拖得长长的,还带着颤音,我周身一抖,感觉毫毛全竖了起来,咽了咽口水说:“奶奶,不,不,不用了!我,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我——扶——你!”她的声音无比固执,话音刚落,她已抓住了我的右手,她掌上的温暖让我稍稍安心,暗自松了一口气。

  走了两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那双握扶着我手的肌肤怎么这么细腻柔软,完全没有奶奶手掌的粗糙,原本就有些微弱的温暖似正渐渐地褪去,越来越凉……

  “奶,奶奶?你是奶奶吗?”我甩开她,向门边奔过去。高跟鞋击得地面“得得……”直响,步伐已零乱不堪,整间屋子里都响着我的脚步声,忽然,我被什么一拌,倒进一团柔软里。好像是客厅的沙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56

牐牎案窀瘛—格格格——呵呵呵——”那个可怖的笑声又响起来,到最后不再是咬紧牙笑的格格声,但那悠长的笑声里充满了诡异,我往沙发里缩了缩,更加害怕,以前都是在梦里听到,这次却是清醒的面对,所以惧意更浓。那笑虽轻,但悠长得似可以震破耳膜,我想要捂住耳朵,可又不敢,怕她突然袭击让我无法在第一时间里感应到。

  “奶奶?奶奶?你在哪里?”双手在空气里乱抓,以防止她的靠近。

牐牎澳獭—奶——谁是你——奶——奶?”声音突然在我耳后响起,冰冷的鼻息已喷到我的颈间,我一缩,跌坐到地上,可那鼻息还是没有离开,依然在我的颈后。仓皇地不断转身,可怎么也甩不掉那股冰凉……我伸手向身后挥去,却是空空的,并无一人。

  由于不住地旋转,头已有些微微发昏,喉间干涸,我伸手摸到领口想要解开衣扣,却摸到一颗细小光滑的珠子。领口,珠子?我一惊,伸手摸了摸衣袖,七分!我穿的,穿的是秦淮灯影清旗袍?

  “奶奶,奶奶,你在哪里?”我靠在沙发上,大声地叫道。

  “呵——呵——呵——格格格——”笑声又从耳后响起来,经过几番的惊吓,我虚脱得再无力逃离,靠在沙发上不住地喘息。

  有冰冷附上脖颈,这已不是第一次,只是前几次都是梦里,这次感觉更为清晰而已……我颤抖着,再提不起力气反抗,任由颈上的束缚越来越紧,意识越来越恍惚……


牐牎斑诉诉恕…”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是唐朝!脑子打了个激灵,而颈上的束缚也倏地松了不少,我用力推开她,顺着声音向门边跑去,拉开门,我急急地问:“唐朝吗?是唐朝吗?”

  “小影,是我!是我!”被他拥进怀里,感觉到熟悉的温暖,我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冲出来,双眼更加刺痛不已。

  “小影,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的衣服!!!”唐朝失声叫起来。

  “是秦淮灯影清旗袍吗?是那件旗袍吗?”虽然早已猜到,但还是止不住的惊悸万状,我抓紧唐朝的胳膊不住地问。

  “小影,什么都别说,我先送你去医院。”唐朝拥着我向门外走去。

  “小影……”奶奶的呻吟声虚弱地传过来,我顿住身体转身。眼睑上的刺痛再次传来,想起刚才的种种,才消失的惊悸复又回来。我往唐朝的怀里偎了偎,跟着他离开。

  牐
牐犚缴说我的眼睛并无大碍,帮我清洗净上面的血渍,我又能重新看见,只是受了重压,加上还有伤口,要敷一晚的药以免感染发炎。眼睛被缠上绷带,世界只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唐朝留在医院陪着我。

  大概到了三点时,一位护士小姐来说负责我的医生叫唐朝有事。病房里只留下我一个人,空荡荡只听得到我的呼吸声,我心里不住的祈盼唐朝早点回来,等了一会,门“吱”地一声开了,我侧耳问:“唐朝?”

  他并没有答话,径自坐到了我床边,裸在被单外的右手被一只大手握住,那双手指节分明,温暖有力。紧崩的神经倏地轻松下来,这双手再熟悉不过,是唐朝的。我笑起来:“你怎么不出声?我一晚都吓死了,现在眼睛又看不见,你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吗?”

  唐朝依旧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怪异,我抬手摸到他有脸,他本来是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可我摸到的脸怎么如此的小巧光滑,没有一点胡渣?我颤声说:“唐朝,你别吓我!”

  手从那张脸上滑下来,落到他的喉间,忽感到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流下来,而摸到的喉管是尖利的,像是断开的一样。青琳?!!!手一缩,还是慢了一步,已被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死死捏住。我失声尖叫:“啊!!!”

  “小影,你怎么了?”唐朝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唐朝,是你?真的是你?”我急急地挥着手,直到被他握住,才平静下来。

  “小影,你都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一切都那么恐怖,唐朝,你别再离开了好不好?你一离开,青琳就会找过来!我刚摸到青琳了。还有……”我急急地说,到最后因为恐惧已泣不成声。

  牐
牐犚徽晚,唐朝都没再离开过病房。我把还有发生的一切都跟唐朝说了。唐朝从我指上褪下那个戒指,恍然大悟:“你梦里看到的都是真的。看来真的是蔚彬杀了青琳,他附身到云峰身上。因为旗袍在哪里,秦净就会在哪里出现,但青琳跟她有亲戚关系。她不可能伤害青琳,不过只要她出现过,蔚彬和小贾就会连带出现,但他们本身不是因怨怼而亡,并不会伤害人,最多只是起恐吓作用。偏偏,他亲眼见青琳跟云峰在一起,而又知道你与云峰的关系。你说过他很疼你,所以就算他死了,他也不允许别人伤害你。青琳跟云峰的背叛,我想这应该就是蔚彬杀他们的理由。”

  蔚彬,真的是他?梦里云峰用他该有的语调对我说:“伤害你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从小,他都不曾让我受到过丝毫的伤害。有人欺负我,他总是拼了命的去教训别人。以前,他对我这样的关爱让我感到温暖。可是,现在我那么懊恼,这份至死不渝的关爱那么沉重。它染上了血腥,再也无法洗涤干净,给我戴上了沉重的枷锁。青琳,云峰,对他们的背叛,我早已释怀。真的是蔚彬?不,我不要他这样!我也不要承认真的是他。

牐牎翱墒牵如果你说是亲戚关系,可民国时,为什么那位新娘的妹妹也会死?那是她的亲妹妹,她怎么不讲情?”我要反驳唐朝的推理,我不能接受是蔚彬为而我杀了青琳他们。

  “你想过没有,一,民国的事谁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传说并不能全信,也许是别人吹嘘夸大事实呢?二,那位新娘是因为家人的阻止不能与心上人相结合,所以她对谁都怀了仇恨。而秦净则不同,至少有何奶奶和何妈可以证明,她跟你爷爷相爱,何家的人并没有为难过她。也许,除了你奶奶,谁都不曾阻挠过他们也不一定。”

  “可是……”我瞬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是的,也许除了奶奶,没有任何人阻挠过他们。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阻挠吗?如果真的是那样,为什么秦净的怨怼会这么深?如果真如唐朝所说,蔚彬可以附身到云峰身上杀了青琳。那么,青琳会不会也效仿蔚彬,也……那我还能躲多久?

  我伸手摸上领口的那颗珍珠,依旧光滑,却多了几丝凉意。

  唐朝似乎看穿了我的忧虑,搂紧我,想了很久才说:“小影,只有把旗袍毁掉,才能太平。但在毁掉以前,得先割断秦净的怨气,别的如,青琳,小贾他们都只是依附,一旦秦净的魂消失,他们自然也就随之消失了。”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秦净的灵魂消失?”

  “找到你爷爷。如我师伯说的那样,只有这个办法才不会留下祸根。用护生符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根除才对。这样才会太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1:58

第二十五章《怨冢》

  [半跪在爷爷的墓前,阶前的雨水透过裤子,留在膝盖上,一片冰凉。今天的雨下的有些突然,出门时明明还是晴天。雨水顺着发梢打在石阶上,唐朝扶我站起来,在离开的时候,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在墓碑旁的泥土里划出两字:怨冢。]

  必须找到爷爷才能化解一切。可是,我们去哪里找他?脑子里忽闪过一个场景:光滑的花盆沿,迎风而绽的丁香,空气里那股熟悉的麝香,还有,还有那半张永远都转不过来的脸……我打了个冷颤,唐朝握住我的手,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咬了咬嘴唇以掩饰心里的慌乱。

  “小影,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唐朝,除了找到我爷爷,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嗯。”唐朝坚定地点了点头。

  “唐朝,还记得在你师伯家,我们在梦里看到的情景不?”

  “记得啊,不过好遗憾,我们始终都没有看到那个老妇人的脸。小影,我们再去找师伯好不好?这次你别怕……”

  “不,唐朝,我们不要再去你师伯家好吗?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怕看到真相。怕回过头来的人是她。我受不了。”我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仰起头,太阳在墨镜后面黯然无光,双眼还微微有些刺痛。不知道是受太阳的刺激,还是因为……眼角酸涩无比,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来。

  “小影?你家真有那么一盆丁香?我第一次去你家,难怪看她那么眼熟,梦里的真是她?”唐朝蹬在我身前,抬手为我拭去眼角的泪:“这儿太阳太大,你眼才刚好,小心晒伤了,我们找一家茶楼坐坐好吗?”

  “嗯。”

  牐
牐犖也煌5刈动着手里的茶杯,一杯茶已由滚烫转到冰凉。终于,唐朝夺下我手里的茶杯:“小影,别转了,我们都得面对现实。”

  “你让我怎么面对?你说,你让我去揭我们家人自己的伤疤。我们家人所有的丑陋都一一暴露在你的面前,我无地自容。你让我怎么去承认,是我奶奶杀了我爷爷!我……”我激动起来,双手死命抓着木桌边沿歇斯底里地大叫。身体因为激动而如筛糠一般颤抖。

  “你轻点儿声行不?”唐朝站起身来,双手越过桌面抓住我,把我重重地按坐在藤椅里。

  听了他的提醒,我猛地收住嘴,双眼仓皇地四下张望,所幸我们要的是包房,隔音设施也极佳,并没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暗松了一口气,把整个身子都陷在藤椅里,悠悠地说:“唐朝,我忽然觉得,我们一家子的人都好丑陋。我,我奶奶,我爸,我爷爷。哦,不,不是一家子,我妈妈还是最美的,就她最纯洁了。”

  “小影,别这样好吗?不要太自责。谁都很无辜。”唐朝轻握了下我的手。他对我说,我们都很无辜。可是,事实却非如此,我们都很丑陋,卑鄙,龌龊……我在心里把所有的贬义词都套在了我们身上,可还是无法洗涤心底的罪恶。

  “唐朝,我们真的无辜吗?不,不是的。”

  “小影,现在你自责有什么用?不管你家人或是你,你有多恨,但你还是得面对现实。小影,人无完人。你并没有绝对的错,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么善良,那么美丽,那么脆弱,那……”

  “唐朝,答应我,我们做一切都要非常保密好吗?我想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完这一生,岁月已经给了她诸多惩罚,她已经过得够苦了。”倏地起身,反握住唐朝的手求他,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伤害减到最低程度。唐朝望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牐
牐犖以谔瞥的家里住了一夜,一整晚我都靠在床头,格外清醒,好容易熬到天亮。草草吃了点点心,唐朝便跟我回到我家。

  每近一步,心里便增一份忐忑。进了屋,奶奶正在厨房做面,见我回来,她愕了一下,唇哆嗦着:“小影,回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看,我在做寿面,今天是你妈妈生日。”她刻意语气轻松地说,却刚叫了我的名字,泪就泛滥。

  我走过去,拥着她,哽咽着说:“奶奶,我这不好好的吗?你哭什么?我都快忘了,今天是妈妈生日。都没有准备什么。”

  “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带唐朝去坐,厨房里有我一人就够了。”她把我推出厨房。我和唐朝坐在沙发上,看她一人忙里忙外,她蹒跚着,阳光从窗户里溜进来,打在她瘦小的身影上,轻轻地漾着;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苍老的颜色。

  趁她忙活的时候,我悄悄给楼下的刘阿婆打了个电话:“喂,刘阿婆是吧?我是小影。”

  “小影啊!好久没给阿婆打电话了,阿婆可想你了。找阿婆有什么事?”

  “刘阿婆,我奶奶最近心情不太好,她自己又不愿意出去玩,我想请您一会打个电话过来,约她到您家坐坐。您们都是老人家,说得来。多帮我开导开导她,还有,我奶奶这个性子犟,好强,你可千万别说我跟你说她心情不好,这样她又该生我气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包管一个下午啊,就还你一个乐呵呵的奶奶。”

  “那我先谢谢阿婆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2:00

牐牴然,刚吃完面,刘阿婆的电话就来了。开始奶奶怎么也不愿意去,最后也不知道刘阿婆说了什么,她终于肯去了。

  我把她送到楼下就立马回到家,为了防止奶奶突然回来让我们措手不及,把门上了保险。


牐 跟唐朝拿了铲子来到阳台,那盆丁香馨香依旧,我问唐朝:“跟梦里的那盆一样吧?”

  “嗯。”唐朝点了点头。

  我让唐朝把丁香小心地撑住,我还是希望由我自己来揭开秘密。拿了小铲,手止不住地发颤。费了好长时间,才只露出丁香的根茎。我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对唐朝说:“唐朝,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我不敢再挖下去。我怕!”

  “那让我来。”唐朝蹬下身来,坐我手里拿过铲子,他刚铲了一下,我立刻尖叫起来:“不,我自己来,还是我自己来。”

  我边铲泪边止不住地流,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悲伤,可泪就是无法止住。唐朝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忽然,铲子发出一声轻脆的声响,像是受到了阻碍,我停下手上所有的动作,木然地望着那黝黑的泥土里隐现的白色。唐朝也松开手握的丁香,丁香失去支撑点,轰然倒地。

  我们两个都呆在那里,死死盯着那一小截白色,小心地喘息着。唐朝扭过头来,望着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又不约而同把手探向那一截白色,唐朝比我略快一步,已拔出那截白色,那是一截骨头。望着它,胃里直泛酸水,泪早已汹涌而至,我从唐朝手里接过那截骨头,冰凉而潮湿。把它贴在心窝处,冰凉沁骨。

  我跑回屋里,想找个盒子把它包起来。最后,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那件旗袍,重新回到阳台,我把旗袍平铺在地上,墨绿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亮光,我把那截白骨轻轻放在旗袍的正中间,轻声呢喃:“这样就算在一起了。”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唐朝已独自刨开覆盖的泥土,没多一会,地上堆积着长长短短的,全是白骨和一具让人毛骨悚然的骷髅。奇怪,在看到这些后,泪反而没有了,心异常平静,把那些零散的骨头一一堆在旗袍上,等硕大的花盆里再也找不到一根白骨后,我把旗袍的四角裹起来,打了个结,然后把这个旗袍包裹拎到我的卧室,藏好。

  等我重回到阳台时,唐朝还是一脸迷惑地望着我,我笑了一下,我感觉自己是在笑:“怎么?快点,把这里收拾好。我奶奶一会儿就要回来了。”说完我径自开始把土搬回花盆里,由于怕被奶奶看出端倪,我拿了几个空盒子垫在盆底,加上土,再把丁香扶正,困难地把泥土重填进花盆里。

  “小影,小影,你哭啊!你哭!!”唐朝把丁香从我手里夺下甩在一旁,双手钳住我双肩,不停地摇我。

  “唐朝,我怎么哭?我哭不出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伤害降到最低,我希望所有的苦都由我来背负,她错了,也许远不止这一步,我不但要帮她背负,隐瞒,还要负责她的快乐。快乐,她的快乐,唐朝你懂吗?所以,我不能哭,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李影,你不能哭,你要哭了你就是孬种。还有,我一哭,所有的信念决心,全都会让泪给冲垮,唐朝,你说,我能哭吗?我能哭吗?”我挣开唐朝的钳制,望着他说。

  “小影……”唐朝还欲说什么,我摆了摆手,怕他再说一句,我就真的会受不住哭出来:“唐朝,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说,你帮我,帮我把这里复原,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牐
牐牭任颐亲鐾暌磺校敲门声就响起来。我把头发揉乱,外套也脱掉,只穿一件性感的吊带衫。弄好自己,我又把唐朝的领口解开,唐朝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这样够暧昧了吧?”

  打开门时,我假装打了个呵欠,边伸懒腰边给奶奶开门:“奶奶,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她无视我与唐朝,径自回房,到门口时,她转过身对我说:“我困了,你刘阿婆年纪大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门“砰”地一声合上,留下我跟唐朝面面相窥,我们伪装的暧昧倒多此一举了。

  牐
牐牭鹊蕉天,我以出去旅游为由,骗过奶奶跟唐朝一起去了青莆的九天墓园,走的时候,奶奶就把我送到门口,恋恋不舍的样子。秦净就葬在那里,我跟唐朝在那里选了一块墓地,离秦净的墓最近的一块,安葬爷爷的骨灰。

  下葬那天,唐朝的师伯也来了。我机械地跪在墓前,六月的天竟然飘着春季才有的牛毛细雨,唐朝撑了伞为我遮雨,雨散在伞上,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像是天空隐忍的哭泣。

  那件旗袍,垫在棺底,一同下葬。唐朝的师伯在墓前念念有词……等从墓地回到旅馆,已近中午,几天里,我都没有落一滴泪,精神也有些恍惚涣散,从家里出来的那时起,所有的事都是唐朝在帮我打理。

  我们又在青莆逗留了七天,算是守过“头七”,离开青莆的那天早上,唐朝陪我最后一次去了爷爷的墓地,我仔细的打扫了一遍,看着墓碑上的字,落下这几天的第一滴泪来。

  爷爷的墓跟秦净的墓地相距不过五米,近距离对望着,我问唐朝:“真的都已过去了吗?”唐朝点头,并没有言语。雨水接连几天都没有停过,像是在冲刷这个世间所有的丑陋。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脑子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青琳的脸盘桓在脑海里,久久无法隐去……也许,此生,心永远都无法脱缚。

牐牥牍蛟谝爷的墓前,阶前的雨水透过裤子,留在膝盖上,一片冰凉。今天的雨下的有些突然,出门时明明还是晴天。雨水顺着发梢打在石阶上,唐朝扶我站起来,在离开的时候,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在墓碑旁的泥土里划出两字:怨冢。

  所有的怨怼,都埋葬了,可是,心,是埋不掉的。眼前闪过奶奶苍老的脸,多年来她都无法心安。旗袍被封的年月里,世事太平,唯有心不平。如今,我也陷入她当年的情形,这一世,都无法摆脱那张脸,只要我一合上眼,她就不断地在我眼前出现……

  “小影,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先回去吧。”唐朝揽过我肩,点头,偎在他怀里下山。大雨滂沱,来时的路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2:02

第二十六章《崩殂》

  [是那件从何家拿来的旗袍,现在它裹着我的至亲,看到她露在袖口外半截已经开始腐烂的手,慢慢地望上去,对上她已变色腐烂得斑驳的脸。这件旗袍太小了,她穿上一点都不合适,心里只有这样的想法。

  脑子‘嗡嗡’作响,越转越快,晕眩感渐渐袭来,终于,‘轰’地一声,似乎维持清醒的那根弦倏然断裂,瞬间,这世界失去所有的光明……]

  从青莆回来,已是下午,天早已放睛,夕阳虚弱地悬在天际;空气里弥漫着阵阵城市建筑物特有的混凝土气息。我跟唐朝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一路我们都沉默无语。

  到了小区门口,他停了下来,我看到他眼里的倦怠:“小影,我就不进去了。”

  我没有答腔,把脸扭到一边,我们就这么僵持着。

  “小影,你回来了啊?”我回头,看到是楼下的刘阿婆,就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咦,你奶奶呢?没有一起回来啊?”

  “我奶奶?”奶奶不在家?

  “哟,你奶奶不是说要跟你出去散散心吗?说在家太闷,就是那天你让我陪陪她时说的,她还说了很多,第二天中午她就打电话给我说跟你出去散心,要过几天才回来。”

  奶奶?眼前忽然闪过我走的那天,她倚在门口,一直深深地望着我,除了不舍,仿佛还充满了绝望?我一惊,望了唐朝一眼,不自禁颤抖起来,不敢再往下设想,如果……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家门口,唐朝在身后不住地喊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虚弱地在脑海里嘶喊:不要,不要。跑上楼,双脚已疲软得没有任何力道来支撑身体,在口袋里摸索着钥匙,几乎把全身搜了个遍,还是没有钥匙。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疯狂地拍打着门:“奶奶,奶奶,你开门,开门啊!”

  空旷的楼道里除了我的喊声,寂静得让人后怕。门纹丝不动,我靠着墙滑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茫然。骨子里不断冒出惧意,心下是无以伦比的惶然。

  “小影。”唐朝也奔上楼来,望了眼紧闭的门,放轻脚步走到我跟前。

  “唐朝,唐朝。”看到唐朝,我回过神来,急急地抓住他:“我奶奶没事吧?唐朝,你跟我说,我奶奶一定没事。”我、说到后面我已经泣不成声。

  “小影,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的钥匙呢?我们先开门。”唐朝从我手里拿过包,翻出钥匙开了门。他扶我站起来,扑鼻而来的是浓郁‘清新爽花蕾’的味道,我皱了皱鼻头,房间里的空气很稀薄,门窗都关得死紧,沙发边上放着四五个‘清新爽花蕾’的盒子。为什么有这么多清香剂?

  “小影,你看这是什么?”唐朝从茶几上拾起一封信和一部录音机,我心底窜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接过信,信封上是奶奶生涩的字迹:小影启。

  我迫不及待地抽出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小影:原谅奶奶。

  我呆立在那里,心下一片茫然,奶奶去了哪里?

    牎芭尽钡匾簧,唐朝已按下播放按钮,录音机里传出奶奶苍老疲惫的声音。我被施了咒一般,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嘶哑的倾诉……

  牐
牐犖彝着手里的这件旗袍,真是美啊!当年,父亲对我传说它的种种时,我就向往着有天能够得到它。我才不怕那个什么离奇的传说。此刻,它正躺在我的怀里,抱着它,我的心却不能平静。我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花了我所有的积蓄。小店里响着他踩缝纫机的声音,他背对着我,弓着背,专心地做旗袍。

  拔弄着领口的珍珠,已想好计谋。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所以在包装的时候手抖个不停。非常矛盾,我希望它的传言是真的,又希望是假的。那个女人的脸始终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她得意地笑着,我恨她。

  一双粉嫩的小手扯着我的衣角,嘴里嘟嚷着:“妈,妈。”这是我跟他的儿子,跟他长得极像,特别是那双桃花眼,不知以后哪家的姑娘又要受累。我摸摸他的脸,拿起那个盒子,走到门口时,他终于抬起头来:“你去哪?”

  “呃……”我把盒子藏到身后:“去窜窜门,一会儿就回来。”

  “哦。”他又重低下头,从去年开始,他就不正眼看我,每一句话都是例行公事般问问就算。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狠狠地咬了咬牙,他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牐
牐犖业搅四谴焙勒的门口,给了一块钱给一个小孩,让他把盒子交给那个女人,还教他,一定要说是个男人送的。我躲在旁边的草丛里,一直等到黄昏,她才出现,她挺着个大肚子,可是,大肚子一点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妖媚。那个小孩也挺守信用,走时,也没有向我的藏身之处望一眼。

  她一拿到盒子,还在大门口就打开了,笑得眉眼都挤一堆了。

  牐
牐牻酉吕吹募柑焱砩希翻过她家的院墙,到她的窗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心急火燎,难道那件旗袍竟然不灵?我那时已经仇恨冲昏了头,我偷偷做了一件差不多一样的旗袍,还花钱买通服侍她的佣人,让她把关于那件旗袍的故事婉转说给她听。同时还得知,她身体虚弱受不得惊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2:04

  每天夜里快十二点时,我就穿着自己做的那件旗袍站在她窗下低声哭泣。我在高跟鞋跟上绑了布条,这样我在走路的时候就听不到脚步声。每次她来到窗口,我就悄然离去。

  如此反复几天,感觉吓得她差不多时,最后一天,我在脸上画了妆,画得很恐怖,连我自己都觉得害怕。这次我站在窗下没有离开,回过头盯着她,最后她一声尖叫倒了下去……

牐犇峭砦姨乇鹂心,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坐在灯下,竟然在等我。我心一慌,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他见了我皱了皱眉说:“你这些天都干嘛去了?天天这么晚回来,孩子天天晚上哭着找你。”

  “你不知道哄他?你问我去哪,我散心去了,你不去陪你的情人?管我干嘛?”

  “她快要生了。”他低垂了头。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里恨得要死。咬了牙冷笑:“那可得恭喜你了。”

  没过多久,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急冲冲地起身,我侧耳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净,净,你怎么了?”“肚子痛?会不会是要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你快去找老爷,快点送你去医院,我马上就过来。”

  “这么晚了什么事?”我假装被他吵醒的样子。

  “秦净可能要生了,我现在得去医院。”

  “我陪你去。”我从床上爬起来,不理会他迷惑的眼神,穿上衣服跟他一同出了门。

  牐
牐牭搅艘皆海秦净在急诊室里抢救。医生让家属签字的时候,他准备上前,却被何老爷拦住了。等过了半小时,护士出来说产妇不行了,让何老爷进去一下,他想跟进去的,护士说产妇不想见他。他就这样蹬在地上哭起来,我当时也吓懵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我只是想弄掉那个孩子。

  过了一会,何老爷从里面出来,看到他时摇了摇头,两眼里满是浊泪,声音嘶哑:“她走了,大出血,没办法。孩子现在还很危险。还有,她希望孩子姓何。”

  “不!不!”他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我努力地拉住他,心里又慌又怕。

  “你走吧,给她一个好的名声,虽然她身前不想要,现在人都没了,你总不希望别人在她死后指指点点的吧?还有,为孩子想想,私生子这名声,不是谁都背负得起的。还有,你有家有室的,你不能对不起他们。”何老爷说。

  牐
牐犇峭恚何老爷没有让他看到她。接下来的几天,他天天都往医院跑,丢了魂似的。我知道,只要孩子活着一天,他就无法收心。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坏,秦净下葬的那天,我偷偷跑去了医院,在单独育婴室外,我看到那个孩子,他嘴上还罩着氧气罩子,他可真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看门的是个年轻小护士,我趁她跟同事聊天的时候,悄悄溜进那个孩子的病房,把氧气罩拉开,看他的脸开始变色,四肢不停地抽蓄,没一会儿就不再动弹。做这些的时候,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痛快无比。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我觉得我的运气真好,医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罪行。那个护士因为失职被开除,医院赔了一笔钱给何家。秦净下葬的那天,他去了何家,我想他肯定是看到了那件旗袍,要不他怎么会在回来后,天天都做那件旗袍。他始终都坚信,是那件旗袍要了她的命,但是,他那时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件旗袍,是我送给她的,而且是以他的名义送给她的。他收心了,哪都不去,天天都呆在店里,守着我们母子。却失了魂似的,除了旗袍,他眼里再没有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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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犠郧鼐凰篮螅我常常都会被梦吓醒,每次在梦里都看到她惨白的脸和孩子不停抽蓄的身躯。惶惶度日,我要搬家,可他不肯,说什么也不肯。我知道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他会知道所有。

  那时,何家好像也开始不太平起来,最后,那件旗袍被封了。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她和那个小孩,但是,我的心却再也平静不起来。沾满血腥的双手,是怎么也洗涤不净的。

  最后,几十年就在惶惶不安中渡过,我以为一切都太平了。

  那天,我们发生口角,我无意间说漏了嘴,他猜到了一切。他拖住我,说要送我去坐牢,我苦苦哀求他,可他铁了心要这么做。其实都过了几十年,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做的一切,可我还是害怕,我怎么去面对邻居?因为儿子的事我已经背上骂名,我不能再让别人说我是个妒妇。在推搡间,我想到几十年来他对我的冷漠,心底冒出一个声音对我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你就不会坐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拿起墙角的斧头向他砍了过去,砍第一下我很害怕,可当看到血从他肩上流下来时,知道自己再不能回头,再砍下去时就坚定多了。我终于杀了他,在他背叛我时,我没有杀他,却在几十年以后杀了他。

  我把他藏在丁香花盆里,这样就可以天天都在一起了。我搬了家,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天天烧香拜佛,以为就安宁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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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犖颐挥邢氲剑有一天,她会再次出现,还找上我的孙女。我觉得一切都是报应,在我伤小影的那天,我就知道,不能善终。我也活够了,小影也大了。我还怕什么?我犯了这么多的错,老天是长着眼睛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我是个罪人,我必须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小影,唐朝是个好男人,奶奶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所以,在你去深圳时,往你包里放了那件假的“秦淮灯影清旗袍”,就是希望唐朝以为是他误会了你,可是……

  小影,奶奶该走了,累啊!这几十年,我都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牐犅家艋里“咔嚓”一下停了,奶奶最后的叹息似乎还在空中荡漾,她始终没有提我报复青琳那节,我知道,在她心里,孙女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她愿意为她背负所有的苦楚。唐朝一句话都没有说,至始至终都握着我的手,可我已感觉不到温暖,浑身冰冷。

  我把眼调向卫生间那扇紧闭的门,颤抖着,怎么也不敢上前一步。沙发上摆放着一堆旗袍,那都是我店里的样品,每一件都叠得好好的,排放在沙发上,姹紫嫣红,可惹眼了。它们那么的恐怖,所有的事都因为这些风情万种的东西而起,我咽了口口水,终于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团粉色悬在半空,恶臭扑鼻而来,悬着的是件旗袍,袖口还绣着我熟悉的‘李’字,是那件从何家拿来的旗袍,现在它裹着我的至亲,看到她露在袖口外半截已经开始腐烂的手,慢慢地望上去,对上她已变色腐烂得斑驳的脸。这件旗袍太小了,她穿上一点都不合适,心里只有这样的想法。

  脑子‘嗡嗡’作响,越转越快,晕眩感渐渐袭来,终于,‘轰’地一声,似乎维持清醒的那根弦倏然断裂,瞬间,这世界失去所有的光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2:06

第二十七章《尾声》

  [小影是解脱了,痛楚却在我身上延续着。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在那次商业聚会上,我一定不会跟她搭讪。彼此只是陌路人,只是陌路人…… ]

  眼前的女子吃吃地发笑,手里拿着一件旗袍望着我呢喃:“好看不?好看不?”

  见我点头,她笑得更厉害了,她无邪的笑声让我懊恼异常,一把抓住她手:“小影,小影,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衣服,新娘子穿的衣服。”她拿了旗袍在胸前比划。

  “这是旗袍,旗袍知不知道?这是你做的旗袍。”我抢过旗袍,冲她大喊。

  听到旗袍二字,她脸色变得惊恐无比,抱住头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没有旗袍,没有旗袍。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护士闻声跑了过来,看到她的疯颠状,一把按住她,轻声哄她:“没有旗袍,小影乖,别怕,别怕呵。”

  小影渐渐安静下来,靠在床上睡了过去,我默默地退出病房。护士追了出来:“唐先生,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希望她好起来,可是她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都这么久了,她排斥所有可以帮助她恢复的东西,大夫说她的心已经封闭起来。也许,她永远都没办法好,就算能好,也需要时间,相当长的时间。欲速则不达,你这样会伤害到她的,她已经很脆弱了。”

  我忽然意识到,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想好。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然度过这一生,如果清醒了,她怎么去面对所有?她怎么去背负沉重的枷锁?我吸了吸气,心下不可言喻的悲怆:“我想接她出院,由我自己照顾她,也许现在,清醒的世界于她,会更加痛苦。”

  “呃……”护士还不能适应我态度上的转变,愣在那里。

  最终,我还是没有接她回家,因为她会间歇性地发病。两年里,她的病都没有好的迹象,我想,也许她会一直这样,直至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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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犖乙廊豢着我的古董店,只是再也不碰有关灵异的东西,每日在茶香里消磨时间。茶橱的上方,新悬了一块匾,里面镶着五个烫金的大字:锦绣旗袍店。那是在小影的家里找到的,我想除了那几大衣橱的旗袍,可以让我怀念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小影是解脱了,痛楚却在我身上延续着。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在那次商业聚会上,我一定不会跟她搭讪。彼此只是陌路人,只是陌路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2-19 22:07

锦绣 后记

  

  终于,《锦绣旗袍》顺利完稿。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脱缚了。

  完稿后,觉得有必要对《锦绣》的读者做一些交待:

  《锦绣》在开篇时题名为《苏绣旗袍》,因为当时选的背景是在上海,我就觉得“苏”字有些牵强,于是,就改成了“锦”。

  《锦绣》的开篇是我在中论的好友深渔写的,那时我们约好合写长篇,他开篇搁置了两月我都没有空去写续,等我写完我手里的稿子,空闲得慌,就把他的开篇翻出来看,构思好后便开始写,而且禁止深渔再动笔,因为两个人的文风与构思都太难吻合。最初还算顺畅,每写完一章节都有一种成就感,难免会沾沾自喜。我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每一句话都会影响我的心情,所以最初在中论连载时,我几度都准备停止连载,因为朋友们的支持,我总算挺了下来。

  由于是第一次尝试写这样的长篇,行文还不能完全脱离以前写短篇的文思,还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篇小说会是惊悚,可以说接触这一类文字也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生涩,也有迷茫甚至是不想写下去的时候,有次情绪不好得好想删掉所有的相关文字,所幸扁桃体炎适时的过渡了迷茫期,在四次反复的疼痛里,我还是没有放弃这篇小说。而且越写越顺。

  对于故事情节的设置,不管是何家,还是李影家,都没有脱离宿命论。相对李影家,何家就比较神秘。

  关于李影性格里的乖戾,也不是没有源由的。据心理学家分析,一个人的性格与生长环境是密切相关的,而且,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缺陷,对于这点,我相当认可。所以,李影的家庭背景是一个诱因,我想如果我给李影造就一个幸福的家庭,那她会去报复青琳吗?但她本身就不算是一个坏女孩,所以,在报复青琳跟云峰时,她有过数次挣扎。唐朝是个非常讨喜的角色,却并不是我最喜欢的,在我写到李影要报复青琳时,很多朋友都说青琳不能死,因为想要唐朝给李影一个幸福的结局。其实,文中死得最无辜应该是蔚彬跟小贾,我最喜欢的角色也是蔚彬。在写到他附身云峰杀青琳后对李影说那句话时,电脑前,我自己也哭了,好像他真的活生生存在,真的那么那么疼‘我’。

  对于奶奶,我很同情,她是历尽最多苦的人。但她必须死,因为我一直都坚信,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因果报应,没有人可以逃避自己犯下的错,哪怕她本来是最孤独无助的。

  李影的后半生必须是个悲剧,虽然她没有亲手杀死青琳,可她曾有过那样的念头,而且,青琳确也是因为她而死,所以,她一生都将活在愧疚中。我不想她死,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和她不分彼此。死亡前的窒息是可怕的,如果换成我也不敢去面对,那么,就她给一个壳,让她藏身。于是,她疯了。

牐牻淮完故事,我还有些不得不说的话。这些,都是一直默默支持我的好友们说的。我的宝贝莫逆,从从,香姐姐,烟,泪姐,美色,深渔,白痴沉,乌龙匆匆……名字好多,不一一列举。还有,中论及红袖很多读者的支持。

牐犇逆可以说是最真实的,她的目光可以也非常犀利,不会一味的褒扬我,所以,我请了她来帮我写序。在完稿前,从从去新加坡的前一天跟我视频说:你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怪不得在我看你文字时想,从前的轻韵怎么会写这样的文字,原来文字都是随人改变的。

  终于,我写完了我的第一篇小说,两月间,心路坎坷,我总算是走完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花絮,都让我感动着,我想对我的朋友及支持我的读者们说:谢谢你们,真的!

  輕

gujiguji 发表于 2005-12-19 23:56

$不错$$不错$:lol::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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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锦绣旗袍》--作者:周业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