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4

  她张大嘴,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她想回头往来路上走,却见身后是层层杂草,被风一吹,翻起一波一波的草浪。原来这里根本没有路,他们太慌张,才会一头撞了进来。在树林中,四面八方都是树,每棵树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白笑笑在树林中走了几步,转了几个身,便完全辩不清方向了。

  白笑笑的性格,其实是相当刚强的,虽然被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惊吓,又独自困在树林之中,但是在最初的惊慌与恐惧过后,发现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自己时,她拼命努力冷静了下来。

  她先是闭上眼睛站了大约一分钟,然后才睁开眼睛。这次,她不再那样慌乱地四处张望,而是竭力保持着镇静。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一处灌木新折断的枝桠上,有一丝长发在飘,淡淡的,如蛛丝,偶尔轻微地闪亮一下。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走过去,将那一丝长发捕捉在手里。那发丝纤细绵长,乌黑如漆,显然不是她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而其他人,除了冯小乐,头发都没有这么长。

  冯小乐的头发,正是这般乌黑柔顺。

  “小乐!”她大叫起来,但是又立即想到,这或许是在冯小乐他们失踪之前留下的头发。

  这样一想,她心中又是一动。

  既然冯小乐会在灌木上留下长发,那么她自己当然也会,说不定还会有其他踪迹。只要寻到这些痕迹,就可以顺原路回去了。她当时也有一丝疑虑,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游客曾经到过这片树林,但旋即又释然:这里通常不会有游客过来,即使有其他游客,他们留下踪迹的地方,应当也离出路不远。

  如果她便这样循迹而返,或许很快便可以出来。但是就在她正要开始行动时,却听见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难道是野兽?

  她这么一想,有些紧张,随手从地上攥了一块石头在手里,准备应付突发的情况。

  那脚步声似乎并没有朝她走来,沙沙地响了一阵,忽然急促起来,转为奔跑的声音,她朝那声音望去,只见灌木与杂草豁然一开,猛然一个人影从树丛间掠过,又不见了。

  那人影闪过时速度太快,她没有看清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但是她看清了一件事。

  她看清了那人穿的衣服。

  他们十个人,为了这次旅行,特地到裁缝店定制了十件旅行服装。那服装款式十分别致,黄红相间,据店里的裁缝说,自从五年前一支小型探险队定制过以后,这款服装还没有其他人做过。

  白笑笑看见的那件衣裳,正是黄红相间,独特的款式,与他们的旅行服装一模一样。既然这套服装没有其他的人做过,那么穿这中衣服的人,当然就是他们十人之一了。

  这么一想,白笑笑心中一宽,立即跟了上去,并且大声呼唤。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沙沙沙沙地跑得十分急促。白笑笑好不容易在密林中遇见同伴,生怕又走失了,迈开长腿刷刷地跟上去,有好几次她都看见那人的背影一闪,但立刻又不见了。

  这样追逐了好一会,她渐渐地发现,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么乐观。前面这个人,没有理由这么久了还不发现她的存在,但是那人却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等她的意思,反而好象是故意带着她兜圈子。

  兜圈?

  白笑笑心中一凉,猛然站住了。

  那个人在前面继续沙沙地弄出响声,那声音忽儿在左,忽儿在右,仿佛是在召唤白笑笑跟着他走过去。

  白笑笑没有再动。她在这个时候,才记起一件令她脊背发凉的事情。

  他们一行十人,总共十件这种衣服,自从在别墅里第一天之后,其中九件衣服已经被锁进了杂物间,而林霖雨的那件,也随后一起锁了进去,大家约定在谷内再也不穿这种衣服。

  既然如此,身边这个神秘人物的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白笑笑很想将这件事情定位为同伴们的恶作剧,也许是谁偷偷地取出衣服来故意吓唬她——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别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很清楚,没有人会开这种愚蠢的玩笑。

  林间的风冷而潮湿,仿佛要渗进她的皮肤里去。白笑笑打了个寒噤。如果这个人不是她的同伴,在这个暂时与外界隔绝的蝴蝶谷内,只有一种可能——她又打了个寒噤——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无比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

  必须马上离开树林!

  那个沙沙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似乎那人对引诱白笑笑已经失去兴趣,整个树林静悄悄的,连虫子也不叫。

  安静,原本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步出现的,会是哪一种声音。

  白笑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次留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她方向感一向糟糕,刚才以为有人领路,完全没有注意沿路的环境,现在一看,四周的树木和杂草,都仿佛是一个样,没有任何标识能够帮助她出去。灰色的天空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露出破碎的面孔,偶尔也有只鸟掠过林间,也是悄无声息。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流失了,几乎是绝望地在附近转悠,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一点小小的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团小小的纸巾,在整个色彩斑斓的树林里,这点白色显得分外耀眼。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纸巾一点脏污也没有,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显然扔过没有多久,因为昨夜残留在地面上的雨水并没有将它弄湿。白笑笑自己没有用过纸巾,她猜测这团纸应该是冯小乐他们或者那个神秘人物留下的。

  前面不远处,又有一点白色,她跑过去一看,仍旧是一团这样的纸巾。

  白色的纸巾不断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仿佛在指引她的方向。她沿着纸巾指出的方向走去,心里充满疑惑和恐惧——是谁在指引她?她将被指引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她已别无选择,除了这团小小的纸巾,再也找不到人的痕迹,她没有办法走出树林。

  她甚至想过,或许,这又是那个神秘人物的一个陷阱?

  然而什么可怕的事情也没有发生,白色纸巾安全地指引她出了树林。

  走出密林,山谷里潮湿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大口喘了几口气,立即朝别墅方向飞快地跑过来。

  可是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在这里心慌意乱地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陈若望他们出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4

  白笑笑说这些话的时候,背对着门口,她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描述中,没有注意到其他人面色的变化。当她说到那个神秘人物出现时,她身后有个人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但是旋即被人用眼色制止了。白笑笑没有听到这声惊呼,直到她说完,都不知道身后有两个人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你也遇到这种事情了?”她一说完,身后两人中的一个开口道。她大惊回头,却发现冯小乐和岑宇扬正站在身后。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惊讶地指着他们,又看看其他人,面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冯小乐他们脚上沾满泥土和草叶,看起来疲惫不堪。他们的说法和白笑笑基本一致,白笑笑看见的那个神秘人物,也引得他们兜了好大一个圈,最后也是顺着纸巾的指引出来的。因为奔跑,冯小乐的脚甚至都扭到了,走起来一拐一拐的。

  “你们在那个树林里跑,却始终没有互相看见?”江欢雅疑惑地问。

  他们三人点点头,发现大家都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白笑笑首先忍受不了,叫了起来:“难道你们不相信?”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怀疑象细菌一样在空气中滋生,杨飞慢慢举起一直提起在手中的那一串拖鞋:“你们看。”拖鞋上红色的血迹,即使在这阴沉的别墅大厅里,也仍旧十分醒目,两个女孩子看见之后,同时发出惊叫声,岑宇扬虽然没有叫出来,面上也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别墅里其他人都密切注意他们的表现,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岑宇扬问道。

  杨飞将他们发现拖鞋的经过简要说了。他说话时声音十分低沉,在他的口中,娇艳动人的山谷,忽然变得神秘不可预知,人们不觉朝四周看看,仿佛想看到隐藏在灰色空气中不知名的东西。

  “这是不是我们别墅里的东西,上楼看看就知道了。”刘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

  楼梯在别墅的角落里安静地立着,敞开的窗口里,一片树叶被风吹得旋转,粘在楼梯的扶手上。

  杨飞和粟诚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点点头,决定上楼查看,林霖雨自告奋勇,和他们一起上楼。

  楼下的人们,听得他们的脚步一步步高上去,一扇扇房门被打开,他们进入房门又出来。

  等了大约十分钟,他们总算下楼了。

  还没有问问题,一看他们那种低沉肃穆的神色,人们便已经知道答案——拖鞋果然便是他们昨夜所穿的那些鞋子。

  看看那些被血和水浸透的拖鞋,想到前一天夜里,这些鞋子还被自己穿在脚底,大家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被血染红的不是鞋子,而是自己的双脚。

  “所有的拖鞋都不见了。”杨飞说,他看了看白笑笑,“不知道是谁,将这些拖鞋沉到了水潭里。”“要将这些鞋子沉到潭底,”林霖雨道,“就必须在我们离开别墅并且到达水潭之前动手,这中间只有20分钟的时间,在这之前,别墅里一直有人。没有人能够做这件事而不被人发觉。”这样一说,每个人便都望着白笑笑。

  白笑笑不安地看看众人,忽然发怒道:“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怀疑是我干的?”陈若望看着她,低声道:“大家都是三人以上一组行动,每个人都有人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别墅里,只有你是单独一个人,你在树林里的遭遇,谁也不知道真假。”不错,白笑笑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冯小乐和岑宇扬虽然是和她一道出门,但是后来却迷失在树林里,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是单独一人。

  “那段时间很长,”刘莎颤抖着道,“如果认识路,从密林里出来,躲在别墅附近,等到陈若望他们离开别墅再将拖鞋偷出来,从荒山上绕路到水潭,只要走得稍微快一点,就可以赶在他们到达水潭之前,将鞋子沉下去。”白笑笑不能置信地看着刘莎:“刘莎,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冯小乐他们在树林里,也和我遇到了一样的事情,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她的表情如此愤怒,其他人都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不明白,”林霖雨疑惑地道,“为什么要怀疑笑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是朋友,发生这种事情,应该一起来找原因,为什么你们第一个怀疑的,竟然就是自己的朋友?”他大惑不解地看着每一个人。白笑笑原本倔强地强忍着不哭,现在见终于有人为她说话,再也忍不住,一腔眼泪夺眶而出。

  见白笑笑哭了,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冯小乐原本就心软,更是连眼圈也红了,一拐一拐地走上来,搂着她的肩膀:“笑笑,别哭了,我相信你。”白笑笑哭得更厉害了。

  冯小乐这样说的时候,江欢雅一直在盯着她看,那眼神冰冷而充满嘲讽,让冯小乐浑身不自在,眼睛不知该往哪里躲才好。直到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了,江欢雅才移开目光。

  “我们也别乱怀疑谁了,”江欢雅道,“这间别墅本来就古怪,也许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她犹豫一下,“……东西,或许是那些东西干的。”她这样一说,大家也都不再说话,可是怀疑的神色,却象面具一般,停留在每个人的脸上。

  “你们忘了那件衣服吗?”一直沉默的粟诚忽然道。

  衣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5

  不错,他们共同订制的旅行装,一共十件,每人一件,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地被锁在杂物间里,但是白笑笑和冯小乐他们却都曾经一个神秘人物,穿着他们特制的衣服,带领他们兜圈子。

  那件衣服,会不会也是他们这十件衣服中的一件?

  当初订制的时候,为了区分,所有的衣服口袋内面,都用细小的红线缝上了各人的名字,也就是说,现在只要上楼看看少了哪件衣服,就可以确定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了。

  “也许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江欢雅幽幽道,特别盯了冯小乐一眼,让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细小的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挎包。

  “那我们上去吧。”鲁刚忽然开口道,不等别人响应,他便朝楼梯走去,走得非常快。其他人怔了怔,也跟在他身后上去了。

  鲁刚仿佛是急切地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楼梯上迈步如飞,将别人甩开了几步远,当他进入杂物间的时候,其他人还刚刚上到二楼。只听见杂物间里传来一阵响动,同时传来鲁刚惊讶的叫声。

  当所有的人都赶到杂物间,只见鲁刚怔怔地站在屋子中央,脚下零散地落着满地的衣服,原本装衣服的箱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江欢雅厉声道,眼神锐利地看了看鲁刚。

  鲁刚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我一进门就是这个样子,这口箱子还绊了我一跤。”江欢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慢慢蹲下身,将那些散落的衣服捡拾起来,数了数,一共九件。

  也就是说,少了一件。

  大家都心中一紧——难道那个神秘人物,果然就在他们中间?

  江欢雅拿起其中一件衣服,翻开它的口袋,其他人紧张地望着。

  口袋是空的。

  江欢雅将手伸进原本是口袋的地方,却发现口袋的衬里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洞。

  所有的衣服,口袋衬里都消失了。

  他们的名字,就是用线绣在口袋衬里上,现在既然不见了,也就无从分辨是谁的衣服丢失了。

  不知为什么,大家仿佛都松了一口气,连林霖雨,也觉得这样更好。

  仿佛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盼望不要知道答案。

  是不是因为答案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口袋衬里消失,事情仿佛更加神秘而复杂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查不出来。”粟诚缓缓道,他很少开口,一说话,都会引起大家注意。

  “还有什么办法?”江欢雅蹲在地上望着他。

  “号码,”粟诚说,“从衣服的号码,可以分辨出丢失的衣服是男人穿的,还是女人穿的。”他这话让大家心中一颤。

  不错,当初订制这些服装时,所有的男生都是用的特大码,而女生全是中号。

  江欢雅在地上查看一阵,抬起头来,每个人都紧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是男的。”江欢雅说。

  白笑笑松了一口气——她的嫌疑,总算被洗脱一部分。

  但是新的疑问又来了:那个神秘人物,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那些拖鞋,为什么会被沉在水潭里?

  “这说明不了什么。”杨飞说道,“那个人,不一定要穿合适号码的衣服,无论男女,都可以穿那件衣服。”他说得没错。如果是蓄意要扰乱人们的视线,那么那人的确没必要非穿和自己号码一致的衣服才行。

  衣服口袋衬里全被剪掉,这一点,已经让大部分人都想到一个问题,只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沉默了半晌,白笑笑才幽幽地说出了谁也不愿意说的话:“那个人,一定知道口袋衬里中绣着我们的名字。”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每个人都知道她没有说出来的那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一个对他们的情况如此熟悉的人,有一大半可能,就是他们十人之一。

  如果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人,情况很可怕;如果不是他们中的人,那就更加可怕了。

  每个人都感觉到强烈的威胁感,这威胁就在身边。

  而林霖雨,除了那种威胁感,还有一种刻骨的孤独。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产生了这种感觉,这种气氛从他第一天迈进别墅时,已经深深感受到了。

  他忽然觉得有点窒息,看着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眼光,一股厌倦油然而生。

  这次旅行,忽然变得毫无趣味了。

  “我不明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语调会这样冷漠,甚至有点讽刺的意味,“你们为什么总是在我们自己人中间寻找答案?”回答他的是一阵惶恐的沉默。他等了一阵,没有人说话。

  他不再说什么,扭头下楼。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们跟来了。

  林霖雨不想回头,他不愿意看见他们此时的表情,自顾自地出门朝东边的菜地走去,朝身后扔下一句话:“我去弄点蔬菜来。”走出别墅,屋内的压抑和沉闷被外面的清风吹散了一些,天空依然是阴沉的,但是这种阴沉不能掩盖树林葱翠的绿色,被雨水润湿的泥土发出亲切的香味,踩上去,一步一个绿色的脚印。他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东边的菜地里,种着一些白菜、土豆之类的东西,一片青青绿色。他深呼吸一口,朝那些菜地微笑一下,慢慢走过去。

  白菜长得非常茂盛,绿油油的叶片在空中恣意舒展,等候人们来摘取。他拿起菜地边放着的一把小菜刀,小心地对着白菜根部剁下去。

  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过来,象一片彩色的云,在他周围飘荡,他隐隐闻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味道,或许是菜地,或许是蝴蝶,也有可能是长在菜畦边那朵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他没打算深究,仍旧专心剁着白菜。

  蝴蝶飞舞着,忽然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上,一头栽了下来,落在他脚边,一动也不动了。

  他怔住了,用手轻轻碰了碰那对蓝丝绸般的透明翅膀。

  蝴蝶没有反映,任他怎么拨弄,这个蓝色的精灵始终一动不动。

  看来蝴蝶是死了。他有点遗憾,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蝴蝶——是不是越是美丽的生命,就越是脆弱?

  他的肩膀上仍旧残留着一点蓝色的粉末,那是蝴蝶翅膀的痕迹。他轻轻一吹,那些粉末就全都消失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5

  他的脚边已经堆了三棵白菜,大致估计一下,十个人,每两人一棵,他还需要再剁两棵白菜下来。

  林霖雨的外婆住在乡下,暑假的时候,他经常回去住一段时间,对收拾菜地很有心得。剁白菜是他喜欢的活计——因为他知道一刀剁下去,只是收获一点绿色的叶子,不会要了白菜的命,过一段时间,在刀剁过的地方,又会长出新的叶子来。

  第四棵白菜在他的刀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菜汁溅到他手背上,微微的绿色,发出独特的清香。

  这棵白菜很肥胖,一刀无法解决,他再挥一刀。

  那种清脆的断裂声再次响起,一些浓稠的液体溅到他的手背上,带着些微温度。他注意到这些液体,竟然是红色的。

  他不由呆了一呆。

  他这么一呆,手里的刀便停止运动,嵌在白菜兜上。

  那菜兜上,被刀砍出来的缺口里,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浓稠的血液,整个空气中充满厚重的腥味,那些血液喷溅到他的身体之上,散开成艳丽的红色斑点。

  林霖雨张大嘴,咬紧两鳃的牙齿,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白菜忽然发出尖叫,就象一个婴儿半夜发出的凄厉叫声,突然朝林霖雨的耳膜冲击过来。

  他猛然捂住耳朵坐倒在地。

  他听见另一个叫声,叫了许久,他才知道,那个声音,竟然是他自己传出来的。他感到背后冰凉一片,汗水冰冷地从脊背上流下来。

  脚下的土地开始翻腾起来,一波又一波地冒出一个个突起,仿佛地下有个什么生物,正要从那里钻出来。

  一个土堆在他的脚前突然冒出来。

  他发出更大的叫声,连连后退,但是更多的土堆在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新翻出来的泥土潮湿而松软,带着一股热乎乎的腥味。

  他猛然站起来,想要赶紧离开这块地方,但是一个土坑象花朵开放在他的脚下,将他的脚牢牢陷住。

  带着雨水的泥土,具有不可思义的粘力,他无论怎么用力,那只脚始终拔不出来。

  他看着土堆小小的、尖尖的,象花苞般不断突起在菜地里,偶然一个土堆绽开来,仿佛一个变形的笑脸。

  整个菜地的白菜都在凄厉的尖叫,血液四处飞溅,他的衣服班驳陆离,仿佛一只红色的斑点狗。

  他的心跳已经快到了极限,头脑因为血液的冲击,有点眩晕。

  他不敢再低头,一边努力拔他的腿,一边抬头朝天上望去。

  整个天空一片血红。

  没有一点别的颜色,除了血红,还是血红,红色在天空中凝聚,仿佛正在酝酿一场血雨。

  林霖雨凝视天空半晌,忽然大叫一声,跌跌撞撞朝别墅跑去。

  他冲进别墅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力气,膝盖一软,跪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两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急剧的心跳耗费了他大量的氧气,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他露出一个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陈若望疾步走过来,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

  他摇摇头,疲倦地指指自己的脚——那里溅满了大量的血迹。

  “怎么了?”其他人纷纷朝他的脚看去,“扭到脚了?”“血。”他喘着气吐出一个字。

  “什么血?”大家疑惑地看着他,“在哪里?”他惊讶莫名,低头朝自己的脚看去,立时怔住了。

  他的脚上,沾满雨后的湿泥和草叶,但是一点血迹也没有。

  他再看看自己全身,包括溅了许多血液的手背,发现所有的血迹都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难道刚才发生的,全都是幻觉。

  他喘着气,看看其他人——他们正疑惑地等着他的解释。那种不信任的气氛又开始在空气中浮起,他摆摆头,想要摆脱那些怀疑和揣测的目光。

  但是那目光如蛛丝粘在他全身,让他有点乏力。

  “我在菜地里遇到怪事了。”他疲倦地说,不再考虑后果,将他在菜地里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发觉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也不再看其他人的表情,就势倒在沙发上,不到两秒钟就睡熟了。

  他的叙述令其他人害怕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江欢雅小声道,有点不相信。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刘莎拼命点头,“这里本来就十分古怪,何况小林子比我们都晚来一天,他,”她顿了一下,“他应该不会说谎。”说最后一句话,她怯生生地扫了其他人一眼,看见他们都是一副赞同的神气,终于放心了。

  “我们去菜地看看!”陈若望和杨飞、粟诚道,鲁刚也想要去,被他们阻止了:“你留在别墅里照看他们。”

  陈若望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带回几兜被林霖雨砍下来的白菜。

  菜地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土堆,天空中的云,仍旧是灰色的,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

  大家听完陈若望的描述后,什么也不说,反而神色黯然。

  冯小乐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乖巧地用一次性茶杯为每个人倒了一杯热茶。她倒水的声音让林霖雨醒了过来,他原本就不困,只是精神紧张导致疲倦,小睡了一会,恢复了许多。听了陈若望他们查看的结果,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林霖雨不相信那是幻觉,那种令人窒息的场面,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但是谁又能回答他呢?他面前只是一张张恐惧而苍白的面孔,谁也不知道答案,谁也无法逃离山谷。

  冯小乐的热茶,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人们将茶杯捧在手心里,喝一口,一股热流涌下,稍微冲散了心中的凉意。

  天空突然迅速阴暗下来,大朵大朵的云朝蝴蝶谷上空聚集,风从窗口灌进来,带来浓厚的水腥味,窗帘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发出劈啪的响声。光线一点点在云层下消失,很快便如黑夜一般暗。

  要下雨了。

  大厅里的光线被阴沉的天气吞噬,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将窗户关好,开了灯,大厅又骤然明亮起来。

  在开灯之前,天气的变化,加上林霖雨的遭遇,让大家觉得紧张,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拼命喝茶,似乎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只有热茶是唯一的安慰。

  那种一次性茶杯容量很小,三口两口就喝完了,当灯光亮起时,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十个空杯子。

  冯小乐取了个托盘,将这些杯子一个个放进去。

  她忽然发出“咦”的一声,将一个杯子单独拿了出来,托在手里仔细查看。

  大家都探询地看着她,不知她发现了什么。

  她查看一阵,全身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被热茶冲出来的红润,在一瞬间消失,连嘴唇也变得苍白。

  大家心里都升起不妙的感觉: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杯子,”冯小乐虽然在颤抖,但是仍旧竭力维持镇定,慢慢将手里那个杯子放到茶几上,指着它道,“这个杯子上,没有手指印。”她这句话,除了林霖雨,其他人都明白了,大家纷纷朝茶杯看过去,却谁也不敢再碰一碰那些纸杯。

  林霖雨虽然不完全知道她话中另外的含义,却看得明白。他看见那些纸杯上,都印着深红色的指印,除了冯小乐手里的那个杯子,托盘里还有一个纸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那个杯子也没有指印。”他说,同时不解地看看自己的手,赫然发现自己手掌一片鲜红,沾满了细小的红色粉末。

  他再看看其他人,自觉地摊开手给他看,除了冯小乐,其他每个人的手,也都沾满这中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他问。

  杨飞笑了笑:“这是沾在楼梯栏杆上的一种红色的东西,或许是粉笔,也可能是别的粉末。”楼梯高而陡峭,每个人上楼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用手扶着栏杆,沾上这种东西是很正常的。但是林霖雨清楚地记得,昨天楼梯上并没有这种东西,甚至他今天早晨下楼时,手上也是干干净净,否则他那条雪白的毛巾一定会被染红。

  “这些东西,可能是在我们离开别墅之后沾上的。”粟诚道,“但是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们却不清楚。”在林霖雨出去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发现自己的手掌被染红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并且立即清理干净栏杆上残余的粉末。

  虽然这件事情让人觉得很奇怪,但是和别墅里发生的其他事情相比较,倒也不是特别令人难以接受。大家都被两天多来的所发生的一切弄得有些疲劳,也就没有深究。

  大家清理干净栏杆,还未来得及洗手,林霖雨便已经进来了。因此在那些纸杯之上,都留下了他们的红色的指印,而冯小乐的手,因为要给大家倒茶,已经在厨房洗干净,所以她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既然每个人的手指都是红色,那么,没有留下指印的那个杯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林霖雨仍旧不明白。

  “意味着,”江欢雅声音低沉地道,“那个人,也许已经不是人!”林霖雨霍然站起来。

  原来如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6

  原来大家之前的怀疑和古怪态度,就是因为怀疑同伴的人之中,有人不是人。

  “你们早就这样怀疑了,是不是?”林霖雨凝视着江欢雅,“在我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怀疑?”江欢雅别过头,望着大厅的角落,刻意不看他的眼睛。

  其他人也露出尴尬的神情。

  “要查出那个人是谁,其实也很简单,”林霖雨低声道,“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他的话提醒了大家。

  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核对一下指纹,就知道谁的指纹没有留在纸杯上,那么怀疑也就可以终止,大家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也就可以找出来了。

  但是大家的神色,竟似乎十分不情愿,或者说是害怕这样的核对。

  他们在害怕什么?林霖雨疑惑地看着他们。别墅第一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已经知道,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被怀疑不是人。

  不是人,又会是什么?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为何大家都有些害怕的样子?

  难道,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这太可怕了!

  林霖雨的表情随着思想瞬息万变,陈若望却在这时说道:“那么,大家就来验验指纹吧。”陈若望的话,让大家都露出明显的惊慌神色,连一贯冷静的粟诚,也咬紧了嘴唇。

  陈若望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白纸,摊到茶几上,他自己先在白纸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除了林霖雨之外,这里最轻松的人,就算是冯小乐的了。因为她的指纹没有留下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这次测试她被安全地排除在外了。

  于是检验的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冯小乐拿起那张印有陈若望手印的白纸,正要和纸杯一一对照,却见杨飞忽然神色一动,侧耳凝听:“什么声音?”大家见他神色郑重,也都屏息凝听。

  “好怪的声音……”江欢雅皱着眉头,缓缓道。

  林霖雨疑惑地看看他们——除了窗外的风声,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我们去看看吧,这声音太古怪了。”鲁刚沉声道。

  “但是我什么古怪的声音也没听到啊!”白笑笑和林霖雨一样,也是一脸疑惑。

  “你仔细听听,”岑宇扬将一个指头竖在嘴边,低声道,“你听!”其他人凝神细听,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又仿佛果然听到一种特别的声音,在竹林里穿行而过。

  林霖雨用足耳力,果然听得有些声音从漆黑的窗外传来,比风声还要轻,沙沙沙沙,仿佛有人在竹林里徘徊,又似乎是门外有个人在走动,那种声音似有若无,很难捕捉,在这种神秘的气氛下,的确令人心中惕惕。

  “我们去看看吧。”林霖雨霍然起立,其他男生跟在他身后,女孩子们都坐在沙发上,挤成一团。

  大家走出别墅,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闻见浓重的水腥气,伴随着风吹来。

  林霖雨茫然地朝黑暗中张望,忽然觉得,也许还是回到别墅会比较安全。

  “听!”鲁刚忽然叫了一声,转身朝别墅后面跑去。其他人不知他听见了什么,也都跟了上去。

  黑暗中,大家看不清路,只是凭直觉辨认着方向,身边的人都已经看不清了,陈若望在黑暗中呼唤着各人的名字,大家一一回答,但是在奔跑之中,被风一吹,这回答的声音,竟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辩不出回答者具体位置。

  竹枝在风中摩挲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到处都是人在走动。林霖雨竭力镇定心神,勉强跟着前面一个人的足音往前跑。为了不跑错路,他一边奔跑,一边用一只手摸索着别墅的围墙,那些爬山虎叶片冰冷而柔软,在墙上拂过他的手心。

  “大家用手摸着墙壁,小心不要走错路了。”他大声听醒其他人,隐约听见几个人答应了几句,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

  风更大了。

  风穿越竹林吹来,带着阴凉之气,天空中忽然一亮,露出耀眼的白色,四周的景物有一个短暂的瞬间看得清楚了,林霖雨趁这个机会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却发现,自己的身前根本没有人!

  他蓦然一呆,立即回头朝后看去,天空却在此时又变得漆黑。

  与黑暗伴随而来的,是大滴的雨水。

  暴雨在一瞬间降临了,雨水密集地投射到地面上,粗大的雨线打在身上生疼,气温骤然降低,林霖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几个喷嚏。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些从天而降的水,仿佛打定主意要将世界淹没,一点空隙也没有留下,在他脸上和身上肆意冲荡,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必须回到别墅去!他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转身摸着墙壁朝回走。

  衣服都贴在身上了,鞋子里灌满了水,走起来滑溜异常,林霖雨感觉自己象一条没有鳍的鱼。

  似乎有人在雨中大声喊叫什么,但是这声音被雨声掩盖,完全听不清楚。

  他虽然走得十分小心,但是鞋子实在太滑,还是摔了一跤。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感觉到身上除了雨水,又沾了大团的泥,但是雨水很快又将泥冲得干干净净。他伸出手去,摸索着墙壁的方向,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了。

  他有些惊慌。如果摸不到墙壁,在这样的黑暗和暴雨中,他等同与瞎子与聋子,根本无法辨认出方向。

  他伸出手,四处乱摸,走了几步,又摔了几跤。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究竟是到了别墅门前,还是已经离开别墅。

  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离别墅一定不远,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摸到一根竹枝。别墅四面都是竹林,他若是离别墅太远,那些在风中剧烈摇动的竹子,绝对没有理由不碰到他。

  这令他稍稍宽慰一点。

  他原本不是胆小的人,但是这栋别墅里不断发生古怪的事情,加上不久前在菜地里的亲眼所见,令他也心神不安起来。

  他伸着双手朝前走,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东西很快缩开,但是那一瞬间的碰触,也可以让他感觉出,那是一只手,一只人的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7

  “谁呀?”他大声道,声音被雨水和风声冲得七零八落。

  没有人回答他。也许回答了,只是他听不见。

  正在此时,他隐约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小团光。在滂沱大雨中,那团光显得十分微弱,但是已经足以让他找到方向,他看见墙壁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赶紧走了过去。

  而那光却又突然熄灭了。

  他清晰地听见一阵女孩子的尖叫声传来。

  他忽然明白了,那团光,实际上是别墅的窗口,别墅里的灯光从窗口透了出来,女孩子们的叫声从别墅内部传来,所以才会那么清晰。

  但是那灯光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难道是灯灭了?

  女孩子们的叫声十分惊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霖雨沿着墙摸索,一边听着别墅内的惊叫声,一边努力寻找别墅入口。他的手指被雨水泡得冰冷,几乎失去了感知能力。

  他的手在墙壁上一路摸索过去,过了一小段时间,手底骤然一空。他粹不及防,全身的力原本有一大半都用在那只手上,这样一来,身子立时便朝那空挡处倒去。

  他心中微微一惊,但是很快又释然,甚至格外轻松起来。

  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是他闻到了家具和地毯的气味,雨水有一个瞬间没有淋在头上,而女孩子们断续的叫声,就如同响在耳边。

  他明白了,这个空挡,正是别墅的某一扇窗口。

  他摸索着,吃力地抬起被泥和水包裹的双腿,迈了进去,被雨水淋湿的窗帘扑扇着打在身上,弄得他不胜其烦。

  “江欢雅,冯小乐,”他一边朝里面爬,一边大声叫唤着女孩子们的名字,“怎么不开灯?”难道是暴雨导致停电?他担心起来,不知道别墅里有没有准备蜡烛和电筒。

  别墅里忽然陷入了沉默,原来的尖叫声也停止了。

  他站在干燥的地毯上,用窗帘将自己的头和脸胡乱拭干,疑惑地又叫了几声。

  终于,他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颤抖着问:“林霖雨,是你吗?”“是我!”他大声道,慢慢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

  “你身上有打火机吗?”另外一个声音道,这声音比较冷静,是江欢雅的声音。

  他在黑暗中苦笑一下——他从来不抽烟,又怎么会有打火机?

  “没有。”“那怎么办?你快点过来。”“好。”他觉得自己已经靠近她们了。风从背后的窗口朝他身上吹来,他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冷风吹进来,夹着大滴的雨水,别墅里的窗,都没有关上。他叹了一口气——这些漂亮的地毯要遭殃了。

  “你走过来了吗?”冯小乐的声音也恢复了镇定。

  “快了。”然后他又听见女孩子们发出尖叫。他没想到女孩子的尖叫声会这么刺耳,令他有点头晕。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你是谁?”江欢雅的问道。

  他觉得奇怪:“我是林霖雨啊。”“你的到底是谁啊?”白笑笑带着哭腔的声音又道。

  他没有再回答。

  事情有点不对劲。

  “小林子,你到底在哪里?”刘莎叫着他的名字,“你是谁啊?”他终于听明白了。

  别墅里除了他和女孩子们,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如果是他们的同伴,为什么不出声?

  透过呼啸的风声和雨声,从女孩子们说话的方向,传来一阵凌乱的巨响,而女孩子们,发出一阵又一阵惊恐的尖叫。

  他心中一紧,顾不得许多,迈开大步朝那个方向跑去。

  跑得两步,他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朝他跑过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地捉住那人的胳膊。

  那人全身都被雨水泡湿,散发出一股汗水和雨水混合的味道,从他胳膊上粗壮的肌肉,林霖雨知道这是个男人。

  “你是谁?”林霖雨厉声道。他心中十分紧张——一个男人,是不是他的同伴呢?

  那人什么也不说,在黑暗中默默地与他扭打一阵,便将林霖雨的手挣脱了。

  林霖雨倔强地追上去。

  在黑暗中,两人都无法辩明方向,只听见两人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室内追逐。

  那个人显然是想从窗口或大门逃出别墅去,一直沿着墙壁在逃。

  黑暗中,又是一声巨响,陈若望的声音传来:“谁呀?”林霖雨心中一喜,大声道:“若望,抓住他。”又是一阵无声的撕打。

  “他跑了。”陈若望懊恼地道。

  “若望,站在原地别动!”林霖雨说着,便朝那个慌张逃窜的声音追过去。

  又是一声碰撞声。

  “你是谁?”这回是鲁刚的声音。

  “抓住他!”陈若望和林霖雨同时叫道——鲁刚也和那人撕打起来,他们喘着粗气,分不出谁是谁。

  同时,从几扇窗口,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你们在搞什么?”风雨之声更大了,别墅内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重的汗水味道。

  大家都回来了。

  林霖雨总算松了一口气:“大家守住出口,不要让他离开。”“发生了什么事?”杨飞问道。他们都停留在自己进来的出口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会再解释。”林霖雨非常兴奋,他认为这个黑暗中神秘的人物,与他们遭遇的一系列事情,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糟糕,他跑了。”鲁刚道。

  “大家都不要动!”林霖雨道。

  只要大家都不动,那么跑动的那个人,一定就是第十一个人。

  他们一共十人,难道还抓不住一个神秘的家伙?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想法,大家都停留在原地,谁也不说话。

  只有风雨之声,不知疲倦地轰响着。

  别墅里,忽然显得非常安静。没有脚步声和说话声。那个人显然也明白他们的用意,也停止了疯狂的逃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7

  双方都在等待着。

  “我在找蜡烛。”江欢雅冷静的声音道。接着,从她说话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小的翻找的声音。

  其他人屏息凝神,仔细辨别着每一声响动。

  “没有。”江欢雅道,“还是没有,刚才我已经找过了。”“厨房里有的,”是岑宇扬的声音,“今天早晨我在厨房看见了,就在碗柜里。”他说完之后,大家一阵沉默——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谁又能到厨房里去取蜡烛呢?风雨之声原本已经将大家的听力下降了许多,如果再有人走动,那么很可能就会忽略神秘人走动的声音。

  沉默了一阵,刘莎忽然怯生生地道:“我的项链,”她顿了一下,“是那种玩具荧光项链。”刘莎平时很喜欢搜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此次入谷,便戴了一串那种卡通形状的荧光项链,当时还被众人取笑了一番,此时却派上了用场。她翻开衣领,只见一阵绿色光芒闪耀,刘莎的面孔在绿芒衬托之下显得阴森可怖——这也是这种项链为何如此受儿童欢迎的原因之一。

  那项链光芒虽然不大,但是在这黑暗中看来,已是难得。江欢雅取过项链,和刘莎手拉手,朝厨房走去。旁人只看见一团微弱的绿光,包裹着两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其实真正看得清的,只有江欢雅那只拿着项链的手。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她们两人走得很慢,脚步声很轻,这是为了避免干扰其他人的听力——他们仍旧在努力捕捉黑暗中神秘人的声音。

  大家屏息目送绿光缓慢移动,估摸着到了厨房门口,只听轻微的“喀哒”一声,她们拧开了厨房的门,渐而只听一阵开箱倒柜之声,接着他们打开了煤气灶,一团蓝色火苗刹那间夺目而出,照亮了小小的厨房,大家都可以看见,江欢雅和刘莎两个人淡蓝色的身影。她们一人手里拿着几支蜡烛,一支支地凑近火苗,每点燃一芝蜡烛,光线便明亮几分,大家心情也就轻松几分,等到点亮七八支蜡烛时,厨房里已经和开了灯没什么区别,从厨房溢出的光线慢慢扩大范围,在厨房门外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扇形光圈,大家渐渐可以看清其他人的位置了。

  此时,林霖雨站在进门左侧窗口近旁,他旁边站着的是粟诚,陈若望则站在门口的位置,鲁刚、杨飞和岑宇扬分别站在其他三面窗口,冯小乐和白笑笑坐在别墅中央的沙发上。光线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是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别人。

  神秘人哪里去了?

  大家心中都疑惑之极。

  江欢雅和刘莎将蜡烛从厨房里拿出来,插在大厅里各处,厅内立时明亮起来。明晃晃的烛光之下,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了。只见四面窗户洞开,窗口的地毯都已经泡得透湿,风雨从出口涌进来,窗帘象打湿的蝴蝶翅膀一般,沾在墙上。

  大家先将窗户和门关好,风雨之声小了许多。

  然而,那个神秘人哪里去了?

  “刚才我们分别守住了出口,绝没有人可以从我们身边逃出去而不被我们发觉。”陈若望道。

  “除非他不是从这些出口出去的。”林霖雨道。

  大厅里除了大门和四扇窗,还有几扇门通往其他房间,这些房间都有窗户对外,那人偷偷地从那里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霖雨这样一说,几个男生交换一下目光,立即起身,每人拿了一支蜡烛,分别到各个房间巡视,甚至连厨房也看过了。很快,大家便从各个房间出来,面上都带着迷惑不解的表情。

  其他房间的窗户都从内部关得好好的,没有一点漂湿的痕迹,显然没有人从那里出入过。

  女孩子们一直在看着他们行动,见他们一无所获,白笑笑忽然起身,朝后门走去——那里的门锁依旧锁得好好的,一点动过的痕迹也没有。

  那个神秘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女孩子们回到沙发上坐好, 身子略微缩在一起,仿佛怕冷似的。男孩们默默地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他们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既然神秘人没有出去,那么,他就一定仍旧留在这栋别墅里。

  他会在哪里呢?

  除了客厅,其他房间的地毯都非常干燥,一点湿痕也没有,全身湿透的神秘人,不可能经过那些地方而不留下痕迹。

  如果他既没有出去,也没有去别的房间,那么,他只能留在客厅里。

  但是客厅在七、八支蜡烛的照射下,颇为明亮,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下一个人而不被人们发现。

  如果他不是躲藏在客厅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唯一的可能——那个神秘人就在他们十人之中。

  林霖雨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终于理解了大家先前的疑虑,原来那些猜疑不是没有道理,在他们内部,就有值得怀疑的对象。

  问题是,那人是谁呢?

  那人一定是个男人——林霖雨曾经和他撕打过一阵,这点可以肯定。他一个一个地望着那些同伴们。

  会是谁呢?

  他想到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只是他们不象林霖雨这么吃惊,他们似乎早就猜到,这些事情,一定是内部人干的。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

  为什么每次发生事情,他们都会先从内部找原因?

  林霖雨心头的疑虑更深——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那个人,他进来是想干什么?”陈若望缓缓道。林霖雨望着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暗暗问——“是不是他?是不是陈若望?”怀疑朋友的滋味非常之不好受,他一边在心里发问,一边不断摇头,在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小声道:“不是若望,一定不是他!”“纸杯!”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冯小乐突然惊叫起来,“纸杯不见了!”冯小乐的叫声,将林霖雨从沉思中唤醒。大家围拢至沙发边,只见茶几上空空如也,那十个纸杯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沾着陈若望指印的白纸,落在茶几下面的地毯上。

  茶几上,有几汪清水。

  “是他,”白笑笑脸色苍白,指着那滩水,喃喃道,“是那个人干的!他当时就在这里,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水腥味,你们还记得吗?”她询问地看着其他女孩子,“他当时在我们面前一阵乱翻,一定就是翻这些纸杯,是不是?”女孩子们咬紧嘴唇,点点头。

  “就在小林子进来不久,”江欢雅道,“这个人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也许他早就进来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他进来就是为了这些纸杯吗?”冯小乐小声道,仿佛无法置信,“但是他要这些纸杯干吗?”她忽然抬头看了看男孩子们,“他要这些纸杯干吗?”他要这些纸杯干吗?

  林霖雨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那个人,之所以要拿走这些纸杯,目的很明显。

  “因为那些纸杯上的指纹,”白笑笑幽幽地道,“就是因为那些指纹。”她蓦然睁大眼睛,站了起来,望着大家,“到底是谁干的?是你们中间的谁干的?”话一出口,她自己仿佛吓了一跳,露出后悔不已的神情,缓缓坐下了。

  她将事情说破了!

  这件事情,这些怀疑,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现在被她这样说了出来,大家都仿佛在黑暗中呆久了,突然见到阳光,有些不敢睁眼的感觉。

  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在仔细考虑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复杂。

  那个人是个男人,因此女孩子们的嫌疑可以排除;当那个人首先被女孩子们发现时,林霖雨正站在另外一个地方说话,显然林霖雨并不是那个神秘人;在林霖雨之后,第二个和神秘人撕打的,是陈若望,在此之后,第三个和那人撕打的,是鲁刚,而在鲁刚和神秘人撕打时,每个人都听到了陈若望发出的说话声,可以肯定,那个神秘人,也绝对不会是陈若望;在鲁刚与神秘人撕打的同时,大家都听到了岑宇扬、杨飞和粟诚从各个不同方向发出的声音,因此他们的嫌疑都可以被排除。

  于是只剩下了鲁刚。

  神秘人从鲁刚手中逃跑之后,大家便都没有移动过,连神秘人也没有移动。也就是说,最后一个和神秘人接触的,是鲁刚。

  唯一一个没有和神秘人同时在不同地方发出声音的,是鲁刚。

  如果神秘人没有出去,仍旧留在别墅里,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鲁刚。

  在黑暗中,大家只听到一片撕打之声,却谁也看不见是否真正发生了撕打,因此很有理由怀疑,那个神秘人,就是鲁刚,他自己撕打自己的身体,让人误以为那个神秘人在和他撕打。

  难道真是鲁刚?

  这些分析过程并不复杂,大家只要冷静下来一想,就想明白了。怀疑的目光,象一道道炽热的火焰,集中在鲁刚身上燃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8

  鲁刚自己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的脸色本来就因为风雨和寒冷而苍白,现在更加难看了。

  “似乎我最值得怀疑。”他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其他人的脸色也并不比他好看多少,大家脸上,表情十分复杂,难过之中,隐隐搀杂了内疚,内疚之外,又似乎有些轻松。这些表情被林霖雨看在眼里,却反而更加引发了他的疑惑。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目前看来,的确你最值得怀疑,”林霖雨说,同时望着鲁刚,“但是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他满怀希望地望着鲁刚。根据他对鲁刚一贯的了解,这个人敢作敢当,就算他真的出于某种理由做了刚才的事情,他也必定不会撒谎。一个人有时候会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性格却没这么容易改变。

  鲁刚跟他对视了两秒,眼睛移往别处,嗓音有点发干:“你这么相信我?”林霖雨点点头。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么信任他,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又该怎么样呢?莫非这么多年的朋友,竟连最后一点信任也不存在了吗?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里发冷。

  “不是我。”鲁刚望着他,声音有点颤抖,眼神也似乎飘忽不定,这让林霖雨觉得他的回答十分之不可靠。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杨飞望着鲁刚,冷冷地道。鲁刚用羔羊般的目光望了望他——鲁刚的眼光从来坚定明亮,从来不曾如此惶惑,他的眼神让每个人心头一震。

  一时之间,大家似乎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霖雨隐隐觉得,大家仿佛都希望这件事情就此结束,就这样认定鲁刚是那个神秘人物,好让他们心头轻松,虽然他们看起来也很愧疚,却有另一个更大的理由,一个林霖雨至今仍不知道、但是从一进别墅就让他感觉不自在的理由,让所有的人都抛下愧疚和友谊,只想快快了解这件事情。

  更让他奇怪的是,鲁刚虽然十分惶惑而苦闷,却并没有多少怨恨,他好象很理解其他人的行为,仿佛别人这么对他,是十分正常的。

  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霖雨紧锁眉头。

  “就算是鲁刚,那又如何?”他问道,“就算是他扮演了神秘人物,那又如何?就算是他将纸杯拿走,那又如何?这些不过是小事,何必弄得如此惊慌?”他说这些话的初衷,原本是想为鲁刚开脱,但是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些话十分有道理。

  是啊,就算这些事情真是鲁刚做的,那又如何?为何大家对这样一些小事,都如临大敌?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不觉被大家那种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将这些事情看得十分严重。现在仔细一想,其实都只是一些小事,很小的事情,既无犯罪,也无阴谋,充其量只算得一些小玩笑而已。大家是老朋友,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何以表现如此异常?

  他的问题让大家面面相觑,良久,陈若望才用一种没有把握的声音道:“关键是那些纸杯,那些纸杯上,有一个没有指纹。”不错,这件事情也的确有点奇怪,但是放在平时,谁也不会留意这样的细节,为何一到这别墅里,这样的小事情,也仿佛变成了大事情?

  “没有指纹,又怎么样?”林霖雨问道。他决意今天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没有指纹,意味着……”陈若望飞快地说着,看来是想将那件林霖雨不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若望”,其他人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陈若望道,“现在,我们……”他顿了顿,忽然改口道,“鲁刚就是那个人,将事情说出来,对我们没有妨害了。”鲁刚脸色惨白,无力地辩解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见他如此模样,林霖雨心中忽然一痛。他不知道这种痛,是因为鲁刚的表现太可怜,还是因为其他人显得太强大。

  他只知道,鲁刚是他的朋友,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鲁刚说不是他,那就不是他。”林霖雨说。

  “小林子,”冯小乐低声道,“所有的情况都表明,这的确就是鲁刚干的。”“哦?”林霖雨将目光转向她,“还有什么其他情况能说明这点?”冯小乐舔了舔嘴唇,看看其他人,似乎想从别人那里获得支持,但是每个人都垂下了自己的眼睛,只有江欢雅,炯炯地看着她,眼神却十分奇特,仿佛在琢磨着什么。她咽了口唾沫,用她一贯的柔声细语道:“你不记得了?当初我们上楼检查衣服时,鲁刚的表现,是多么的积极。”她说这话的时候,愧疚象一片浮云,在她白色的面孔上漂移不定。

  鲁刚的面色更加惨白了。他紧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说。

  “你一提衣服,我倒想起来了,”林霖雨道,“如果现在这件事情是鲁刚做的,那么那些拖鞋呢?又是谁干的?别忘了,鲁刚自始至终都和刘莎他们在一起,那件事情可绝对不是他干的。”他的话,让众人悚然动容。原本就是那几双拖鞋败坏了大家今天的游兴,后来由于指纹的事情,再加上风雨大作,神秘人搅得别墅里一片混乱,人们都忘了拖鞋的事情了。

  “那件事,那件事,”陈若望低声念叨了几句,“那件事,唯一有可能做的人,是白笑笑——但是,不会的,”他抬头疑惑地环视大家,“不会是这样的,莫非竟然有两个人?”有两个人?

  他的话让大家吃了一惊。林霖雨更加听得莫名其妙——有两个人?什么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大声道,“有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大家仿佛都陷入了沉思。

  “又怀疑到我头上了?”白笑笑愤怒地问。江欢雅朝她挥挥手:“别激动,我们慢慢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乱。”但是怎么可能不乱?每个人都心头一片烦闷,没有心思理顺思路,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潮水般涌上心头,充满黑色的诡异,令人无法捉摸。

  客厅里十分安静,除了风雨之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大家都坐在沙发上,鲁刚独自站在一边,以一种僵硬而尴尬的姿态,自动从人群中分离出去,而白笑笑却挺直身体,竭力作出满不在乎的神态。

  虽然安静无声,每个人心中,却是风雷涌动。林霖雨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客厅中正有一个迷雾般的旋涡,所有的人都被旋涡所包围,而答案,就在旋涡的中央。

  答案是什么?

  他没有再问——无论怎样也问不出答案,这点他已经明白了。他取下粘在楼梯扶手上的一支蜡烛,独自上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39

  “你干什么去?”陈若望问他。

  “上楼,”他简短地说,“我想静一静。”“不要一个人呆着,和我们在一起比较安全。”“未必吧?”他冷冷道,“危险不正是来自你们中间吗?”他的话让众人悚然动容,杨飞霍然起立:“你知道什么了?”他惊讶地看着他们,那句话原本只是对他们胡乱怀疑同伴的愤慨之语,但是从他们的反应看来,这话却仿佛正击中他们的心事,这让他心头震荡更加激烈。

  他强忍住继续追问的冲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举着蜡烛上楼了,众人只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却是谁也不敢上来劝慰他。

  林霖雨故意用很重的脚步声走上楼,却又蹑足悄悄下来,躲在楼梯转角处,从这里,他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情况,别人却看不见他。

  大厅仍旧是一阵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粟诚慢悠悠地道:“现在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鲁刚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能怎么办呢?”陈若望苦笑道,“难道能将他杀了?”他说这句话时,人人脸色都改变了,鲁刚更是紧张万分。

  “怎么杀,难道你能杀死一个………”粟诚道,他说最后一个字时,大家齐声对他嘘了起来,同时警惕地朝楼上看看,似乎是怕林霖雨听见。

  杀死一个什么?林霖雨心头快速思考,却始终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为什么现在还要瞒着他?”白笑笑不满道,她脾气暴躁,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被林霖雨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你们现在已经找出了那个…。那个东西,又何必再瞒着他?”“问题是,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粟诚道,他一向沉闷,此时却露出锐利的眼光,盯着白笑笑,白笑笑的脸被沙发档住,林霖雨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听见她大声道:“你仍旧怀疑我?”粟诚没有说话。

  “不错,”刘莎颤抖着道,从林霖雨的角度,也能看见她的膝盖因为紧张而不住抖动,“不错,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就算刚才那个神秘人物是鲁刚,就算鲁刚是………那个,但是,但是,也许还有其他的呢?”她原本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沙发中,现在却猛然坐直,声音也高了起来,“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小乐,欢雅,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突然停电时,我们遇见了什么?”她这样一说,林霖雨只见正面对着他的冯小乐和江欢雅脸色骤变。

  “不错,”江欢雅缓缓道,“刚才,在鲁刚拿走茶杯之前(鲁刚发出微弱的抗议声,却没有人理会),这里还有另外的人想拿走那些茶杯。”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粟诚却打断了她的话,转而问杨飞道:“那张照片收好了没有?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杨飞点点头,表示已经收好。

  林霖雨心中一动。

  这次出游,杨飞将他家的一次成相的相机带来,给大家拍照,据说那种相机能够在黑暗中拍摄,大家一直想见识见识。但是林霖雨进别墅以来,还不曾见过那个相机。现在他们提到照片,难道,在他进来之前,他们已经拍过照了?

  拍过也就拍过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林霖雨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们怕他看见那张照片?

  莫非那照片上,就隐藏着他们古怪态度的秘密?

  想到这里,林霖雨再也没有心思听他们对话,复又蹑足上楼。他擎着那支忽明忽暗的蜡烛,小心地在二楼走廊上移动,慢慢移动到杨飞的房门前。

  照片一定就在杨飞的房间里。他推了推门,门已经上了锁。但是这难不倒他。他从裤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用小刀在锁孔中搅了一阵,小心地不弄出声音,门便“咔哒”一声开了。锁孔周围留下军刀的划痕,肯定瞒不过杨飞的眼睛,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打开门,走进去,将门轻轻关上,审视一番室内的情况,便开始动手搜寻起来。

  别墅里每间卧室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一个书桌,一张卧室,一个一柜,别无他物。蜡烛的光芒非常微弱,这影响了他搜寻的速度。他首先在书桌上翻找一阵,那上面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抽屉也没有上锁。

  他什么也没找到。

  接着是衣柜和床,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连相机也不见踪影。

  他轻轻笑了。

  杨飞这个家伙的脾气,他和了解。这家伙喜欢看侦探小说,也喜欢将自己的生活弄得象侦探小说一样复杂。跟他同寝室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很隐秘的地方,有时候自己都找不到。

  房间里有什么隐秘的地方可以藏下一台相机呢?

  他四处看了看,只见靠墙的角落里,地毯微微凸起一角,掀开一看,果然一个小巧的相机就在那里。

  但是里面没有相片。

  林霖雨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他原本就应该要寻找照片,找相机干吗啊?他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20多分钟。

  必须尽快找到那张照片,不然他这么久没动静,他们会起疑了。

  按照杨飞的习惯,象照片这样东西,他绝对不会夹在书里——据他的理论,任何人都会想到的地方,他绝对不利用。这倒让林霖雨省下不少力气,否则一本本书过目,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林霖雨站在房间中央,环视四周,没有发现特别容易藏照片的地方。

  那么,什么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的呢?对杨飞来说,绝对不可能的地方,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可能,没有什么地方不可能,杨飞应该能够想到,如果有人要找这张照片,那么,第一个想要搜寻的地方,当然就是他的房间。

  林霖雨心中一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3:40

  难道照片不在杨飞的房间里?

  他摇摇头,不会,一定就在这间房里。依照其他九人之间互不信任的态度来看,杨飞除了自己的房间,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到底在哪里?

  如果杨飞不能相信其他人,又明知自己的房间会是一个明显的搜索的目标,他会将照片放在哪里?

  林霖雨眼睛蓦然一亮——如果是这样,照片只有在一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那就是杨飞自己身上!

  只有随身携带,才可以保证不会被人搜到。

  他想到这里,有点沮丧,用手摸了摸前额——要是照片真的在杨飞身上,那么要搜出来就很困难了,明抢显然是不行的,偷?他苦笑,只遗憾自己为何没有早去拜小偷为师。

  一滴水从他的一袖上滴到额头上,刚才被暴雨浇过之后,他只是随便擦了擦,没有换衣服,现在衣服还在滴水。

  等等!

  想到滴水,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

  杨飞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很厚,他和林霖雨一样,全身都被湿透,没有一根干纱。如果照片在他身上,岂不是已经变成一团纸浆?

  如果照片有变成纸浆的危险,杨飞会不会依旧如此冷静、一点慌张也没有?

  杨飞毫不在意身上的水,只能说明一件事——照片并不在他身上。

  原先的推测错了,他烦闷地揉揉头发,到底在哪里?

  他默默回想刚才的一幕——粟诚向杨飞询问照片下落时,并没有隐瞒其他人,可见其他的人,都知道照片的事情。

  粟诚问的那句话是“那张照片收好没有?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

  林霖雨反复咀嚼这句话,再回想大家的态度,似乎每一个人都怕让他知道发生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刻意隐瞒他。

  而每一个人都互相提防,却似乎没有人提防他小林子。

  这意味着什么?

  杨飞将照片藏起来,不知道是否要隐瞒他人,但是肯定最需要隐瞒的,显然就是林霖雨。

  同时,杨飞和其他人一样,对除林霖雨外的每个人,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如果杨飞不将照片藏在自己的房间,又不信任其他人,那么,他能够藏照片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因为谁也想不到,他们最需要瞒住的那个人,就和他们最需要瞒住的东西,距离那么近。

  因为那个他们希望隐瞒真相的人,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照片的存在。

  所以那个人的房间,反而是隐藏照片的绝好地点。

  那个人,就是林霖雨!

  林霖雨一想到这里,立刻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

  他将杨飞的房间原样整理好,整理得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的样子,然后小心地退出了杨飞的房间。虽然门锁上的痕迹会让杨飞明白房间里曾经有人来过,但是既然照片不在他房间里,杨飞想必也不会那么细心地发现门锁的问题吧?何况二楼这么黑,也许等他发现,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那么他也没有理由怀疑自己。林霖雨抱着侥幸心理想。

  手里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一半了,他小心地走在走道上。

  二楼的十一间房,形成一个环行,杨飞的房间,离林霖雨的房间很远,几乎就在他房间的正对面。

  当林霖雨走到江欢雅的房间门口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楼上而来。

  林霖雨自己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口,依照那脚步声上楼的速度,他已经来不及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不被人发觉。情急之下,他顺手推了推江欢雅的房门,没想到那房门竟没有上锁,一推之下,顺势打开了。

  他鼻间闻到一阵幽香,就这样进入了女孩子的房间,烛光一闪一闪,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脚步声已经上楼了。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一群人的脚步,他们急匆匆地走过林霖雨藏身的房间,直奔杨飞的房间而去。

  林霖雨嘘了口气,悄悄朝房门移动,预备趁他们不注意溜回自己房间,却不小心碰到一件东西。那东西原本是放在靠近房门的椅子上,被林霖雨一碰,便掉到了地毯上,发出不轻不重的“砰”的一声,吓得林霖雨张大嘴,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侧耳听了一阵,门外没有动静,或许其他人没有听到这声音吧?他渐渐放了心,烛光照见地上落下的,是一本书。他刚刚将书捡起,便听见江欢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回房间一趟。“同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霖雨在听见江欢雅说话声时候,心头大急,来不及多想什么,刚刚吹熄蜡烛,江欢雅便已经推门进来,手里也擎着一支蜡烛。

  房间内地方狭小,摆设简陋,林霖雨无处藏身,只能暂且躲在门后,幸好烛光微弱,一切都有巨大的投影,江欢雅暂时没有发现他,仍旧径自朝屋内走去。眼见她再走一两步,烛光便会越过门扇的阻隔照到林霖雨身上,那时就真的无法隐藏了。林霖雨情急之下,拼足全身的力气,朝江欢雅手上的蜡烛吹了一口气,那烛光原本微弱,被他一吹,摇晃了几下,熄灭了。

  房间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江欢雅“咦”了一声,似乎是怔住了。林霖雨趁她没有回过神来,赶紧从门边溜了出去,大踏步、放低声,好似做贼一般,又没有蜡烛照明,只能借着从杨飞房间里透出的微光,勉强认清回房间的路。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霖雨才发现,自己原本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又被汗水再湿一次。

  才嘘得一口气,只听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前,敲门声响起,看来是他们在杨飞房里找不到他,便来他的房间看看。这令他心头非常不愉快,正要开门,却发现手里还紧紧捏着在江欢雅房间里拾到的那本书,刚才情急之中,竟然连同这本书一起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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